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堆柿子最後還是三個小孩子分著吃完的。

雖說比不上第一個好吃，但是有得吃總比沒得吃好。

就連曦曦都只是一開始哭了一下，等意識到所有柿子都一個樣之後，再對比平時喝的寡淡白米粥玉米糊，就知道柿子的好了。

就算它果肉不細膩，就算它絲狀物多成渣，它也依舊是小孩子們的心頭好。

馬上又是農忙了，割稻子、種油菜。全村的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就連平日裏在河灘無憂無慮玩的小屁孩們都被分配了任務。

這幾天，他們全被要求在田埂附近玩著，待命。

哪家水喝光了，在那附近的小孩就要負責回家灌水再送過來。

中午飯點的時候，幾個年紀大點的幹農活沒那麽猛的婦女就會去大隊把大家備好的飯盒加熱，算著時間差不多了，這些小孩子們又要拎著自家的飯籃去領飯了。

割完稻子之後，小孩子們得趕在燒稻梗之前把掉在地上的稻穗撿起來。

撿來的稻穗也是屬於生產隊的，小孩子們把稻穗交上去，能換到黃豆，交得多換得多。

喬陽曦帶著弟弟妹妹占了一塊田，等他們把這塊地的稻穗撿完之後再去占下一塊。

喬陽熠已經拎著籃子在田的另一頭開始了，這邊喬陽曦還時不時地看幾眼妹妹，“曦曦，走慢點，跟著哥哥。”

喬晨曦被哥哥的念叨煩到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幹活，系統裏的柿子進度條又往前走了一點，要加油啊！

等到喬陽曦又一次開口，還沒等人家說出話來，喬晨曦就氣鼓鼓地說道，“哥哥，你放心，我不會摔的！”

一下子把喬陽曦噎得什麽都說不出來，只好在曦曦身邊跟著。

撿稻穗彎腰久了是會腰酸背痛的，不過好在曦曦還小小一顆，蹲下站起的根本不累。

倒是喬陽曦已經一米多高了，彎腰的動作很明顯了。

撿完一塊地去下一塊地了。喬晨曦狂熱地投入工作，看一眼在一邊站著的哥哥，有點不滿。

哥哥不動，那進度條跑起來的速度就慢很多，那得多久才能吃到啊。

“哥哥，你怎麽不撿了。”

喬晨曦蹲著擡頭看向喬陽曦。

今天喬晨曦身上穿的是紅底印花的薄襖子，頭頂上紮了兩個小啾啾，仰著白凈又透紅的臉，那圓圓的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著你看，誰看了都得感嘆心被萌化了。

不過眼前的妹妹再怎麽可愛，喬陽曦現在還是得休息一會兒，他之前撿的太賣力了， “哥哥歇歇，馬上就來。”

喬晨曦聽了，點點頭，就吭哧吭哧地往前邊走邊撿了。

又一塊地撿完，太陽已經下了地平線。

遠遠望過去，稻子也都割完了，村裏的成年人也都松口氣。

“陽陽，帶著弟弟妹妹回家了，可以明天再來撿的。”

錢小花路過這邊，喊幾個孩子回家。

今年的收成雖然依舊不能讓大家頓頓白米飯，也因為受臺風影響產量低了很多，但是比起幾年前還是不錯了的，至少不會餓肚子。

喬興一家子高興啊，就想著一家子早點回家樂呵樂呵好好吃一頓。

這邊喬陽熠一聽到奶奶的呼聲，早就厭煩了的他當即跨上籃子朝爸爸媽媽跑去。

就連喬陽曦都停下來了，唯獨喬晨曦還低著頭。

“曦曦，回家了，明天可以再來的。”陳月芬見閨女還在那兒撿，又開口喊道。

喬晨曦停下動作，看向媽媽。

看看媽媽，再看看身邊的哥哥，又看看手裏的籃子，臉上的糾結一覽無餘。

陳月芬見曦曦站在那邊不動，笑著走過去準備把人抱走，嘴上還念叨著，“曦曦這麽勤快，別是地上撿到了什麽好東西。”

喬晨曦見媽媽走了過來，又去看哥哥，滿臉寫著我不想回家。

喬陽曦被看得心軟，忍不住開口說，“媽，你們先回去吧，我帶著曦曦再玩會兒，很快就回去。”

陳月芬還沒走到曦曦身邊就被兒子攔住了，少不得心中郁悶，不過又不能吃兒子女兒的醋，再加上確實不需要幾個孩子回家幹活，只好答應下來。

沒過多久，喬晨曦就撿夠了數量，點亮了眼前的柿子圖片。

“哥哥，回家。”

“好，我們走。”

喬陽曦伸出右手，握住妹妹的左手，帶著妹妹往家走去。

天還沒徹底暗下來，不少人家端著飯碗在路邊邊聊邊吃，然後便看到兄妹倆一大一小各拎著一個籃子走過。

都是一個村的，大家都認識，有幾個還沾親帶故的。

喬陽曦看見人就喊，什麽胖奶奶，瘦奶奶，這是親戚關系遠到排不過來的。

還排得上的，就是後頭奶奶，大奶奶，小奶奶。

再有平時不怎麽熟悉的，就是爺爺孃孃的喊。

喬陽曦叫一聲，喬晨曦就跟著叫，被叫到的人就應下，“哎，真乖，回家吃飯了啊？”

再說些諸如此類彼此心知肚明沒有營養的話。

踏進家門的時候，喬晨曦手上捏著個柿子。

“陽陽，你又帶曦曦去找柿子了啊。”

陳月芬就等在屋門口，遠遠就見到小閨女手裏紅紅的顏色了，等看清是柿子了就犯嘀咕，說是在撿稻穗，結果又去後山玩了。

喬陽曦聽到媽媽問話，先是一楞，然後狠狠地點頭，把這個鍋接下了。

“曦曦，是不是你，又胡鬧。”

陳月芬板起臉的樣子其實很兇，但是喬晨曦平日裏被哥哥爸爸慣壞了，對喬陽曦來說頗具威懾力的神情在她眼裏不值一提。

喬晨曦把自己手裏的柿子往上一舉，試圖讓媽媽看清楚，說：“媽媽，好吃的。”

經過上一次被大兒子花言巧語騙著去嘗了一口柿子發現味道跟以前差不多之後，她是不信孩子嘴裏的話了。

不過，孩子還是要敷衍的，“好，媽媽知道，不過我們要吃晚飯了，先放一邊。”

“好！”

今天喬晨曦很開心，家裏幹活的主力們也很開心。

相比喬陽曦出生那幾年，這兩年的收成可是好太多了，雖然本本上的工分依舊是那個數，但是到分糧的時候算起來每戶人家就多了。

“要我說，我們曦曦就是小福星，去年那場臺風那麽嚴重，結果聽說我們縣沒一塊稻田受影響。”

說話的是喬興，喬晨曦的爺爺，平日裏幹完農活就是跟村裏的一群大老爺們胡扯。

像這種曦曦是小福星的傳言也不是他第一個說。

整個啟安縣不是沒有其他縣市的親戚，總有那麽幾個需要走親戚的，一來二去的，周邊縣市因為臺風損失慘重的事就傳開來了。

唯獨啟安縣六堰人民公社的水稻田好好的。

喬家嶴的人聯想到喬晨曦出生的日期，私底下就有人討論喬晨曦是小福星的事了。

然而今年，喬家嶴就因為臺風天，水稻產量一夕回到兩年前，喬晨曦也沒有其他特殊的表現，便沒人再說這些了。

再說了那天啟安縣出生的娃娃好幾個，也就喬興看自己孫女稀罕，過了一年還在說。

陳月芬不樂意聽，這種話說著，就像曦曦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一個被賦予了不同尋常身份的與自己無關的人。

一旁的喬大江見了老婆不大愉快的臉，想起自己爸之前第一次說這話時晚上陳月芬的話，趕緊開口，“爸，這種話少說幾句。”

一邊錢小花也大概知道點，跟著打哈哈，但還是得誇曦曦，“這都啥時候的事了還說吶，我們曦曦都會說會走了，就是個普通的聰明點機靈點的小女孩，別人怎麽看不重要，我們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喜歡就好了啊。”

喬興一連被三個人噎話，縱使脾氣好也不免不快，“嘖，好吧。”

然後伸手夾了一筷子雞蛋。

這一筷子下去就夾掉了四分之一。

喬大江因為惹了老爹不快，這會兒低頭吃著，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至於難得一回的雞蛋吃不到就吃不到吧，反正今兒米飯管飽。

倒是喬大海和喬惠君蹙了蹙眉，只是幹這事的是自己老爹，沒辦法。

吃完晚飯，三個小家夥又在瓜分那個柿子，同樣是水靈靈又甜甜的味道，喬陽曦和喬陽熠連聲誇讚好吃。

看得陳月芬和張阿巧忍不住發笑。

雖然這個柿子是大了點，圓了點，紅了點，透了點，但是都是一座山上長的，同樣的水土養的，能有多好吃？

“曦曦，你們這還有多一塊，給媽媽吃吧。”

喬晨曦睜著她那雙大眼睛，頭點得一點都不帶猶豫。

趁著飯後大家閑聊的時候，一屋子大人都想逗小孩子玩。

張阿巧故作傷心地說道：“曦曦啊，二媽也想吃柿子，可是沒有了誒。”

喬晨曦看看自己手裏還沒進嘴巴的柿子，伸手就遞到了張阿巧跟前。

張阿巧沒想到曦曦這麽幹脆，趕忙擺手，把曦曦長著小肉肉的手塞回去，“不用了不用了，二媽開玩笑的，曦曦自己吃吧。”

喬晨曦保持舉著柿子的姿勢不變，看看二媽，又看看沒有動手的媽媽，說，“媽媽，你吃吧，明天還有，明天我們拿兩個回來，爺爺奶奶還有二叔二媽爸爸姑姑都有得吃。”

喬晨曦說得斬釘截鐵，又逗笑了一屋子人，“誒喲，我們曦曦真孝順。”

不過嘴上誇著孝順，實際上大家誰都沒放在心上。

後山的柿子就那麽多，到這個時候早就被摘得差不多了，就算有，也該是小小皺皺的。

於是等第二天，喬晨曦左手一個柿子，右手一個柿子進屋的時候，陳月芬當即臉色就不對了。

“曦曦，你老實說，這柿子哪裏來的。”

“陽陽，媽媽教沒教過你不許說謊。”

這會兒家裏的男人都還在自留地削草，錢小花和喬惠君在做飯，張阿巧去餵豬餵兔餵雞鴨了，沒人來攔著，陳月芬的火發得一氣呵成。

喬晨曦還嬉皮笑臉著。

喬陽曦有點害怕，但是妹妹不說，他也不知道怎麽說，只是不再咬死是山上找的。

陳月芬被氣得控制不住自己，當即動手想打喬晨曦。

見媽媽手揮起來了，喬晨曦才知道害怕，小嘴一撇，帶著哭腔說，“這是我撿稻穗換的。”

陳月芬看一眼一邊一整籃的稻穗，手狠狠地朝喬晨曦的小屁股抽下去，“還撒謊！”

打完，又去看喬晨曦手裏的柿子，一個個飽滿水靈，怎麽看都不像後山那被人挑剩的，剛下去點的火氣又騰地上來了。

喬晨曦被媽媽一兇，哭得更狠了。

但是邊哭邊努力地解釋著，“真的，有個柿子的圖，我撿稻穗，撿一下，條條亮一下，等全亮了，就有柿子。”

陳月芬聽得一頭霧水，什麽亮不亮的，“圖給我看。”

喬晨曦伸手，想拿下來，但是每次都捏個空，又哭的大聲了，“拿不到，就在這裏！”

說著說著，喬晨曦還開始跺腳。

但是就算她指著那個圖片，周圍人也還是看不到。

喬晨曦已經開始急了，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又在那哭喊，陳月芬只好看向喬陽曦。

“陽陽，你說。”

“媽，我也不知道怎麽來的，曦曦就是突然變出來了，但是肯定不是偷來搶來的，曦曦一直跟我在一起。”

說完，喬陽曦試圖安撫妹妹，曦曦都已經哭得打嗝了。

陳月芬無奈，都這樣了，只好算了。

“媽，等曦曦長大，說得清楚了，肯定會跟我們說清楚的，我們現在就當是曦曦的小秘密吧。”

陳月芬摸摸兩個孩子的頭，“哎，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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