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的聞語感覺到，一陣和漫天冰雪一樣涼的風刮過眼睫，幾粒雪籽落在睫毛上，冰冰的，好像在催促著她睜開眼看看那條信息。

聞語一點一點放慢呼吸，耐心“釣魚”，她鼻口間的呼出的白汽已經淡化至不見，胸腹已沒了起伏，看起來就像一具剛剛失去魂魄的屍體。

很快，她就感覺手臂好像被輕輕戳了一下，看來那只鬼已經等不及了。

聞語繼續大膽閉著眼睛，反正鬼魂也傷害不了她，沒多久，她感覺自己的鼻子也被輕輕戳了一下，接著那根不守規矩的手指沿著鼻尖一路下滑，蹭過她的下巴。

啪！

聞語憑著感覺迅速伸出左手，一把握住這只手指。

“疼……”

在聞語握住手指的一剎那，一小聲軟甜軟甜的驚呼也在耳邊響起，聞語睜開一眼，竟然看到一個小女生，那模樣看起來也不過十八十九歲的樣子。

面前的女孩將齊耳短發頭發染成了淡粉色，臉蛋又白又圓，眼睛也大大的，裏面還閃著淚光，就像一個糯乎乎的草莓團子。

這鬼……還有這麽可愛的嗎？

“姐姐，你放開我吧……好疼呀。”草莓團子一邊說著，一邊流淚掉小珍珠。

“不要，我要放了你，我就又要被車撞一次。”可愛鬼也是鬼，聞語很清醒的搖搖頭，並且把左手往上移了移，隔著鬼魂身上的衣物，抓住了它整個手腕。

“姐姐對不起，我只是想出去，我太想出去了，我好想問問他為什麽要和我分手……”草莓團子抽抽噎噎的乞求著：“求求姐姐帶我出去吧……我真的好想問問他，為什麽要和我分手，為什麽？是我哪裏不夠好嗎，我會改的，我一定會變得更好的……他為什麽要和我分手。”

聞語聽著它的叨叨叨，心裏只想吐槽，為什麽連可愛鬼都這麽話嘮的，一句話要重覆這麽多遍！這些鬼魂的本體都是覆讀機嗎？

“但是你已經是鬼了，鬼是不可以出去的，”聞語第一次見到這麽可愛不嚇人的可愛鬼，而且她好像還有些神志，便不想粗暴地用血去威脅它，而是連哄帶騙忽悠道：“像你這麽可愛的鬼魂，出去了，是會被壞人捉住當一個996社畜的，你可千萬別出去，就待在這兒賞雪和暴力汽車美學吧。”

草莓團子搖搖頭，目標堅定：“不要，我要出去問問他為什麽要和我分手，我真的好想親口問問他為什麽要和我分手，姐姐，我真的好想……”

“停停停，我知道了，你別覆讀了……”聞語打斷她的話，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冷酷理智說出現實：“你已經死了，而且還死了很久了，你的男人說不定現在已經兒孫滿堂了。知道分手的理由又怎麽樣？你確定你以這幅鬼怪模樣問到的理由，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嗎？你永遠都問不出那個理由了，別問了。”

聞語這話對這只草莓團子殺傷力太大，話音剛落下，可愛鬼頓時恍惚了，連可愛的臉上都出現了扭曲，大大的眼睛裏閃爍著不可置信的光芒，仿佛在質問眼前這位漂亮姐姐，這麽燙的嘴巴怎麽能說出這麽冰冷的話。

它緩緩，調整了一下心情，才開口，一字一頓說道：“那如果隋忱突然和你分手呢？你也不會執著一個理由嗎？”

聞語：“？？？你為什麽會扯到隋忱，我現在跟你一起困在這個冰天雪地還被車撞了兩次，全是因為隋忱！我跟他根本連戀愛都不可能！”

“可是，我在你的記憶裏看到，他把自己身體裏養了好久的護身符都融進你的血液裏了，他不愛你嗎？”

聞語楞了楞，她垂下眼，看著左手上的血漬，怪不得自己的血可以傷害到幻境裏的鬼魂，原來是因為隋忱嗎……

她又想起隋忱之前說的話，他說會讓她餘生無憂，再也不會受到鬼魂侵擾……

原來，他真的在補償啊。

聞語心裏頓時有些發酸，她也不知道這股酸楚感是因何而生，應該是對他不信任態度差，而感到愧疚吧，她默默說服自己。

不對，這個傻不拉幾的可愛鬼怎麽知道護身符的事情？就算她看得到自己的記憶，也應該認不出普通人根本就沒見過的護身符吧？

聞語從可愛鬼的話裏，察覺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信息。

“如果隋忱不愛你，你會去問清楚他的理由嗎？”這是，草莓團子又問道。

“不會，說實話，我不缺他那點兒愛，他喜不喜歡，我不會在意，反正我不喜歡。”聞語收起心裏那點兒小情緒和疑問，現在還不是談這個的時候，現在她要趕緊去找找程織綢有沒有在這裏留下什麽東西：。

草莓團子沒想到她還能這樣回答，一下子有楞住了，可愛的臉上繼續出現扭曲。

“別恍惚了，”聞語捏捏它的手，讓它回過神來：“我雖然不能送你出去，但是你可以送我出去呀。”

草莓團子可愛鬼：……？？這是人能說的話？

聞語毫不在意，笑嘻嘻地：“你認識一個叫程織綢的鬼魂嗎？我想去它的鬼魂幻境看看，你能帶我過去嗎？”

這個可愛鬼看起來確實好說話，聞語毫無負罪感隨手就拿來當工具用：

“需要用的我的血嗎？我的血可以消融鬼魂，應該也能破開幻境吧，你是不是對這個也挺了解的？你是不是也會一些神奇的術法？”

面對聞語一連串的疑問，可愛鬼懵懵懂懂點點頭，老老實實開口回答：“我是知道一點術法，可是……不對……是我要出去！你要幫我出去！”

“可是你不能出去，出去是會被當成社畜抓起來的，”聞語繼續哄騙著：“乖，這附近有程織綢的幻境嗎？送我過去唄，等我出去了，我多給你燒點紙錢。”

“可是我想出去問問他……”可愛鬼委屈巴巴，讓人心疼極了。

但是可愛鬼也是鬼唉！這樣放出去了，這附近的人可能會有安全風險。

聞語冷酷的搖搖頭，然後又跟她打著商量：“這樣，等我出去了，我幫你問好不好？你看我是不是很聰明，一定能問出他真實分手原因的，對不對？”

可愛鬼真的是很可愛的女孩子，死了那麽久，眼神裏還透著一股清澈的愚蠢，傻乎乎問道：“真的嘛？你真的願意幫我問問嗎？你會不會騙我呀？”

“我騙你又如何呢？”聞語用手指戳戳她的臉蛋，很冰很冷還有些僵硬：“我的血可以殺死你，你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幫我，信賴我，祈求我快點找到程織綢的幻境，然後辦完事情，去給你問分手原因。”

可愛鬼想了想，似乎就是這樣，喪氣地垂下頭，委屈又無奈的聲音傳來：“我答應你，那你不要騙我好不好。”

她看著眼前的草莓團子，粉色發絲上還摻雜著血跡和雪粒，聞語摸摸它的頭，心裏有些心疼：“我不會騙像你這麽可愛的女孩子的。”尤其是在這場血腥的寒風中等了這麽久的女孩子。

它聽了聞語的保證，慢慢擡起頭，小聲說道：“姐姐，可是我已經忘記了我和他的名字，你還能幫我找到我想找的那個人嗎？你都不知道他是誰，你能幫到我嗎？還有你還願意返回這個幻境嗎？”

“可以的，”聞語看著可愛鬼：“我這麽聰明機智，一定會幫你找到他問清楚的。至於怎麽告訴你，這是我要操心的事情，你這段時間，就老老實實待在幻境裏，賞雪看汽車暴力美學吧。”

可愛鬼真的很好哄，得了聞語的保證，就開心的像個小孩一樣咧嘴笑著：“那我帶你去找程織綢的幻境。”

聞語：！！不是吧，這裏還真有程織綢的鬼魂？而且這個可愛鬼還真的知道程織綢的鬼魂在哪裏！

聞語咬咬嘴唇，突然有種好運爆棚的感覺。

沒辦法，她倒黴了太久，之前不管幹什麽都會出點意外，這次，驚喜來得實在太突然，聞語都不敢相信，她狠狠咬了咬嘴唇，疼，看來是真的。

“姐姐，你跟我來吧。”可愛鬼的手腕還被聞語握著，它扯了扯聞語，帶著她一路向前走去。

此時她們還在可愛鬼的幻境中，因為聞語一直沒看到那句回覆，所以車禍循環還未開始，此刻道路一邊鋪滿血腥，另一邊鋪著一層碎冰粒。

街道上的人一股腦全都擁堵在一起，有些人面目模糊，有些人面目清晰。這裏是可愛鬼的幻境，她記憶深刻的地方，就是清晰的，她記憶模糊的地方在幻境中也看不清。

聞語仔細辨認著幻境裏的一切，等出去後還要靠幻境裏的內容，幫可愛鬼找到那個男人，忽然她的餘光掃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看著那個身影逐漸遠去，不由得大喊一聲：“隋忱！”

這裏是幻境，那個人影根本不會回覆她，但是可愛鬼聽到她的聲音卻停了下來：“你喊隋忱幹什麽？”

聞語看向可愛鬼：“你認識隋忱？我剛剛好像看到隋忱也在人群裏。”

“應該是吧，”可愛鬼點點頭：“我應該認識他，不然也不會知道，那時，他是在拔出自己身體裏的護身符，放進你的身體裏。”

聞語：……這也太巧合了吧……

說著，一人一鬼走到了幻境的邊緣。

幻境邊緣是黑黑的，什麽也看不見。

“我要怎麽做？”聞語問道。

可愛鬼伸出右手食指，讓聞語也伸出一根指頭蘸點血，跟她一起比劃。

看著可愛鬼擺出的架勢，聞語心裏一驚，沒想到可愛鬼竟然還是個玄門大佬，連符都會畫唉！

一番震驚後，她垂下眼，收起自己過於羨慕震驚的眼神，用右手指蘸了點左手心的血，染紅，跟著可愛鬼，一筆一筆畫著。

聞語在穿到這個世界之前，是個孤兒，像畫畫這種陶冶情操、錦上添花的愛好，她連想都不敢想。所以，此刻跟著可愛鬼畫起像精美圖案的符文來，學得磕磕絆絆。

“你怎麽連個豎撇都畫不好呢？”連可愛鬼都生氣了。

聞語長嘆一聲，幹脆讓可愛鬼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筆畫著。

在可愛鬼的指導下，聞語手上的血仿佛有了生命，每劃出一筆，便會閃過一縷金紅色的光澤，等到符文全部完成，那縷金紅色的光澤也如游魚一般，在符文之上游動，而符文背後那片黑暗，也顯現出了縫隙。

一陣腥熱氣，從那道縫隙中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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