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墻壁中藏了多少有意識的魂魄？”符原問道。

葉乘澤低著頭，手指不住搓著：“不知道，這個書房在我奶奶還在世的時候就已經修好了，葉家養的鬼都在那個書房裏待過。”

說著，他擡頭看了符原一眼，符原眼裏帶著點兒要笑不笑的意思，讓他心裏忐忐忑忑，急忙找補道：

“但是玄門議事會禁止我們家養小鬼後，我們就已經沒有幹這種事了，而且我因為天賦不夠，也從來都沒碰過養鬼的東西，現在的葉家，只有葉荔君那個人妖會養鬼。”

“那些鬼魂的意識清醒到什麽程度了？會形成鬼魂幻境嗎？”

“會形成鬼魂幻境，但那些都是鬼魂的殘片，雖然是清醒的，但是只保留了一小段深刻的記憶，鬼魂幻境也只會重覆那一小段記憶而已。”

“只會？”符原冷笑一聲：“已經失去自我意識的鬼魂也會重覆生前痛苦記憶，保留意識的鬼魂也只會這一點嗎？”

葉乘澤喉嚨動了動，垂下頭低聲說道：“有意識的鬼魂會以旁觀者的身份，觀看他們的記憶循環。”

符原：“這是什麽意思？”

……

另一邊，聞語突然睜開眼，耳朵瞬間湧入無數吵鬧的聲音，緊接著，鼻尖、額頭突然一涼，好像什麽東西從天空中飄落，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臉。

聞語擡頭看去，天空已經變得漆黑，黑得連星辰都看不見。不過，在這片黑幕之下，四周商場、酒店和來來往往車輛閃爍的七彩霓虹照亮了這片小天地，也映出了那兩點涼涼的東西。

是細小的冰粒，一粒一粒，像鹽一樣從漆黑的天幕裏灑下，落在她的臉上、發絲上，還有抱著手機的手指上，一絲絲的涼意傳遞在身上，讓她冷得打了個哆嗦。

我怎麽會在這裏？這又是哪裏？

聞語擡頭環顧四周，她現在正站在繁華的商業街街口，對面整整齊齊排著長長的兩條車流，街邊的紅燈還剩下十七秒。而她抱著的手機屏幕正停留在對話框的界面，顯示著五分鐘前她發給對方的一張圖，以及一句語音。

聞語看著手機裏的聊天記錄，圖片是她站在現在這個位置拍的街景，聞語又點開語音：

“我已經在街邊這個掛著巨幅廣告牌的路燈下等了你二十分鐘啦，親愛的，你可不可以快一點來呀【愛心】。”

甜甜糯糯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裏傳來，漫天的冰粒也壓不住女孩陷入熱戀的欣喜。

聞語握了握自己已經凍得通紅的手指，有幾個問題實在想不通：她的這位“對象”到底是有多極品，竟然讓她在這種冰天雪地裏等了二十分鐘，還沒發火走人？！

不對，她有對象嗎？想到這兒，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隋忱的影子，她好像看到在一片墓地中，隋忱似乎在抱著她喃喃說著什麽。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她怎麽都不記得了？

聞語覺得自己腦袋好像有點不太清醒，但是當前的狀況她還是了解的。

自己目前正在等對象，還等了二十分鐘，還是在人流穿梭，漫天飛雪的馬路口吹著冷風等了二十分鐘！

這怎麽能忍？

當即按下語音按鈕，輸了一段長長的語音：“老子現在已經在寒風裏等了你二十分鐘，你最好在來的路上想好說辭，買好禮物，斟酌好你的道歉態度，不然老子弄死你！”

語音發送成功，聞語收起了手機，立馬扭頭向街邊散發著溫暖桔色光線的咖啡館走去，傻子才要繼續在這兒等下去。

只是，她剛一轉身卻發現，自己的腿好像動不了，就像被固定在了街道上，而她的手機畫面也猛得一閃，剛剛發送出去的那條語音竟然消失了，接著更詭異的是，手機竟然自己又發送出去了一條信息：

“我就在街邊站著，你一來就能看到我啦！”

這是見鬼了嗎？？聞語還未來得及感慨，眼前的紅燈倒計時歸零，轉為綠燈，身邊在路口的等著的路人，紛紛沿著斑馬線向道路對面走去。

突然街邊響起一陣轟鳴，一輛黑色轎車竟然無視信號燈，直挺挺沖向正在過馬路的人群！

強勁的車頭瞬間頂飛一排行人，而車子還未有任何剎車跡象，碩大刺眼的車燈探照過來，聞語眼前出現一片雪白，緊接著，她便感覺到自己的腹部遭到巨大撞擊，整個人不受控制在地面上滑了出去，筆直撞向街邊路沿。

身前身後傳來的劇痛讓她幾乎都要窒息了，啪嗒一聲，握著手裏的手機，也因為手指脫力，掉落在地面，剛好落在她下垂的視線中。

此刻的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那個聊天框中，她所謂的“對象”終於回覆了一句：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們分手吧”

Ｆ＊＊Ｋ，倒在冰冷泥濘地面上的聞語，看到這句回覆，腦子裏瞬間飄過一句臟話。

艹，在冰天雪地裏等了你二十分鐘，還被車撞了，你就回覆個這？就這？

聞語快氣炸了，在憤怒之下，她完全忘記自己剛被車撞了的事情，一把拿起手機，準備仔細看看這個所謂的“對象”到底是什麽鬼玩意，點開聊天對象的頭像框，隋忱的臉頓時出現在眼前……

Ｆ＊＊Ｋ……原來自己的戀愛對象竟然是隋忱！

聞語一把將手機扔掉，心臟砰砰跳個不停，主要是嚇的……

自己到底長了多少個戀愛腦，怎麽會跟隋忱那個坑貨談戀愛！果然現在遭報應了！

激動之下，聞語手握成拳敲著自己的腦殼，左手指甲頓時按在了掌心中，一股清晰的刺痛從掌心傳來，她低頭看了看，左手掌心裏漫出了一條紅色血跡。

這絲血跡很鮮艷很刺眼，在它的襯托下，周邊的一切頓時黯然失色。

不對，我不在這裏！

眼前的血跡如同具有魔力一般，瞬間照亮了聞語的雙眼，她再次擡頭環顧四周，周邊血肉橫陳，漫天白雪已然變紅，尖叫聲哭泣聲漸漸淡去，整個世界突然變成一片寧靜。

這是不正常的，聞語的意識一點一點變得清醒，她這是又進入了鬼魂幻境！

忽然，眼前畫面飛速倒轉，眨眼睛，她又站在了灑著冰粒的街頭，先是鼻尖，然後是額頭，一絲絲涼意從兩處傳來，與剛剛的情形一模一樣，鬼魂幻境開始循環了嗎？

聞語終於意識到自己如今真正面對的狀況了……

葉家書房裏的鬼魂太多，她這是又被扯進哪個鬼魂的異世界了。

這裏不能久留，她還要去找程織綢的魂魄，問清楚當年的真相！

聞語擡手，看著自己的左手心，她記得在程織綢的幻境中，自己的血能夠抹殺掉鬼魂，那麽，在這裏也應該可以吧！只要殺掉鬼魂，自己就能出去了。

但是問題來了，這個鬼魂幻境裏的鬼又在哪裏呢？總不能是路邊某個行人吧？

不可能，聞語首先否認了這一種想法，路邊的行人看不到她手機裏的情況，如果路邊行人是鬼的話，它是不可能在鬼魂幻境中還原出手機裏的東西。

難道鬼魂在自己身上？

聞語用流著血的左手摸摸脖子，又摸摸頭，毫無反應，那鬼魂是藏在哪裏？

她靜下心來，在腦海裏默默覆盤剛剛發生的一切，與此同時，懸在她前方的信號燈紅燈倒計時也在一秒一秒計數。

鬼魂應該就在她身邊，因為這部手機剛剛還在發信息，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麽看不見這個鬼魂，紅燈倒計時只剩三秒，那輛失控的轎車馬上就要撞過來了。

聞語扭頭看向自己最後倒下的地方，那塊地已經被融化的雪弄得一片泥濘，她嘴角微微揚起，突然想通了……

紅燈倒計時歸零，一切重新覆現，黑色的失控汽車莽撞沖來，此刻的聞語沒有了當時的慌張，她閉上雙眼迎接著痛入肺腑的撞擊。

很快，她便再次被車輛撞飛，滑行至路沿，脊背也在巨大的沖擊力下，被撞得生疼，緊緊握著手機的手，也沒了力氣，手機滑落，掉在她的側臉邊。

不過，這一次，聞語沒有睜開眼看那條信息，她故意的。

這個鬼魂幻境裏的鬼應該會隱藏自己，可是她也沒有找到她的方法，但是換個思路，她為什麽要去找這個鬼魂呢？有求於人的明明是鬼魂啊。

鬼魂幻境的鬼都想著出去，逼著讓她體驗它們所經歷的痛苦，讓她與之共情，從而打開人鬼之間的那道門。

所以這個鬼魂幻境裏的鬼，也會主動找上她的，而且根據她的經驗，鬼魂應該會利用她的熟人，來擾亂她的心緒。

所以在這場鬼魂幻境中，真正讓鬼魂最痛恨的，不是那輛失控的轎車，而是所謂“對象”最後發來的那條消息。

她只要不看那個消息，鬼魂肯定會急，到那時，必然會露出馬腳。

聞語雙眼緊閉，落在地面的手機亮了一下，然而她根本就沒看。聞語閉著眼在心裏默默計數，數到６０，一切都還未變化。

看來，看到電話那邊的“回覆”是這場意外的重要節點，只要不看到信息，這場事故就不會結束，循環就無法發生。

聞語又數完了第二個６０，黑暗裏，好像終於有東西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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