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江被一擊命中，吳寒冬當然是看在眼裏的，縱然吳寒冬是江湖一代名俠，可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吳寒冬再想去救時，清明江已身負重傷。

吳寒冬帶著憤怒，劍芒如雨下，劍光流傳，攻來之時，老者已身退數步。

老者對陣吳寒冬，並不是與其硬碰硬。

清明江在一合之下，便落了敗。這讓吳寒冬沒有任何的施展餘地。

老者本事就是強於吳寒冬的，現在清明江被擊潰，吳寒冬還有什麽優勢可言？

對陣吳寒冬，老者也有絕對的勝算，他又何必用那以力換力的手段？

避其鋒芒，且戰且退，待敵疲憊，在以力攻之。

老者豐富的戰鬥經驗，讓他在戰鬥之時可以作出最佳的選擇。

吳寒冬越急，劍法就越淩亂。他的劍法本來就不是以力為長。

此時劍法一亂，還有什麽大勢可言？

吳寒冬擡手，又起三十九劍。九疑洞的武功，成連綿之勢，九開九合，三實七虛，這就是九疑武功之長。

吳寒冬引動手訣，以劍為契，開大陣欲困老者。

時空仿佛在此時禁止了。身在陣中的老者，對著一點，再真切不過。

老者驚異，又引來空前的戰意。

爭強好勝，這樣的心裏，在此時被激發出來。

老者凝神，輕笑道：“九疑大陣，以一劍為開。不錯！實在不錯！可以把陣法領悟到這種地步，也不落你九疑天君之名！”

這大陣，老者並不陌生。當年九疑立教之時，在暗派對有樹敵，選址九疑洞之後，暗派群雄群起而攻之。當代九疑之主，借一地之風水氣運，開此大陣，便是憑此大陣，生生將暗派三十九位高手給絞殺在陣中。

此陣在九疑揚名，世人便稱之為九疑大陣。

陣以陰陽家天體運作之法建陣，觀天地之變化，陰陽消漲，而成大陣。

陣中陰陽相交，此消彼長，反覆消磨，陰陽相融，開萬千大氣，滅陣中之敵。

此陣，分陰陽兩陣，反覆交替，陽滅身，陰滅神。

身處陣者，多在陰陽交替之間，心神不穩，或肉身被滅。

老者既已被陣所困，便坦然入之。

一腳邁出，立身於陣中，不動且不滅。

任由大陣如何絞殺，如何交替，老者仍一動不動。

最匪夷所思的是，如此聲勢浩大的大陣，竟然不能傷到老者分毫。

老者笑聲又起，不覺已似獰笑。三言兩語間，便道破了天機。

老者輕松道：“九疑大陣，雖然是江湖最為恐怖的大陣之一，但你這運陣的人，卻忽視了很重要的一個點——風水氣運！”

陣由勢起，勢由心生。

雖然大陣對於風水氣運的依靠性，但這大陣不能建功，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起陣之人，本身心中沒有大勢。

無無敵之心，何來無敵之勢？

“我認輸！”吳寒冬黯然低頭，大陣隨風而散。

老者搖頭，臉上盡是失望。一個強者對無盡寂寞的失望。

老者道：“我很喜歡識時務的人，只可惜，你說得太晚了！劍起之時，便沒有了輸贏，只有生死！對弈者，棄子即為認輸，但棄子者從不言認輸二字！所謂氣節，你的父親要遠強於你！”

吳寒冬沒有辯駁，只是哀嘆道：“君子天塌而不低頭，只可惜，這個世上有太多能讓人低頭的事情！”

“噢？難不成你認為，你的認輸，就能讓我心慈手軟放你一馬不成？身為一洞之主，你應該很明白，婦人之仁，是掌權者最為忌諱的事情嗎？”老者臉上竟是譏笑。

老者發覺，現在這個江湖，真正的俠客實在是太少了。

那些看似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卻在生死之前緩緩低頭。

在生死之前，氣節有值幾個錢？

俠客如吳寒冬，看到最後，也不過是世人的恭維而已。

吳寒冬沒有說話，只是走向了清明江。

老者譏諷道：“他沒有救了，想必你已經認出了我的鐵鉤。鐵鉤上的銹跡，乃天下不治之毒。這把鐵鉤之所以能名列百兵神榜就是因為這點獨到的地方。被鐵鉤穿腸破肚，就已宣告了他的死亡。你也不是全無生路，你只要在我面前磕三個響頭，我倒也可以放你一馬！”

吳寒冬沒有做聲，也沒有按照老者所言，對其磕頭。

他還是低著頭，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老者嘴角已有笑意，又淡淡道：“我知道這很艱難！你俠名天下，是世人心中寧死不屈的人。這本就是你的面具之一，這張面具讓你遲疑，讓你自己都相信，你是一個寧死不屈的人。可到了現在你才發現，原來在生死面前，你什麽都不是。我喜歡揭穿虛偽，這實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吳寒冬還是沒有跪下，他在查探著清明江的傷勢，將清明江死死的抱在懷裏，讓他不要再有動作。

吳寒冬的做法，是正確的。讓受傷者不再受疼掙紮，讓他鮮血盡量停止流失。

然而，吳寒冬做的一切，在老者看來都只是無用功而已。

人是必死之人，做再多又有什麽用呢？

老者可不是一個有耐煩心的人，老者行事相當果決，所以他很討厭婆婆麻麻的人。

老者臉上泛起怒容，帶著勝利者的威嚴道：“我的耐心有限度的，你的求饒在我這裏也不是什麽時候都有作用的！”

吳寒冬猛然擡頭，臉上看不出一點恐懼和敗者的萎靡。

吳寒冬閉上了眼睛，似乎在為清明江祈禱。

吳寒冬開口道：“前輩很喜歡揭穿虛偽，只可惜前輩看不到了！我認輸，並非讓前輩放我一條生路。”

老者臉上還有譏諷，但已問道：“噢？我倒想聽聽你能用什麽詞來粉刷你的貪生怕死！”

“明江，生性頑劣，如今命不久矣。他身受重傷，疼苦不已。我只想滿足他最後一個願望，再讓他疼快死去！”吳寒冬道。

“願望？他還有什麽願望？”老者微皺眉頭，道。

“他想喝一杯烈酒！”吳寒冬道。

老者聞言，大笑出聲來，道：“還真是有幾分壯士赴死但要輕狂的樣子。梁五！去溫酒！”

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梁五，此時被老者喚名。魂都丟了七分。

梁五踉踉蹌蹌站起身子，一臉茫然。

他早被嚇破了膽，那裏聽清老者說了什麽。

他在原地反覆挪步，想問清，但又不敢問。

王盤見狀大怒，擡腿一腳，直接把梁五給踢飛了。

王盤一個閃身，便把梁五拎了起來。

王盤對其怒吼道：“你這廝是找死不成？侯爺讓你去溫酒！”

梁五的頭如小雞琢米不停下點。

王盤沒好氣一甩手，直接把梁五扔進了門中。

梁五不敢抱怨，連忙起身跑向後堂。

吳寒冬把清明江扶起，此時的清明江已疼得臉色發青。

那種絞痛讓他每走一步都是艱難的。不過清明江也算是一條漢子，雖如萬箭穿心，但仍憑著幾分理智，走進客棧。

一向沈默寡言的景衛，此時開口了。他眉頭緊皺，一臉狐疑道：“侯爺，這會不會……”

景衛還沒有把話說完，老者便已知道景衛要說什麽。

老者擡手制止住了景衛繼續說下去。

老者看著緩慢挪步的二人，瞇著眼，沈聲道：“吳寒冬或許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麽簡單，但也無妨。他的實力，我心中已有衡量。若是他要耍什麽把戲，也是在可控之中的。”

景衛點了點頭，緩緩後退。

做手下的該說什麽，該做什麽，景衛是分得很清楚的。

既然已經做到了提醒，就不必再多言。將心中的疑慮都說出來，雖然是好意，但卻顯得多餘。

魂王是什麽人？身處江湖數十年，經歷過的事情，比他景衛不知道多到那裏去了。他景衛能想到的，魂王就想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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