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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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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首發◎

聽著他撲通撲通的心跳和呼吸聲, 穆昭朝突然就有種說不上來的安寧。

這一天實在太過折騰,思緒也太過紛亂, 導致這麽一時片刻的寧靜, 她都覺得溫馨無比。

若是放到剛穿過來那會兒,她決計想不到,自己現在會面對、參與這些事情。

良久, 她才輕輕回應了一聲:“嗯,我知道。”

知道你喜歡我。

這事打從很早之前, 她就心知肚明。

聶峋當然知道阿棠知道, 只是他還是要親口告知她。

這是兩碼事。

“嗯。”他又往她頸窩埋了埋。

穆昭朝被他這小貓蹭人一樣的舉動弄得有些癢癢。

也隱約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穆昭朝等了會兒, 見他沒有要說的打算,埋在她肩頸, 更像是吸取某種力量般,便也沒有開口問。

她猜到了。

雖然兩人都極信任彼此,不過有些話, 心知肚明就好, 不用非得直言挑明。

想到大男主文裏諸王之爭的混亂刀光劍影,穆昭朝不自覺又把他抱緊了些,小小聲道:“我喜歡你。”

聶峋正汲取著懷中人的氣息和溫暖,乍然聽到這話, 渾身登時一僵。

僵硬得十分明顯, 穆昭朝清楚地感知到了, 連她環抱著的腰身的肌肉, 都明顯在她掌心跳了跳。

穆昭朝也稍稍怔了下,而後嘴角彎起, 無聲笑了起來。

聶峋開心地無法言喻。

哪怕這是事實, 可聽她親口這麽說, 依然讓他難抑激動。

“嗯,”笑意幾乎從呼吸間噴湧而出,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字眼,都在表露著他莫大的歡喜:“嗯——”

兩人緊緊相擁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聶峋怕自己在她面前失了分寸,這才依依不舍松開她。

松開對方後,兩人互相對視著,好一會兒默契地一起笑出了聲。

“晚飯吃了麽?”最後還是穆昭朝先開口問道:“回去後,一直都忙著沒得空歇吧?”

臉上都帶了疲態。

“晚飯吃了,雖然忙,但也能歇。”晚飯聶峋確實沒顧上吃,只吃了幾塊點心墊了墊,不過這會兒已經很晚了,若說沒吃,阿棠又要親自下廚給他做吃的。

雖然他很喜歡看阿棠下廚給他做飯,也很喜歡吃阿棠做的飯,但他更怕累。

更別說這還是三九天的夜裏,水那麽涼,外面風也那麽冷,他隨便吃點東西就行,不打緊。

他這麽說,穆昭朝倒也沒懷疑,只是想著他就算吃怕也沒吃好,便道:“我再……”

話還沒說完,就聽聶峋道:“不用這麽麻煩,我不餓,那麽冷,你別折騰。”

穆昭朝看著他眨了眨眼:“那好罷,點心要不要吃?”

聶峋點頭:“好。”

穆昭朝便把點心端過來,又用小爐子給他煮了一小壺雪梨湯。

“天氣幹燥,”梨湯煮好後,穆昭朝給他盛了一海碗:“喝點梨湯潤潤。”

聶峋一邊吃著點心,一邊喝梨湯。

花廳裏安安靜靜的,只有兩人時不時輕聲說話的聲音。

朝堂上風雲詭譎,暗地裏更是各方刀光劍影,也就是阿棠這裏,能讓他如此平靜安寧。

朝中的事,能跟阿棠說的,已經讓穆大少爺轉述了,還有一些太過隱晦的事情,怕她提心吊膽,聶峋不想讓她知道,穆初元也是這樣想的。

因著剛剛穆初元都說了個差不多,兩人便沒再提太多眼下的形勢,只是圍爐吃茶,難得的歲月靜好。

雖然很貪戀在阿棠身邊的溫暖,但夜深了,他還是得走。

就算他不困能扛,阿棠也要睡覺休息的啊。

更別說今天一天又是奔波,又是擔心,緊繃了一天,阿棠這好容易放下心來,也該好好休息休息。

於是再難舍,聶峋還是主動提出了告辭。

“你好好休息,”他起身,看著她的眼睛,輕聲道:“我得空就過來,這段時間切記不要出莊子,若有什麽推不掉的,一應推到我身上,我來替你擋了。”

穆昭朝笑了:“這話你都說了不下三遍了,我知道了,一定不會出莊子。”

聶峋也輕輕笑了下:“那我走了。”

穆昭朝點頭:“路上慢點。”

聶峋狠下心,轉身朝外走,剛走了兩步,他想起什麽,又停下:“對了,關於太子的事,你都跟誰說了?”

太子命數不久的事?

“誰也沒說,”穆昭朝:“只跟你一個人說了。”

聶峋猜也是這樣,他點了點頭:“這件事,跟任何人都不要再提起,免得對你不利。”

話落,他猶豫片刻,又道:“跟穆大少爺也不要說。”

穆昭朝挑眉。

跟哥哥也不說的話,那哥哥不知道這個事情,很多事情就會受掣肘。

也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

沒等她把自己的疑慮說出來,聶峋便又道:“我會跟穆大少爺說,你放心。”

穆昭朝:“……你怎麽跟哥哥說?”

聶峋笑了下:“你忘了一半仙兒?還有我從邊疆帶了一隊人回來,我手下的神醫瞧出來了,放心罷。”

說起一半仙兒,穆昭朝想起今日的事還有之前他給自己的忠告,她還沒來得及跟哥哥和聶峋說。

“一半仙兒還是很有本事的,”穆昭朝認真道:“你可以重用他,之前救了他那次,離開莊子時,他給過我忠告,讓我近期遠離皇宮,因為時間確實過去了有段日子,再加上我自己也沒什麽進宮的可能,今日又匆忙,忘了說了。”

聶峋面色稍凝:“他跟你說過這個?”

穆昭朝點頭,主動解釋道:“我當時也是有幾分疑慮,覺得自己註意就好,也沒跟你們說。”

疑慮自然沒有,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說出來引得大家都心慌慌。

再加上她自己一直警惕著,誰料今日事情會這樣子……

見聶峋神色這般,穆昭朝笑了笑道:“聽阿盞說,一半仙兒還挺有名氣,你可以試著重用他,我也覺得他挺神的。”

聶峋並沒有懷疑一半仙兒的本事,事實上這次的事,一半仙兒也有參與。

只是他想到的是之前,他夤夜前去找他合八字,他給的答案。

“嗯,”未免被阿棠瞧出什麽,他斂了心緒,點頭:“阿棠說能用,必然不會差,我會放在心上,我走了,好好休息。”

穆昭朝沖他點了點頭。

一半仙兒身體已經有了靈泉的滋養,不會再那麽早死。

還多了莫青盞這個助力,穆昭朝心裏也放心不少——他們的勝算,更大了。

聶峋離開小院子後,並沒有立刻就離開莊子,而是先去找了穆初元一趟。

他還有話要跟穆初元說。

今日的事。

還有關於太子的事。

他是阿棠的哥哥,阿棠那麽在意他,又身居要職,也該讓他知道。

就算不是為他,只是為了阿棠,他要跟他說。

越位高權重,很多時候,越要謹慎,一步踏錯,可能就是萬丈深淵。

就在他從莊子離開回禦王府的路上,禦王府這邊,一個無人看守的角落,一身夜行衣的聶峘翻.墻.而出,而後直奔蕭家。

聶峋得到聶峘離開禦王府去蕭家的消息時,聶峘已經到了蕭家,且神不知鬼不覺前進了蕭樂章的閨房。

整個院子,無一盞燈。

黑漆漆的。

甚至連貼身侍奉的丫鬟都被蕭樂章盡數趕走。

黑暗,死寂。

蕭樂章合衣躺在床上,她並沒有睡,而是睜著兩個清澈決絕的雙眼,一眨不眨看著賬頂。

良久,鼻尖傳來一股熟悉的香氣,她遲疑片刻,猛然從床上坐起來,跌跌撞撞跑出來。

推開門,就看到廊下站著的聶峘。

在看到聶峘的剎那,她便朝他撲過去,狠狠抱住了他。

臨近年關,本該處處歡喜,哪怕是夜,也該帶著年節臨近的喜悅氣息。

但此時聶峘只覺得眼前,一片陰冷。

他沒動,任由蕭樂章抱著自己。

好半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蕭樂章,從狂喜中回神,她不確定地松開手,壓抑著痛苦和不敢置信,看著聶峘。

聶峘臉色極沈,眉心一直攏著。

哪怕是此時,也沒有任何變化。

蕭樂章張了張嘴,本想開口問他。

但聰明如她,驕傲如她,明知道的答案,又何必再問出口自取其辱。

她只是、只是有點絕望。

原本她以為,他會是她最後的依靠。

兩人就這樣無聲對視良久。

久到蕭樂章冷得骨頭縫都在發抖,她本就心灰意冷,這會兒更是一絲熱氣也無,只剩一具軀體,在這個無情冰冷黑暗的冬夜裏,孤立。

又過了許久,蕭樂章這才啞聲開口:“皇上派了人來我家,明日天不亮,我就要給父親答覆了。”

皇上派人來蕭家,話裏話外只有一個意思——她,嫁入東宮為側妃。

皇上已經有了‘恩賜’,他們蕭家若連這個恩旨都不接,那蕭家滿門……

到了此時,聶峘這才眨了眨眼,看向她。

只是他還是沒說話。

他知道宮裏來人,也知道皇上的意思。

蕭樂章也知道他知道。

只是她沒想到,他居然真的無動於衷。

那些情愛,那些誓言,算什麽啊?

驀地,蕭樂章突然笑了起來:“你就沒什麽想跟我說的?”

聶峘沒動,當然也沒開口,只是擰著眉頭,沈默地看著她。

蕭樂章抹去眼角的熱淚,又笑了一聲:“你說,我要不要接旨,入東宮做太子側妃呢?”

泛著淚光的眼睛尤其清澈,哪怕是在夜色裏,依然熠熠生輝,但此時更多幾分瘋狂,她就這麽直勾勾望進聶峘眼裏,逼著他開口。

良久,聶峘這才沈聲道:“太子側妃,尊貴無量。”

若太子登基,側妃必是四妃之一。

雖然他已經在著手準備——太子不一定能登上大位。

但現在一切都還沒有定論,他不想給她希望又讓她失望,更怕走漏風聲。

眼下,她遵旨,才是唯一的出路。

聽到這聲‘尊貴無量’,蕭樂章驀然一怔。

半晌後,她突然大笑起來。

笑得眼淚奔湧,笑得連腰都要直不起,笑得……聲嘶力竭。

終於在力竭時,她一邊擦著臉上的淚,一邊笑著點頭:“尊貴無量,世子殿下說得對,說得對,是樂章淺薄了……”

聶峘不是聽不出她話裏的絕望和嘲諷。

可他也沒有辦法。

哪怕現在他心如刀絞,指尖已經因為緊握紮進了掌心,他也只能忍著。

只是眼前人,畢竟是他深愛之人,看她如同痛苦,如同絕望,他實在忍不住,還是開口喊了一聲:“樂章……”

蕭樂章擡手打斷他:“世子殿下還是稱呼臣女蕭四小姐的好。”

聶峘一雙眼,登時就紅了。

可他真的沒有辦法。

見他不說話了,心灰意冷的蕭樂章也不想再看到他,更不想再跟他這般面面相覷,無一句話。

“世子殿下若沒話要和臣女說,那就請回罷。”她冷冷道。

話落她想起什麽從右手退下哪只他當初送她的定情玉鐲:“這個,還給殿下。”

聶峘沒接。

蕭樂章也沒收回,保持著遞給他的動作,兩人就這麽堅持著。

良久,蕭樂章再次崩潰:“殿下到底什麽意思?”

鐲子不收,又建議她嫁給太子,難不成,今日是來給她送行的?

想到這裏,蕭樂章先是一楞,而後又笑起來:“殿下不收鐲子,是想來給樂章收屍麽?”

畢竟她現在還是禦王世子未過門的世子妃,確確實實讓他顏面盡失。

他也覺得,她該一尺白綾死了幹凈?

聶峘呼吸一窒息,沈聲道:“我沒有這麽想。”

蕭樂章太難過了。

今日的事,接連而至,她現在都還很懵,想不通為什麽突然就這樣了。

聽到聶峘這話,她心底升起最後一絲希望:“如果我說,今日我跟太子什麽都沒有發生,我還是完璧之身,你會娶我嗎?”

說完,她自己就後悔了。

可哪怕是後悔,她也要做最後一搏,免得餘生後悔,哪怕代價是尊嚴盡數被踩碎,墜入深淵,她也要試。

見聶峘瞳仁猛地縮了下,卻還是沈默地看著自己,蕭樂章心裏最後一絲光亮也猛然熄滅,連同她全身的血液和生命力。

像是被什麽人從頭頂猛然抽出元氣一般,她整個人瞬間就垮了。

見她如此,聶峘只比她更難受,他心痛如絞,卻無法給她承諾,只能安撫她:“你先嫁給太子,但我一定會想辦法,你信我!”

蕭樂章擡眼,絕望無神地看著聶峘。

信他?

她還該怎麽信他啊!

誰又來信她呢?

明明她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就突然成了這個樣子!

見聶峘一臉悲憤戾氣叢生的樣子,蕭樂章突然就明白了什麽。

他今日過來,並不是想見她,是……來勸說她的罷?

得了皇上的授意?

想到這裏,蕭樂章又笑了起來。

只是現在的笑,與剛剛的笑,又截然不同。

除卻絕望,更多的是癲狂和嘲弄。

“樂章——”

聶峘到底不忍心。

蕭樂章像是沒聽見一樣,笑了好一會兒,這才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了,世子殿下請回罷,我是生是死,我蕭家是生是死,從此以後,就和殿下無關了。”

怕她做傻事,聶峘頓時緊張起來:“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蕭樂章斂了笑,一臉瘋狂決絕:“自然是以我卑賤的性命為註,請求陛下徹查此時,還我清白,只要能還我清白,就是死我也不懼!”

聶峘大驚:“你不能這樣!”

蕭樂章看著他,好笑道:“我為何不能?”

聶峘一時啞然。

原本就顧及著皇家體面,還有她女兒家的聲譽,沒有徹查,若真鬧得不可收場徹查了,肯定會查到他頭上。

到時候,他還有什麽以後可言?

且不上皇爺爺不會輕饒了他,就是太子也定然不會放過他。

他努力了這麽多年得到的一切,也都會付諸一炬。

眼下,只能先委屈她。

但他一定會救她出來的,等他登上那個位置,定然會彌補她!

“你,”聶峘嗓子都有些嘶啞,急聲道:“你就聽我的,不要再追究,入東宮,做太子側妃,你信我,我以後一定會救你出來。”

這一刻,蕭樂章對聶峘徹底失望。

他不信她,不給她撐腰就算了。

她用性命換清白,他竟然這般極力阻止。

以後?

還有什麽以後啊!

曾經的恩愛誓言都是假的,現在的承諾,又算什麽啊!

當她是傻子嗎?

他聶峘,就覺得她這麽傻,這麽好騙?

她看著聶峘,一字一句道:“若我偏不呢?”

聽到這話,聶峘也堪堪冷靜下來。

他知道樂章的性子,但他實在不能跟她說實情。

良久,他只得忍著心痛,道:“那會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蕭樂章一怔。

聶峘又道:“包括我。”

蕭樂章:“……………………”

他果然,是來勸她接旨的。

原來在他眼裏,她真的什麽都不是。

她若不答應,他就會死,所以他來勸她了。

蕭樂章想笑,卻發現,自己張口,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想哭,眼裏竟也流不出眼淚。

她、她後悔了。

後悔那年,不該冒著被父親母親責罵的風險,從書房偷父親的金瘡藥幫他。

若沒有那件事,她就不會和聶峘有後面的事情,她也不會愛上他。

就也不會有今日。

她看著手裏的玉鐲,她還一直那麽珍惜,現在看來,全都是對她的嘲諷。

刺眼至極。

想到此,她把玉鐲狠狠朝地上一摜。

怕一聲,玉鐲登時四分五裂。

“殿下既然不肯收回,”她咬牙道:“我留著也無用,不如毀了最幹凈。”

見她如此,聶峘忍不住上前,想要扶她,卻被她擡手打開。

蕭樂章猛退幾步,靠著門框才站穩,她絕望又鄙夷地看著聶峘:“殿下說的對,太子側妃,尊貴無量,這般恩賜,我自然欣然接受,這是我的福氣,殿下請回罷。”

這清白,本就是要證給他看。

既然他不……配。

那她又為何要拉著全家人,魚死網破呢?

她要活著,好好活著,活出另一番天地來!

太子側妃,雖不如太子妃尊貴,可只要太子登基,她就有把握穩坐四妃之一。

一切,都還有無限可能。

她又何必,把情感把精力把命,都用在這不得不配的人身上?

沒有他,她能活得更好!

聶峘知道蕭樂章此時傷透了心,可他實在沒有辦法,等他功成那日,她一定會理解他的苦心。

這般想著,聶峘收回了想要抱她的手。

見她應允後,聶峘便收回了手,蕭樂章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她一句話沒再說,直接轉身回屋。

砰一聲,房門關上。

聶峘站了一會兒,最後也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他會用事實像她證明!

聶峘一走,一直強撐著的蕭樂章就全身脫力,直接癱坐在地上。

只是她臉上不再有悲戚和崩潰,而是決絕。

這邊聶峘剛一出蕭家,禦書房的皇上,和剛回到禦王府不久的聶峋便收到了消息。

食指在桌子上輕輕點了點。

末了,聶峋發出一聲輕嗤。

還以為自詡嫡出的聶峘多大的傲骨,若是今夜他帶著蕭樂章私奔了,他還能高看他一眼。

現在看……

嫡出?

世子?

不過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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