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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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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珠,你以後再也不要痛,你只盡管讓別人去痛。”

梵玉卿看著那少女仰頭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她的眼角滲出濕痕, 可她的眼睛那麽亮,破曉的天光倒映在她眼瞳,幾乎像漫天的光華都在她眼中。

好半天,她才停下了笑, 她松開肚子, 隨手便抹去眼角的水光, 她的動作那麽輕快自然,好像抹去的根本不是眼淚, 只是幾顆晨起無意蹭上的露珠。

“你好。”

少女的目光終於看向他, 她彎著眉眼,朝著他笑:“梵聖主, 你好。”

“……”

梵玉卿忽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一句“蘇少君”出口,一切都不需要再多解釋。

梵玉卿望著少女, 還沒開口, 少女已經自顧自地轉移話題:“衡道子是死了?”

“…太上寬博, 以半副殘魂助我渡過此劫, 如今已歸九重天去。”梵玉卿略是一頓,輕輕道:“太上走時仍十分惦念少君,托付我送少君回南域。”

“哦。”她笑著道:“原來是這樣啊。”

梵玉卿看著少女明亮的眼眸,心中無比覆雜,他想說什麽, 卻又無從開口。

入世凡間, 大夢一場,卻竟生出這一場孽緣…

那些前情仍仿佛歷歷在目, 但這小小的姑娘, 是北荒年輕的少君、又曾為天尊之妻, 實在…不知怎麽說好。

見他含默不語, 少女卻先笑道:“衡道子死了,原本那些攝政王的部將是不是在城中鬧起事來了?”

“是。”梵玉卿終於開口,道:“亂子還沒收拾完,我是想起昨夜沒回,又忘了叫人與你報信,便先回這一趟,請你安心,我這就再走,今日…”他略作停頓,才輕低道:“約莫不回了。”

“我知道了。”少女神色不變,還在笑瞇瞇道:“府裏有我看著,你放心,去做你的事吧。”

“你去吧。”

梵玉卿看了看她,微微頷首,轉過身離開。

珠珠看著他的背影,青年的背影有如芝玉、似淡如泊。

陽光灑在她眼裏,略微刺疼,她瞇了瞇眼,仰頭望去

原來天光已徹底大亮了。

旁邊猝然響起嗚咽聲,阿蚌突然捂著嘴,嗚嗚地大顆掉眼淚。

“小姐。”她哭得說不出來話,一個勁兒地哭:“小姐…”

“哭什麽。”珠珠不看她,目光仍然直直望著天空,刺到眼角澀痛也沒有移開,懶懶笑道:“我都沒有哭,你怎麽比我還先哭。”

“小姐…”

阿蚌卻聽得更想哭。

她想哭啊,想說小姐您別喜歡裴公子了,想說小姐您別難過,想說您要是難過、也哭出來吧。

“小姐,咱們走…咱們回北荒去。”阿蚌哭得一抽一抽:“小姐,咱們走,以後咱們關起門來自己過自己的日子…這些人這些破事…咱們都不管了…”

“他們愛怎麽樣怎麽樣…”阿蚌猝然揚起聲音,哇地一聲嚎啕:“——咱們再也不管了!再也不要受這些委屈了——”

珠珠終於轉過頭,看著身邊哭得花貓一樣的女孩子,突然覺得心裏好了很多。

雖然她的愛情總是完蛋,但她從來還有更珍貴需要守護的東西。

她摸了摸阿蚌的頭:“傻瓜。”

阿蚌淚眼婆娑擡頭,卻看見小姐望著前方,竟緩緩笑出來:“哭可以哭,可哭一會兒,就不要再哭了。”

“天欲成我,以劫礪我。”

“天道對我如此煞費苦心,我怎麽能不讓它看看我的厲害。”她忽然哈哈一笑:“我一步也不會退,我偏要迎著它走上去,看看最後,究竟鹿死誰手!”

阿蚌呆住,看著小姐驀然轉身,大步往院中走去。

“小姐——”

少女充耳不聞,大步往前,她的背影裙角衣袂翻飛,像兇獸展翅的羽翼,逐漸展露崢嶸悍厲的猙猙之態。

·

城中的戰亂用了一夜一日才平息。

梵玉卿暫且收攏下攝政王的部將,又處置了城中的亂象,並一邊沈吟後事。

他的劫數半過、魂魄不穩,已隱隱有脫胎回歸之感。

但他此世既機緣投身為這皇族身份,值此大亂之世,自有一份因果,自當有始有終,他會為這凡世尋一位英明之主,保這黎民百年安定太平。

梵玉卿心中靜靜沈吟著人選,回到官邸,他步子自發往後院走去,宮人立刻迎上來行禮笑道:“公子回來了,夫人就在屋裏呢。”

梵玉卿腳步一頓。

他突然意識到,他之前凡人記憶時候,已然以夫妻名義與那小蘇少君同住,他的院落,竟分明是他們倆人住在一起。

梵玉卿胸中罕見浮現一些夷由。

前塵事,自是一樁鬧劇,他為三生天掌座,此次當歸覆原位,而那女孩子…她是南域主母,如今婚契雖斷了,但情分難斷,天尊對她惦念如此之深,可見兩人曾經繾綣深情,他之前忘卻記憶,竟妄自引誘她動情,憑生波折,已是耽誤她一場,實是罪過。

這樣想想,他本不合宜再見她,可他再一想,腦中卻不自覺浮現出種種前事,又浮現今日淩晨她在門邊抱著肚子大笑,笑過抹淚之後,眉眼彎彎與他告別的模樣。

他受天尊之托,之後還當送她回南域,總免不了接觸;況且之前那些事、又還有後日一樁大婚…這些…到底該與她解釋清楚才是。

只不知這時候她是否已睡了…

這樣想著,梵玉卿遲疑半響,終是擡步往後院走去。

他走到院中,就見燭光未熄,綽約照亮屋中女孩子纖細的身影。

他的步子停在門檻,一時說不上是喜是憂,沒想她真的還沒休息。

少女坐在桌邊,腿上攤開一張紅蓋頭,她拿著針線,低頭在上面擺弄。

“……”

梵玉卿突然想起,她繡工不好,那紅蓋頭上的金花,還是他替她繡了許多。

少女擡起頭,那雙清明的水眸像擒到獵物的鷹隼利爪,精準投向他的方向。

他的呼吸輕輕一滯。

只是他畢竟不是那等倉惶逃避的人,他沈下心,向她點頭:“小少君。”

少女看見他,便笑起來:“你回來了。”

她問的那麽自然,仿佛一切都沒變,他還是她即將成婚的甜蜜恩愛的愛人,忙碌了一天,正回家來與她團圓。

梵玉卿不知為何突然生出這個念頭

——這不是什麽好事,前塵往事已該過去,怎好沈溺,擾亂心神?

聖主胸口起伏兩下,微微側過臉去,顯出一些清淡冷定的模樣,道:“之前種種是我的罪過,我處事無狀,荒悖亂情,引誘小少君,釀出這一場誤會,我自來向少君致歉。”

少女看著他,聞言歪了歪頭,笑道:“聖主說這樣的話,是想我慚愧嗎。”

”我自己做的事我還不清楚嗎。”她坦然說:“從一開始就是我貪圖你美麗,強行糾纏你,是我處事無狀、荒悖強求,要說起來,也是我死乞白賴勾搭你,你來向我致歉,是故意想磕摻我嗎?”

梵玉卿啞然,低低道:“…我絕非這個意思。”

少女擡了擡手:“我明白,梵聖主,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覺得我比你年紀小、就覺得是你對不起我,但這麽說,其實是你瞧不起我。”她說:“如果年紀值得優待,那是你潛意識認為你應該寬容我的天真與愚蠢,認為我不足以承擔責任,不把我視為能與你平等的生命看待。可我從不這麽認為,我清楚我在做什麽事、可能會產生怎樣的結果,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我當然不高興,但我仍然願意接受一切結果,因為這不僅是我的失敗、更是我的尊嚴與權力。”

一個人承擔多少責任,就擁有多少權力。

如果她這次沒有擔當責任,那她下次怎麽去行使更強大肆意的權力。

——比如這次勾搭老婆失敗了,如果連承認都不敢,下次怎麽好意思更囂張地勾搭新的漂亮老婆?

梵玉卿不知道這漂亮的小鳥肚子裏在想什麽。

他只看見少女亮晶晶的眼睛,許多話竟說不出了。

他感到一種覆雜、一種意料之外的慰藉,他甚至突然明白他之前為什麽對這一個孩子生出不該的情念。

他有些心亂,卻不願再深想去纏扯,他微微抿起豐盈的唇瓣,有些疏離冷淡地低道:“少君有非凡氣度,你說得是,那之前的事,是非難論,你我便都不提了,過幾日等我將人間事安置妥當,送你回…”

“為什麽不提。”少女卻打斷他:“我還要成親呢。”

梵玉卿怔仲當場。

“裴玉卿答應了我的求婚,你忘記了嗎?”少女歪著頭:“後天就是我們的大婚了,你難道要悔婚嗎?”

“…”梵玉卿張了張嘴,才低低言道:“…小少君也知,我那時陷於凡塵,神志昏聵,不知輕重…”

“我知道,我知道啊。”少女笑道:“梵聖主,我很清楚,你是你,裴玉卿是裴玉卿,我沒有把你當做他。”

“可他答應我的求婚,他答應了,他就得做到,他必當要與我成一次親的。”少女自顧自地說:“就算他不在了、變成了你,我也不管那麽多,反正我不能罷休的,你還是得與我成一次親。”

梵玉卿:“…”

“你不用怕,我不會纏你的。”少女擡頭望著他,忽然彎起眼睛笑,她說:“只成一次親,圓了我的心願,我就不會再糾纏你,就如你說——”

她頓了頓,才緩緩說:“前塵往事,當大夢一場,你忘了,我以後也忘了。”

“我成全你。”

“我成全你。”

她又自己給自己重覆一遍,像說給自己聽、必讓自己深深記住。

梵玉卿心一跳,才聽她又嬉皮笑臉起來說:“所以,梵玉卿,你必須也得成全我一次。”

“……”

梵玉卿有些忘了之後發生什麽。

他只記得他答應了。

他如何能答應,他本不該答應。

可大概她的眼睛太明亮,她的神采熠熠飛揚,沒有任何黯然神傷,像年輕的小狼,鮮活呲牙咧嘴舔著第一次狩獵的傷。

他忽然竟心軟了。

北荒妖脈,自古難渡情劫,他將歸化,一身愛欲都將如煙泯滅,再無能還她這場情緣,至少該圓她這最後一點心願,叫她如意,等將來,她再去覓得其他良緣,也不必因與他這一場誤會留下心結遺憾

——他這麽想著,好像終於找到能說服自己借口,才緩過來一口氣。

但他心裏猶有不定,自古□□易生心魔,她再有心智,在他眼中也畢竟是個小年紀的姑娘,性子不定,如今好不容易已有決心忘卻,他只恐自己但有妄動,若惹她誤會、再挑動她往不歸路走,實是天大罪過,因而他格外註意,愈發待她冷淡,說話禮節分明,只讓她愈快死心才好。

珠珠只覺得他的心思都快寫在臉上了。

終於在大婚前一日,少女再沒忍住笑嘻嘻調戲他:“你不用繃得跟個皮筋一樣,我都說了我沒那麽脆弱。”

“我真的不會糾纏你的。”她說:“我已經想開了,真的。”

梵玉卿看出她是真誠這樣說的。

他應該感到放松釋然。

可他的心卻突然像揪扯一下,瞬間泛開說不出的滋味。

“…明天大婚,你就可以解脫啦。”少女一無所覺,還在自顧自地說話。

她不知從哪兒找來的酒,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也給他倒,梵玉卿下意識推拒:“我不飲酒。”

“為什麽不喝。”她一下歪頭:“總不能你怕我趁你喝酒對你做什麽。”

她擺擺手:“這你放心吧,雖然我是個混蛋,但也沒到那個地步。”

“…”梵玉卿沒這麽想,輕聲說:“我沒如此揣測你。”

她聞言,頓時挺高興的樣子,給他把酒杯滿上:“那就喝吧喝吧。”

“你別怕,裴玉卿,我不會欺負你。”

她聲音很輕,梵玉卿幾乎沒有聽清,等他擡頭去看她,美貌的少女已經扭過頭來,咧嘴有些惡劣又直白看著自己,沒有一點心虛地說:“我知道我給你添過許多麻煩,挺對不起你,但我是不會跟你道歉的,我會用其他東西彌補你。”

梵玉卿一時啞然,只能低低道:“小少君…你言重了,你沒有給我添麻煩。”

少女搖了搖頭,只推了推他的酒杯:“喝酒。”

她的手就那麽推著他的酒杯,梵玉卿無法拒絕,到底端起來喝下。

一入口,他就察覺是極烈的酒,滾入喉頭,沒嘗清滋味,整腔肺腑已瞬間如火燒起來。

少女有些醉了,燭光和月色在她眼中顛倒,有那麽一刻,梵玉卿眼前暈澀,忽然甚至想擡手去觸摸她的臉龐。

少女仰頭對著酒壺悶一大口。

“!”他悚然驚醒,微微擡起的手立刻放下,死死壓在膝頭。

“明天我們就要大婚了。”少女舉著酒壺四仰八叉倒下去,又想起什麽似的,突然坐起來指向旁邊的琴:“你可以為我彈一曲《鳳求凰》嗎?”

“當年我爹就是靠這首曲子娶到了我娘。”她說:“可惜我不會彈琴,我不能彈給你聽,但這是我唯一聽得懂的曲子,你彈琴那麽好,你為我彈一曲吧。”

瘋了,是瘋了。

他實在是醉透了,才會答應了她。

梵玉卿起身走到琴前坐下,調了片刻音,才彈起來。

他的琴音裊裊,如禪如吟,曾經最是清冷,可彈著這樣的曲子,仿佛也不可自抑浸染上那傳唱凡間千年的情誼。

少女後枕手臂躺在那裏,聽著琴聲,輕輕隨著哼唱:

“以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為我仿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是我淪亡”

……

…不得於飛兮,是我淪亡…

梵玉卿忽聽一聲崩響,隨即才是指尖刺痛,他後知後覺低下頭,才發現竟碾斷了琴弦。

這把他用了多年的舊琴,就這麽斷了。

他怔忪望著琴,腦中像什麽輕輕嗡地一聲,難言不詳的預感還沒爬上心頭,對面的少女已經睜開眼,新月一樣的眸子望過來,看了看琴,隨意地說:“呀,看來這把琴太舊了,壞掉了。”

少女輕松的語氣,將心中剛生出那股不安自然而然又壓下去。

梵玉卿:“是。”

少女笑:“看來舊去的東西再好,也是舊去的了,不能再留戀了。”

梵玉卿指尖不自禁顫了一下,碰到斷弦,又發出嗡裂一聲低響。

他嗓子不知為何發澀:“這…”

“好了。”

少女打斷他,輕松說:“梵聖主,我的心願了了,你走吧。”

梵玉卿沒有動,恰是時,外面黃大監輕聲稟告:“公子,長留王的車馬到了。”

長留王是他特意擇選的親王,長留王年紀頗長、愛民如子,將封地治理得富庶安定,待平定戰亂,將其推為凡間君王,可為中興之主,天下百姓終可得一段長平安泰的年月。

少女也聽見了,頓時擺了擺手。

“走吧走吧。”她不著四六擺手胡說:“你長得這麽美,我怕我看你久了,又要獸性大發了,到時候我可就不會這麽簡單放過你了。”

梵玉卿心尖一晃。

他闔了闔唇瓣,終是起身,道:“少君早些休息。”

“好。”她揚起手:“拜拜。”

梵玉卿走到門邊,身後少女卻又說:“裴玉卿。”

“拜拜啊。”

梵玉卿下意識想回頭,又強自壓抑住,他側過臉微微一點,快步走了。

珠珠望著那靜夜君子的背影,從始至終,那高貴的聖主都再沒有回頭。

珠珠笑了下,對阿蚌道:“把火盆拿來。”

已經快到夏天,早用不上取暖,這火盆還是以前為裴玉卿準備的。

珠珠把她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扔進火盆裏燒掉。

穿過的衣服,蓋過的枕褥,華彩的首飾,寫過的書信…

燒了不知多久,直到外面的天空都從黑透出曦光。

最後整間屋子只剩下一件掛在架子上的婚衣,一張攤開在手邊的紅蓋頭。

阿蚌幫著她燒,邊燒邊抹眼淚,到最後活兒都幹不動了,在那裏一個勁兒地嗚嗚哭。

“別哭啦。”珠珠說:“記住我說什麽了,等我走後,你跟著梵聖主他們回去北荒,告訴康阿爺,從今起北荒封禁,不許任何外人踏進半步,違者當場格殺無赦,對外面的什麽事都別管,別去摻合魔界和九重中廷的事,直到我從忘川出來。”

阿蚌哭泣:“是。”

“哭哭哭,有什麽好哭的。”珠珠拍一下她腦袋:“我這是要辦大事去了,以後就要走上人生巔峰當大王了,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遇,你該為我買爆竹慶祝才對。”

阿蚌心裏還是想哭,她還是不願意小姐割斷情根,好好一個人斷掉情根,會變成什麽樣子啊,那得多痛啊。

阿蚌還想問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小姐已經揮揮手:“好了,你去門口幫我守著,我要開始了。”

“!!”阿蚌張嘴就要嚎哭,被珠珠拍著腦殼生生拍回去,阿蚌只能強壓下去哭唧唧說:“小姐…天要亮了,一會兒喜娘要來催妝了…”

“沒關系。”珠珠道:“我只需要一會會兒,人來了你就拍門提醒我。”

阿蚌只能出去,關上了門。

看著門被關上,珠珠坐在屋裏,片刻,終於抽出本命劍,劍尖比沿著手心紋路的方向,慢慢用力。

鮮血湧出,白骨森露,一根如經脈般的大紅透明的線,把她生生抽出來,尾端放進酒杯裏,融化進酒水裏。

珠珠其實覺得她是沒什麽感覺,但不知為什麽,眼淚還是一下像泉水湧出來。

符玉輕聲問:“疼不疼?”

珠珠嘴硬咬著牙:“不疼。”

“不。”符玉卻前所未有嚴厲:“疼。”

“這就是疼,疼就說出來,你的委屈,就盡管發洩出來。”符玉說:“別害怕,馬上都過去了,都要過去了。”

都要過去了。

你受過的痛,一定要有人比你百倍地痛。

珠珠咬著牙,仰頭哂笑:“我不委屈。”

她說:“許多事終究是我強求,是我格格不入,我活該自作自受。”

符玉厲聲:“不!那不是你的錯。”

“是他們沒有與天一搏的勇氣,是他們說著愛,卻沒有一個能像你的愛那樣孤註一擲地回饋來愛你,所以他們都配不上你。”符玉說:“你沒有負過任何人,是他們先辜負你,他們所有人都配不上你,既然你覺得疼、你不願意再去愛,那就再也不去愛。”

從今以後,你盡管去做個冷漠無情的人,你盡管去做個刻薄寡恩的人,任由別人來愛你,任由所有人都來愛你、把心掏給你踩,你也誰都不必去愛,你站在最高處、把你的心收好,你只要盡情的享受、你只要最恣意薄情的暢快。

符玉說:“不是你的錯,珠珠,你記住,是誰的錯,也永遠不是你的錯。”

“別為他們痛,珠珠,別再為任何人難過。”

“珠珠,你以後再也不要痛,你只盡管讓別人去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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