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彥一身冰寒，眼角眉梢都似凝了冰渣雪沫。他原本一直被七夜的馴獸術所壓制而無法清醒，剛剛有一刻突然感受到身上的桎梏有所松動，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蓄力掙紮，趁著對方的靈力不穩定時終於沖破了壓制。

若問這世上誰最了解七夜，除了沐雪便是他了，這小小的結界又怎能困得住他？

“怪我大意，東方淳的香丸雖然傷不了我，但還是影響了我的馴獸術啊……”七夜的眼神落在子彥略有些蒼白的臉色上，眼裏充滿了不屑。似乎在說，就算沖破了結界又如何，左右也不過是只畜生。

“你給我閉嘴！一千年不見，你還是這麽令人生厭！”

子彥最討厭在七夜嘴裏聽到「獸」這個字，當年他就是抓著這一點不斷挑撥自己與沐雪的感情。說什麽人獸終歸有別，還說什麽殺戮成狂獸性難泯。

紫尾貂本是一只普通的靈獸，因為體型嬌小的緣故總是被欺負。它本性暴躁睚眥必報，便通過不斷吞噬其他靈獸的靈丹來提升功力，最終靠著自己的實力一步一步攀升上神獸的級別，甚至還成為萬獸之王。遇見沐雪之後，它已經收斂了不少戾氣，化作人形一心一意只想陪著她守在神廟裏。

不管過去如何，子彥對沐雪都是真心相待的。哪怕一輩子只能留在那陰森冰冷的神廟了，他也甘之如飴。

若說殘暴無情，七夜又比他好到哪裏去？一個來自地獄的冥王，喜歡折磨人，還習慣收集人的魂識煉化死靈氣。死在七夜手上的人數不盡數，其他人或許還有資格指責他，唯獨七夜不行！他們兩不過半斤八兩！

想及此，子彥也不甘示弱冷冷回應道：“即便我是獸，但我與阿雪真心相待，我陪著她的日子比所有人都久。若不是你對她死纏爛打，她又怎麽會拋下自己的族人和責任，最後落得慘死的下場？是你逼得她走到絕境。”

沐雪走後，他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只在不久之後便聽到了她的死訊。那一刻，悲傷把所有的憤怒都撲滅了。

她當初走得那麽義無反顧，子彥以為她至少會是幸福，怎能想到竟然是身死魂滅的結局。不管怎樣，沐雪的死一定跟七夜有關！

七夜聽他這麽一說頓時臉色也變了，雙眼變得通紅，眸底戾氣噴發。沐雪的死，是他心中最大的痛，也是他的逆鱗！

兩人面對面立著，陰鷙的四目相對，誰也不肯相讓。莫凡這下明白子彥破除結界沖出來的時候，他臉上的肅殺表情是怎麽來的，原來他和七夜之間隔著血仇大恨啊。

這邊兩個煞神蓄勢待發，一場大戰隨時上演。至於他們仇恨的根源，沐雪的轉世之人喜樂，此刻則完全隔離在外，她的眼裏只剩下雲天。

她小心翼翼地把人擡起，餵他吃了一顆丹藥後，然後用紫玉針開始幫他調息。

約莫一刻鐘後，雲把她的淚痕一點一點擦拭幹凈。

可是喜樂的眼淚還是流個不停，一開始只是一顆顆像斷線的珍珠，到後來變成了淚如雨下。雲天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最後輕輕溢出一聲嘆息，直接把人按進了懷裏柔聲安撫。

看到兩人溫情脈脈的相擁畫面，七夜的臉色更是陰霾到了極致。

這些天他傾盡自己所有地對喜樂好，她從一開始的防備到漸漸軟化。雖然還是客氣疏離，但他相信假以時日，必定能讓她接納自己。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雲天一出現就輕易地奪走了她所有的註意力？！不管是相貌、修為還是對她的感情，他都自認比雲天高出許多！

只要一想起剛剛喜樂看著自己那厭惡仇恨的眼神，七夜心中就萬般的苦澀。那個眼神是如此的熟悉，如同當年，沐雪臨死前看他的最後一眼。

等了千年，等來還是這樣的結果……

“怎麽樣？愛而不得的滋味是不是很難受？”子彥嘲諷地看著七夜。這一世，喜樂同樣選擇了別人，但他也早已釋懷。即便只是一只契約獸，至少他還能一直陪在她身邊，可是七夜永遠也沒機會了。

“你給我閉嘴！”七夜眸光深寒，眼底蟄伏已久的瘋狂終於徹底釋放了開來。此刻他只想要殺戮，把所有礙眼的人和物通通清理幹凈，盡情發洩心中的郁氣和憤怒！他對虛空怒喊了一聲：“饕餮，出來！”

話音甫落，只見遠處夜幕中鉛雲翻滾如浪，一道紅光攜著萬千暴戾之氣劃破了天空。刺目的閃電像是要把天空撕成碎片。哪怕是城外好奇張望的百姓都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恐怖，紛紛逃回家中避難。

須臾光景，雲層中濃黑的戾氣朝四方散開，顯出了雲頭上的一只龐然兇獸。獸面猙獰，虎齒羊爪，身形巨大，威風凜凜，正是以貪食兇殘聞名的兇獸饕餮。

饕餮獸低咆不止，吼聲如若驚雷。它背上鑲著鞍，七夜飛身一躍，便穩穩當當坐在鞍上，一手持劍，一手握韁繩，周身邪氣沖天。紅光覆在他俊美的面容上，留下斑駁暗影，唇角挑著一抹淺淺的弧度，似笑非笑，卻讓人無端感到膽寒。

子彥悚然一驚，也跟著大喊一聲：“小白！”

白虎踏破虛空而來，同樣載著子彥，與饕餮相持。

七夜冰寒的眼，輕輕地掃了白虎一眼，不屑說道：“不知死活！”他座下的饕餮同樣浮出傲慢的神色，嘴巴一張，驟然形成一股黑色漩渦，把四周所有東西不管是人還是死物都通通吸附進內。

一時間，飛沙走石，城主府頃刻間成為頹垣敗瓦，再不覆往日的金碧輝煌。好些走避不及的百姓被卷上半空又重重摔落下地成為肉餅。隨即又與死去的黑甲衛一樣，全都成了饕餮的腹中食物。它盡情享用著他們的身體，同時也收割了他們的靈魂獻給主人。

作為七夜的契約獸，饕餮自然能感應到主人的怒火與偏執，並毫無保留地展現了出來。它盡情地吞噬萬物，巨大的吸力將白虎和子彥完全地包圍住，不給他們半點逃開的機會。

子彥連忙調動起體內的靈力與之抗衡，耀眼的紫光形成一個保護罩，裹住白虎與自己。“嗷……”震耳欲聾的虎嘯一出，使得面前的漩渦產生了扭曲，大大減弱了吸附之力。

饕餮一滯，隨即冷笑。一只未成年的白虎，居然還敢跟自己抗衡？虎嘯是吧，那就試試它的龍吟！

它仰頭一吼，尖銳刺耳的咆哮穿過光罩，震得白虎連連後退，差點把背上的子彥甩了下來。

“你給我撐住！”子彥大掌狠狠地拍了下白虎的頭怒吼道。白虎嗷嗚了一下，十分委屈。它雖然跟著主人莫凡沖進靈王鏡，修為大有提升，說到底不過是仗著母親臨死前給它過渡的靈力支撐。若論起真正的實力，如何能比得上對方的千年修行？更何況對面那只還是排行第一的上古兇獸。

這一點子彥又豈會不知，只是他自己的實力跟七夜本就差了一截，若連白虎都被饕餮逼下去，這一戰絕無勝算。七夜的殺戮之心已被挑起，如今又受了雲天和喜樂相擁一幕的刺激，此刻他已經徹底陷入瘋狂。若是不能把他壓制，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得死！

“真沒用！”一道聲音突然插了進來，緊接著便是一抹嬌小的彩色影子。

子彥皺眉地看著橫插進來的小小鳥兒，“你來搗什麽亂？”就連小白看它的眼神也略帶懷疑。

這下彩鳳鳥怒了！“什麽搗亂，別忘了我是彩鳳仙尊！”好歹它也是只神鳥，龍虎相鬥，怎麽能少得了它這只鳳？之前它是因為先天發育不足，靈力封印一直沒法好好發揮。如今回到秘境，又因喜樂體內的神女靈識蘇醒而跟著修為大漲，它可是等著機會一展身手一雪前恥。

“南明離火……”彩鳳鳥的真身本尊其實是朱雀後代，後來成了鳳凰上神座下信使，賜名彩鳳。它的離火，融合了朱雀與鳳凰的威力，殺傷力非同小可。這下連饕餮也不敢貿然正面相迎。

彩鳳鳥一來，它與白虎合力，總算跟饕餮有一拼的實力。這下子彥也跟著心安了不少，剩下就是他與七夜之間的對決了。

先制人，後制己，反正都是垂死一拼，子彥骨子裏潛藏著的所有恨與怒，一次性全爆發了出來。

“破雲吞海……”

他竟以己身為劍，謔的一下沖向七夜，打算來個魚死網破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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