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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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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明月高懸, 風聲鶴唳。

東廠後廚的屋脊之上,一名男子, 穿著一襲夜行衣, 正扣著宋雲凝狂奔。

他輕功上好,但宋雲凝卻跑得十分吃力。

她不但被他禁錮住雙手,口中還被塞了布條, 只能用一雙眼睛,狠狠瞪著他。

那人笑得溫和,甚至還有些靦腆, 但此刻看上去卻令人毛骨悚然。

“宋小姐怎麽這樣看著咱家?是沒想到會被人劫持?還是……沒想到是我?”

說這話的人, 不是旁人, 正是與宋雲凝朝夕相對的好友——夏知恩。

宋雲凝只能無聲地控訴他,腳下瓦片踩得嘎吱作響, 設法發出更多動靜。

夏知恩攬著她的肩頭,手指微微用力, 笑道:“宋小姐還是別耍小心思了, 我無意傷害你,只不過……沒想到廖凡暴露得那麽快, 那廝就是個墻頭草,萬一他將我供出來,可就不妙了。”

說罷, 夏知恩收起平日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笑了起來:“陸淵這麽寶貝你,有你在,他至少會有所顧忌。你我朋友一場, 就再幫我一次吧!”

宋雲凝冷冷盯著他, 身子努力掙脫他的控制, 夏知恩眸中戾氣一閃,涼涼道:“宋小姐若是不聽話,從屋檐上掉下去,可就怪不得我了。”

夏知恩面上帶著一絲陰郁,與平日裏判若兩人,應該是在東廠潛伏已久了。

宋雲凝心急如焚,但此時陸淵應該在提審廖凡,哪裏會想到她呢?

宋雲凝一時有些絕望。

夏知恩見她神色有異,笑道:“宋小姐莫急,我們馬上就出去了。”

說罷,他便箍緊了宋雲凝的肩頭,帶著她從一處房頂,飛躍到另外一處。

兩人將將站穩,一陣淩冽的掌風,迎面而來!

夏知恩面色一變,連忙拉著宋雲凝閃身躲開。

一個轉身後,連宋雲凝也看清了檐角上靜立之人——陸淵一襲銀灰色蟒袍,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

夜風呼嘯,吹得他衣袂翻飛,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夏知恩,道:“放了她,咱家留你一個全屍。”

夏知恩聽了,不怒反笑:“掌印大人好大的口氣,若有幸與掌印大人交手一回,也不枉此行了!”

說罷,夏知恩一手扣著宋雲凝,一手抽出腰間隱藏的長劍。

長劍寒光一閃,雪亮的刀刃,直逼陸淵面門而來。

他從容不迫地擡起手,將長劍夾住,輕輕一撇,長劍便碎成了廢鐵。

夏知恩勃然變色,帶著宋雲凝縱身躍起,跳到陸淵的一丈之外。

但陸淵身形如鬼魅一般,剎那之間便跟到了他面前,夏知恩感受到淩厲的殺意,連忙將宋雲凝拉了過來,擋在自己身前。

陸淵眸色一凝,立即收了攻勢,退了兩步。

夏知恩面色也白了幾分,卻依舊得意地扣住宋雲凝,笑道:“殺人如麻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也會有弱點麽?”

陸淵面上冷意更甚,吐出兩個字:“找死。”

經過方才的一折騰,宋雲凝口中的布條被弄掉了,她艱難出聲:“掌印,別管我,快抓住他!夏知恩來歷不明,不能讓他跑了!”

夏知恩聞聲,不怒反笑:“好歹朋友一場,既然宋小姐如此狠心,就別怪我無情了。”

說罷,他將宋雲凝猛地一推!

宋雲凝身子一歪,滾下屋頂,直直墜地而去!

耳邊風聲嗚嗚,宋雲凝身上被瓦片磕得生疼,失重的沖擊感,令人恐懼至極,

一切就要結束了麽?

上一世,她身邊有溫暖的親人,親密的朋友,還有讓人甘之如飴的事業。

而這一世,她一直寄人籬下,過得謹小慎微。

從前的她總覺得,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就能回到前世,回到家人和朋友身邊。

可這一瞬間,她真的有些累了。

宋雲凝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她即將墜地之際,卻忽然身子一輕,落入一個結實的懷抱。

周身被淡淡的松香環繞,陌生,卻又熟悉。

宋雲凝回過神來,詫異地睜開眼,恰好對上陸淵幽深的眸子。

那雙不笑似笑的眼睛裏,此刻沒有任何戲謔,他定定看著她,緊張之中,還含了隱秘的關切。

宋雲凝眼眶微潮,抓緊他胸前衣襟。

“掌印。”

陸淵的聲音若有似無:“別怕。”

下一刻,兩人穩穩落地,宋雲凝只覺得渾身發軟,背後滲出了不少冷汗。

陸淵擡眸看向屋頂,夏知恩早已不見蹤影,唯有一輪皎潔的月,掛在幽暗的夜空裏。

陸淵低頭,看向懷中人。

宋雲凝仿佛貓兒一樣縮在他懷裏,死死揪著他的衣襟,烏黑柔亮的發頂,就在眼前。

陸淵道:“宋小姐抱夠了沒有?”

宋雲凝聞聲擡頭,一雙昳麗的桃花目,眼淚汪汪地看著他,額角還磕破了一塊,滲了點血出來。

陸淵眸色一頓……夏知恩,該死。

陸淵想輕撫她的傷口,但手擡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

他不冷不熱道:“宋小姐還是隨咱家回明心齋,檢查一下傷勢罷。”

宋雲凝可憐巴巴地開口:“掌印……我、我腿軟。”

陸淵:“……”

下一刻,他俯下身,將宋雲凝打橫抱起,徑直走向了明心齋。

張霖和駱無憂急匆匆地趕來,見到此情此景,都訝異了一瞬。

駱無憂下意識問道:“宋小姐怎麽了?”

陸淵道:“被夏知恩扣為人質,受了傷。”

“夏知恩!?”

駱無憂常年不在東廠,並不知道此人。

但張霖侍奉過陸淵用膳,經常來後廚,倒是對此人有些印象。

他一貫看著唯唯諾諾,好似誰都能數落幾句,居然是內閣的探子?

駱無憂一時有些自責:“都是小的大意了!還好宋小姐沒事,不然小的百死莫贖。”

張霖蹙眉問道:“掌印,夏知恩他……”

“逃了。”

陸淵冷聲道:“去查一查他的底細,下密令追捕。”

兩人連忙拱手:“是!”

陸淵抱著宋雲凝回了明心齋。

雪團兒見宋雲凝來了,高興地叫了起來,圍著他們二人打轉,還搖起了尾巴。

陸淵有些不耐,道:“狗東西,別擋路。”

宋雲凝待在陸淵懷裏,小聲嘀咕:“掌印也太兇了。”

陸淵眼皮跳了下,正想低頭揶揄幾句,可看見宋雲凝額角的傷,又忍了下去。

他將宋雲凝放到床榻之上,轉身,取來了藥箱。

陸淵親手將藥箱打開,裏面放著琳瑯滿目的傷藥。

陸淵挑出其中一瓶,輕輕擰開,又用竹簽挑起一塊藥膏。

宋雲凝盯著那一塊白玉般的藥膏……也不知道抹上疼不疼。

目光轉圜間,宋雲凝忽然發現,陸淵正一目不錯地看著自己。

忽然,他湊近宋雲凝,伸出手撫上她的額角。

冰涼的手指,引得她微微戰栗。

四目相對,宋雲凝連心跳也快了幾分,小聲:“掌印……”

陸淵笑了聲,道:“頭發擋住傷口了。”

宋雲凝:“……”

她頓時面色一紅,只覺得心口有點兒堵。

陸淵又道:“別動。”

隨後,他一手撩起宋雲凝的劉海,一手為她抹藥。

宋雲凝乖乖地坐著,一雙眼睛圓中帶媚,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兩人只隔著一個呼吸的距離,宋雲凝的氣息淡淡縈繞在陸淵脖頸處,微微有些癢。

陸淵一言不發地為宋雲凝上藥,才塗了一下,宋雲凝便“嘶”了一聲。

陸淵眉頭輕蹙:“很疼?”

宋雲凝無辜地點點頭。

陸淵低聲:“那我輕些,很快就好了。”

宋雲凝輕輕“嗯”了一聲,又道:“掌印明知夏知恩推我下去,是為了分散你的註意力,為何還要救我?”

她一想起夏知恩騙了自己這麽久,又利用自己牽制了陸淵,成功逃脫,便氣憤不已。

陸淵語氣冷了幾分,道:“咱家不會讓他逃第二次。”

夏知恩居然敢對她下如此狠手,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眼前的人沒了聲音,陸淵垂眸一看,宋雲凝眉頭皺著,似乎在極力忍耐。

陸淵回過神來,道:“這藥剛剛塗上,會有些刺痛感,等幹了便好了。”

宋雲凝點了點頭。

陸淵又問:“除了額頭,還有哪裏受傷嗎?”

宋雲凝猶豫了一瞬,搖頭。

陸淵見她垂著腦袋,幽幽道:“宋小姐若是不說,咱家就自己動手檢查了。”

宋雲凝微微一驚,忙道:“膝蓋……”

陸淵看了她一眼,擡手,撩起她的裙裾。

兩邊的膝蓋都泛起一大片淤青,已經腫了。

一雙小腿修長筆直,白皙細膩,將這上面的傷口,襯托得越發駭人。

陸淵神色微頓,心裏又將那夏知恩匹配了無數種死法。

陸淵用竹簽挑起藥膏,輕輕為她塗抹於傷口。

宋雲凝疼得手指微抖,下意識攥緊了衣袍。

陸淵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將藥膏抹勻。

但這火辣辣的感覺依然不退,宋雲凝額角滲汗,有些難忍。

就在這時,一陣清涼的風吹來,宋雲凝擡眸一看,陸淵俯身,正在為她吹腫脹的傷口。

宋雲凝定定看著他。

陸淵眉眼溫柔,鼻梁挺拔,棱角分明的薄唇,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好看。

不知怎麽的,宋雲凝的心“噗噗”跳了起來。

不得不說,陸淵這長相,任哪個姑娘看了,都舍不得移開目光。

他仿佛時而偏執陰冷,時而又體貼入微,叫人看不透。

陸淵一擡眸,正好迎上她怔怔的目光。

“宋小姐這般看著咱家做什麽?”

宋雲凝斂了斂神色,道:“沒什麽……多謝掌印。”

陸淵輕笑道:“嘖嘖……也不知是誰伺候誰。”

說罷,便將宋雲凝的裙裾放了下來,又收起藥箱,站起身來。

宋雲凝看著他的背影,問道:“掌印,廖凡那邊如何了?”

陸淵答道:“他不過是個跑腿的,受制於夏知恩而已……但看夏知恩的身手,他能藏在東廠這麽久,一點破綻不露,定然心思深沈,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宋雲凝想了想,道:“夏知恩應該留下了不少東西,我看過他的字跡,寫得很好,不大像江湖人士,反而有幾分大家風範。”

陸淵聽了,微微頷首:“知道了。”

方才,宋雲凝上藥之時,雪團兒一直乖乖守在旁邊,此刻,便撒嬌似的湊了過來。

宋雲凝擡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道:“雪團兒乖,等我的腿好了再跟你玩。”

陸淵看了宋雲凝一眼,道:“宋小姐腿腳不便,今夜便先在這裏休息罷。”

宋雲凝微楞一瞬,忙道:“不必了,掌印……”

陸淵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而是徑直拉開了門,出去了。

宋雲凝:“……”

腿腳不便,她難道是老太太麽?

不過她的膝蓋確實疼得厲害,頭也有些發脹。

宋雲凝索性躺了下來。

她回想起今夜,從屋頂墜落的那一刻,若不是陸淵接住了她,只怕……

至今想來,仍然心有餘悸。

宋雲凝沒有想過,陸淵會出手救自己。

他這個人陰晴不定,說話也總是真假參半,仿佛亦正亦邪……

宋雲凝靜靜想著,眼皮逐漸開始打架。

這房間內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很是宜人,不知不覺中,她便沈沈睡去。

陸淵離開臥房之時,駱無憂和張霖也恰好到了明心齋。

張霖道:“掌印,小的已經派人去搜查夏知恩了,平日裏與他關系較好的幾人,也已經在查問之中,但暫時還沒有消息。”

陸淵沈聲道:“宋小姐說他的字跡有些特殊,你留心看看,是否能找到出處。”

張霖點頭應是。

陸淵又道:“那犯人醒了嗎?”

駱無憂忙道:“方才醒了,在去刑部的路上,他差點兒一命嗚呼,如今也對內閣一派心灰意冷,他松開了口,說想見見掌印。”

陸淵:“將人提到衙門正廳。”

須臾之後,駱無憂便提著犯人到了衙門正廳,陸淵坐在案前,面色冷睿。

那人手臂上還帶著血痕,若不是青楓替他擋了一刀,他只怕已經在黃泉路上了。

駱無憂道:“掌印在此,你有什麽話就快說,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犯人今日被嚇得不輕,他面色凝重,開口道:“掌印,小人乃溫大人的近衛,一直侍奉於溫大人左右……若無今日這事,就算嚴刑拷打,我也未必會將他的事吐出來,但萬萬沒想到,我為他賣命,他卻要送我去死!是可忍,孰不可忍!”

陸淵瞥了他一眼,犯人面色漲紅,眸中滿是怒氣,不像是假的。

陸淵道:“你知道些什麽?”

犯人擡眸,沈聲道:“若小人將溫大人之事,盡數告訴掌印,掌印可否保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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