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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女的……臥槽臥槽臥槽……”梁世倫快要抓狂，“來日方長麽？……”
薛桐這才聽懂，“方長”這外號的內涵——
原來日是個動詞。
她紅了臉，“我是數據分析師，暫時打個替補而已。”
“臨時工啊……”梁世倫嘟囔，“那、那你睡哪兒啊？”
薛桐看向老莫，老莫擡手指樓上，“三層，閣樓。”
梁世倫撩開基佬紫劉海，拍拍胸口，“還好還好……”
“又不跟你住，你戲那麽多幹啥。”老莫一臉嫌棄地推開他，“還不滾去幹活，等你們隊長回來，看到訓練房跟垃圾場一樣，明天你就可以收拾行李回家寫作業了。”
梁世倫麻溜地滾了。
老莫轉頭換了張和顏悅色的臉對薛桐說：“方長和小雯幫你把房間都收拾好了……哦，方長就是你們隊長，方屺巖；小雯是你們的美女經理。”
“嗯，我知道。”薛桐說。
前兩天來跟她談合同的就是經理崔雨雯。
“帶你上去？”
“好。”
老莫終於想起幫她扛行李。
“讓你住閣樓主要是考慮到男女問題，這樣方便一點，你能理解吧？”
薛桐感激地點頭。
老莫把她送到三樓，“衛生間也是獨立的，你自己進去看看吧，有什麽問題再找我。時間太緊，基地的電腦還沒裝完……”
薛桐現在相信秦璐當初跟她說的——
數據分析師還得兼職叫外賣訂機票等等工作。
老莫這哪是教練啊？怎麽看都是基地一保姆，文能接客，武能裝機，好像還得兼顧新隊員的感情聯絡問題……
看這情形還真應了網友的吐槽，Halo就是一老弱病殘的草臺班子。
百廢待興，薛同學頓時感到肩上重擔千鈞！
薛桐先向辛勤的園丁老莫同志致以誠摯的謝意。
老莫：“好好休息。你們隊長今天不在，想幹什麽都隨意。”
咦？怎麽聽起來跟那位紫毛小屁孩的待遇不太一樣。
老莫帶著笑，揮揮手準備下樓。
薛桐突然想起件事，忙追出來，“教練……”
“還有事嗎？”
“我就想問……既然隊裏缺個五號位，你為什麽不打？”
歷來Dota2職業戰隊裏，老年選手轉型五號位的例子不要太多，教練臨時頂替某位隊員上陣比賽亦非罕見。隊裏既然有Moriaty這樣戰功赫赫的老Ti冠軍，犯不著讓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數據分析師填坑啊。
老莫轉過身去，握拳裝模作樣地捶捶腰。
“腰肌勞損，看到沒？職業病，一個小時都坐不住。”
“再說我都快三十了，總要考慮下家庭問題是吧。天天住基地陪吃陪喝陪練，你是我老婆你能同意嗎？”
薛桐在心裏說，恐怕不能。
“最重要的是，我已經拿過冠軍了，納尼醬。”他突然認真起來，表情中那種油膩感亦隨之消失不見，“Ti冠軍這東西，對很多職業選手來說，是他們不計一切代價也要追逐的夢想。正因為付出得太多，得到的也太多，一旦這個夢想實現……我讀書少，你聽說過一句話麽？”
薛桐不知道他想說的是哪句。
——“Ti冠軍之於Dota2職業選手，是對過去的一種償還，也是對未來的一種透支。”
老莫朝她一擺手，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方屺巖壓根沒有邀請過我回來打職業，他知道，我早就沒了這份心氣。”
說完他晃晃蕩蕩地下了樓。
既來之，則安之。
安頓好之後，薛桐幫老莫他們一起，將基地一層裏裏外外收拾幹凈。
體力勞動完格外累，晚上她很早就睡了。
睡到半夜她做了個夢，夢見她身處容納萬人的體育場中央，光束打在她身上，她是那麽耀眼，在觀眾歡呼聲中走向玻璃對戰房。
她滿懷信心地在電腦前坐下，一擡頭，只看見太後的臉正懸在對戰房外，隔著一層玻璃，陰森森地註視著她。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於是整場比賽中，她雙手完全不聽使喚，走哪兒死哪兒，最後死到出不了門，方屺巖氣得抄起鍵盤就砸她腦袋上……
救命！！——
薛桐從噩夢中驚醒。
嗓子幹得要冒煙。
她舔舔嘴唇，伸手去摸床頭的杯子。仰頭一倒，才發現杯子裏一滴水不剩。
薛桐只好起床去外面接水喝。
半夜基地漆黑一片，她怕影響到其他人休息，悄咪咪的沒敢開燈。借著手機的微光下到二層樓梯口時候，聽到一層傳來“篤篤篤”鍵盤敲擊的聲音——
這麽晚還有人訓練？
薛桐有些羞愧，跟人家一比，自己進基地第一天十點就洗洗睡了……
她接完水，躡手躡腳地貓步下樓，想著跟新隊友打個招呼，再圍觀學習一下。誰知剛轉個彎，就看到坐在客廳裏的不是別人，正是夢裏拿鍵盤拍她腦袋的隊長大人！
……
一天都沒見他出現，什麽時候回來的？
客廳裏只開了一盞小燈，方屺巖戴著隔音耳機坐在電腦面前，渾然不覺背後多了一個黑乎乎的身影。
五分鐘後。
有人在聊天頻道呼喚他——
[隊伍]Umi：“T神T神，你開直播不看彈幕的？”
[隊伍]Taboo：“？”
[隊伍]Umi：“……”
[隊伍]Sixgod：“…………”
[隊伍]嘰嘰思密達：“………………”
[隊伍]放個P都是愛你的形狀：“……………………”
[隊伍]Umi：“……賊nm驚悚，我褲子都濕了。”
隊友集體切出去看彈幕，並且打字聊天的後果就是——
方屺巖這邊被對面抓住機會一舉打了個團滅。
屏幕一灰，他看了眼自己英雄頭像上100多秒的覆活cd，終於決定切屏去直播間揪出害他團滅的“罪魁禍首”。
淩晨三點半，直播間被五顏六色的彈幕刷屏了。
總的來說，彈幕雖多，整個屏幕上其實只有三個字。
“別回頭。”
7、第 7 章 ...
鍵盤鼠標一停，別墅裏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方屺巖回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大的路飛（海賊王主角）。
然後，他視線上移——
黑暗中，一張慘白如紙的臉，半長的蓬松頭發分在兩邊垂向肩窩。
“……嘿嘿嘿，晚上好。”
薛桐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雙手捏拳，鞋擦著地板往後挪了半步。
值得慶幸的是，方屺巖的表情也沒好到哪兒去。
兩個字，僵硬。
“有事？”
“沒、沒……”薛桐腦門冒汗，“你在直播？”
桌上的攝像頭亮著指示燈。
方屺巖沈默回應。
神啊，這屋子烏七八黑的你開色相頭給誰看？
薛桐：“那我不打擾你了，你繼續，繼續……”
方屺巖轉頭面向屏幕，無視滿屏爆炸“求女鬼正臉”的彈幕，切回到游戲中去。此時離英雄覆活還剩50多秒，他又回頭，薛桐還直挺挺地站在那裏。
“你要不要搬個椅子坐？”
“……哈？”
方屺巖扔下鼠標，長臂一撈，將隔壁一把椅子拖到他右手邊。
請她入座嗎？
面對隊長大人突如其來的善意，薛桐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拒絕，不過如果就這樣坐下來的話……
她指指那個攝像頭。
方屺巖會意，伸手將它調轉180°。
“理解萬歲。”薛桐向他比了個剪刀手。
游戲裏，剛才那個話多的Umi又在問：“T神T神，這是你女朋友嗎？求看正臉啊！”
一群蹲在泉水等待覆活cd的戰友紛紛表示不給看就送。
方屺巖打字，“不是，隊裏數據分析師。”
“騙我們咯，數據分析師住基地？”
“她是——”
剛敲出兩個字，手被薛桐按住。
她的口型：“別別別……”同時急得瘋狂搖晃小手。
方屺巖皺眉，低沈地開口：“怎麽了，我沒開麥。”
“喔……”薛桐肩膀松下來，小聲說，“我不就臨時當個替補嘛，反正也沒人認識，等到線下賽的時候，說不定你們已經找到新人了。”
話說完，她看見方屺巖按下“Back space”鍵，刪掉了那兩個字，轉而回覆隊友——
“中路高地補個眼。”
岔開話題能力果然一流。
這局由於方才那波滅團，兩路高地告破。盡管方屺巖率隊頑強死守，然而裝備差距越拉越大，沒多久就宣告抵抗失敗了。
薛桐怪不好意思的。
要不是她被彈幕當成女鬼，沒準不會輸。
方屺巖退出游戲後不說話也不看彈幕，開始下一局排位後，就靠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周圍的空氣以他為中心形成一個低壓氣場，就像個冰冷的大黑洞，源源不斷地發力，讓人生出壓迫感。
薛桐幾次想挑起話題緩解一下氣氛，都被他用點頭或者搖頭終結。最後只能依賴不停地喝水降壓，直到一大杯水被她喝完——
她說了聲“晚安”便溜之大吉了。
次日，基地一層三個人坐在電腦面前。
可能因為正式報道後的第一天，大家都挺興奮，起得很早。這個“很早”指的是，起床時間在中午之前。
梁世倫最後一個下樓，一看隊友全在，忍不住哇了一嗓子，“起這麽早，神經病啊。”
“第一天上班你不積極點？”說話的人是他們的四號位鐘則，大家都喊他豆腐，是隊裏除了方屺巖外年紀最大的隊員，即傳言中“菜得混不下去退役兩年轉行直播的老鹹魚”。
昨天互相認識的時候，薛桐對他最有好感——
這份好感主要來自於臭醬油之間的惺惺相惜。
“老子昨天單排到兩點好不好？”梁世倫漫不經心地走到他們身邊，像領導視察一樣東看看西瞅瞅，“再說巖哥都沒起呢，你們積極給誰看？”
“巖哥好像不在基地。”豆腐說。
“沒，我昨晚上廁所，看他回來了。”
——消息來源於三號位“嗨哥”，前身“十八線網吧隊萬年替補”。
豆腐：“幾點？”
嗨哥：“上廁所哪看時間了。”
豆腐打了個空嗝，“你們餓不？要等巖哥麽，還是我們先叫個外賣？”
嗨哥：“你都說第一天上班，撇開老大吃飯是不是不太好……”
這時響起一個悠悠的女聲——
“他昨天直播到很晚，還在睡吧，不如我們先吃點填填肚子？”
三個男生齊刷刷看向她。
薛桐擡起頭。
說錯話了？
嗨哥：“直播？！”
豆腐：“你看到的？”
梁世倫：“老子巖哥頭號鐵粉三百年，這輩子都沒見過他直播！”
“嗯吶。”薛桐望著風中淩亂的幾個人，“還開攝像頭了呢。”
怎麽樣？
是不是很驚喜很意外呀？
“不不不不可能，你肯定看錯人了。”梁世倫一副“打死我都不信”的表情，大聲嚷嚷著，“他會開攝像頭，老子直播吃鍵盤——”
話音未落，基地大門被人推開。
老莫出現在門口。
“吃一個，來，現在就吃。”他手裏提著幾個大袋子。
梁世倫：“……”
老莫反手帶上門，“小夥子不要一口一個老子，這裏就你未成年，一點不懂尊敬長輩怎麽回事。來，吃個鍵盤讓我們開心開心。”
他走到客廳時，大家都能聞得到那袋子裏飄出來的飯菜香。
薛桐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
“過來，吃飯。”老莫把一盒盒飯菜端到餐桌上，“你們隊長不容易啊，一個人靠出賣色相養活全隊。”
梁世倫：“不會吧，他真的簽直播了？”
“不然昨晚開直播的那個人是鬼？”老莫說這話時，還有意無意瞟了兩眼薛桐。
嗨哥也吧嗒吧嗒靠過來，“我記得巖哥以前好像立過flag，不拿Ti冠軍堅決不直播？”
“flag就是用來倒的。”老莫似是無奈地搖搖頭，“榮昱俱樂部只給掛名，你們這個戰隊是方長一手掏錢建的，方老板也想不到他有一天會為錢發愁啊。”
薛桐過來拿盒飯，聞言不禁怔住。
等於說方屺巖才是他們的老板？那個什麽榮昱俱樂部就是搞笑的？
可是方屺巖打了這麽多年職業，七七八八獎金一籮筐，又是身價極高的明星選手，居然會缺錢？
而且組個戰隊要花很多錢嗎？
她看了看周圍的“老弱病殘”……
豆腐在圈子裏混的久，心裏多少有點數，沈聲問：“怎麽回事？”
老莫分飲料，“你們別管，吃飯……哎？”他擡頭喊薛桐，“納尼，坐這兒吃啊。”
薛桐抱著盒飯和可樂回到電腦前面，“我在客戶端看Lost開黑。”
Lost是這次Ti的冠軍隊長，同時也是今年一系列賽事中表現最為出色的五號位。薛桐這幾天沒事就看看他的比賽學習經驗。
老莫：“你看看人家，吃飯還在學習。阿倫，學到了嗎？”
梁世倫悶不做聲。
老莫：“用不著這麽愧疚，飯吃完再打。”
“不是。”梁世倫猛然站起來，錘了下桌子，“巖哥缺錢跟我們說啊，我們可以省吃儉用啊，比如沒必要住這麽大房子吧。而且我早就說過，我來打職業就是沖著巖哥，一分錢不要都行。”
大家都被中二少年的狂熱追星方式震驚了。
後來他們才知道，梁世倫這個“天才少年”“天梯第一人”，半年前就被好幾家俱樂部看上了，有的俱樂部甚至開高價直接保證他一線隊的carry位置。
但梁世倫一個沒答應。
用他的話說，他從小看著T神打dota長大的。別人的夢想是Ti冠軍，他的夢想就是坐在T神旁邊與他一同征戰沙場。
“我知道，坐下。”老莫摁下他的肩膀，“沒那麽誇張，你們幾個花不了多少錢。”
嗨哥說：“也不少吧，就我自己這邊來講，我以前那辣雞隊獅子大開口，好像要了巖哥幾十萬解約賠償金什麽的……”
梁世倫鄙視地看著他。
嗨哥兩手一攤，“關我屁事，又不進我腰包。”
豆腐表態：“我是友情覆出。”
老莫嘁一聲，“老子教練兼職保姆兼職吉祥物還只拿一份工錢呢。”
拿了雙倍工資的薛桐難免心虛，裝作認真看比賽。
老莫端著盒飯湊到薛桐身邊，“Lost還是吊啊。”
薛桐點點頭，“他前期節奏感特別好，眼位也很刁鉆。”
梁世倫不依不饒地追問，“既然都沒花什麽錢，巖哥又怎麽會缺錢？”
“……MeG？”豆腐忽然明白了什麽。
“不會是‘中國好隊霸’那帖子吧？打人要賠錢？”梁世倫問。
“腦子不好使就回家多讀讀書。”老莫快被中二少年蠢哭了，“隊霸算什麽，當年還有人爆料你家巖哥‘辣手摧花大淫|魔’呢，要不要——”
噗——
老莫低下頭。
只見薛桐一口冰可樂噴在鍵盤上。
她眼淚汪汪地抱起心愛的鍵盤。
餐桌那邊也沒好到哪兒去，一桌子飯菜噴得到處都是。
滿屋子咳嗽聲此起彼伏。
梁世倫才不關心鍵盤和餐桌。
“那到底怎麽回事啊？”
豆腐說：“和MeG的解約費吧。”
“多少？”
豆腐聳聳肩，看向老莫。
老莫用食指和拇指比了個“八”。
“八百萬？”
“八位數。”
嗝兒。
老莫手指一變，又換了個數字。
這下把屋裏幾個人嚇得氣都不順了——
貧窮限制了他們的想象力。
“付都付了，你們瞎操什麽心。”老莫講得雲淡風輕，仿佛那幾千萬人民幣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好好訓練，馬上就是秋季賽預選，別的事都跟你們沒關系。”
梁世倫氣得咬牙切齒，“MeG他媽就是一群賤B，踢我巖哥，黑人又黑錢。”
“放你去咬他？”
“別讓老子下次見到這群賤B！”
老莫：“電子競技，成績說話。贏了做什麽都是對的，輸了連呼吸都是錯的，有什麽仇什麽怨，去賽場用男人的方式解決。”
薛桐：“……”
“還有女人。”
眾人消化了一番莫教練的諄諄教誨。
“辣手摧花大淫|魔”出現了。
出乎薛桐的意料，他是從外面回來的，手裏還拿著一卷東西。
周身殺氣騰騰。
一定是錯覺。
8、第 8 章 ...
薛桐現在知道了。
畏懼方屺巖的不止她一個。
這別墅裏除了老莫之外的所有人，包括囂張跋扈的殺馬特中二追星族，見了方大老板之後那都是大氣不敢吭一聲。
如果排除暴力威脅這個因素的話，姑且可以將其理解為——雇傭與被雇傭關系下的常態。
“方老板沒多睡會兒？”老莫翹著二郎腿。
方屺巖反問：“幾點了？”
“十二點！”梁世倫搶答道。
方屺巖淡淡瞥他一眼。
老莫暗自想，這傻孩子啊，人家哪兒是問他時間。
方屺巖迎著眾人的註目禮，簡單掃視了一圈客廳，隨後在一面光禿禿的白墻前面駐足。
“這是隊規，都過來看一下。”他將手中那卷海報狀的東西展開，貼在墻上。
很快，幾顆高低不一的腦袋湊上來圍成一圈。
老莫饒有興味地吹了個口哨。
待眾人閱讀完畢，方屺巖淡然宣布：“明天開始正式實行。”
他說完，發現大家的表情都有點一言難盡。
“有問題？”
豆腐：“我沒意見。”
其餘三人眾：……
這時候就需要有個革命黨人勇敢地站出來。
來了。
梁世倫一馬當先，“不是，別的我都能理解，為什麽每天九點就要起床啊？難道我打了個假職業？不是說職業選手都下午才開始活動的嗎？”
一陣短暫的沈默。
“阿倫。”老莫喊他。
“幹嘛？”
“我就喜歡你這種面對強拳置生死於度外的無產階級大無畏精神。”
嗨哥沒忍住笑出聲，零點幾秒後立刻正色，恢覆嚴肅表情。
方屺巖冷聲問：“Ti期間每天第一場比賽什麽時候開始？”
梁世倫：“我在中國都是半夜看的……”
老莫替他回答：“九點半入場，十點開打。”
“如果你習慣了下午再起床這種作息時間，到比賽時就會發現，你根本沒有狀態去應對上午的場次。”方屺巖接著說，“不過每次出國比賽之前，我們會根據時差具體調整那段時間的訓練計劃。”
梁世倫重重地點了幾個頭。
沒什麽比他偶像的話更具信服力了。
“還有什麽問題？”方屺巖又看向三號位嗨哥。
他一副憋尿的表情，顯然有話想說。
“別的我都能理解，那個……天梯……有必要花這麽多時間嗎？”嗨哥漲紅著臉，腦袋縮回肉乎乎的脖子裏。
隊規上寫著每天至少五個小時天梯高分局排位賽，按一小時一局來算，每天也得至少五局。按照嗨哥的認知，職業隊一般系統性訓練較多，例如嘗試各種戰術體系，閑下來才打打天梯，因此基本不會對路人局有什麽硬性規定。
“這個是我的問題。”方屺巖沈吟片刻後道。
嗨哥難掩驚訝之色，甚至連平常被肥肉擠到看不見的眼縫都睜開了。
方屺巖：“因為我們目前接到的訓練賽太少，所以只能讓你們先打路人保持手感，抱歉。”
“哦……沒事，沒事的。”嗨哥不再表示異議。
方屺巖轉向在一邊裝死的薛桐，“你可以不用打這麽多。”
“昂？”她受寵若驚。
“因為你還要做數據分析。”
“……”
方屺巖：“你有問題嗎？”
在場沒表態的只剩薛桐一個了。
好吧。
別的都可以理解……
她指著《隊規》最後一條，“這個……這個……為什麽？”
——每周兩次健身房訓練。
大兄弟，我們搞電子競技的，鍛煉肉搏技術麽？還是扛揍能力？
莫非隊長擔心他們幾個不夠打？
這回方屺巖沒回答，他低聲笑了下，走到老莫身邊，拍拍他肩膀。
“教練的血淚史，說說。”
老莫轉了轉肩關節，突然橫起飛他一肘子，方屺巖敏捷地閃開。
老莫朝向大家，做起擴胸運動，“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年輕人。看看你們隊長，一把年紀了，照樣能把你們幾個吊起來打。”
眾人：“……”
空氣中響起一段歡快的旋律。
“我接個電話。”
薛桐跑開，一面看了眼手機。
——宇宙無敵超能力霹靂皇太後。
前有狼，後有虎。
她躲到廚房，指尖哆嗦著按下接聽鍵。
“餵，薛桐？”母上大人二十年如一日地直呼她大名。
“媽。”
“在午休嗎？”
“沒……”薛桐緊張地望望外面，“剛開完會。”
“工作定下來了？”
“嗯，就上次說的那個。”
“都還順利吧？怎麽中午還在開會，吃過飯了嗎？”
“吃了。”
太後語重心長道：“剛工作，忙一點都正常。但要註意休息，飲食也要盡量規律，保證營養，不要仗著年輕就透支健康，知道了嗎？”
“……嗯，我都知道的。媽，你就放心吧。”
“有什麽問題要跟家裏說。”
“知道。”
“對了，你十一回來嗎？”
薛桐想想隊規裏一周一天的假期，似乎沒提國家法定節假日的事……
“可能回不了。”
太後頓了下，“……也能理解，新創業團隊都是這樣。你們領導怎麽樣？”
領導……方大boss嗎……
除了人長得有點兇，不承諾率先放棄使用武力，其他好像也沒啥毛病。
薛桐告訴她：“挺好的，就是有點嚴厲。”
太後說：“嚴厲好，我最近剛學到一個新詞——狼性上司，專門治你這種懶懶散散、剛出象牙塔的大學生。剛開始工作時可能不習慣，覺得太苦了，但只要努力堅持下來，你就能得到很好的鍛煉，以後……”
……狼性上司。
薛桐想象了一下，灰太狼將喜羊羊生吞活剝後血淋淋的場景。
打了個寒噤。
“怎麽不說話了？”太後問。
薛桐敲了兩下手機殼，“……公司信號不好。”
“那你休息吧，下次再打給你。”
“好，代我向爸爸問好。”
“嗯。”
掛掉電話，薛桐擦擦額頭邊的冷汗，一回頭看見開放式的廚房外站了個人。
哦不對，狼。
“……”她眼角直抽筋。
方屺巖進來，將手中冷硬結塊的盒飯倒進一個陶瓷碗中，放進微波爐。
薛桐下意識要溜，被他喊住——
“你不應該對父母隱瞞。”
語氣雖談不上嚴厲，卻令薛桐感覺自己好似一個被家長抓到了把柄的小孩。
他按下幾個按鈕，叮地一聲，微波爐開始工作。
薛桐面對著他的背，壓迫感減弱不少，她理了理自己的想法，緩緩地說：“因為家裏人不是很支持我幹這行。不過我是成年人了，在工作上我有自己的打算，時機成熟的時候會告訴他們。而且打比賽也就一時湊數而已，沒必要讓他們為我擔心。”
“哦。”
方屺巖轉過身來，他們離得很近，身高差迫使薛桐仰起頭才能與他對視——
在他那張晚期重度面癱臉上，竟然找不到一丁點困倦。
她嚴重懷疑這男人根本不用睡覺。
昨天直播到天快亮，自己早上九點半以後就一直在客廳，沒見過方屺巖出門，說明他在那之前就出去了。
“還住得慣麽？”他問。
薛桐回過神，“……慣。”
這什麽用詞。
“有什麽問題找老莫，用錢的話找崔雨雯。”
“好。”薛桐低頭觀賞自己的拖鞋，忽然想起昨天老莫說他缺錢的事，她躊躇了一會兒，小聲說，“我的工資……”
“合同不滿意？”
“沒有。”她馬上搖頭。
說工資太多了，是不是顯得自己又假又作？
她斟酌了下措辭，“我是覺得，沒必要拿兩份工資。算我數據分析師那份就可以了，我吃住在基地，打幾場比賽應該不會花我太多時間……”
“不行。”方屺巖沈嗓。
“啊？”哪裏不行？
“在我這裏，幹多少活拿多少錢，報酬不會少了誰的，這是我的原則。你現在需要同時完成兩個人的工作任務，領兩份薪水合情合理。”
“喔……”
薛桐感動萬分地想，隊長大人要是不從事電子競技，開個公司可能也不錯，至少是個不剝削勞動人民的良心資本家。
至於狼性上司什麽的……
“不過……”
啊哈？後面還有轉折——
“報酬和付出相對等，如果你不能完成你的工作，我也會……”
他皺了皺鼻子。
薛桐一個激靈：幹嘛，揍我啊？
她聽到背後有腳步聲。
方屺巖：“老莫。”
莫志峰似乎是來找他的。
“我去打天梯。”薛桐先逃為敬。
老莫望著她倉惶逃竄的背影，“這群小孩好像都很怕你。”
方屺巖：“……”
老莫：“尤其納尼醬，一見你就像耗子見到貓。”
“沒看出來。”男人從微波爐中取出他的午飯。
“……”老莫腹誹，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連嗨哥那種200多斤的漢子見了他都瑟瑟發抖，還有豆腐這種老江湖，看完他神一般的變態隊規之後只敢悶頭說“沒意見”。
啊呸，沒意見。
“你別總板著一張臉，對人家小姑娘好一點。”
方屺巖不以為然，“我對她哪裏不好了？”
老莫：“……”
你他媽這輩子活該單身狗。
白瞎了一張臉。
9、第 9 章 ...
老莫教育完方屺巖，說：“我今天早點回去。”
“怎麽？”
“還能怎麽？為你服務了幾天，老婆不高興了唄。”
“哪個老婆？”
“……多雲。”
多雲是他現任女友，老莫在換了無數個女友後，一心急著結婚，張口閉口就喊人家“老婆”。
方屺巖點頭，“那你回去吧。”
“小雯請的阿姨過兩天才會來，晚飯自己解決啊。”
方屺巖白他一眼，“你還怕我餓死麽。”
老莫笑了笑，臨走時不忘叮囑：“小區北門斜對面，有個家常菜館挺不錯的，就你們中午吃的這家。不過他們不送外賣，你們可以過去吃，或者找個人買了帶回來。”
“你親戚開的？”
“我二大爺。”
方屺巖沒接受他的推薦。
這年代，不送外賣開什麽飯店？
他在app上點了個海鮮飯。
大家吃得津津有味，齊聲稱讚隊長的點菜水平比教練高多了，並且還拍照傳到群裏@憂郁の莫裏亞蒂，順便拍一通隊長的馬屁。
薛桐也吃了一大碗。
沒想當天晚上十點多，肚子就開始鬧騰。
薛桐看看別人，一個個坐在電腦面前穩如泰山，心想一定是自己的腸道菌群還沒適應祖國的飲食環境。
她從母親給她準備的藥箱裏找了瓶黃連素，吃了四粒，然後一覺睡到天亮，起床時肚子還在隱隱作痛。
好在她不用和別人搶一個衛生間，蹲起馬桶來悠然自得。於是拿著手機一蹲蹲忘了時間，等她下樓一看，客廳裏已經四人就位了——
客廳中央擺著兩排臺式機，三三相對。
方屺巖和阿倫坐在一排，嗨哥和豆腐坐對面一排。
那倆人正吵得不可開交——
嗨哥：“分低怎麽了？分低怎麽了？分低沒人權？”
“天梯第一人”梁世倫嗤笑：“所以只能在網吧隊替補啊。”
嗨哥：“尼瑪我以前那隊的傻逼老板，看上一個女主播，為了追那女的，把她菜雞弟弟弄進來打，叫老子去替補。怪我咯？”
梁世倫：“還不是你最菜，不然怎麽偏偏叫你去替補？”
嗨哥：“那個菜雞要打三啊！”
豆腐當好好先生，“別爭了，我最低。”
——超凡四，比薛桐還低，作為職業選手確實有點不夠看。
梁世倫看他年紀比自己大不少，沒好意思繼續嗆他。
“選人選人，拿個保我的啊。”
豆腐一擡眼，第一個發現薛桐的存在。
“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你們在開黑？”
“嗯，我們已經排進去了。等這把打完，帶你一起排。”
“好。”
反正沒趕上黑車，薛桐慢悠悠去冰箱裏取了一瓶酸奶才回來。路過方屺巖時，看到他居然沒在那三個人的車上，而是在跟AI（人工智能）練solo。
這款AI剛出世時便橫掃各路職業大神，後來雖然有人號稱能擊敗它，也都是通過針對機器人不會變通的弱點，幹擾它的判斷來實現的。
若論正常對線，AI依然無人能敵。
薛桐吸著酸奶看了會兒，方屺巖操作的影魔已經被壓了整整一級。
其實人類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很厲害了，畢竟機器在走位和補刀的血量計算上永遠不會出現失誤，更不用說這款AI能夠集百家之長於一身，學習和模擬各路高手的騷操作，堪稱dota界的Alpha Go。
等方屺巖打出GG（認輸），薛桐才問：“你怎麽不勾兵啊？”
只要在對線開始之前，走到對面一二塔之間把敵方小兵勾引走，AI就會立刻變成智障……
“沒意義。”方屺巖活動活動手指，“練習對線而已。”
……原來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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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桐這才聽懂，“方長”這外號的內涵——
原來日是個動詞。
她紅了臉，“我是數據分析師，暫時打個替補而已。”
“臨時工啊……”梁世倫嘟囔，“那、那你睡哪兒啊？”
薛桐看向老莫，老莫擡手指樓上，“三層，閣樓。”
梁世倫撩開基佬紫劉海，拍拍胸口，“還好還好……”
“又不跟你住，你戲那麽多幹啥。”老莫一臉嫌棄地推開他，“還不滾去幹活，等你們隊長回來，看到訓練房跟垃圾場一樣，明天你就可以收拾行李回家寫作業了。”
梁世倫麻溜地滾了。
老莫轉頭換了張和顏悅色的臉對薛桐說：“方長和小雯幫你把房間都收拾好了……哦，方長就是你們隊長，方屺巖；小雯是你們的美女經理。”
“嗯，我知道。”薛桐說。
前兩天來跟她談合同的就是經理崔雨雯。
“帶你上去？”
“好。”
老莫終於想起幫她扛行李。
“讓你住閣樓主要是考慮到男女問題，這樣方便一點，你能理解吧？”
薛桐感激地點頭。
老莫把她送到三樓，“衛生間也是獨立的，你自己進去看看吧，有什麽問題再找我。時間太緊，基地的電腦還沒裝完……”
薛桐現在相信秦璐當初跟她說的——
數據分析師還得兼職叫外賣訂機票等等工作。
老莫這哪是教練啊？怎麽看都是基地一保姆，文能接客，武能裝機，好像還得兼顧新隊員的感情聯絡問題……
看這情形還真應了網友的吐槽，Halo就是一老弱病殘的草臺班子。
百廢待興，薛同學頓時感到肩上重擔千鈞！
薛桐先向辛勤的園丁老莫同志致以誠摯的謝意。
老莫：“好好休息。你們隊長今天不在，想幹什麽都隨意。”
咦？怎麽聽起來跟那位紫毛小屁孩的待遇不太一樣。
老莫帶著笑，揮揮手準備下樓。
薛桐突然想起件事，忙追出來，“教練……”
“還有事嗎？”
“我就想問……既然隊裏缺個五號位，你為什麽不打？”
歷來Dota2職業戰隊裏，老年選手轉型五號位的例子不要太多，教練臨時頂替某位隊員上陣比賽亦非罕見。隊裏既然有Moriaty這樣戰功赫赫的老Ti冠軍，犯不著讓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數據分析師填坑啊。
老莫轉過身去，握拳裝模作樣地捶捶腰。
“腰肌勞損，看到沒？職業病，一個小時都坐不住。”
“再說我都快三十了，總要考慮下家庭問題是吧。天天住基地陪吃陪喝陪練，你是我老婆你能同意嗎？”
薛桐在心裏說，恐怕不能。
“最重要的是，我已經拿過冠軍了，納尼醬。”他突然認真起來，表情中那種油膩感亦隨之消失不見，“Ti冠軍這東西，對很多職業選手來說，是他們不計一切代價也要追逐的夢想。正因為付出得太多，得到的也太多，一旦這個夢想實現……我讀書少，你聽說過一句話麽？”
薛桐不知道他想說的是哪句。
——“Ti冠軍之於Dota2職業選手，是對過去的一種償還，也是對未來的一種透支。”
老莫朝她一擺手，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方屺巖壓根沒有邀請過我回來打職業，他知道，我早就沒了這份心氣。”
說完他晃晃蕩蕩地下了樓。
既來之，則安之。
安頓好之後，薛桐幫老莫他們一起，將基地一層裏裏外外收拾幹凈。
體力勞動完格外累，晚上她很早就睡了。
睡到半夜她做了個夢，夢見她身處容納萬人的體育場中央，光束打在她身上，她是那麽耀眼，在觀眾歡呼聲中走向玻璃對戰房。
她滿懷信心地在電腦前坐下，一擡頭，只看見太後的臉正懸在對戰房外，隔著一層玻璃，陰森森地註視著她。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於是整場比賽中，她雙手完全不聽使喚，走哪兒死哪兒，最後死到出不了門，方屺巖氣得抄起鍵盤就砸她腦袋上……
救命！！——
薛桐從噩夢中驚醒。
嗓子幹得要冒煙。
她舔舔嘴唇，伸手去摸床頭的杯子。仰頭一倒，才發現杯子裏一滴水不剩。
薛桐只好起床去外面接水喝。
半夜基地漆黑一片，她怕影響到其他人休息，悄咪咪的沒敢開燈。借著手機的微光下到二層樓梯口時候，聽到一層傳來“篤篤篤”鍵盤敲擊的聲音——
這麽晚還有人訓練？
薛桐有些羞愧，跟人家一比，自己進基地第一天十點就洗洗睡了……
她接完水，躡手躡腳地貓步下樓，想著跟新隊友打個招呼，再圍觀學習一下。誰知剛轉個彎，就看到坐在客廳裏的不是別人，正是夢裏拿鍵盤拍她腦袋的隊長大人！
……
一天都沒見他出現，什麽時候回來的？
客廳裏只開了一盞小燈，方屺巖戴著隔音耳機坐在電腦面前，渾然不覺背後多了一個黑乎乎的身影。
五分鐘後。
有人在聊天頻道呼喚他——
[隊伍]Umi：“T神T神，你開直播不看彈幕的？”
[隊伍]Taboo：“？”
[隊伍]Umi：“……”
[隊伍]Sixgod：“…………”
[隊伍]嘰嘰思密達：“………………”
[隊伍]放個P都是愛你的形狀：“……………………”
[隊伍]Umi：“……賊nm驚悚，我褲子都濕了。”
隊友集體切出去看彈幕，並且打字聊天的後果就是——
方屺巖這邊被對面抓住機會一舉打了個團滅。
屏幕一灰，他看了眼自己英雄頭像上100多秒的覆活cd，終於決定切屏去直播間揪出害他團滅的“罪魁禍首”。
淩晨三點半，直播間被五顏六色的彈幕刷屏了。
總的來說，彈幕雖多，整個屏幕上其實只有三個字。
“別回頭。”
7、第 7 章 ...
鍵盤鼠標一停，別墅裏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方屺巖回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大的路飛（海賊王主角）。
然後，他視線上移——
黑暗中，一張慘白如紙的臉，半長的蓬松頭發分在兩邊垂向肩窩。
“……嘿嘿嘿，晚上好。”
薛桐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雙手捏拳，鞋擦著地板往後挪了半步。
值得慶幸的是，方屺巖的表情也沒好到哪兒去。
兩個字，僵硬。
“有事？”
“沒、沒……”薛桐腦門冒汗，“你在直播？”
桌上的攝像頭亮著指示燈。
方屺巖沈默回應。
神啊，這屋子烏七八黑的你開色相頭給誰看？
薛桐：“那我不打擾你了，你繼續，繼續……”
方屺巖轉頭面向屏幕，無視滿屏爆炸“求女鬼正臉”的彈幕，切回到游戲中去。此時離英雄覆活還剩50多秒，他又回頭，薛桐還直挺挺地站在那裏。
“你要不要搬個椅子坐？”
“……哈？”
方屺巖扔下鼠標，長臂一撈，將隔壁一把椅子拖到他右手邊。
請她入座嗎？
面對隊長大人突如其來的善意，薛桐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拒絕，不過如果就這樣坐下來的話……
她指指那個攝像頭。
方屺巖會意，伸手將它調轉180°。
“理解萬歲。”薛桐向他比了個剪刀手。
游戲裏，剛才那個話多的Umi又在問：“T神T神，這是你女朋友嗎？求看正臉啊！”
一群蹲在泉水等待覆活cd的戰友紛紛表示不給看就送。
方屺巖打字，“不是，隊裏數據分析師。”
“騙我們咯，數據分析師住基地？”
“她是——”
剛敲出兩個字，手被薛桐按住。
她的口型：“別別別……”同時急得瘋狂搖晃小手。
方屺巖皺眉，低沈地開口：“怎麽了，我沒開麥。”
“喔……”薛桐肩膀松下來，小聲說，“我不就臨時當個替補嘛，反正也沒人認識，等到線下賽的時候，說不定你們已經找到新人了。”
話說完，她看見方屺巖按下“Back space”鍵，刪掉了那兩個字，轉而回覆隊友——
“中路高地補個眼。”
岔開話題能力果然一流。
這局由於方才那波滅團，兩路高地告破。盡管方屺巖率隊頑強死守，然而裝備差距越拉越大，沒多久就宣告抵抗失敗了。
薛桐怪不好意思的。
要不是她被彈幕當成女鬼，沒準不會輸。
方屺巖退出游戲後不說話也不看彈幕，開始下一局排位後，就靠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周圍的空氣以他為中心形成一個低壓氣場，就像個冰冷的大黑洞，源源不斷地發力，讓人生出壓迫感。
薛桐幾次想挑起話題緩解一下氣氛，都被他用點頭或者搖頭終結。最後只能依賴不停地喝水降壓，直到一大杯水被她喝完——
她說了聲“晚安”便溜之大吉了。
次日，基地一層三個人坐在電腦面前。
可能因為正式報道後的第一天，大家都挺興奮，起得很早。這個“很早”指的是，起床時間在中午之前。
梁世倫最後一個下樓，一看隊友全在，忍不住哇了一嗓子，“起這麽早，神經病啊。”
“第一天上班你不積極點？”說話的人是他們的四號位鐘則，大家都喊他豆腐，是隊裏除了方屺巖外年紀最大的隊員，即傳言中“菜得混不下去退役兩年轉行直播的老鹹魚”。
昨天互相認識的時候，薛桐對他最有好感——
這份好感主要來自於臭醬油之間的惺惺相惜。
“老子昨天單排到兩點好不好？”梁世倫漫不經心地走到他們身邊，像領導視察一樣東看看西瞅瞅，“再說巖哥都沒起呢，你們積極給誰看？”
“巖哥好像不在基地。”豆腐說。
“沒，我昨晚上廁所，看他回來了。”
——消息來源於三號位“嗨哥”，前身“十八線網吧隊萬年替補”。
豆腐：“幾點？”
嗨哥：“上廁所哪看時間了。”
豆腐打了個空嗝，“你們餓不？要等巖哥麽，還是我們先叫個外賣？”
嗨哥：“你都說第一天上班，撇開老大吃飯是不是不太好……”
這時響起一個悠悠的女聲——
“他昨天直播到很晚，還在睡吧，不如我們先吃點填填肚子？”
三個男生齊刷刷看向她。
薛桐擡起頭。
說錯話了？
嗨哥：“直播？！”
豆腐：“你看到的？”
梁世倫：“老子巖哥頭號鐵粉三百年，這輩子都沒見過他直播！”
“嗯吶。”薛桐望著風中淩亂的幾個人，“還開攝像頭了呢。”
怎麽樣？
是不是很驚喜很意外呀？
“不不不不可能，你肯定看錯人了。”梁世倫一副“打死我都不信”的表情，大聲嚷嚷著，“他會開攝像頭，老子直播吃鍵盤——”
話音未落，基地大門被人推開。
老莫出現在門口。
“吃一個，來，現在就吃。”他手裏提著幾個大袋子。
梁世倫：“……”
老莫反手帶上門，“小夥子不要一口一個老子，這裏就你未成年，一點不懂尊敬長輩怎麽回事。來，吃個鍵盤讓我們開心開心。”
他走到客廳時，大家都能聞得到那袋子裏飄出來的飯菜香。
薛桐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
“過來，吃飯。”老莫把一盒盒飯菜端到餐桌上，“你們隊長不容易啊，一個人靠出賣色相養活全隊。”
梁世倫：“不會吧，他真的簽直播了？”
“不然昨晚開直播的那個人是鬼？”老莫說這話時，還有意無意瞟了兩眼薛桐。
嗨哥也吧嗒吧嗒靠過來，“我記得巖哥以前好像立過flag，不拿Ti冠軍堅決不直播？”
“flag就是用來倒的。”老莫似是無奈地搖搖頭，“榮昱俱樂部只給掛名，你們這個戰隊是方長一手掏錢建的，方老板也想不到他有一天會為錢發愁啊。”
薛桐過來拿盒飯，聞言不禁怔住。
等於說方屺巖才是他們的老板？那個什麽榮昱俱樂部就是搞笑的？
可是方屺巖打了這麽多年職業，七七八八獎金一籮筐，又是身價極高的明星選手，居然會缺錢？
而且組個戰隊要花很多錢嗎？
她看了看周圍的“老弱病殘”……
豆腐在圈子裏混的久，心裏多少有點數，沈聲問：“怎麽回事？”
老莫分飲料，“你們別管，吃飯……哎？”他擡頭喊薛桐，“納尼，坐這兒吃啊。”
薛桐抱著盒飯和可樂回到電腦前面，“我在客戶端看Lost開黑。”
Lost是這次Ti的冠軍隊長，同時也是今年一系列賽事中表現最為出色的五號位。薛桐這幾天沒事就看看他的比賽學習經驗。
老莫：“你看看人家，吃飯還在學習。阿倫，學到了嗎？”
梁世倫悶不做聲。
老莫：“用不著這麽愧疚，飯吃完再打。”
“不是。”梁世倫猛然站起來，錘了下桌子，“巖哥缺錢跟我們說啊，我們可以省吃儉用啊，比如沒必要住這麽大房子吧。而且我早就說過，我來打職業就是沖著巖哥，一分錢不要都行。”
大家都被中二少年的狂熱追星方式震驚了。
後來他們才知道，梁世倫這個“天才少年”“天梯第一人”，半年前就被好幾家俱樂部看上了，有的俱樂部甚至開高價直接保證他一線隊的carry位置。
但梁世倫一個沒答應。
用他的話說，他從小看著T神打dota長大的。別人的夢想是Ti冠軍，他的夢想就是坐在T神旁邊與他一同征戰沙場。
“我知道，坐下。”老莫摁下他的肩膀，“沒那麽誇張，你們幾個花不了多少錢。”
嗨哥說：“也不少吧，就我自己這邊來講，我以前那辣雞隊獅子大開口，好像要了巖哥幾十萬解約賠償金什麽的……”
梁世倫鄙視地看著他。
嗨哥兩手一攤，“關我屁事，又不進我腰包。”
豆腐表態：“我是友情覆出。”
老莫嘁一聲，“老子教練兼職保姆兼職吉祥物還只拿一份工錢呢。”
拿了雙倍工資的薛桐難免心虛，裝作認真看比賽。
老莫端著盒飯湊到薛桐身邊，“Lost還是吊啊。”
薛桐點點頭，“他前期節奏感特別好，眼位也很刁鉆。”
梁世倫不依不饒地追問，“既然都沒花什麽錢，巖哥又怎麽會缺錢？”
“……MeG？”豆腐忽然明白了什麽。
“不會是‘中國好隊霸’那帖子吧？打人要賠錢？”梁世倫問。
“腦子不好使就回家多讀讀書。”老莫快被中二少年蠢哭了，“隊霸算什麽，當年還有人爆料你家巖哥‘辣手摧花大淫|魔’呢，要不要——”
噗——
老莫低下頭。
只見薛桐一口冰可樂噴在鍵盤上。
她眼淚汪汪地抱起心愛的鍵盤。
餐桌那邊也沒好到哪兒去，一桌子飯菜噴得到處都是。
滿屋子咳嗽聲此起彼伏。
梁世倫才不關心鍵盤和餐桌。
“那到底怎麽回事啊？”
豆腐說：“和MeG的解約費吧。”
“多少？”
豆腐聳聳肩，看向老莫。
老莫用食指和拇指比了個“八”。
“八百萬？”
“八位數。”
嗝兒。
老莫手指一變，又換了個數字。
這下把屋裏幾個人嚇得氣都不順了——
貧窮限制了他們的想象力。
“付都付了，你們瞎操什麽心。”老莫講得雲淡風輕，仿佛那幾千萬人民幣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好好訓練，馬上就是秋季賽預選，別的事都跟你們沒關系。”
梁世倫氣得咬牙切齒，“MeG他媽就是一群賤B，踢我巖哥，黑人又黑錢。”
“放你去咬他？”
“別讓老子下次見到這群賤B！”
老莫：“電子競技，成績說話。贏了做什麽都是對的，輸了連呼吸都是錯的，有什麽仇什麽怨，去賽場用男人的方式解決。”
薛桐：“……”
“還有女人。”
眾人消化了一番莫教練的諄諄教誨。
“辣手摧花大淫|魔”出現了。
出乎薛桐的意料，他是從外面回來的，手裏還拿著一卷東西。
周身殺氣騰騰。
一定是錯覺。
8、第 8 章 ...
薛桐現在知道了。
畏懼方屺巖的不止她一個。
這別墅裏除了老莫之外的所有人，包括囂張跋扈的殺馬特中二追星族，見了方大老板之後那都是大氣不敢吭一聲。
如果排除暴力威脅這個因素的話，姑且可以將其理解為——雇傭與被雇傭關系下的常態。
“方老板沒多睡會兒？”老莫翹著二郎腿。
方屺巖反問：“幾點了？”
“十二點！”梁世倫搶答道。
方屺巖淡淡瞥他一眼。
老莫暗自想，這傻孩子啊，人家哪兒是問他時間。
方屺巖迎著眾人的註目禮，簡單掃視了一圈客廳，隨後在一面光禿禿的白墻前面駐足。
“這是隊規，都過來看一下。”他將手中那卷海報狀的東西展開，貼在墻上。
很快，幾顆高低不一的腦袋湊上來圍成一圈。
老莫饒有興味地吹了個口哨。
待眾人閱讀完畢，方屺巖淡然宣布：“明天開始正式實行。”
他說完，發現大家的表情都有點一言難盡。
“有問題？”
豆腐：“我沒意見。”
其餘三人眾：……
這時候就需要有個革命黨人勇敢地站出來。
來了。
梁世倫一馬當先，“不是，別的我都能理解，為什麽每天九點就要起床啊？難道我打了個假職業？不是說職業選手都下午才開始活動的嗎？”
一陣短暫的沈默。
“阿倫。”老莫喊他。
“幹嘛？”
“我就喜歡你這種面對強拳置生死於度外的無產階級大無畏精神。”
嗨哥沒忍住笑出聲，零點幾秒後立刻正色，恢覆嚴肅表情。
方屺巖冷聲問：“Ti期間每天第一場比賽什麽時候開始？”
梁世倫：“我在中國都是半夜看的……”
老莫替他回答：“九點半入場，十點開打。”
“如果你習慣了下午再起床這種作息時間，到比賽時就會發現，你根本沒有狀態去應對上午的場次。”方屺巖接著說，“不過每次出國比賽之前，我們會根據時差具體調整那段時間的訓練計劃。”
梁世倫重重地點了幾個頭。
沒什麽比他偶像的話更具信服力了。
“還有什麽問題？”方屺巖又看向三號位嗨哥。
他一副憋尿的表情，顯然有話想說。
“別的我都能理解，那個……天梯……有必要花這麽多時間嗎？”嗨哥漲紅著臉，腦袋縮回肉乎乎的脖子裏。
隊規上寫著每天至少五個小時天梯高分局排位賽，按一小時一局來算，每天也得至少五局。按照嗨哥的認知，職業隊一般系統性訓練較多，例如嘗試各種戰術體系，閑下來才打打天梯，因此基本不會對路人局有什麽硬性規定。
“這個是我的問題。”方屺巖沈吟片刻後道。
嗨哥難掩驚訝之色，甚至連平常被肥肉擠到看不見的眼縫都睜開了。
方屺巖：“因為我們目前接到的訓練賽太少，所以只能讓你們先打路人保持手感，抱歉。”
“哦……沒事，沒事的。”嗨哥不再表示異議。
方屺巖轉向在一邊裝死的薛桐，“你可以不用打這麽多。”
“昂？”她受寵若驚。
“因為你還要做數據分析。”
“……”
方屺巖：“你有問題嗎？”
在場沒表態的只剩薛桐一個了。
好吧。
別的都可以理解……
她指著《隊規》最後一條，“這個……這個……為什麽？”
——每周兩次健身房訓練。
大兄弟，我們搞電子競技的，鍛煉肉搏技術麽？還是扛揍能力？
莫非隊長擔心他們幾個不夠打？
這回方屺巖沒回答，他低聲笑了下，走到老莫身邊，拍拍他肩膀。
“教練的血淚史，說說。”
老莫轉了轉肩關節，突然橫起飛他一肘子，方屺巖敏捷地閃開。
老莫朝向大家，做起擴胸運動，“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年輕人。看看你們隊長，一把年紀了，照樣能把你們幾個吊起來打。”
眾人：“……”
空氣中響起一段歡快的旋律。
“我接個電話。”
薛桐跑開，一面看了眼手機。
——宇宙無敵超能力霹靂皇太後。
前有狼，後有虎。
她躲到廚房，指尖哆嗦著按下接聽鍵。
“餵，薛桐？”母上大人二十年如一日地直呼她大名。
“媽。”
“在午休嗎？”
“沒……”薛桐緊張地望望外面，“剛開完會。”
“工作定下來了？”
“嗯，就上次說的那個。”
“都還順利吧？怎麽中午還在開會，吃過飯了嗎？”
“吃了。”
太後語重心長道：“剛工作，忙一點都正常。但要註意休息，飲食也要盡量規律，保證營養，不要仗著年輕就透支健康，知道了嗎？”
“……嗯，我都知道的。媽，你就放心吧。”
“有什麽問題要跟家裏說。”
“知道。”
“對了，你十一回來嗎？”
薛桐想想隊規裏一周一天的假期，似乎沒提國家法定節假日的事……
“可能回不了。”
太後頓了下，“……也能理解，新創業團隊都是這樣。你們領導怎麽樣？”
領導……方大boss嗎……
除了人長得有點兇，不承諾率先放棄使用武力，其他好像也沒啥毛病。
薛桐告訴她：“挺好的，就是有點嚴厲。”
太後說：“嚴厲好，我最近剛學到一個新詞——狼性上司，專門治你這種懶懶散散、剛出象牙塔的大學生。剛開始工作時可能不習慣，覺得太苦了，但只要努力堅持下來，你就能得到很好的鍛煉，以後……”
……狼性上司。
薛桐想象了一下，灰太狼將喜羊羊生吞活剝後血淋淋的場景。
打了個寒噤。
“怎麽不說話了？”太後問。
薛桐敲了兩下手機殼，“……公司信號不好。”
“那你休息吧，下次再打給你。”
“好，代我向爸爸問好。”
“嗯。”
掛掉電話，薛桐擦擦額頭邊的冷汗，一回頭看見開放式的廚房外站了個人。
哦不對，狼。
“……”她眼角直抽筋。
方屺巖進來，將手中冷硬結塊的盒飯倒進一個陶瓷碗中，放進微波爐。
薛桐下意識要溜，被他喊住——
“你不應該對父母隱瞞。”
語氣雖談不上嚴厲，卻令薛桐感覺自己好似一個被家長抓到了把柄的小孩。
他按下幾個按鈕，叮地一聲，微波爐開始工作。
薛桐面對著他的背，壓迫感減弱不少，她理了理自己的想法，緩緩地說：“因為家裏人不是很支持我幹這行。不過我是成年人了，在工作上我有自己的打算，時機成熟的時候會告訴他們。而且打比賽也就一時湊數而已，沒必要讓他們為我擔心。”
“哦。”
方屺巖轉過身來，他們離得很近，身高差迫使薛桐仰起頭才能與他對視——
在他那張晚期重度面癱臉上，竟然找不到一丁點困倦。
她嚴重懷疑這男人根本不用睡覺。
昨天直播到天快亮，自己早上九點半以後就一直在客廳，沒見過方屺巖出門，說明他在那之前就出去了。
“還住得慣麽？”他問。
薛桐回過神，“……慣。”
這什麽用詞。
“有什麽問題找老莫，用錢的話找崔雨雯。”
“好。”薛桐低頭觀賞自己的拖鞋，忽然想起昨天老莫說他缺錢的事，她躊躇了一會兒，小聲說，“我的工資……”
“合同不滿意？”
“沒有。”她馬上搖頭。
說工資太多了，是不是顯得自己又假又作？
她斟酌了下措辭，“我是覺得，沒必要拿兩份工資。算我數據分析師那份就可以了，我吃住在基地，打幾場比賽應該不會花我太多時間……”
“不行。”方屺巖沈嗓。
“啊？”哪裏不行？
“在我這裏，幹多少活拿多少錢，報酬不會少了誰的，這是我的原則。你現在需要同時完成兩個人的工作任務，領兩份薪水合情合理。”
“喔……”
薛桐感動萬分地想，隊長大人要是不從事電子競技，開個公司可能也不錯，至少是個不剝削勞動人民的良心資本家。
至於狼性上司什麽的……
“不過……”
啊哈？後面還有轉折——
“報酬和付出相對等，如果你不能完成你的工作，我也會……”
他皺了皺鼻子。
薛桐一個激靈：幹嘛，揍我啊？
她聽到背後有腳步聲。
方屺巖：“老莫。”
莫志峰似乎是來找他的。
“我去打天梯。”薛桐先逃為敬。
老莫望著她倉惶逃竄的背影，“這群小孩好像都很怕你。”
方屺巖：“……”
老莫：“尤其納尼醬，一見你就像耗子見到貓。”
“沒看出來。”男人從微波爐中取出他的午飯。
“……”老莫腹誹，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連嗨哥那種200多斤的漢子見了他都瑟瑟發抖，還有豆腐這種老江湖，看完他神一般的變態隊規之後只敢悶頭說“沒意見”。
啊呸，沒意見。
“你別總板著一張臉，對人家小姑娘好一點。”
方屺巖不以為然，“我對她哪裏不好了？”
老莫：“……”
你他媽這輩子活該單身狗。
白瞎了一張臉。
9、第 9 章 ...
老莫教育完方屺巖，說：“我今天早點回去。”
“怎麽？”
“還能怎麽？為你服務了幾天，老婆不高興了唄。”
“哪個老婆？”
“……多雲。”
多雲是他現任女友，老莫在換了無數個女友後，一心急著結婚，張口閉口就喊人家“老婆”。
方屺巖點頭，“那你回去吧。”
“小雯請的阿姨過兩天才會來，晚飯自己解決啊。”
方屺巖白他一眼，“你還怕我餓死麽。”
老莫笑了笑，臨走時不忘叮囑：“小區北門斜對面，有個家常菜館挺不錯的，就你們中午吃的這家。不過他們不送外賣，你們可以過去吃，或者找個人買了帶回來。”
“你親戚開的？”
“我二大爺。”
方屺巖沒接受他的推薦。
這年代，不送外賣開什麽飯店？
他在app上點了個海鮮飯。
大家吃得津津有味，齊聲稱讚隊長的點菜水平比教練高多了，並且還拍照傳到群裏@憂郁の莫裏亞蒂，順便拍一通隊長的馬屁。
薛桐也吃了一大碗。
沒想當天晚上十點多，肚子就開始鬧騰。
薛桐看看別人，一個個坐在電腦面前穩如泰山，心想一定是自己的腸道菌群還沒適應祖國的飲食環境。
她從母親給她準備的藥箱裏找了瓶黃連素，吃了四粒，然後一覺睡到天亮，起床時肚子還在隱隱作痛。
好在她不用和別人搶一個衛生間，蹲起馬桶來悠然自得。於是拿著手機一蹲蹲忘了時間，等她下樓一看，客廳裏已經四人就位了——
客廳中央擺著兩排臺式機，三三相對。
方屺巖和阿倫坐在一排，嗨哥和豆腐坐對面一排。
那倆人正吵得不可開交——
嗨哥：“分低怎麽了？分低怎麽了？分低沒人權？”
“天梯第一人”梁世倫嗤笑：“所以只能在網吧隊替補啊。”
嗨哥：“尼瑪我以前那隊的傻逼老板，看上一個女主播，為了追那女的，把她菜雞弟弟弄進來打，叫老子去替補。怪我咯？”
梁世倫：“還不是你最菜，不然怎麽偏偏叫你去替補？”
嗨哥：“那個菜雞要打三啊！”
豆腐當好好先生，“別爭了，我最低。”
——超凡四，比薛桐還低，作為職業選手確實有點不夠看。
梁世倫看他年紀比自己大不少，沒好意思繼續嗆他。
“選人選人，拿個保我的啊。”
豆腐一擡眼，第一個發現薛桐的存在。
“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你們在開黑？”
“嗯，我們已經排進去了。等這把打完，帶你一起排。”
“好。”
反正沒趕上黑車，薛桐慢悠悠去冰箱裏取了一瓶酸奶才回來。路過方屺巖時，看到他居然沒在那三個人的車上，而是在跟AI（人工智能）練solo。
這款AI剛出世時便橫掃各路職業大神，後來雖然有人號稱能擊敗它，也都是通過針對機器人不會變通的弱點，幹擾它的判斷來實現的。
若論正常對線，AI依然無人能敵。
薛桐吸著酸奶看了會兒，方屺巖操作的影魔已經被壓了整整一級。
其實人類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很厲害了，畢竟機器在走位和補刀的血量計算上永遠不會出現失誤，更不用說這款AI能夠集百家之長於一身，學習和模擬各路高手的騷操作，堪稱dota界的Alpha Go。
等方屺巖打出GG（認輸），薛桐才問：“你怎麽不勾兵啊？”
只要在對線開始之前，走到對面一二塔之間把敵方小兵勾引走，AI就會立刻變成智障……
“沒意義。”方屺巖活動活動手指，“練習對線而已。”
……原來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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