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混沌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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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你。”墜雨冷笑道，跳下樹，冷冷看著不遠處那座輝煌的宮殿：“你要是有後土一半懂事，我會不陪你？哼，要是可以，我倒是情願後土是我親妹妹。”
枕濃頓時黑了臉，可是不等她說些什麽，便聽見一個清脆嬌嫩的聲音說道，“墜雨哥哥，原來你們在這裏啊。”
墜雨轉頭看去，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粉嫩嫩的臉蛋笑開了花，“墜雨哥哥，你在這裏呀！我找你找了好久呢。”
墜雨將她抱在了懷裏，臉上一改剛才的懶洋洋，笑著點了點她的小鼻子，“後土，怎麽又跑出來了？也不怕紫嫣和莫愁擔心？”
後土有些得意地說，“父王在天水宮裏，說要看今天瓊花盛開的樣子，紫嫣姐姐和莫愁姐姐忙得團團轉，我當然就可以出來啦。”她一擡頭，便看見站在樹上，臉色頗為不好看的枕濃，連忙朝她揮了揮手，“啊，枕濃姐姐……”
枕濃冷哼一聲，跳下了樹幹，也不搭理誰，轉身便離開了。
她平日裏高傲慣了，後土也已經習慣她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樣子，朝著枕濃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轉頭對墜雨說道：“墜雨哥哥，我昨天夢見阿娘了。”
墜雨此時正拉著她的小手，慢慢走在花園中，聽見後土這麽說，便問道：“是嗎？那阿娘好不好呀？”
“不好。”後土的小臉皺了起來，十分不開心的樣子：“我看見阿娘在一個漆黑的通道裏面蹲著，好像受傷的樣子，我跑過去，喊阿娘，阿娘不理我，站起來，往裏面走了……”小嘴扁了扁，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墜雨哥哥，你說，阿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麽會？後土那麽乖？”墜雨早就已經從紫嫣和莫愁處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對這個妹妹也十分疼愛，此時看見她露出這麽可憐的表情，心中有所不忍，“後土乖乖的，阿娘肯定就回來了。”
可後土還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於是墜雨費心說了不少好話，才將她哄笑了。
二人漸漸走到了花園的深處，後土看見一棵梅樹上，紅色的梅花開得正艷，便說道，“墜雨哥哥，墜雨哥哥，我想要一朵小梅花，阿娘她最喜歡紅梅了。”
墜雨自然答應了。
囑咐後土就呆在原地不要亂跑，墜雨走了過去，摘下一朵開得正艷麗的梅花，轉過身，卻發現後土不見了。
“後土？！”他驚呼道，此時花園中並沒有什麽侍者，也不知道後土這丫頭跑到哪裏去了，他連忙到處尋找，“後土？後土？”
“墜雨哥哥——”隱隱的，身後傳來糯糯的童聲呼喚他，轉過身，正是後土無疑。
他連忙抓著那朵梅花匆匆走去。
卻發現一個纖細的白色身影正抱著後土，見他來了，也轉過了身。
十丈紅塵無顏色，只緣斯人落九天。
看見那女子的樣貌時，墜雨便怔住了，過了好半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最後還是那女子先笑了，抱著後土，淡淡的說道，“你就是墜雨吧？我方才在這裏迷路了，可否帶我出去呢？”
第十五回 芳草無心風不語
遙水之濱，千水殿上，一片死寂。
女子懷裏的後土似乎受不了這過分的安靜，方才還吵吵鬧鬧的，這會子，卻連動也不動了，只是好奇的看看女子，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
終於，還是共工打破了這駭人的沈默。
“女媧娘娘千裏迢迢來我這遙水之濱，不知有何貴幹？”他眉宇冷清，霞殤的行蹤到現在都沒有下落，心中的疑慮自是越來越重，然而在這當口，女媧的突然造訪，無疑讓他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起來。
“閑來無事，想起霞殤丫頭的女兒在你這裏，便來看看。”說著，低下頭摸了摸懷裏的後土，笑道：“別說……這孩子，跟霞殤那丫頭，還真是像呢。”
不知道女媧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共工便沒有再開口，只是看著女媧和後土小聲的說著什麽，時不時的輕笑著。
“父王。”後土不知道和女媧說了什麽，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共工，小小的臉上滿是歡喜的神色：“女媧娘娘說，阿娘很快就會回來，陪後土玩啦！”
共工的臉色一僵，可是在女兒的面前又不能多說什麽，只是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是嗎？那後土要乖乖的，不然阿娘回來看見後土不乖，可是會生氣的。”
他從來都是縱橫天下，睥睨眾生的人物，卻在這小小女孩的面前露出如此溫柔的的一面。就連女媧都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放下後土，讓宮娥將她帶回天水宮。
看著後土那蹦蹦跳跳這離開的背影，共工無聲的嘆了口氣。
“這孩子很可愛。”女媧和他一起看著後土的背影消失在遙水之濱薄薄的水霧之中，淡淡的說道：“只是看起來，霞殤的離開，對她影響不小。”
共工不語，只是將視線從千水殿外慢慢的收回，落在了女媧的身上：“現在後土已走，娘娘也可以告訴我，這次如此匆忙地來到遙水之濱，究竟是為何了吧？”他才不願意相信女媧來到這裏，只是為了看看後土。
女媧笑了笑，看著座上共工的臉色，淡淡的說道：“這麽咄咄*人？共工，看樣子今天你的火氣不小啊？是什麽事情，可以讓你一個水神冒火？”
她的話語裏幾分調侃幾分認真，共工聽得並不分明，於是也就沒有理會她的話裏有話。
千水殿中又是一片沈寂。
“對了，霞殤最近有沒有消息啊？”女媧仿佛不經意間說道，慢慢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著，怡然自得。
共工的臉色頓時沈了下來。
就連這千水殿，都彌漫起了一股陰森的氣息。
女媧挑了挑眉，看著手中那杯茶居然開始慢慢地翻滾起來，撲哧一笑：“生氣了？好了，我不說了，說說我這次來找你，到底是想做什麽吧。”
共工擡起頭，面色依舊冷清。可還是一言不發，坐在王座上看著女媧。
輕嘆口氣，女媧搖了搖頭，苦笑道：“情這一字……果然害人不淺吶。共工，我只問你一句，你的心裏，可有過霞殤半分？”
似乎就在聽見那個名字的一瞬間，共工臉上的陰沈神色頓時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抹無奈之色。
“霞殤……我的確欠她良多。”共工苦笑著說道。
似乎從他像霞殤求婚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霞殤的心，早就真真切切的被他傷到了。
可是他不能輸，絕對不能！共工握緊雙拳，冷冷目視前方。
南方，流火之城！
擊敗顓頊和祝融，將這天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明白自己想要的，也明白霞殤想要的……
“半分？”他轉過頭，看著女媧，神色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娘娘……你以為，我真的如水那般無情嗎？”
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不能輸，不能為多餘的事情太費心神，因為對手，比自己強太多太多。
“那麽，這天下，與霞殤，在你心中，究竟哪個更重要呢？”女媧已經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不由得嘆息道：“若我給你一個選擇，在天下，與霞殤之間選擇一個，你會選哪一個呢？”
是擁有這萬裏山河，還是那一個如花般的笑顏？
這個深藏在共工心中的問題，第一次被女媧揭開，放在了他的面前。
是選擇，或者，是將這個秘密永遠的埋藏在心底……
十萬大山的天氣說變就變，方才還是萬裏晴空，轉眼間，傾盆大雨就落了下來。
柔桑暗自慶幸自己將蓑衣帶了出來，不然就得變成落湯雞了。
“真冷啊……”山間慢慢的泛起了白霧，柔桑自言自語的說道：“也不知道阿娘今天有沒有幫我留晚飯，不行，我得快些回去。”打定了主意，她低著頭，按著自己熟悉的路線快步往山下走去。
“哎喲！”腳下似乎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跤，柔桑趔趄了幾步，險些摔倒。她回過頭，想看是什麽東西害的自己差點滾著下山。
本以為是一塊石頭，或者是樹幹，卻沒有想到，是一個人。
即使原本白色的衣服被泥濘的濕土弄臟，但此刻仍然不難看出，這是名女子。
而且，還是個美女。
“哎，你沒事吧？”柔桑有些慌亂，她從未在這十萬大山中見到過除了自己和母親以外的人類，更別提是這麽個美女了：“餵，你醒醒，你怎麽啦？”她敢打賭，剛才走路的時候絕對沒有聽見腳步聲，所以說，這個女子是本來就躺在地上的。想想自己早上來的時候沒有見到過她，這麽看來，她是在這裏躺了一下午了。
女子發出了幾聲模糊的夢囈，眼睛緊緊閉著，沒有回答她的話。
柔桑扶著女子坐了起來，感覺到那滾燙的體溫順著薄薄的衣衫傳到了自己的手上。
她似乎在發高燒啊……柔桑有些焦急，她不忍心將這麽個生病的人丟在這裏，可是又不敢帶回去，怕母親生氣……看著女子蒼白的臉龐，柔桑心中暗暗嘆氣，再怎麽說，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她伸手半摟住女子的肩膀，用力將她擡起來。將自己的鬥笠給她帶好，便哼哧哼哧的下了山。
等走到山腳下的茅屋前時，天已經黑了下來，只留那間小屋中，一燈如豆。
“阿娘，我回來了。”柔桑擦了擦臉上的汗，還沒有到門前，便叫道。
屋裏頓時傳來了響動，片刻，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小柔……聽你的聲音，怎麽這麽吃力？是不是帶了什麽大物件回來？”
大物件？柔桑低頭，看了看半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女子，暗暗苦笑，這是個大物件，只怕阿娘你不敢吃……
茅屋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美貌的中年婦人走了出來，看見柔桑身邊還帶著一個人，不由的皺了皺眉：“小柔，這是……”
“我在山上看見她暈過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怕是迷了路。阿娘，你先幫我把她擡進去，好不好？”柔桑覺得自己的手都快斷了。沒有想到這個女子看上去纖細美麗，卻是如此的……重啊。
婦人皺了皺眉，可是看著天色和天氣，不將她留下來，只怕是會出什麽事，於是走上前，將女子接了過去。
手才碰到女子的肩膀，她便輕輕“咦”了一聲。
柔桑進屋，將蓑衣脫下，看見母親將那女子放到了一直空閑著的那張床上，也不給女子換下濕掉的衣服，只是直直的看著在床上不斷夢囈的女子，“阿娘？你怎麽啦？”
“沒什麽。”婦人顰著眉搖了搖頭：“我去給她弄些熱水來，你幫她把濕了的衣服給換了吧。”
柔桑點了點頭。將自己的衣服取了出來。給女子換上。
等她這邊打理妥當了，婦人端著一碗熱水走了過來：“小柔，你是在哪裏發現她的？”
“山裏啊。”柔桑接過水碗，扶起女子，將水碗放在她的唇邊。女子似乎也是極度的口渴，睡夢之中，居然就著她的手喝了起來。
“山裏？”婦人的眉頭皺的更加厲害了，看著女子將水喝掉了大半，柔桑扶著她躺下：“山裏的哪裏？是不是半山腰的那片林子裏？”
半山腰的那片林子？柔桑摸了摸自己腦袋，想起來了。那片林子從小，母親就告訴過她，不要靠近那裏。沒有任何理由，只是每次母親帶自己上山，都會下意識地避開那裏。自己長大後，因著習慣，也是如此，只是今天趕路趕得急了，沒有註意自己居然靠近了那裏。
看見母親的表情陡然變得有些可怕了起來，柔桑咽了咽口水，有些戰戰兢兢的說道：“不是那片林子，是靠近那片林子的路上。”
說完，她閉起眼睛，準備接受母親的責備。卻不料，滿室的寂靜。
柔桑睜開眼睛，發現母親並沒有預料之中的大發雷霆，只是看著床上的女子，眼中滿是擔憂，片刻之後，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罷了罷了……小柔，你去吃飯吧，這位姑娘……便由我來照顧。”
柔桑點了點頭，放下茶碗，轉身出去了。
今天的晚飯，母親幫她留了她最愛吃的土悶黃雀，還有一些炒蘑菇，她毫不客氣，一掃而光。
等到吃飽喝足，內室裏也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柔桑將碗洗了，收拾好房間，也沒有看見母親出來。
母親到底在幹什麽啊？柔桑躡手躡腳的走到那小房間的門口，探頭朝裏面看去。
女子還是那樣躺在床上，只是面色似乎較之先前好了一些，可是母親的臉色卻不怎麽好看，只是坐在床沿，看著女子發呆。
“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活著出來……”柔桑聽見母親喃喃自語的說道，她低著頭，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她的側臉，看不清表情。
“小柔。”母親突然喊她的名字，讓柔桑一時有些手足無措，雖然害怕，但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阿娘。”
“今天晚上你就先看著這姑娘吧。”母親站起身來，取下了墻上的蓑衣，淡淡的說道：“我有必要出去一趟。”
“這麽晚？”柔桑看了一眼窗戶，外面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了，母親要在這個時候出門去？
母親點了點頭，“記得給她多喝些水，我方才看過，沒受過什麽傷，只是太累，又被雨淋了，所以發燒了。”
說完，母親又掃了一眼女子，披上蓑衣，離開了茅屋。
屋外，大雨依舊肆虐。
第十六回 幽尋盡處見桃花
詭異的樹林中，聽不到絲毫的聲音。
她靜靜地站在那，仿佛等待著什麽的出現。
風雨更急，似乎不將這纖弱的身體吹到，誓不罷休。
樹林裏漸漸地有了動靜。
她擡起頭，看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臉上無喜也無悲，只是淡淡的問道：“是你嗎？”
是你嗎？我在等待的那個人？
無聲無息的，不知道從哪裏飄來的灰色薄霧，慢慢的，在空氣中開始凝聚。
“你來這裏做什麽？”灰霧凝固住了，變成了一個男子的形象，看著她：“你知道這是哪裏……”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她淡淡的說道，眉宇間依舊是那般的清冷，卻帶著一絲哀愁：“這麽多年了……你還好嗎？”
男子陰靈沈默了一會，開口道：“我？不也就是這個樣子？千百年來，從來不會變過……倒是你，怎麽今日如此心神不寧？出了什麽事情？”
她搖了搖頭，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沒事，真的沒事……我進去了。”她看著不遠處的禁林說道。
男子陰靈輕嘆了一聲，卻很快被這風雨之聲淹沒了。他微微側過身，讓女子從自己的身邊走過。
她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似乎是想記住這每一分，每一秒，記住眼前這個地方。
男子在她的身後，看著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進了那片禁忌的樹林之中。
風雨裏，似乎有什麽他感覺不到的憂傷。
清晨的鳥鳴在不遠處的山林裏響起，把本來在發呆的柔桑給嚇了一跳。
雨已經停了很多天了，可是自從母親上山到現在，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她有些心神不寧的洗著手裏的木碗，一邊回頭去看那坐在屋外，看著天空發呆的女子。
暗自嘆了口氣，她把最後一個木碗裏的水給甩了幹凈，抱著碗走了回去。
不單單是母親的下落令她擔憂，這個女子的情況，現在也變成了她要擔心的東西。
“霞殤，你今天想吃什麽啊？”走過女子身邊的時候，為了打破這古怪的寂靜，她大聲說道。
這女子，便是霞殤。
霞殤低頭想了想，就在柔桑以為她沒聽見，想要再說一次的時候，她開口了：“柔桑，那裏，是什麽地方？”她伸出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山巒。
那根白玉般的手，指的便是山腰上，那片黑色的樹林。
柔桑咽了咽口水，鑒於小時候一問母親這件事情，就是一頓沒來由的責備，所以導致她現在看見那快地方，脖子後面就毛毛的，連忙說道：“那只是一片樹林啊，怎麽了？”
“只是一片樹林嗎……”霞殤也不知道是在問她，還是在自言自語。
柔桑搖了搖頭，推門走回了房裏，看樣子今天的晚飯還是蘑菇吧。
木門被關上了。霞殤卻半點反應也無，只是看著那片古怪的黑色樹林，眼神陡然變得古怪起來了。
這絕對不是一片普通的樹林！她站了起來，想要走近些看。
那天，她千辛萬苦從火族昭靈宮的地道裏逃出來，卻發現這地道居然通往那片樹林！
火族地牢的通道，絕對不可能那麽簡單！
那片樹林中，一定有古怪。
“霞殤我們今天吃烤蘑菇……咦？人呢？”柔桑捧著一籮筐蘑菇走出來的時候，面前的空地上，已經空無一人了。
“她去哪兒了？”柔桑怔怔的看著那片空地，自言自語道。
自然沒有人會回答她，唯一有的，只是那風聲而已。
落日夕陽，遠遠掛在天邊。
霞殤終於找到了這片茂密的黑色樹林。
仿佛，是連陽光都照射不進去的地方。
她站在樹林的邊緣處，靜靜地站著。
時光從她身邊匆匆走過，沒有絲毫的停留。
恍若，這片寂靜的樹林中，那股無法磨滅的哀傷……
想不起來了，真的想不起來了。霞殤皺眉，努力想要回憶起自己從地道內離開時的情形，卻怎麽也記不起來了。
這片樹林，果然有夠古怪。
所有的答案，只有進去，才會找到了。
她擡起腳，慢慢的，進入了這片連陽光都照射不進的地方。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籠罩在她的四周。
簡直和墜神沼澤沒什麽兩樣的淒涼……霞殤慢慢朝前走著，心中想到了那片無邊的沼澤，那裏，也是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的。
可是至少那個時候還有煙鴻陪著自己，不是嗎？可是現在，卻只留她孤獨一人在這裏尋找未知的答案。
別怕，我陪著你呢。
這句話，溫暖了她一路。
以後的路，你還能不能陪我走下去？一直走到盡頭？
還是，和我一起，坐在山頂，慢慢看著歲月流轉，年華老去？
柔媚的女子，站在這片死寂的樹林裏，輕輕嘆息。
“你，也是個傷心人嗎……”樹林裏響起一個柔和的聲音。
霞殤擡頭看去，一個人影慢慢的在她的頭頂上凝結。最終，變成一個男子的模樣。
感覺到對方沒有敵意的目光，霞殤苦笑道：“原來你就是看守這片林子的陰靈……看來，我的記憶，就是你抹掉的？”
男子並沒有否認，只用那道溫柔的目光，在打量著她，半晌，才輕輕說道：“水族神魂……你是水族人，是了，我原以為你死了，原來竟是個水族啊。”
“是你？”霞殤輕輕問道：“可是……為什麽要將我放到樹林外面，讓柔桑發現我？你究竟是什麽人？”
男子似乎在微笑，又似乎沒有。一陣清風吹過她的身邊，帶起幾縷青絲。卻沒有動搖男子絲毫。
“柔桑，原來，那孩子叫柔桑嗎？”他慢慢的轉過頭，看著那片被夕陽照射的林間小路，淡淡的說道：“我不是想要救你……只是，這個地方，不是任何一個火族人可以擅自進入的，水族人就更加不用說了，所以，還是請你出去吧……”
男子的語氣是一貫不變的柔和，可是霞殤卻感覺到了，這片林子，突然熱鬧起來了。
那一棵棵原本毫無生氣的怪異大樹，仿佛突然之間得到了生命般，枝椏開始輕輕地來回揮動著，頗有些躍躍欲試的味道。
就連她腳下的小草，都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好像是什麽人在不斷地細語著什麽似的。
“木神……勾芒之力？”霞殤有些訝異的說道，她擡起頭，看著那個面目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男子：“你是木神勾芒？”
“勾芒？”男子發出了一陣輕笑，他低下頭，看著霞殤：“木神勾芒是不死之身，你以為我是誰？一個因為怨念不願意往生的陰靈罷了，木神勾芒？你這個丫頭，認錯人的本事，也太大了吧……”
霞殤默然。
不錯，木神勾芒是伏羲氏與女媧的兒子，應當擁有的，是比她，還有共工更強大的修為，可是面前的男子分明就是一個陰靈，雖然看樣子道行也不低，可是，他又確確實實只是一個陰靈而已。
不是木神勾芒，可是又有控制樹木活動的力量，就霞殤所知，還有一個人，也可以這麽做。
只是那個人，應該已經消失很久了才對。
“你不是勾芒。”霞殤往前走了一步，看著男子模糊的面容，心中的那個名字，卻越發的清晰起來。
“你是勾芒的孿生弟弟，勾陳。”
男子一陣默然。
四周的樹木突然之間停止了動作，就連她腳下的那個陣法，也停止了轉動。
仿佛，連時光都膠凝在了這一刻！
許久，才傳來男子的輕輕笑聲。
“勾陳？勾陳？哈哈，原來這天下間，還有人記得我的名字啊！”男子的輕笑，漸漸變成了狂笑。
他低下頭，看著霞殤。
第一次，那張容貌完完全全的呈現在了霞殤的面前。
瑣兮尾兮，流離之子。叔兮伯希，裦如充耳。不知怎地，霞殤看見他長相的一瞬間，想起了凡間，那些人類所吟唱的歌謠。
勾陳果然是勾芒的孿生弟弟，他們長得，完全一模一樣！
“娘娘曾經跟我說過，她有一個小兒子，名叫勾陳，是勾芒的孿生弟弟……”霞殤看著勾陳落在地上，輕輕地說道：“可是，你不是應該已經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嗎？怎麽還會在這裏？”
勾陳冷冷一笑，與他方才的溫和氣質完全不同，他看著霞殤，說道：“是啊，因為我死了，所以就變成了陰靈。”他轉過頭，看著不遠處的樹林。
霞殤也沈默了。
他們都聽見了，有腳步聲在接近這裏。
雖然很輕，可是就二人的修為，想要聽見，卻並不困難。
是什麽人，在這個時刻，來到火族的禁地？
“看來，今天的客人還真是多啊。”勾陳笑道，他輕輕一揮手，霞殤便覺得，自己的腳踝上被什麽東西纏住了。
“似乎是你認識的人呢。”勾陳走到霞殤的面前，輕輕說道：“想逃嗎？不如，我和你一起看看，是誰來了，好不好？”
什麽意思？不等霞殤反應過來，便覺得勾陳冰冷的嘴唇，已經觸碰到了自己。
就在霞殤腦袋變的空白的一瞬間，腳步聲已經接近了這裏，又突然停住了。
一把推開冷笑著的勾陳，霞殤轉過頭去。
煙鴻，還有他身邊站著一個美貌的少女，正站在那裏，怔怔的看著他們。
第十七回 勸栽黃竹莫栽桑
“哈哈哈哈……”就在樹林裏的詭異氣氛正濃時，勾陳卻突然大笑起來。
霞殤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這麽看著我，作甚？”勾陳一邊笑，一邊回頭，對霞殤說道：“只是太無聊了，偶爾來幾個人，想逗逗你們罷了，當什麽真啊。”
霞殤嘴角抽搐了幾下，突然很想一巴掌把這個男人扇到昆侖山去。可是看眼前的情況，她還是忍了下來，轉過頭看著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的煙鴻：“你……你們怎麽會來這裏？”
煙鴻也已經從方才的震驚中醒了過來，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在狂笑不止的勾陳：“小妹說，你可能會從這裏，我便來了。”
你可能會在這裏，於是，我便來了。
霞殤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最終，她只是露出了一個笑容：“是嗎？”
這抹微笑，似乎是黑暗中唯一的光芒，令人炫目，竟讓煙鴻一時間挪不開眼，只是怔怔的看著霞殤。
“嘖嘖……”身前突然傳來的一個聲音，將他走神的思緒拉了回來，擡眼看去，居然是站在霞殤身邊的勾陳發出的，不知何時，他的形象開始愈發的清晰起來，臉上帶著笑容，卻是切切實實的諷刺：“原來如此，哈哈，可笑，真真可笑啊……”他輕輕飄起，落在了煙鴻的面前：“也不知，這眾神之中，有多少人受過這種苦，不過……”他轉了轉眼珠，“也許，我可以幫幫你們……”
什麽？霞殤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勾陳語氣中的古怪，便看見那個紅衣少女身邊的樹木自己動了起來，將她牢牢縛住。
“小妹！”煙鴻驚呼一聲，揮手喚出紅霞劍，便劈向綁住少女的古怪藤蔓。
劍氣淩厲的刺向那糾結的藤蔓，卻無法撼動那藤蔓絲毫。
少女倒是面不改色，只是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勾陳，淡淡的說道：“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還是你這小女孩有趣。”勾陳呵呵一笑，看了煙鴻一眼：“收起你的劍吧，你現在著急，氣血不順暢，再加上這藤蔓本身的力量，你砍一輩子都砍不斷的。”
煙鴻方才揮劍砍了一下，便明白了這藤蔓中包含著勾陳的木之靈力，的確不是他這紅霞劍劍氣可以傷到絲毫的。只有收劍入袖，怒視勾陳。
“哈哈，別這麽看著我。”勾陳說道：“其實呢，你們也只不過是想知道這裏面是什麽吧？”他指了指禁忌之林的深處，那裏黑壓壓的，樹木較之這裏，還要密集些：“要不是我有把柄在祝融那個下位小神的手上，我才不幫他在這裏看守東西呢。”
“看守東西？”煙鴻說道，他掃了一眼那片樹林，寂靜的可怕：“祝融會有什麽東西藏在這裏……”
“那就要你們進去看看才知道啦。”勾陳說道，他揮了揮手，那片樹木就自動的跳開了，讓出了一條幽幽小徑：“小丫頭，你進來這裏，不就是想知道這裏到底有什麽東西嗎？不如我就讓你們進去看個夠如何。”
“為什麽突然放我們進去？”霞殤疑惑的問道。剛才她進入這裏的時候，勾陳完全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可是當她點破對方身份的時候，勾陳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就像是換了個人。
究竟是他偽裝出來的張狂，還是……這就是他的本性？
或者是，他本來就是如此的善變？
她不得不懷著些許的戒心，來看待眼前這個笑著的陰靈。
“別那麽看著我。”勾陳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他臉上的笑容慢慢的隱去，只留下一臉的漠然：“我就是我，只不過……和別人不同罷了。”
變得這麽快？霞殤有些驚訝，但是卻能從他的表情上明白，他不是在騙人。
“你放霞殤進去，為什麽也放我過去？”煙鴻不怎麽願意相信眼前這個人，不知道為何，方才來到這裏時，看見他親吻霞殤的那一幕，令他很不舒服。
“誰叫你是祝融那小子最不喜歡的兒子。”勾陳又恢覆了吊兒郎當的本性，笑著看著煙鴻道：“被他威脅，在這裏呆了幾千年，換誰誰心裏會爽快？我還就放你進去了。反正你現在已經叛離火族，也不算火族人，這是火族禁林，你當然可以去。”
這次，就算是霞殤，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煙鴻臉上青白交接，只不過天色尚暗，看不出什麽，他深呼吸了幾次，才淡淡的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少在那裏跟我假正經。”勾陳冷笑道，顯然心中對於煙鴻也沒什麽好感，確切的說，他對每一個火族人都沒什麽好感，尤其是和祝融有血緣的人：“你在火族隱忍多年，不就是為了用這個陣法幫你母親報仇嗎？現在你想要的東西就在裏面，進去看啊。”他冷笑著，看著煙鴻的臉色在聽見他話語的一瞬間變得蒼白。
霞殤轉臉，看向煙鴻。
藏在陰影下的臉龐，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喜或是憂，或者，是根本沒有表情。
“這的確是我想要的。”他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說的不錯……我就是為了仇恨和報覆而生的……等我完成了這些……我就得走了。”
寂靜的樹林中，一時毫無聲息。
只餘下風嗚咽著飛過，吹起那片片的青葉。
“你走不了的。”勾陳淡淡的說道，臉上的冷笑早已經消失不見：“你和我一樣，會被困住的，更何況你……”
不知道他後面想說什麽，只是最後那一個字，化作裊裊餘音，飄蕩著，消失不見。
他想說的，只能在心中藏著，一絲一毫都不能外洩。
即使這個秘密……會撼動的，不僅僅是火族……
煙鴻冷冷一笑，轉過身，走進了那片樹林中。
紅色的身影，千百年來，都是這樣一個人默默地走過每一寸土地……
霞殤心中一緊，不知道為何，陡然覺得，看著煙鴻孤身離去的背影，心中竟然也泛起了淡淡的哀愁。
究竟，他這樣一個人，走了多久……
她擡腳，追了上去。
看著那兩個消失在樹林中的身影，勾陳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
“哈哈哈，我從來，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傻的人……哈哈哈哈……”他笑著，轉身看著那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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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濃頓時黑了臉，可是不等她說些什麽，便聽見一個清脆嬌嫩的聲音說道，“墜雨哥哥，原來你們在這裏啊。”
墜雨轉頭看去，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粉嫩嫩的臉蛋笑開了花，“墜雨哥哥，你在這裏呀！我找你找了好久呢。”
墜雨將她抱在了懷裏，臉上一改剛才的懶洋洋，笑著點了點她的小鼻子，“後土，怎麽又跑出來了？也不怕紫嫣和莫愁擔心？”
後土有些得意地說，“父王在天水宮裏，說要看今天瓊花盛開的樣子，紫嫣姐姐和莫愁姐姐忙得團團轉，我當然就可以出來啦。”她一擡頭，便看見站在樹上，臉色頗為不好看的枕濃，連忙朝她揮了揮手，“啊，枕濃姐姐……”
枕濃冷哼一聲，跳下了樹幹，也不搭理誰，轉身便離開了。
她平日裏高傲慣了，後土也已經習慣她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樣子，朝著枕濃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轉頭對墜雨說道：“墜雨哥哥，我昨天夢見阿娘了。”
墜雨此時正拉著她的小手，慢慢走在花園中，聽見後土這麽說，便問道：“是嗎？那阿娘好不好呀？”
“不好。”後土的小臉皺了起來，十分不開心的樣子：“我看見阿娘在一個漆黑的通道裏面蹲著，好像受傷的樣子，我跑過去，喊阿娘，阿娘不理我，站起來，往裏面走了……”小嘴扁了扁，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墜雨哥哥，你說，阿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麽會？後土那麽乖？”墜雨早就已經從紫嫣和莫愁處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對這個妹妹也十分疼愛，此時看見她露出這麽可憐的表情，心中有所不忍，“後土乖乖的，阿娘肯定就回來了。”
可後土還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於是墜雨費心說了不少好話，才將她哄笑了。
二人漸漸走到了花園的深處，後土看見一棵梅樹上，紅色的梅花開得正艷，便說道，“墜雨哥哥，墜雨哥哥，我想要一朵小梅花，阿娘她最喜歡紅梅了。”
墜雨自然答應了。
囑咐後土就呆在原地不要亂跑，墜雨走了過去，摘下一朵開得正艷麗的梅花，轉過身，卻發現後土不見了。
“後土？！”他驚呼道，此時花園中並沒有什麽侍者，也不知道後土這丫頭跑到哪裏去了，他連忙到處尋找，“後土？後土？”
“墜雨哥哥——”隱隱的，身後傳來糯糯的童聲呼喚他，轉過身，正是後土無疑。
他連忙抓著那朵梅花匆匆走去。
卻發現一個纖細的白色身影正抱著後土，見他來了，也轉過了身。
十丈紅塵無顏色，只緣斯人落九天。
看見那女子的樣貌時，墜雨便怔住了，過了好半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最後還是那女子先笑了，抱著後土，淡淡的說道，“你就是墜雨吧？我方才在這裏迷路了，可否帶我出去呢？”
第十五回 芳草無心風不語
遙水之濱，千水殿上，一片死寂。
女子懷裏的後土似乎受不了這過分的安靜，方才還吵吵鬧鬧的，這會子，卻連動也不動了，只是好奇的看看女子，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
終於，還是共工打破了這駭人的沈默。
“女媧娘娘千裏迢迢來我這遙水之濱，不知有何貴幹？”他眉宇冷清，霞殤的行蹤到現在都沒有下落，心中的疑慮自是越來越重，然而在這當口，女媧的突然造訪，無疑讓他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起來。
“閑來無事，想起霞殤丫頭的女兒在你這裏，便來看看。”說著，低下頭摸了摸懷裏的後土，笑道：“別說……這孩子，跟霞殤那丫頭，還真是像呢。”
不知道女媧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共工便沒有再開口，只是看著女媧和後土小聲的說著什麽，時不時的輕笑著。
“父王。”後土不知道和女媧說了什麽，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共工，小小的臉上滿是歡喜的神色：“女媧娘娘說，阿娘很快就會回來，陪後土玩啦！”
共工的臉色一僵，可是在女兒的面前又不能多說什麽，只是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是嗎？那後土要乖乖的，不然阿娘回來看見後土不乖，可是會生氣的。”
他從來都是縱橫天下，睥睨眾生的人物，卻在這小小女孩的面前露出如此溫柔的的一面。就連女媧都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放下後土，讓宮娥將她帶回天水宮。
看著後土那蹦蹦跳跳這離開的背影，共工無聲的嘆了口氣。
“這孩子很可愛。”女媧和他一起看著後土的背影消失在遙水之濱薄薄的水霧之中，淡淡的說道：“只是看起來，霞殤的離開，對她影響不小。”
共工不語，只是將視線從千水殿外慢慢的收回，落在了女媧的身上：“現在後土已走，娘娘也可以告訴我，這次如此匆忙地來到遙水之濱，究竟是為何了吧？”他才不願意相信女媧來到這裏，只是為了看看後土。
女媧笑了笑，看著座上共工的臉色，淡淡的說道：“這麽咄咄*人？共工，看樣子今天你的火氣不小啊？是什麽事情，可以讓你一個水神冒火？”
她的話語裏幾分調侃幾分認真，共工聽得並不分明，於是也就沒有理會她的話裏有話。
千水殿中又是一片沈寂。
“對了，霞殤最近有沒有消息啊？”女媧仿佛不經意間說道，慢慢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著，怡然自得。
共工的臉色頓時沈了下來。
就連這千水殿，都彌漫起了一股陰森的氣息。
女媧挑了挑眉，看著手中那杯茶居然開始慢慢地翻滾起來，撲哧一笑：“生氣了？好了，我不說了，說說我這次來找你，到底是想做什麽吧。”
共工擡起頭，面色依舊冷清。可還是一言不發，坐在王座上看著女媧。
輕嘆口氣，女媧搖了搖頭，苦笑道：“情這一字……果然害人不淺吶。共工，我只問你一句，你的心裏，可有過霞殤半分？”
似乎就在聽見那個名字的一瞬間，共工臉上的陰沈神色頓時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抹無奈之色。
“霞殤……我的確欠她良多。”共工苦笑著說道。
似乎從他像霞殤求婚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霞殤的心，早就真真切切的被他傷到了。
可是他不能輸，絕對不能！共工握緊雙拳，冷冷目視前方。
南方，流火之城！
擊敗顓頊和祝融，將這天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明白自己想要的，也明白霞殤想要的……
“半分？”他轉過頭，看著女媧，神色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娘娘……你以為，我真的如水那般無情嗎？”
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不能輸，不能為多餘的事情太費心神，因為對手，比自己強太多太多。
“那麽，這天下，與霞殤，在你心中，究竟哪個更重要呢？”女媧已經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不由得嘆息道：“若我給你一個選擇，在天下，與霞殤之間選擇一個，你會選哪一個呢？”
是擁有這萬裏山河，還是那一個如花般的笑顏？
這個深藏在共工心中的問題，第一次被女媧揭開，放在了他的面前。
是選擇，或者，是將這個秘密永遠的埋藏在心底……
十萬大山的天氣說變就變，方才還是萬裏晴空，轉眼間，傾盆大雨就落了下來。
柔桑暗自慶幸自己將蓑衣帶了出來，不然就得變成落湯雞了。
“真冷啊……”山間慢慢的泛起了白霧，柔桑自言自語的說道：“也不知道阿娘今天有沒有幫我留晚飯，不行，我得快些回去。”打定了主意，她低著頭，按著自己熟悉的路線快步往山下走去。
“哎喲！”腳下似乎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跤，柔桑趔趄了幾步，險些摔倒。她回過頭，想看是什麽東西害的自己差點滾著下山。
本以為是一塊石頭，或者是樹幹，卻沒有想到，是一個人。
即使原本白色的衣服被泥濘的濕土弄臟，但此刻仍然不難看出，這是名女子。
而且，還是個美女。
“哎，你沒事吧？”柔桑有些慌亂，她從未在這十萬大山中見到過除了自己和母親以外的人類，更別提是這麽個美女了：“餵，你醒醒，你怎麽啦？”她敢打賭，剛才走路的時候絕對沒有聽見腳步聲，所以說，這個女子是本來就躺在地上的。想想自己早上來的時候沒有見到過她，這麽看來，她是在這裏躺了一下午了。
女子發出了幾聲模糊的夢囈，眼睛緊緊閉著，沒有回答她的話。
柔桑扶著女子坐了起來，感覺到那滾燙的體溫順著薄薄的衣衫傳到了自己的手上。
她似乎在發高燒啊……柔桑有些焦急，她不忍心將這麽個生病的人丟在這裏，可是又不敢帶回去，怕母親生氣……看著女子蒼白的臉龐，柔桑心中暗暗嘆氣，再怎麽說，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她伸手半摟住女子的肩膀，用力將她擡起來。將自己的鬥笠給她帶好，便哼哧哼哧的下了山。
等走到山腳下的茅屋前時，天已經黑了下來，只留那間小屋中，一燈如豆。
“阿娘，我回來了。”柔桑擦了擦臉上的汗，還沒有到門前，便叫道。
屋裏頓時傳來了響動，片刻，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小柔……聽你的聲音，怎麽這麽吃力？是不是帶了什麽大物件回來？”
大物件？柔桑低頭，看了看半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女子，暗暗苦笑，這是個大物件，只怕阿娘你不敢吃……
茅屋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美貌的中年婦人走了出來，看見柔桑身邊還帶著一個人，不由的皺了皺眉：“小柔，這是……”
“我在山上看見她暈過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怕是迷了路。阿娘，你先幫我把她擡進去，好不好？”柔桑覺得自己的手都快斷了。沒有想到這個女子看上去纖細美麗，卻是如此的……重啊。
婦人皺了皺眉，可是看著天色和天氣，不將她留下來，只怕是會出什麽事，於是走上前，將女子接了過去。
手才碰到女子的肩膀，她便輕輕“咦”了一聲。
柔桑進屋，將蓑衣脫下，看見母親將那女子放到了一直空閑著的那張床上，也不給女子換下濕掉的衣服，只是直直的看著在床上不斷夢囈的女子，“阿娘？你怎麽啦？”
“沒什麽。”婦人顰著眉搖了搖頭：“我去給她弄些熱水來，你幫她把濕了的衣服給換了吧。”
柔桑點了點頭。將自己的衣服取了出來。給女子換上。
等她這邊打理妥當了，婦人端著一碗熱水走了過來：“小柔，你是在哪裏發現她的？”
“山裏啊。”柔桑接過水碗，扶起女子，將水碗放在她的唇邊。女子似乎也是極度的口渴，睡夢之中，居然就著她的手喝了起來。
“山裏？”婦人的眉頭皺的更加厲害了，看著女子將水喝掉了大半，柔桑扶著她躺下：“山裏的哪裏？是不是半山腰的那片林子裏？”
半山腰的那片林子？柔桑摸了摸自己腦袋，想起來了。那片林子從小，母親就告訴過她，不要靠近那裏。沒有任何理由，只是每次母親帶自己上山，都會下意識地避開那裏。自己長大後，因著習慣，也是如此，只是今天趕路趕得急了，沒有註意自己居然靠近了那裏。
看見母親的表情陡然變得有些可怕了起來，柔桑咽了咽口水，有些戰戰兢兢的說道：“不是那片林子，是靠近那片林子的路上。”
說完，她閉起眼睛，準備接受母親的責備。卻不料，滿室的寂靜。
柔桑睜開眼睛，發現母親並沒有預料之中的大發雷霆，只是看著床上的女子，眼中滿是擔憂，片刻之後，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罷了罷了……小柔，你去吃飯吧，這位姑娘……便由我來照顧。”
柔桑點了點頭，放下茶碗，轉身出去了。
今天的晚飯，母親幫她留了她最愛吃的土悶黃雀，還有一些炒蘑菇，她毫不客氣，一掃而光。
等到吃飽喝足，內室裏也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柔桑將碗洗了，收拾好房間，也沒有看見母親出來。
母親到底在幹什麽啊？柔桑躡手躡腳的走到那小房間的門口，探頭朝裏面看去。
女子還是那樣躺在床上，只是面色似乎較之先前好了一些，可是母親的臉色卻不怎麽好看，只是坐在床沿，看著女子發呆。
“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活著出來……”柔桑聽見母親喃喃自語的說道，她低著頭，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她的側臉，看不清表情。
“小柔。”母親突然喊她的名字，讓柔桑一時有些手足無措，雖然害怕，但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阿娘。”
“今天晚上你就先看著這姑娘吧。”母親站起身來，取下了墻上的蓑衣，淡淡的說道：“我有必要出去一趟。”
“這麽晚？”柔桑看了一眼窗戶，外面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了，母親要在這個時候出門去？
母親點了點頭，“記得給她多喝些水，我方才看過，沒受過什麽傷，只是太累，又被雨淋了，所以發燒了。”
說完，母親又掃了一眼女子，披上蓑衣，離開了茅屋。
屋外，大雨依舊肆虐。
第十六回 幽尋盡處見桃花
詭異的樹林中，聽不到絲毫的聲音。
她靜靜地站在那，仿佛等待著什麽的出現。
風雨更急，似乎不將這纖弱的身體吹到，誓不罷休。
樹林裏漸漸地有了動靜。
她擡起頭，看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臉上無喜也無悲，只是淡淡的問道：“是你嗎？”
是你嗎？我在等待的那個人？
無聲無息的，不知道從哪裏飄來的灰色薄霧，慢慢的，在空氣中開始凝聚。
“你來這裏做什麽？”灰霧凝固住了，變成了一個男子的形象，看著她：“你知道這是哪裏……”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她淡淡的說道，眉宇間依舊是那般的清冷，卻帶著一絲哀愁：“這麽多年了……你還好嗎？”
男子陰靈沈默了一會，開口道：“我？不也就是這個樣子？千百年來，從來不會變過……倒是你，怎麽今日如此心神不寧？出了什麽事情？”
她搖了搖頭，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沒事，真的沒事……我進去了。”她看著不遠處的禁林說道。
男子陰靈輕嘆了一聲，卻很快被這風雨之聲淹沒了。他微微側過身，讓女子從自己的身邊走過。
她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似乎是想記住這每一分，每一秒，記住眼前這個地方。
男子在她的身後，看著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進了那片禁忌的樹林之中。
風雨裏，似乎有什麽他感覺不到的憂傷。
清晨的鳥鳴在不遠處的山林裏響起，把本來在發呆的柔桑給嚇了一跳。
雨已經停了很多天了，可是自從母親上山到現在，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她有些心神不寧的洗著手裏的木碗，一邊回頭去看那坐在屋外，看著天空發呆的女子。
暗自嘆了口氣，她把最後一個木碗裏的水給甩了幹凈，抱著碗走了回去。
不單單是母親的下落令她擔憂，這個女子的情況，現在也變成了她要擔心的東西。
“霞殤，你今天想吃什麽啊？”走過女子身邊的時候，為了打破這古怪的寂靜，她大聲說道。
這女子，便是霞殤。
霞殤低頭想了想，就在柔桑以為她沒聽見，想要再說一次的時候，她開口了：“柔桑，那裏，是什麽地方？”她伸出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山巒。
那根白玉般的手，指的便是山腰上，那片黑色的樹林。
柔桑咽了咽口水，鑒於小時候一問母親這件事情，就是一頓沒來由的責備，所以導致她現在看見那快地方，脖子後面就毛毛的，連忙說道：“那只是一片樹林啊，怎麽了？”
“只是一片樹林嗎……”霞殤也不知道是在問她，還是在自言自語。
柔桑搖了搖頭，推門走回了房裏，看樣子今天的晚飯還是蘑菇吧。
木門被關上了。霞殤卻半點反應也無，只是看著那片古怪的黑色樹林，眼神陡然變得古怪起來了。
這絕對不是一片普通的樹林！她站了起來，想要走近些看。
那天，她千辛萬苦從火族昭靈宮的地道裏逃出來，卻發現這地道居然通往那片樹林！
火族地牢的通道，絕對不可能那麽簡單！
那片樹林中，一定有古怪。
“霞殤我們今天吃烤蘑菇……咦？人呢？”柔桑捧著一籮筐蘑菇走出來的時候，面前的空地上，已經空無一人了。
“她去哪兒了？”柔桑怔怔的看著那片空地，自言自語道。
自然沒有人會回答她，唯一有的，只是那風聲而已。
落日夕陽，遠遠掛在天邊。
霞殤終於找到了這片茂密的黑色樹林。
仿佛，是連陽光都照射不進去的地方。
她站在樹林的邊緣處，靜靜地站著。
時光從她身邊匆匆走過，沒有絲毫的停留。
恍若，這片寂靜的樹林中，那股無法磨滅的哀傷……
想不起來了，真的想不起來了。霞殤皺眉，努力想要回憶起自己從地道內離開時的情形，卻怎麽也記不起來了。
這片樹林，果然有夠古怪。
所有的答案，只有進去，才會找到了。
她擡起腳，慢慢的，進入了這片連陽光都照射不進的地方。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籠罩在她的四周。
簡直和墜神沼澤沒什麽兩樣的淒涼……霞殤慢慢朝前走著，心中想到了那片無邊的沼澤，那裏，也是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的。
可是至少那個時候還有煙鴻陪著自己，不是嗎？可是現在，卻只留她孤獨一人在這裏尋找未知的答案。
別怕，我陪著你呢。
這句話，溫暖了她一路。
以後的路，你還能不能陪我走下去？一直走到盡頭？
還是，和我一起，坐在山頂，慢慢看著歲月流轉，年華老去？
柔媚的女子，站在這片死寂的樹林裏，輕輕嘆息。
“你，也是個傷心人嗎……”樹林裏響起一個柔和的聲音。
霞殤擡頭看去，一個人影慢慢的在她的頭頂上凝結。最終，變成一個男子的模樣。
感覺到對方沒有敵意的目光，霞殤苦笑道：“原來你就是看守這片林子的陰靈……看來，我的記憶，就是你抹掉的？”
男子並沒有否認，只用那道溫柔的目光，在打量著她，半晌，才輕輕說道：“水族神魂……你是水族人，是了，我原以為你死了，原來竟是個水族啊。”
“是你？”霞殤輕輕問道：“可是……為什麽要將我放到樹林外面，讓柔桑發現我？你究竟是什麽人？”
男子似乎在微笑，又似乎沒有。一陣清風吹過她的身邊，帶起幾縷青絲。卻沒有動搖男子絲毫。
“柔桑，原來，那孩子叫柔桑嗎？”他慢慢的轉過頭，看著那片被夕陽照射的林間小路，淡淡的說道：“我不是想要救你……只是，這個地方，不是任何一個火族人可以擅自進入的，水族人就更加不用說了，所以，還是請你出去吧……”
男子的語氣是一貫不變的柔和，可是霞殤卻感覺到了，這片林子，突然熱鬧起來了。
那一棵棵原本毫無生氣的怪異大樹，仿佛突然之間得到了生命般，枝椏開始輕輕地來回揮動著，頗有些躍躍欲試的味道。
就連她腳下的小草，都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好像是什麽人在不斷地細語著什麽似的。
“木神……勾芒之力？”霞殤有些訝異的說道，她擡起頭，看著那個面目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男子：“你是木神勾芒？”
“勾芒？”男子發出了一陣輕笑，他低下頭，看著霞殤：“木神勾芒是不死之身，你以為我是誰？一個因為怨念不願意往生的陰靈罷了，木神勾芒？你這個丫頭，認錯人的本事，也太大了吧……”
霞殤默然。
不錯，木神勾芒是伏羲氏與女媧的兒子，應當擁有的，是比她，還有共工更強大的修為，可是面前的男子分明就是一個陰靈，雖然看樣子道行也不低，可是，他又確確實實只是一個陰靈而已。
不是木神勾芒，可是又有控制樹木活動的力量，就霞殤所知，還有一個人，也可以這麽做。
只是那個人，應該已經消失很久了才對。
“你不是勾芒。”霞殤往前走了一步，看著男子模糊的面容，心中的那個名字，卻越發的清晰起來。
“你是勾芒的孿生弟弟，勾陳。”
男子一陣默然。
四周的樹木突然之間停止了動作，就連她腳下的那個陣法，也停止了轉動。
仿佛，連時光都膠凝在了這一刻！
許久，才傳來男子的輕輕笑聲。
“勾陳？勾陳？哈哈，原來這天下間，還有人記得我的名字啊！”男子的輕笑，漸漸變成了狂笑。
他低下頭，看著霞殤。
第一次，那張容貌完完全全的呈現在了霞殤的面前。
瑣兮尾兮，流離之子。叔兮伯希，裦如充耳。不知怎地，霞殤看見他長相的一瞬間，想起了凡間，那些人類所吟唱的歌謠。
勾陳果然是勾芒的孿生弟弟，他們長得，完全一模一樣！
“娘娘曾經跟我說過，她有一個小兒子，名叫勾陳，是勾芒的孿生弟弟……”霞殤看著勾陳落在地上，輕輕地說道：“可是，你不是應該已經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嗎？怎麽還會在這裏？”
勾陳冷冷一笑，與他方才的溫和氣質完全不同，他看著霞殤，說道：“是啊，因為我死了，所以就變成了陰靈。”他轉過頭，看著不遠處的樹林。
霞殤也沈默了。
他們都聽見了，有腳步聲在接近這裏。
雖然很輕，可是就二人的修為，想要聽見，卻並不困難。
是什麽人，在這個時刻，來到火族的禁地？
“看來，今天的客人還真是多啊。”勾陳笑道，他輕輕一揮手，霞殤便覺得，自己的腳踝上被什麽東西纏住了。
“似乎是你認識的人呢。”勾陳走到霞殤的面前，輕輕說道：“想逃嗎？不如，我和你一起看看，是誰來了，好不好？”
什麽意思？不等霞殤反應過來，便覺得勾陳冰冷的嘴唇，已經觸碰到了自己。
就在霞殤腦袋變的空白的一瞬間，腳步聲已經接近了這裏，又突然停住了。
一把推開冷笑著的勾陳，霞殤轉過頭去。
煙鴻，還有他身邊站著一個美貌的少女，正站在那裏，怔怔的看著他們。
第十七回 勸栽黃竹莫栽桑
“哈哈哈哈……”就在樹林裏的詭異氣氛正濃時，勾陳卻突然大笑起來。
霞殤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這麽看著我，作甚？”勾陳一邊笑，一邊回頭，對霞殤說道：“只是太無聊了，偶爾來幾個人，想逗逗你們罷了，當什麽真啊。”
霞殤嘴角抽搐了幾下，突然很想一巴掌把這個男人扇到昆侖山去。可是看眼前的情況，她還是忍了下來，轉過頭看著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的煙鴻：“你……你們怎麽會來這裏？”
煙鴻也已經從方才的震驚中醒了過來，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在狂笑不止的勾陳：“小妹說，你可能會從這裏，我便來了。”
你可能會在這裏，於是，我便來了。
霞殤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最終，她只是露出了一個笑容：“是嗎？”
這抹微笑，似乎是黑暗中唯一的光芒，令人炫目，竟讓煙鴻一時間挪不開眼，只是怔怔的看著霞殤。
“嘖嘖……”身前突然傳來的一個聲音，將他走神的思緒拉了回來，擡眼看去，居然是站在霞殤身邊的勾陳發出的，不知何時，他的形象開始愈發的清晰起來，臉上帶著笑容，卻是切切實實的諷刺：“原來如此，哈哈，可笑，真真可笑啊……”他輕輕飄起，落在了煙鴻的面前：“也不知，這眾神之中，有多少人受過這種苦，不過……”他轉了轉眼珠，“也許，我可以幫幫你們……”
什麽？霞殤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勾陳語氣中的古怪，便看見那個紅衣少女身邊的樹木自己動了起來，將她牢牢縛住。
“小妹！”煙鴻驚呼一聲，揮手喚出紅霞劍，便劈向綁住少女的古怪藤蔓。
劍氣淩厲的刺向那糾結的藤蔓，卻無法撼動那藤蔓絲毫。
少女倒是面不改色，只是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勾陳，淡淡的說道：“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還是你這小女孩有趣。”勾陳呵呵一笑，看了煙鴻一眼：“收起你的劍吧，你現在著急，氣血不順暢，再加上這藤蔓本身的力量，你砍一輩子都砍不斷的。”
煙鴻方才揮劍砍了一下，便明白了這藤蔓中包含著勾陳的木之靈力，的確不是他這紅霞劍劍氣可以傷到絲毫的。只有收劍入袖，怒視勾陳。
“哈哈，別這麽看著我。”勾陳說道：“其實呢，你們也只不過是想知道這裏面是什麽吧？”他指了指禁忌之林的深處，那裏黑壓壓的，樹木較之這裏，還要密集些：“要不是我有把柄在祝融那個下位小神的手上，我才不幫他在這裏看守東西呢。”
“看守東西？”煙鴻說道，他掃了一眼那片樹林，寂靜的可怕：“祝融會有什麽東西藏在這裏……”
“那就要你們進去看看才知道啦。”勾陳說道，他揮了揮手，那片樹木就自動的跳開了，讓出了一條幽幽小徑：“小丫頭，你進來這裏，不就是想知道這裏到底有什麽東西嗎？不如我就讓你們進去看個夠如何。”
“為什麽突然放我們進去？”霞殤疑惑的問道。剛才她進入這裏的時候，勾陳完全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可是當她點破對方身份的時候，勾陳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就像是換了個人。
究竟是他偽裝出來的張狂，還是……這就是他的本性？
或者是，他本來就是如此的善變？
她不得不懷著些許的戒心，來看待眼前這個笑著的陰靈。
“別那麽看著我。”勾陳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他臉上的笑容慢慢的隱去，只留下一臉的漠然：“我就是我，只不過……和別人不同罷了。”
變得這麽快？霞殤有些驚訝，但是卻能從他的表情上明白，他不是在騙人。
“你放霞殤進去，為什麽也放我過去？”煙鴻不怎麽願意相信眼前這個人，不知道為何，方才來到這裏時，看見他親吻霞殤的那一幕，令他很不舒服。
“誰叫你是祝融那小子最不喜歡的兒子。”勾陳又恢覆了吊兒郎當的本性，笑著看著煙鴻道：“被他威脅，在這裏呆了幾千年，換誰誰心裏會爽快？我還就放你進去了。反正你現在已經叛離火族，也不算火族人，這是火族禁林，你當然可以去。”
這次，就算是霞殤，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煙鴻臉上青白交接，只不過天色尚暗，看不出什麽，他深呼吸了幾次，才淡淡的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少在那裏跟我假正經。”勾陳冷笑道，顯然心中對於煙鴻也沒什麽好感，確切的說，他對每一個火族人都沒什麽好感，尤其是和祝融有血緣的人：“你在火族隱忍多年，不就是為了用這個陣法幫你母親報仇嗎？現在你想要的東西就在裏面，進去看啊。”他冷笑著，看著煙鴻的臉色在聽見他話語的一瞬間變得蒼白。
霞殤轉臉，看向煙鴻。
藏在陰影下的臉龐，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喜或是憂，或者，是根本沒有表情。
“這的確是我想要的。”他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說的不錯……我就是為了仇恨和報覆而生的……等我完成了這些……我就得走了。”
寂靜的樹林中，一時毫無聲息。
只餘下風嗚咽著飛過，吹起那片片的青葉。
“你走不了的。”勾陳淡淡的說道，臉上的冷笑早已經消失不見：“你和我一樣，會被困住的，更何況你……”
不知道他後面想說什麽，只是最後那一個字，化作裊裊餘音，飄蕩著，消失不見。
他想說的，只能在心中藏著，一絲一毫都不能外洩。
即使這個秘密……會撼動的，不僅僅是火族……
煙鴻冷冷一笑，轉過身，走進了那片樹林中。
紅色的身影，千百年來，都是這樣一個人默默地走過每一寸土地……
霞殤心中一緊，不知道為何，陡然覺得，看著煙鴻孤身離去的背影，心中竟然也泛起了淡淡的哀愁。
究竟，他這樣一個人，走了多久……
她擡腳，追了上去。
看著那兩個消失在樹林中的身影，勾陳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
“哈哈哈，我從來，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傻的人……哈哈哈哈……”他笑著，轉身看著那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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