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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盜版網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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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沒有比建出一個完美模型更幸福的事情, 如果有,那就是兩個。

等好不容易建完模,剛好是跨年夜。

剩下的任務都很簡單,尹見素擰了好些時間的弦終於可以放松, 拉著顧慕塵去市裏組織的跨年晚會湊熱鬧。

吃完晚飯, 照舊下著小雪, 氣溫冷得厲害。月亮的清淡剪影被凍進冰塊, 嵌在藍色瑪格麗特的天空上。

出門前, 尹見素又被嚴嚴實實裹成豆綠色大粽子,只露出一雙眼睛。

到了路上, 顧慕塵左手牽她,右手撐傘。傘幾乎全傾向尹見素, 自己肩膀淋著雪, 也沒問她後面跟著的兩個人是什麽情況。

跨年晚會在市裏一個相當繁華的廣場舉辦, 原本打車只要十多分鐘。但今天的M市非常堵, 大家都趕著去狂歡,大*T  街小巷都擠得跟夾心餅幹一樣——

A國是車輪上的國家,人均出行靠汽車, 公共交通不發達。甚至連街邊的星巴克和快餐店都專門設有“drive-thru”窗口,車也不用下就能點餐走人。

好不容易攔了輛出租,一上去, 司機大叔就提起棒球帽, 停在半空致意。金色卷發亂糟糟躺在頭頂,大叔毫不在意揚起笑, 朝他們熱情道:“happy new year”。

兩人同樣微笑, 回他“happy new year”。

顧慕塵挑了右邊的位子, 方便尹見素靠他左肩上——右邊肩膀濕了大片。

尹見素瞥見他黑色風衣上那團洇濕的不規則圖形, 考慮到前面還坐著位司機,不能傷風敗俗。於是,她拉過顧慕塵的左手,食指在他掌心畫了一個心形。

從正中央開始,沿著骨間肌上升,再順著外緣下滑,抵達腕骨。然後是另一半弧形。循著大魚際上升,在虎口處遭遇盆地,最後穩穩滑入他的掌心。

指尖溫熱貼在肌膚上,一點點順著肌肉蔓延出圓潤弧線,像小貓不懷好意的尾巴灑了一路麻酥酥的綿意。

動作明明又輕又柔,那塊觸覺卻被無限放大、再放大。帶著點欲語還休的繾綣,有點兒癢,還有點兒勾人——

尹見素修剪整齊的指甲,正輕輕抵在他生命線與命運線的中央,在那裏占據了不可割舍的地位,構成世界上最美好的隱喻。

車窗外雪花紛飛,她的指尖卻燙得像火焰,點燃他全掌的神經末梢。絲絲縷縷的顫栗從骨縫裏冒出,攀遍全身。

顧慕塵翻轉手腕,扣住她縱火的手。

下一秒,手心多了一顆糖,塑料糖紙雜亂的邊緣在掌心裏四面八方炫耀存在感。

他轉頭,對上尹見素的笑容。長睫一撩,朝他遞了個輕浮的wink,似蝴蝶展翼。

只一眼,足以令他心神迷亂。

身後昏黃與深藍自動斑駁成油畫底色,顧慕塵的視野中只剩下她。

汽車在公路上慢悠悠前行,街燈明滅交替的橙色灑進車廂,搖曳一路心旌。

十來分鐘的路程硬生生拉成了將近一個小時。

M市跨年晚會借鑒了時代廣場的,雖然規模比不上那邊的百萬人流量,但也算熱鬧。

才下車,放眼望去,廣場人山人海。摩天大廈上LED燈流光溢彩,上面交錯滾動的廣告屏色彩紛雜,看得人眼花繚亂。暖場樂隊裝扮整齊,位列臺下,全都準備就緒。

主辦方設置有一面“Hopes & Dreams”的許願墻,十二月開放。

上面本來貼著各式各樣的心願便簽,五顏六色鋪滿整片墻。前兩天全收進巨型水晶球裏了,只留下空蕩蕩一片——以及一點點膠水。淺淺的像素點貼在玻璃上,不註意看的話,幾乎快要失去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尹見素在空墻上停留了幾秒視線,玻璃反射出她的影子。

顧慕塵看見,捏了*T  捏她的指尖,湊近她耳邊問:“遺憾?”沒早點來留下便簽。

尹見素搖頭,拉著他大步向前——她就是自己的全能上帝,又何必把願望寄托於天地?

進場處有工作人員發放帽子、氣球、充氣棒之類的小玩意,她接過道謝。

裏面的粉紫色高帽乍一看像薯片包裝袋,還是加量裝的那種。

尹見素打量了好幾眼這個頗具特色的帽子,朝顧慕塵晃了下,稀奇得很。頂在食指上轉了幾圈,再拋到空中,接穩了。拿在手裏,沒往頭上戴。

顧慕塵也沒戴,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天色半昏半昧,被城市喧囂的燈光掩去了原有色調,又被鱗次櫛比的房屋切割成七零八落的方格。從張牙舞爪的嘴裏吐出來,帶著臟兮兮的灰調。

各種膚色的人齊聚於此,舉起帽子,朝搖臂攝像機熱情揮手。鐵青色機械臂在空中緩慢移動,記錄人們的笑顏。

直徑12英尺的巨型水晶球高懸在大樓頂端,遠遠望去,像顆璀璨玻璃珠。2688塊水晶綴於其上,耀眼光芒幾乎點亮黑夜。

主持人在高臺上念完致辭,搖滾樂歌手登場。主唱留著爆炸頭,背著把紫色的電吉他。身子後仰,右手隨意一掃,琴弦顫悠悠的電流音通過揚聲器傳至整片廣場。

架子鼓成員在手中轉了圈鼓棒,木制鼓棒在吊鑔上流暢而過,金屬不斷轟鳴。

鍵盤手身子一甩,長發跳起舞來,食指從黑白琴鍵上輕巧游走。

斑斕舞臺框進建築的巨型屏幕上,畫面時不時切換到臺下人群,全都是熱烈的笑容。

調試完樂器,Rock & Roll正式開啟。第一個音節一出,全場氣氛點燃,充氣棒在光海中搖晃,染上流彩。喧囂鼓點盈滿雙耳,霓虹跳蕩在熒光屏幕。

人們歡呼,人們尖叫,人們跟隨音樂盡情搖晃身軀。肆意的郁勃與澎湃纏上每一個氣體分子,隨著聲浪激蕩在高樓大廈之間,大地也為之震顫。

頭頂懸著一線深紫,在鋼鐵森林之上慈悲俯瞰這片土地。

即使說出的話碰到冷空氣都化作一團白霧,跟著音樂蹦迪的人也絲毫不覺得冷。

——去他的地凍天寒,跨年就該熱熱鬧鬧。

——糟心事都見鬼去吧,新年就是要活得酣暢淋漓。

理智燒掉、苦郁燒掉、所有不愉快統統燒掉,今晚只屬於野生的自由與多巴胺。

時間撥至2017年12月31日23點59分50秒,大紅色阿拉伯數字以銳不可當之勢跳動在熒光屏上——

10。

9。

8。

……

1。

“Happy New Year——”

震耳欲聾的喧囂溢滿鼓膜。

尹見素踮腳,環住顧慕塵的脖子,義無反顧吻上他。

煙花在她身後綻放,明黃色火星騰空直上蒼穹,似要刺破黑暗。

巨型水晶球從高處直直落下,粉色光芒點亮城市。三千磅的許願便簽和彩帶糅雜,齊齊綻放在空中。勃艮第紅、*T  克萊因藍、孔雀綠、月影白、赤丹、明黃——

紛擾色彩與雪同舞。成千上萬的火焰兜頭澆下,每一處都落滿心願與希望。

顧慕塵毫不遺憾沒在許願墻上留下自己的願望——他要去的,向他而來了。

他一手攬住尹見素,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回吻她。

先緩緩吮她的唇瓣,輕輕摩擦,若即若離。而後是循序漸進的碾磨,從唇畔輾轉至中央。煙花溜進了舌尖,點燃一大片熾烈。鋪天蓋地的吻落下,呼吸燒得發燙。

鐳射燈明滅交錯的光線落在眼皮上,世界忽明又忽暗。洋洋灑灑的彩帶亮片劃過臉頰,劃過耳朵,被風卷走。鼓噪血液沖刷胸膛,心跳聲比鼓點更劇烈。

……

等一吻結束,尹見素腳跟落地,靠在顧慕塵懷裏平覆呼吸。

要不說老外開放呢,他倆接個吻也沒人投來詫異的眼神——因為其他情侶也正忙著法式熱吻。

尹見素在周圍親得難舍難分的情侶中看見了一抹格格不入的存在。

……到底是什麽孽緣,才能兩次接吻都被哥哥撞上?

視線只對上一秒,她還沒來得及分辨哥哥那雙眸子裏的暗色究竟是什麽意味,腦袋就被顧慕塵重新轉回去:“耳朵好紅。”

他說完,低頭親了親她的耳垂,又順手撥開落在她頭發上的彩帶和便簽紙。

尹見素將頭埋進顧慕塵懷裏,假裝沒看到哥哥,更假裝沒看到他脖子上那條紅色的血痕。

時間還得往前撥。

她來M大之後,哥哥每天都要發短信問她一些不痛不癢的問題,諸如有沒有好好吃飯、在學校生活適不適應……就像每一位正常長輩的關心那樣。

直到聖誕節那天,定期詢問終止。

尹見素本以為徹底結束了,樂得清閑,也沒想過聯系對方。

去圖書館的路上,陰天,風刮在臉上,生疼。一切本該一如往常,她右手卻猝然受力,落入一個酒精味的懷抱。

天旋地轉,深灰色蒼穹和幹枯草地在視網膜留下一團駁雜。尹見素一擡頭,就對上哥哥那雙漆黑的瞳仁。

長這麽大,她還是頭一回看哥哥失態的模樣——哥哥在她眼裏一般都是教科書式精英的代名詞,賊自律的那種,不該沾酒。

真要說起來,尹見素不討厭酒味,反而還挺喜歡這個味道的。酒精可以消毒,她每次做實驗之前都會拿瓶酒精噴霧噴在桌子上,擦一遍。聞起來很安心。

可現在,哥哥身上的酒氣讓她反胃。那雙清寂至極的眸子也終於不再平靜,翻騰著洶湧海浪。

扮了這麽久的假象撕破,實在有點兒令人頭疼。

尹見素面無表情望著對方,淡聲提醒他:“哥,你逾矩了。”瞳仁清清楚楚印著背後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口枯井。

沈彥兮在舌尖品著那個字眼,自嘲般從喉間溢出一聲輕笑:“哥哥麽?”

就算知道了一切,她也從沒叫過他一聲“沈彥兮”。十多年了,最多不過*T  一句,失憶時的……“學長”。

沈彥兮直視她的雙眼,想從裏面尋出哪怕一絲動搖,卻只聽到她又重覆了遍:“是啊,哥哥。”

酒精勾起的荷爾蒙蠢蠢欲動。他沈沈望著她,低下頭,眼睫微垂,想湊近一些——湊近她被那個小男生吻過的唇。

下一秒,一抹冰涼薄刃抵住他的脖頸。

沈彥兮又低笑了聲,覺察不到危險似的,繼續湊近。

鮮紅色血液從他蒼白的肌膚上滲出,一滴接著一滴,小珠子般躺在上面,串成一條線。鐵銹味跑進空氣中,腥味蔓延。

……姓沈的就沒一個正常人。

尹見素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可她也不是什麽正常人。右手依然穩穩當當舉著匕首,絲毫未退。

電視劇裏那種唯美的刎頸而亡都是騙人的。頸動脈壓力非常高,一旦破裂,噴濺的血液至少幾米遠。

不過尹見素匕首搭的位置還算安全——頸動脈藏在肌肉深處,不然的話生命就太脆弱了。

沈彥兮轉而擡起手,似乎想勾住她的下巴。

尹見素其實是個文明人,認識她的人大多都誇她溫柔,也很少使用暴力——除非忍不住。

下一刻,她反手卸了哥哥的掌腕。半秒不到,“哢擦”聲響起,幹脆、果決,輕松得就像折斷一截芹菜。

沈彥兮卻依舊半點狼狽模樣不見,還是掛著笑,嘴唇紅艷得很,無端生出一抹詭譎的糜麗。

他的笑一開始是低的,像吉他調音時輕輕掃過的弦。而後逐漸變大,化作夏日午後突如其來的雨,兜頭砸下。

可終究沒再靠近了,止步於咫尺距離。

尹見素慢條斯理將他脫臼的手腕重新接了回去,不溫不火囑咐他:“既然確定了立場,就要好好堅持才是。”

三方斡旋,最後只會絞得連肉泥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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