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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混沌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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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淡漠的少女:“你不覺得很好笑嗎?殤穎,他們兩個……”

殤穎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勾陳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淡淡的說道:“好笑?哼,我可看不出來有什麽好笑的。”

“是啊……”勾陳輕笑,卻似乎不願意再多說什麽,只是將身形隱去,消失在了樹林之中。

風中,是誰的一聲嘆息。

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啊。

終於追上了煙鴻的腳步,霞殤有些氣喘籲籲的,從未見過煙鴻如此的失態,似乎……方才勾陳的話,勾起了他心中不好的回憶。

四周的聲音,只有來自於他們踩在泥土和落葉上的聲音。

在這裏,似乎連風,都不曾到訪過這裏。

密林的深處,那個秘密,究竟是什麽?

霞殤跟在煙鴻身後,感覺到身邊的路,似乎開始慢慢開闊起來。

直到跨過最後一根彎曲的樹幹,撩開最後一根低垂的樹枝,那寬闊的空間,才在他們的眼前出現。

月光從來不曾找到過這裏,霞殤卻看見一個個的綠色小球,在眼前閃閃發亮,似乎,是一種小蟲……

順著小蟲飛翔的方向看去。霞殤看見,不遠處,空地的中央,擺著一塊石板,而石板上,放置著一具骷髏。

這是誰的屍骨,有怎麽會在這裏?霞殤想要走近些看,卻被煙鴻攔住了去路。

“這裏……被布下了火族的玄火陣。”他擡起頭,在那些蟲子散發出的古怪熒光中,他的臉忽隱忽現:“你不知道玄火陣走向,不要輕易靠近他。”

“那是誰的屍骨?”她下意識的開口問道,整片空地,都似乎被一個神秘的力量控制著,而那股力量,便來自於那具屍骸上。

那究竟是什麽人的屍骨?她十分的好奇,是什麽人,就算是死了,還是擁有那麽強大的力量?

煙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面色冷峻,一步一步的朝著那具屍骨走去。

繞開了地上那些機關,他站在石板前,低頭,細細的打量著那具屍骨。

屍體的一些關節處已經粉碎,變成了灰塵飄揚在了天空中的某處,可是大部分還是完好無損的,不知是不是因為那股力量的保護,還是別有原因。

他慢慢的,低下身,伸出手,想要觸摸屍骨身下的石板。

這才是關鍵所在。

纖長的手指輕輕掃去不知在石板上積累了多久的灰塵,露出它本來的面目。

一個古怪的符號,被刻在了那古舊的石板上,在煙鴻看來,卻為之一振。

就是,這個!他伸手按住,那個符號,想要動用火靈將它催動,林子裏突然傳來一陣尖嘯。

霞殤!顧不得許多,他轉過身,便向霞殤所在的方向飛奔而去。

一個素衣女子站在霞殤面前,靜靜地,似乎,只是看著她而已。

只是她對面的霞殤,卻無法動彈絲毫。

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花雨,一片片粉白色的花瓣飄灑在空中,在霞殤手中青菱劍劍羽的光輝下,這塊地方,幾如人間仙境。

女子只是站在霞殤的面前,面色淡漠的看著她,那一片片的花瓣,都是她的靈力凝聚,在霞殤看來,這幾乎就是可以要了她命的武器。

煙鴻趕到時,便看見霞殤坐在地上,暗道了聲不好,急忙走上前,也不理睬女子那古怪的行徑,扶起了霞殤:“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霞殤搖了搖頭,看著煙鴻滿面的關切,心中一暖,輕聲道:“我沒事,只是她……”那女子,便是柔桑的母親,也算是救了她性命之人。

霞殤來時,便感覺到這裏有人,可是她身上沒有殺氣,霞殤也就沒怎麽在意。只是在她站著等待煙鴻的時候,突然從身後傳來一股冷氣,霞殤感覺到時,青菱劍已經選擇了反擊,卻被女子輕輕一招便擋了下來,雖說是輕柔的一掌,卻似乎帶著無窮無盡的力量,將霞殤震倒在地。

“他居然放了外人進來……”女子輕輕說道,目光卻未曾離開霞殤半分:“看樣子,他已經做了決定了。”

“他……是說勾陳嗎?”霞殤問道。

女子的目光在聽見勾陳名字的一瞬變了,卻又立刻恢覆了原來的淡漠:“你,知道他的名字?是他告訴你的?”

第十八回 月落華堂自在芳

夜色深沈,蒼穹之下,那女子的面容,被青菱件劍羽的光輝照射的有些模糊起來。

不斷飄舞的粉白色花瓣不知何時消隱無蹤,待霞殤也終於可以動彈時,她看了煙鴻一眼,輕輕地掙脫了他的攙扶:“你是……屏幽?五龍氏屏幽?”

女子擡起頭,眼中精光大盛,青菱劍在那一瞬間發出了錚錚劍鳴,似乎是在警告女子不要靠近。

霞殤知道,那一瞬間,這女子,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

煙鴻在她身邊,不自覺地動了一下,似乎聽見屏幽這個名字,令他想起了什麽事情。

“屏幽?”女子身上的殺意似乎只出現了一瞬間,便被她自己收了回去,她冷冷一笑,看著面前並肩站著的二人,“屏幽早就已經不姓五龍氏了,五龍氏一族中,也再不會有屏幽這個人……”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語,苦笑著,看著霞殤和煙鴻:“被親族驅趕,被親人漠視……火族的皇子,這點,恐怕你十分清楚吧。”

煙鴻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臉上濃濃的悲哀,輕嘆了一口氣:“你……我以為你早就已經死了,屏幽阿姨。”

“是啊。”屏幽淒楚一笑,擡起頭,打量著煙鴻:“如今連你,也這麽大了,原來我在這裏,已經呆了這麽久了啊……”

時光荏苒,白雲蒼狗,已經過了這麽久了,還有什麽事情,在已經微微發黃的記憶中,輕輕地撥動著你的心弦?

而你的心中,又記得多少當年,那一眼萬年的瞬間感動?

煙鴻和霞殤都沒有再開口,只是看著屏幽一個佇立在慘白的月光之下,目光淡然的眺望著不遠處的地方。

“去吧,煙鴻。”她幽幽的開口,臉上居然帶著一絲笑意:“勾陳既然放你們進來,那麽,想必他此時此刻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應對的準備?霞殤與煙鴻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惑。

“應對?應對什麽?”煙鴻皺著眉問道。

這塊禁忌之林中,不可告人的秘密,似乎不止一個。

為什麽只要是和祝融有關系的地方,永遠透著一股哀傷,和不斷的陰謀?煙鴻心中暗恨,在寬大的袖袍下緊握拳頭。祝融,祝融,你到底害了多少人?

只怕……是不計其數吧?不用問,不用說,煙鴻在火族這麽多年,看著祝融的一舉一動,心中卻是十分的明白。

屏幽朝著他們微微一笑,伸出手來,指了指那片寬闊的空地:“去吧,你想要的,就在那裏。”

只要,你不為自己做的一切後悔便好了。

煙鴻遲疑了片刻,終於轉身,朝著那塊石板再次走去了。

霞殤看見他轉身離去的一瞬間,有叫住他的沖動,卻被屏幽輕輕拉住了。她轉過頭,看見屏幽的臉上第一次露出悲憫的表情。

“其實……你也是吧?”她摸了摸霞殤的頭發,淒楚的說道。

霞殤一怔,沒有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

“情字,竟然是這世間,最毒的毒藥呢……”屏幽輕嘆道。看著眼前的霞殤臉色順便發白,她臉上的哀傷更加的濃重。

原來,你也進來了嗎?在這看不見的沼澤中,慢慢的陷入卻不自知。

當你知道自己心意之後,你又會以什麽樣的心境去面對呢?

不遠處,那個紅色的身影,再次走近了那具骸骨的身邊。

骸骨的頭顱,正對著他來的方向,空洞的眼窩,似乎在看著他。

煙鴻來到方才發現那個古老標記的地方,伸出手。

輕輕地,撫摸著它。

空氣中,那些小蟲子再次飛舞著來到了他的身邊,無數翅膀拍打的聲音,仿佛一個聲音在他耳邊細語。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你真的要這麽做嗎?

他的手,停留在了那塊石板上。

源源不斷的力量,就隱藏在這塊石板之下,那個他一直渴求著的陣法中。

只要,只要用自己的血發動了陣法,就可以完成多年的夙願。

可是為什麽,似乎下不了手呢?是什麽,在和心中的渴望抗爭著?

他站起身,轉過頭。

不遠的地方,遠遠地,隔著一個玄火陣,他看見霞殤和屏幽並肩站著。

她正看著自己呢。煙鴻想。

那道目光,帶著些許的關切,和擔憂。看見他轉過頭看著自己,霞殤有些意外,但還是用眼神詢問著他出了什麽事。

煙鴻嘴角綻開了一縷笑容。

沒什麽,真的沒什麽。他轉過頭,再次將手摸上了那個標記。

這一次,我不會猶豫,不會退縮。因為只有這個,才是我真正想要得到的。

真的是這樣嗎?那個細語再次響了起來。

煙鴻的手放在了那個標記上,閉上了眼睛。

一股暖流從他的手中湧出,沖向那個古老的標記。

空氣中響起了一陣陣輕響,似乎,是那股力量,在慶祝和標記重逢。

他們腳下的大地開始哀鳴。

那塊石板,也開始龜裂,上面的屍骨頃刻之間便化作了粉塵,飛揚在空氣中。

可是最為可怖的,卻是煙鴻。

他的臉色蒼白,似乎這個古老的標記,正在奪取他所有的力量。

霞殤有些擔心,卻無從下手,只有看著身邊的屏幽問道:“他這是在做什麽?這裏,這裏到底有什麽東西?”

屏幽淡漠的看著空地之中煙鴻的一舉一動,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與她無關:“這個陣法,是祝融自己創出來的,可是因為害怕被人發現,就一直藏在這裏,和昭靈宮密道的出口一起……我和勾陳存在的意義,就是殺死想要進入,和從這裏出來的人。”

霞殤一怔,頓時明白過來,為什麽在她離開密道時,會有畢方把守,原來不僅僅是害怕她逃走,而是因為,他害怕任何一個從地牢裏逃出的人,知道這個陣法的存在。

將陣法封存在這裏,也算是一舉兩得吧?霞殤不由得在心中默默的佩服祝融那可怕的城府,好一個一石二鳥!

而就在此刻,她聽見腳下的大地發出一陣嘆息,腳下的震動停止了。

擡頭看去,一個紅色的陣法,出現在了空地之上。

詭異的符號,伴隨著她不認識的火族文字,排列在那紅色的圓圈之中,遠遠看去,竟然讓她有些不舒服起來。

身邊的屏幽發出一聲冷哼。

煙鴻仰起頭,看著那個紅色的陣法。

就是這個!就是它!心中的某處,一個聲音在大喊著。

他本該興奮的,可是卻一絲一毫都沒有。

為什麽?不是應該立刻將陣法的走勢,和幾個關鍵的部分記下來的嗎?可是為什麽,他連動的欲望都沒有……

紅光之下,煙鴻緩緩轉身,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霞殤。

她滿臉擔憂的看著煙鴻,似乎只要他有些異常,便會立刻沖上前來。

如果我死了,誰還會記得我?誰還會想起我?

如果是你,如果,是你的話……他閉上眼,轉過頭。再睜開眼時,他眼中已經不再猶豫。

緩緩地擡起左手,似乎是在吟唱著什麽。

陣法隨著他的吟唱,開始慢慢的轉動起來,隨著吟唱的節奏越來越快,陣法,也有了奇異的改變。

就像是轉輪盤一般,上面的字和符號不斷地轉動著。

煙鴻微微皺眉,這陣法的轉動毫無規律可循,也不知祝融當年是以什麽為依憑列出的,這字和符號,他卻認得分明,的確就是他苦苦尋找的,只是……如何記錄下來呢?

站在不遠處的霞殤,此時也有了動靜。

那陣法緩緩轉動,似乎朝著一邊,又似乎,是往另一邊轉動著。完全毫無規律可言。只是這其中,好像,隱隱隱藏著什麽。

對了,就像是以前,東海的潮汐,在她掌握規律之前,永遠令她捉摸不透的潮汐……她猛地擡起頭,看著那輪明月。

今日正是下弦月,而那陣法的走向,也似乎,就是按著月亮走過天邊的痕跡來運轉,那麽……她將視線轉回了那個陣法之上。

不錯,就是現在!

“煙鴻!”她喊了一聲。

那個紅色的身影轉過身來。

俊美的臉龐上帶著些許的焦急和疲憊,令霞殤心中微微一抽,可還是往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指了指月亮。

煙鴻擡起頭,看了看那輪明月,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嗎?他看了一眼霞殤,露出了一個微笑。

單手結了一個法印,他嘴裏再次用火族的語言念出了那古老的咒語。陣法這一次,終於停止了轉動,上面紅色的字符,越發的明亮!

煙鴻又以雙手結了一個法印,陣法上的紅光大盛,似乎有什麽聲音傳來,卻聽不真切。

看著那陣法之上的紅光越來越弱,最後化為了虛無。屏幽輕嘆了口氣。

終於,還是做了嗎?

在這裏守護了那麽多年,卻還是無法咽下那一口氣。

究竟是誰錯了?或者是誰對了?

有什麽重要的?

她嘴角慢慢的,彎起了一個弧度。

只要有你在這裏,陪著我就好了。

第十九回 黃竹歌聲動地哀

九重天上,千羅夢華之地。

跟隨者仙娥的腳步,藍發男子來到了這片森林的盡頭。

一個青色的身影背對著他,坐在千羅夢華最大的那棵巨樹之下。

仙娥朝他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了。

“勾芒……”幾乎令人窒息的沈默中,藍發男子有些艱難地開口說道:“你還在為那件事情生氣?”

青色身影微微動了動,他轉過頭來。

無數陽光透過巨樹上那些樹杈之間的空隙,爭先恐後的落在了他的身上,臉上。

青衣黑發,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紮不束,微微飄拂。他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裏閃動著琉璃般的光芒,容貌如畫。

木神勾芒。

“生氣?”看見眼前之人,他的嘴角微微扯起了一個弧度:“我有什麽資格生氣……是我害的他變成了今日的模樣,我能生誰的氣呢?”

藍發男子微微一窒,面色有些難看。

千羅夢華中,又沈寂了下來。

“風後。”勾芒淡淡的說道,打破了這令人難受的沈默:“他……他們還好嗎?”

在這千羅夢華之地,他也不知呆了多久,只是,對於那兩個人來說,只怕更為難熬吧?他擡起頭,看著那棵自自己出生時便已經是參天的巨樹。

“勾陳被放逐後,屏幽帶著剛出生的女兒去找他。”風後苦笑道:“可是,卻被祝融抓住了。你也知道,屏幽被五龍氏除去神格之後,身子虛得很,恐怕連頭熊都打不過,更別提是祝融了。”

勾芒眼中幾道精光閃過,似乎想起了什麽,他坐起身,看著風後:“後來呢?”

“勾陳被祝融扣留住了。”風後說道:“他那樣的性子,再加上祝融一向的愛記仇,不痛打落水狗怎麽……”

他住了嘴,因為此時,勾芒的目光陡然變得冰冷了起來。

“繼續。”勾芒不想跟他計較,他現在關心的不是這個問題。

風後在心中暗暗舒了口氣,繼續說道:“祝融用神縛陣困住了勾陳,讓他替自己看守火族的禁忌之林,而屏幽和柔桑,她們就住在那座山的山腳下。”

勾芒闔上了雙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風後也不再說下去,只是站在那裏,看著他。

“屏幽擁有女媧之力,恢覆的應該很快。不過,她的女兒既然已經出生……”勾芒輕輕的說道,也不知道是說給風後,還是他自己聽:“看樣子,他們已經做好決定了。”

他睜開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既然這樣,我也可以準備離開了。”

風後點了點頭,從身後取出一把長劍,猛地劈向了勾芒!

卻沒有傷害到他半分。

“哢哢……”勾芒的面前,一道裂縫憑空出現。

勾芒面色淡然的看著那條縫隙越擴越大,最終,他身邊的屏障,終於裂得粉碎。

“不愧是黃帝身邊的宰相,實力不容小覷啊。”勾芒淡然一笑,慢慢站了起來。

纖長的身體,幾乎已經快要忘卻這站立著的感覺了。

只聽見骨節哢哢響著,他站在千羅夢華之地的中心,輕輕舒了口氣。

終於,可以了結了嗎?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天空中薄薄的雲層,照射在了這片南疆大地之上。

隨著那縷溫暖的陽光,不遠處也傳來了清脆的鳥鳴。

十萬大山中,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啊……”

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聲音,沙啞而遲鈍,煙鴻的臉色微微發青,他站在原地,渾身微微顫抖著,似乎在忍受著什麽極大的痛苦。

霞殤手心裏都是汗,可是卻無法跨過這玄火陣去到他的身邊。只有眼睜睜的看著煙鴻痛苦的倒在了石板上。

“你別著急。”她身邊的屏幽淡淡的說道,看著不遠處痛苦掙紮的煙鴻,輕輕嘆息:“參悟了這個陣法之前,他就應該已經做好了準備。”

什麽?霞殤心生疑惑,不由得擡頭,看向了那邊。

煙鴻面色發青,也正向這邊看來。

二人的視線不經意撞上,霞殤看不見煙鴻的眼中有絲毫絕望,只餘漠然。

然而當他看著霞殤時,卻很自然地微微一笑。

那個笑容,令霞殤心中大慟,嘴巴張開,似乎想要喊什麽,卻發不出聲。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定格住了。

霞殤看著黑色的血液從煙鴻的嘴中吐出,留在了他的衣領上,然後緩緩流向了那灰白色的石板上。

屏幽微微皺眉,心下生疑,突然地,她轉過身,往來路看去。

那裏依舊是一片寂靜,寂靜到令她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

就在她出神的片刻,霞殤已經走了出去。

玄火陣早已經消散無蹤,霞殤此刻也沒有去在意地上那些古老的符文,只快步的走到了煙鴻身邊,半扶半抱的拉起了他。

煙鴻怔怔地看著霞殤,看著她伸手擦掉自己嘴邊的黑紅色血液,嘶啞著聲音:“你瘋了嗎?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怎麽還這樣亂走?”

霞殤朝他溫柔一笑,坐在了石板上,讓煙鴻靠著自己:“我既然能從這裏走出去,自然不會在乎那些。倒是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流這麽多血?”她擔憂的看著煙鴻,柔聲詢問道。

“沒什麽。”煙鴻避開霞殤的目光,看著遠方的黑色山巒:“同殤陣,就是以自己的血液來詛咒人,我流點血,是正常的。”

同殤陣……霞殤心中一驚,連手上的動作也頓時重了幾分:“你說什麽?同殤陣?你要詛咒的,莫非……莫非是祝融?”

煙鴻冷笑一聲,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屏幽:“是啊,就是他,可惜我和那個重黎沒有血緣關系,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霞殤楞楞的看著煙鴻,此時此刻,他的臉龐,布滿了仇恨。

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傷心?讓你到現在都無法忘懷?

霞殤只是一只天地靈氣幻化出的靈狐,對於人世間的親情,還是不甚明了,自然是不會知道煙鴻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在自己面前死去,被親生父親漠視,被自己的幼弟欺辱時的心境了。

懷中傳來了一陣咳嗽聲,不大,卻顯得十分急促。霞殤擔憂的看著煙鴻,他已經是有五萬年的修為,早就應該百病不侵,可此時咳成這樣……

“沒事。”煙鴻朝她笑了笑:“我歇會就好。”

只要一會,就一會。

在這裏,靜靜的,和你兩個人,呆一會,我就滿足了。

茫茫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這相擁而坐的二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倘若能這樣和你靜靜的相守,即使下一秒,我就必須死去,也死而無憾了。

屏幽輕輕嘆了口氣,似乎也不忍去打擾這二人的片刻寧靜,只是靠著身邊的樹幹,站在那裏,遠遠眺望著遠方。

突然的,她聽見身後的樹林裏傳來異樣的響動,她轉過身,警惕的看著那裏。

樹木在晃動著,節奏十分的急促,似乎是在向屏幽傳遞著什麽信息,很是焦急的樣子。

不等屏幽明白樹木們的意思,霞殤的臉色卻已經變了:“勾陳……勾陳出事了!”

三人趕到時,殤穎已經掙脫了勾陳的木靈之縛,站在勾陳的身邊,臉色陰晴不定的看著他們。

一個巨大的金色陣法困住了勾陳,他靜靜的站在裏面,似乎早就已經料到他們回來,微微一笑:“你們來啦?都搞定了?”

“你在做什麽?”屏幽臉色蒼白的看著他:“這是什麽陣法,你不知道嗎?為什麽,為什麽沒有早點告訴我,我一直以為這是……”

“不就是一個縛神陣嗎?”他笑著,看著屏幽,說道:“祝融也就這點本事啊,怎麽,你不會一直以為,祝融對我沒有絲毫的警惕吧?”

屏幽看著那不斷在勾陳身邊飛舞的金色符文,連雙手都開始顫抖起來:“你居然騙我?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不告訴我他是用這個陣法,如果是這樣,那麽,那麽……”

陣法轟然作響,勾陳的臉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覆了正常。他看著屏幽,笑著說:“不用這麽緊張,小幽,你也知道,我從小都沒人理,只有你對我最好,我一直以為學著哥哥的樣子會讓母神和父神開心,沒有想到,卻適得其反……”

屏幽的臉色有些微微的緩和,淒楚出聲:“你在說什麽,我不是說了嗎?不管你學不學他,你就是你啊,你就是勾陳,永遠不會是別人……”

“你站著別動。”殤穎突然開口了,她單手結印,站到了陣法的邊上:“我來試試,能不能讓它停止。”

勾陳挑了挑眉,看見屏幽身邊,相互扶持的二人,不由得輕笑:“這也算是我做的一件好事吧?嘿嘿,不過,還是不夠……”他轉過頭,看著殤穎,笑道:“行了吧,小丫頭,你的天資當然是不錯的,只不過嘛,你和你那個混蛋老爹,還差得遠呢!”

“小妹,住手。”煙鴻說道,他的臉色依舊是蒼白,卻較之先前好了許多:“這個陣法不是你的力量可以控制的,快點住手!”

殤穎皺了皺眉頭,卻沒有理會二人的話,只是伸出了手,嘴裏慢慢的吟唱起來。

和昨日煙鴻所吟唱的不一樣,殤穎今日所吟唱的是另一種火族語言。

陣法開始慢慢的跟隨著她吟唱的聲調開始轉變。

可是沒有過多久,突然之間,陣法停了一下,片刻之後,沒有再理會殤穎,又開始按照原來的軌跡轉動著。

被陣法之中的力量帶動,殤穎停止了吟唱,站在一邊,臉色蒼白的看著勾陳。

“不行,這個陣法……”她搖了搖頭,有些絕望的說道:“是用你親人的血液發動的,除非她死去,不然,不然……”

“不然這個陣法是永遠不會停止的。”勾陳笑道,從剛才殤穎施法,一直到最後,他都是含笑看著:“我不會讓她們死的,反正我早就應該離開了,只不過,一直死賴著不肯走罷了……”

不等勾陳的話說完,密林之外便傳來一個男人低沈的聲音:“這麽消沈?可不像我認識的勾陳啊。”

勾陳的臉色微微一變。

“是你?”他看著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不可置信的說道。

第二十回 空山凝雲頹不流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海風輕輕地拂過這片平靜的海域,一天過去了,無數水中的生靈,此時已經潛回自己棲息的巢穴,安然入眠。

一個聲音,仿佛不經意般,悄悄打破了這沈寂的海面。

一葉輕舟,無聲無息的破開水面,向前駛去。

那輕舟並不大,只是十分的輕巧,轉眼間,便已經從這邊,駛到了百裏開外的水域之中,仿佛海燕一般輕捷。

仿佛,是什麽人,在輕舟之中控制著一般。

水族領地地廣千裏,又是以水為主,水域之中,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小島星羅密布的分布在各處。

而這輕舟此次的目的地,便是整片水域中央的一座小小島嶼,如眾星捧月般,矗立在東海的中央。島雖然小,然鐘靈毓秀,恍若整片水域中的一顆璀璨珍珠。

島中種植著各種奇花異草,但是卻無餘物,一眼望去,只是一座普通的荒島罷了。

只不過,這座荒島,還多了一樣東西。

一座造型奇異的石碑在小島中心拔地而地,底座是一只和石碑相同顏色的赑屃,背負著這座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刻滿了水族的文字,裏邊還不時夾雜著各種野獸圖騰,爪鬣飛揚,看去十分猙獰。

輕舟就停靠在小島邊的一個淺灘上。

一個藍色的身影,緩緩地走下了輕舟。

水神共工。

烏黑的長發沒有了發冠的束縛,一瀉而下,給他原本文雅的臉龐,平添了幾分疏狂的味道。

“帝君……”輕舟之上,還坐著一個女子,芙蓉如面柳如眉,正是水族皇後墨雪。她有些害怕的看著今日沈默寡言的共工:“這裏,便是了嗎?”

“不錯。”共工背對著她,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座巨大的石碑,仿佛在他眼中,此時此刻,除卻這塊石碑,再無東西可以入眼。

擡起腳,他朝著石碑走去。

墨雪連忙離開了輕舟,跟在了共工的身後。

荒島被海水四面圍繞,除卻四周的水聲,便是墨雪的腳輕輕踏在地上的腳步聲。

萬籟俱寂。

終於,他們在月上中天之時,走到了石碑的面前。

石碑仿佛是亙古之時便已經矗立在了那裏,四周皆是被風吹雨淋的滄桑痕跡,卻只有一處,似乎是因為經常被人撫摸的緣故,顯得十分光滑。

共工擡起手,伸向那只托負著石碑的赑屃。

赑屃和龜十分相似,但細看卻有差異,赑屃有一排牙齒,而龜類卻沒有,霸下和龜類在背甲上甲片的數目和形狀也有差異。

而共工眼前的這只赑屃,它的嘴裏沒有猙獰的牙齒,只是像一個普普通通的龜類,含著一顆拳頭大小的透明珠子。

珠子遍體閃著古怪的藍光,裏面似有液體在不斷的流動。

共工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了赑屃嘴中的那顆珠子之上。

珠子之中的藍色液體,竟似有了生命般,開始在那狹隘的空間中不斷地翻動起來,好像是想要破珠而出。

“啵……”空氣中傳來一聲輕響,珠子中的液體終於停止了劇烈的翻滾,漸漸歸於平靜。

墨雪一直神色緊張的看著共工的一舉一動,直到現在,她終於輕輕松了一口氣,等待共工的下一步舉動。

可是共工卻沒有再動,他收回了手,默然的看著那座巨大的石碑。

小島的土地,在這一瞬間,似乎震動了一下。

這絲震動若有若無,就算是墨雪這般,也沒有感覺出絲毫的不妥,只是略微有些異樣的感覺罷了。

托負著石碑的赑屃發出了一陣輕吼,四只開始慢慢的站立起來。

這只赑屃,居然是活的!

赑屃沒有做什麽多餘的動作,只是在原地輕輕嘶吼了一陣,便開始慢慢的,往後退去。

它就這麽背著石碑,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後退去。

隨著赑屃的動作,石碑原來的位置之上,出現了一個尚可以容一個人進入的洞口,洞口青黑色的石階,連通著一個漆黑的通道。

“走吧。”共工沒有再看那只赑屃一眼,朝墨雪揮了揮手,帶頭走了下去。

墨雪緊隨其後。

漆黑的通道,不知走向何處。墨雪隨著共工的腳步,慢慢的朝下走著,只覺得,若是一直走到底,會不會就是人間傳說中那可怖陰森的阿鼻地獄?她擡起頭,看著身前,那一言不發的男子。

他的心,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與共工成婚多年,墨雪卻從未真正走進他的心裏,但是從共工淒冷的目光中,墨雪卻還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興許,除了那個擁有和他一樣清冷目光的女子,才真正在他心裏紮過根。

可是,現在,那個女子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邊,也不知何時可以回來,他的心裏,又被什麽事情填滿了呢?

墨雪輕輕嘆了口氣,美眸之中,無限哀怨淒涼。

漸漸地,石階消失了,輾轉變成了平地,而四周的環境,也漸漸清晰起來。

冰冷堅硬的石壁之上,每隔五步,便鑲嵌著一顆魚目珠。大小和方才共工啟動赑屃機關時的海龍眼差不多,可是魚目珠散發出的,卻是白色的光芒。柔和的白光,靜靜照亮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共工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清冷的景色,他加快了腳步,轉了一個彎,二人來到了這通道的終點。

柔和的白光突然之間變得耀眼起來,照亮了這裏。

墨雪看見了一個人,一個讓她難忘終身的人。

一襲白衣的女子,端坐在石室中間,似乎已經睡著了,她低垂著頭,沒有看見走進這裏的二人。

“白澤。”共工淡淡的說道,目光冷冷的掃過女子:“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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