韓棟梁是外國奸細，被大唐通緝，如今他卻堂而皇之坐在大唐楚王壽宴之下，不知道是什麽緣故。韓棟梁是真正的高手，施明湃和呂寶蓮兩人犧牲自己的性命才給他重創，天才少年藍主決予以致命一擊，仍然讓他跑了。此刻的他看起來面色紅潤，傷勢似乎愈合得差不多了。

我有點害怕韓棟梁。還好我的臉被捕蜂蜇得稀巴爛，又纏上了很多繃帶，就算是我親娘站在我面前也不一定認得出我來，只要我不說話。此刻的主角是施筆墨扮演的做卷子道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我只是一個小跟班而已。我給自己找了很多安慰自己的借口。

可以說施明湃是死在韓棟梁的劍下，施筆墨為弟弟報仇，就得找韓棟梁。韓棟梁不是省油的燈，楚王李典謀更是高手高手高高手。施筆墨弟弟的仇，鑄劍大師之子喬閣老的仇，他能報一個就不錯。

施筆墨是一個外國人，好像不認識韓棟梁。

他也不講客氣，找了個空位就坐，我是一個跟班的，只能在邊上站著，聞著美食美酒，不禁饞涎欲滴。我在二十一世紀就是一個窮小子，認為最好吃的菜就是紅燒肉。穿越到大唐來還是個窮人。雖然大唐百姓富足，不過也是相對而言，能吃飽飯，但是沒多少肉吃。

楚王身為大唐皇帝筆下的親弟弟，其壽宴的規格可算高到沒譜了。我一個鄉下走出來的窮鬼，看到琳瑯滿目的佳肴，五臟廟開始造反。

俗話說吃肉不如喝湯，喝湯不如聞香，聞香不如幹看，幹看不如看不著。我眼觀鼻，鼻觀心，不去理會這些山珍海味。

酒過三巡，楚王李典謀向施筆墨敬酒，說道：“今天小王聽說做卷子道長神父異能，能讓很多東西瞬間變大，不知小王有沒有這個榮幸一覽道長神技啊？”

施筆墨略微欠身，裝腔作勢地飲了半杯酒，說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王爺有興致看，那我就獻醜了。不過，我的仙術只針對活的東西有效，比如小雞小鴨小豬這些動物，或者番茄蘿蔔白菜這些植物，王爺讓我把一塊石頭變大，那我是萬萬不能的。”

楚王李典謀爽朗大笑，說道：“那是自然，不會讓道長做那些根本做不到的事情。那，道長請吧。”

施筆墨起身，一甩拂塵，說道：“楚王請出題。”

楚王環顧左右，視線落在一名盛裝打扮的女人身上。女人懷裏抱著一只虎斑貍貓，貍貓正在打呼嚕。楚王對女人說道：“夫人，你的小老虎可否借我一用。”

我猜測這個王妃就是當初生出鐵塊的王妃。我遠遠望過去，王妃看起來三十多歲，皮膚頗為細膩白皙緊致，不過看得出來化了妝。王妃掩嘴輕笑，說道：“我的就是你的，何必分你我，拿去。”

貍貓似乎感覺到危險，躬起腰，齜牙咧嘴。

楚王高聲叫道：“做卷子道長，請！”

眾目睽睽之下，施筆墨不方便再從褲襠裏掏出白雲。為了營造自己的神仙派頭，他沒有用寬松的長袍掩蓋住自己的白雲，而是任其飄散。施筆墨抓起一團白雲，嘴裏念念有詞。我聽到他的咒語其實是報菜名：我請你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

念完之後，施筆墨一指將白雲彈向虎斑貍貓。

貍貓打了個哆嗦，迎風長成一只吊睛白額大蟲，額前寫著一個“王”字。老虎仰天長嘯，然後口出人言，對著施筆墨大罵：“老子好容易變成一只寵物貓，不用親自打獵，賣賣萌就有肉吃，你為何要把老子打成原形？我跟你有什麽仇有什麽怨？”眾人還在驚愕，老虎趁亂逃走。

楚王不愧是高手高手高高手，迅速恢覆過來，拍掌大笑：“道長果然名不虛傳！小王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不知還能不能變？”

施筆墨笑道：“我這個法術並非能無限使用，一天只能用六次，來王府之前，我已經在集市上用了五次，剛才這只老虎，是最後一次，六次機會都用完了。”

楚王稍顯遺憾，說道：“有點不盡興啊。”

施筆墨又飲了半杯酒，說：“我除了能讓活物變大，還有一個好玩的東西，不知楚王有沒有興趣。”

楚王大喜，忙說道：“有興趣有興趣，快讓大家欣賞欣賞。說說看是什麽玩意兒？”

施筆墨說道：“這個游戲施展起來有些麻煩，需要一些龐大的道具，一般人家很難有這個道具。”

楚王假裝面色不悅，說道：“道長這不是打我的臉麽？除了皇宮裏的那些奇珍異寶，道長想要什麽我都能提供。”

施筆墨精神大震，說：“我需要一個大鼎，這個大鼎起碼要大到能裝下一頭牛，裏面加滿水，大火燒起來，等水沸騰了，我的游戲才能施展。”

楚王大手一揮，吩咐手下：“把本王那個煮牛的金鼎拿出來，按照道長所說，做好準備工作。”

一只大鼎被十來個壯漢擡進大廳。別說煮一頭牛，就是讓牛在裏面游泳都沒有問題。家裏放著這麽大個鼎，這個楚王用意頗深啊。楚王府的人工作效率很快，把水註滿，鼎下燃起大火。不一會兒，水就開了。

施筆墨說道：“貧道在出家之前，曾經遇到一個名師，他教了我一個把戲。那是一個孩子的頭。把死人頭放進開水裏，這個頭就會活過來。由於沒有身子沒有腿腳，所以人頭不能跑不能飛，只能在大鼎裏游泳。他游泳的時候能唱出美妙的歌聲，聽過的人沒有人說不好聽的。當年孔老夫說的餘音繞梁，三月不知肉味，就是指的這個人頭。不過這個把戲有點恐怖，貧道擔心嚇著大家。”

楚王笑道：“在座的各位都是見過世面的大人物，不會輕易被嚇到了。你就隨便耍吧。”

施筆墨憑空抓出一個包袱，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又念了一遍《報菜名》，然後解開黑布裹在一起包袱，雙手從黑包袱裏捧出一個孩子的人頭。

正是喬閣老。

喬閣老的死人頭，和他活著的時候截然不同。他還是一個活人的時候，滿臉的苦大仇深，而且發育不良，看起來像是逃荒的難民。他的死人頭五官卻十分精致，眉清目秀，皓齒紅唇，好一個偏偏美少年人頭，只不過頭發蓬松，像是半年沒洗頭一些，根根豎立，有幾根迎風招展。

施筆墨對著喬閣老的人頭說道：“不好意思啊，你死了還要消費你，我會給你燒紙錢的。”他抽出一柄普通鐵劍，耍了幾招我看不出名堂的東西，然後把喬閣老的人頭扔進大鼎裏。

水花濺起五尺高，燙到金鼎旁邊的人，包括我，包括施筆墨，還有幾個赴會的賓客。

等了半天，施筆墨自己都打起哈欠了，金鼎裏一點動靜都沒有。

那幾個被燙到的賓客有些不耐煩了，問道：“道長，接下來呢？”

施筆墨蹦起來瞧了一眼金鼎，說道：“稍安勿躁，馬上就好。”

又等了片刻，我的耳邊只有蟬鳴，不住打瞌睡。

楚王府中大部分賓客都開始躁動起來，包括一些渾身發黑的非洲人，一些胡子比頭發長的歐洲人，還有一些動不動就切腹自盡的東瀛人。東瀛人叫道：“你的，表演有沒有？再沒有我就切腹了。”

施筆墨咳嗽兩聲，說道：“你切啊，你切了貧道給你念往生經。”

東瀛人叫道：“往生經，佛教的，你的，道士，怎麽念？”

施筆墨輕笑道：“誰規定工作和專業一定要對口？”

東瀛人辯論不過，哇哇大叫，切了一個。

又等了片刻，楚王也開始暴躁了。他面帶禮貌笑容，說道：“做卷子道長，行不行？”

眾所周知，禮貌性的笑容殊無溫暖之意。

金鼎下的大火烤得整個大廳燥熱無比。施筆墨扯開自己的道髻，高聲唱到：“你總是心太軟兮心太軟，獨自流淚兮到天亮。”

施筆墨的歌聲仿佛自帶音響，而且還有低音炮效果，非常震撼。我趁機摸出笛子給他伴奏。

他的歌聲越來越尖銳，就像青藏高原的最後一句一樣。當施筆墨的歌聲高到人類極限的時候，金鼎破裂，片片散開，金鼎裏的水卻保持著金鼎模樣，仿佛一個冰塊，懸浮在半空中，這水偏偏是流動著的。

喬閣老人頭的眼睛猛然睜開，精光四射。人頭在“水流”裏游來游去，十分歡快。

所有人都看呆了。

那個東瀛人甚至忘記了切腹。

喬閣老眼睛一直盯著楚王，也開始唱起來：“你是我的小蘋果兮小蘋果，怎麽愛你兮都不嫌多。”

他的歌聲也越唱越高，但是他的歌技不如施筆墨，高音唱破了。

唱破之後，他的頭脫離水面，懸在半空中。

所有人都在仰望。

我註意到喬閣老的人頭下面飄著很多冰塊，有一股很熟悉的寒意。

平國劍的寒意。

喬閣老繼續唱到：“月兒明兮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欞。蛐蛐兒叫錚錚，好比那琴弦聲。”

他居然唱起了搖籃曲。

這次他的歌聲越唱越低，低到最後分不清歌詞了，只聽到一道輕輕的聲音。我幾乎都要睡著了。那個切腹的東瀛人已經鼾聲大作。

人頭下面的水團似乎被什麽力量擠壓一樣，迅速變成一道長四十米寬三米的巨大水劍，劍指楚王李典謀，寒氣凜然。

這柄水劍朝楚王刺過去，疑似銀河落九天，洶湧澎湃，勢不可擋。

“護駕！”韓棟梁大叫道，他反應極快，抽出一柄小劍，喊道：“雖千萬人，吾往矣！浩然正氣！”

無數肉眼可見的氣機飛速灌註到他小劍中，將水劍阻擋片刻。

我和施筆墨都大驚。

施筆墨低聲道：“儒家武學最高境界，借助人間書生意氣浩然正氣禦敵！”

我叫道：“不可能啊，這韓棟梁明明是個漢奸，他哪來的儒家浩然正氣？”

“韓棟梁？他就是韓棟梁！不管他了，我也是有貨的。”施筆墨喝道：“白駒過隙！”他腳下所有白雲全部輸入到水劍當中，水劍體積卻縮小到千分之一，變成一把普通長短的劍，正是平國劍本身。

平國劍發出一聲劍吟，突破韓棟梁阻擊，貫穿楚王的肩膀，將其釘在大廳的石柱上。

鮮血濺到喬哥老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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