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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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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理取鬧的親故先丟一邊,鄭謙益還有正事要幹呢。

開車回父母家的路上,鄭謙益除了在電話裏給金明芝丟了個基本就是單選項的選擇題,還給樸泰勇打了電話,召喚對方先去她家蹲守,帶點專業人士,去摸一遍她家有沒有什麽監控或者竊聽裝備啥的。

有介於之前家裏就出現過類似的東西,鄭謙益在這方面還是惡補了一些知識。

但始終不認為自己能達到專業人士的程度。那還是把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處理,正好金明芝過去後也需要樸泰勇問詢,先把人叫去節省點時間。

搞定自己住所的鄭謙益到父母家倒是不怎麽擔心竊聽和偷拍的事,以他們家母上大人的級別,自然有更專業的人士定點排查。

難得在家裏見面的一家三口彼此都挺開心,先聊點最近都在做什麽的閑話,聊開心了才從客廳轉移到書房去聊正事。

鄭謙益這邊剛說完,媽媽還沒說什麽,爸爸反倒跟她說起另一個消息。

海那邊的鄰居上個月突然爆發了大規模的傳染病,鄰國的事原先跟他們沒什麽關系。

但疾病防疫中心追查到了一個疑似同類型患病者。由於對方抗拒做詳細的身體檢查,只能通過外在體征判斷是疑似。而這位疑似患病者的大媽就是新天地的一位教眾。

“疾病中心想要申請強制檢查,怕她成為傳染源,還想限制她出行,至少要限制她每個禮拜去參加教會活動。

批條還沒下來,不少人在吵這麽做不合適,往嚴重說就是違|憲,限制無罪者的人生自由。

但涉及到重大的衛生危機,可以用這條去規避法條,現在還沒吵出結果來,你如果需要一個針對新天地的新切入點,可以試著利用這點。”

主要跟國會打交道的鄭律師提醒女兒。一旦涉及重大衛生事件,不單單是限制某個傳染源的行動,還可以同時限制所有跟她有過密切接觸的人,比如新天地高層。

法官大人卻覺得這不合適,踩線了,問丈夫,“你們能確定那人跟確診的患病者接觸過嗎?還是有證據她出過國?”

攤手的鄭爸爸表示沒有,“有的話就不會產生爭執了。”就是什麽證據都沒有,才會讓事情變得很麻煩。

“那你就得謹慎。”鄭媽媽反對走這條道,怕她一不小心反被倒打一耙。

鄭謙益皺眉思索片刻,決定兩手都抓試試看,這個切入點她來做確實不合適。

但把消息告知首爾市長,市長出於保護市民的立場,怎麽做都很合適。

順帶詢問在高層消息比她靈通的多的爸媽,牢裏的樸女士或者說樸女士所在的黨派到底跟新天地的牽扯有多深。

這種事查檢方的資料是查不出來的,還是得問業內真正了解內情的人。

此前她沒準備去碰新天地那樣的霸王龍,就只是簡單的了解。如今要動金萬植就一定會跟新天地的那幫人為敵,就得更深入的研究了。

外國人很難切身體會所謂的宗教自由是什麽意思,只覺得韓國發展的實在太奇葩,還質疑政府怎麽就不作為。

這玩意兒往深了講是有歷史殘留問題。真要說起來得從朝鮮開始追溯,原本的宗主國不能打了,被日本占領後日方為了自己的統治連韓語都不給講,反倒是西方的宗教能保護底層人士,因此民心就有了。

真要說那個就太覆雜,只通過現代來解釋,可以籠統的理解為,各類宗教在韓國都算是一種另類的企業。

他們也給國家交稅,還幫助執政黨忽悠國民,同時憑借大筆的現金為當局者補充小金庫。

這幫人玩起賄賂來,能開出的價碼有些甚至高過企業給的錢,人家做的是無本的買賣,來錢多快啊。

在選舉制的國家,任何想要靠選舉上位的政客都需要金錢支持。選舉本身就是砸錢才能做的事,去各個城市跑路演也好,給媒體展現自己對底層人民的愛護捐物資也罷,哪怕就是多印點宣傳海報,這不都得要錢麽。

政治獻金在選舉國家都是合法收益,各類邪|教明面上的稱呼都是宗教。

宗教本來就是無數教眾,這些教眾手上又抓著無數選票,宗教即能發動教眾給選舉者投票,又能砸錢給競選者增加他們的獲選概率,那當局有什麽理由打擊給錢的老板呢。

新天地早年也不是多知名的“宗教組織”,哪怕是按照邪|教的標準算,他們也沒有知名到如今的地步。

這幫人能起來,憑借的是他們賭對了,當年樸女士選舉,新天地全力支持,要人給人要錢給錢。

教派內部還有高層直接就任職樸女士的競選團隊,這都是在明面上公開的。

也是因為這個,樸女士上位後把自身的黨派改成‘新國家黨’一度被傳是投桃報李,感謝新天地的支持。

後來樸女士倒臺,為了跟這位劃清界限,黨內成員又給黨派改了名字叫‘自由韓國黨’。

是不是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南韓的政客都是如此,有肉全員上去搶,看到危險跑得比誰都快。樸女士上臺,她所代表的黨派就成了執政黨。

支持執政黨的新天地也跟著發際,名氣越來越大,跟保守派的牽扯也越來越深。

韓國國會裏幾乎沒有無宗教人士,至於每個人到底有多少宗教信仰,就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事了。

簡而言之,新天地不單單是個宗教那麽簡單,他們同時也是目前最大在野黨的支持者。

當下上位的執政黨代表是文先生,舉凡文先生支持的他們都反對,而文先生最近的支持率大跌,等再度大選,到底誰上位就很難說了。

鄭謙益跑來找親媽就是為了聽專業人士的判斷,首爾市長想要阻擊新天地是單純的看不順眼還是有別的政治訴求。

市長先生和總統先生是一國的,黨派一致,彼此還是多年老友,組團打擊反對者很合理。

親媽給的回答是一半一半,一半是新天地近些年愈發過分。不論是合法生意的野蠻擴張還是不合法生意的大肆搶地盤,手段都有些過激。

尤其是從小城沖向了首爾,連任三屆的首爾市長自然看不得他們在自己的地盤搞事。

另一半就不可避免的是政治訴求,屁股決定腦袋麽,這是避不開的。

“你是擔心他們在利用你?”父親問。

女兒搖搖頭,“我擔心的是,在我攻擊新天地時,他們是否會創造出另一個新天地來。”既然有一個新天地去支持樸女士,那文先生就不會沒有支持者。

爸媽們對視一眼,一起看向女兒,無聲的讚同她的想法是切實存在的,也是無聲的告訴她,此事無可避免。

避免不了的事就不談了,聊不出結果來的。

離開父母家開車回自己家的路上,鄭謙益在猶豫她要不要換個計劃。

原先她找金明芝為的是把她當切入點,金萬植手上攥著的狗腿不可能只有金明芝一個,而是有無數個金明芝在為他們做事。

那幫人手底下攥著的小卒子或多或少都有點毛病,如同金明芝就曾做過偽證。

鄭謙益如今還是不適合直接對上新天地。但她這次想要砍金萬植一刀狠的,通過金明芝順藤摸瓜往下查,就算依舊弄不死金萬植,砍斷他的手腳卻可以操作。到時候,她就等著新天地來找她麻煩,再度玩一波釣魚游戲。

可如果不論她幹掉幾個新天地都有無數個新天地再度崛起的話,她還不如就先保留著已經在明面上的新天地,反倒可以維持時局基本的穩定。

邪|教跟黑|社會一樣,一個大幫派分崩離析,各路小幫派就會冒頭搶地盤,時局必然會動亂,受害者還是無辜市民。

說是說打怪推塔是很爽,可推倒邪惡之塔的目的不單單是為了打boss的爽快,更多是民眾歡呼的聲音讓人開心啊。

要是邪惡之塔倒塌之時,會壓死大批民眾,未嘗不能捏著鼻子忍一忍。

但反過來想,單單是為了保護無辜者就忍耐罪惡之人,那跟之前“惡童事件”裏,得為了那些惡童還是未成年就得忍耐保護其家人有什麽區別?很惡心啊!

車開到樓下鄭謙益還是沒想好是要忍一時風平浪靜,還是不服就幹,管他洪水滔天。等電梯時她也沒想好,進門前她都沒想到,進了門她還是沒想好。

沒想好要怎麽繼續下去,原定的計劃就不能展開。鄭謙益臨時改了說法,同正在跟樸泰勇對峙的金明芝講,我見你是為了談一筆交易。

“我查到金萬植從東南亞弄了一批人偷渡過來。但找不到他們具體的藏身地,需要你幫忙。”鄭謙益看向樸泰勇,下巴從金明芝偏了偏,“這人你搞定?”

要被搞定的金明芝眼神微閃,“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鄭謙益沒理她只看樸泰勇,後者想了想,問,“非得用她當誘餌?這麽特別?”

“她是那個村子的人,父親的發家史也有問題,用她當魚餌能釣出很多人。”鄭謙益還想再說,金明芝搶先打斷,“你們這是違規!”

樸泰勇掃了她一眼,當沒聽見,只問鄭謙益,“你想走緊急逮捕令?”

“申請有麻煩?”鄭謙益反問。

“沒有,交給我。”樸泰勇起身從站在金明芝身後的兩位同事示意,再對鄭謙益說,“人我帶走了,有消息再聯系你。”

面色煞白的金明芝還想叫囂所謂的違規操作,理論上在普通民眾家裏壓制另一位普通民眾就已經是違規操作的檢方團隊,不穿制服的時候跟黑|社會也沒什麽太大區別,都兇的很。

兇殘的黑西裝們堵著金明芝的嘴把人帶走了,留下鄭謙益獨自站在窗邊,望著樓下的“黑|社會綁架普通民眾”,心裏毫無波瀾只有煩躁,正義這個詞啊,跟個狗鏈子一樣,拴住的都是自願看家的狗。這麽一說,野狗反而更自由呢,戰鬥力還更強。

樓下的車已經帶走了魚餌,樓上的鄭謙益卻嘆了口氣,她就說自己不能靠近金明芝吧,這位每次出現都對她是個考驗。

此次跟“惡童”不一樣,新天地牽扯的人和事太多,多到鄭謙益得很謹慎的做出沒辦法完全正確,至少也不能錯太多的決定。

她想了兩天都沒想出兩全之法,樸泰勇那邊先來了消息,金明芝的母親數次想要探視女兒都見不到人後,去找金明芝的父親了,對方帶了律師要見人。

“我能用緊急逮捕令抓人,但沒證據不能一直關著,你是要用當年金明朝的案子定她作偽證呢,還是怎麽說?”

鄭謙益說不用,“你把那個律師的聯系方式給我。”

“找律師麻煩?”樸泰勇不讚同,“沒那個必要吧,鬧大了確實是我們違規。”

“你盯好人,其他的我來。”鄭謙益讓他放心,不會出問題。

拿到律師聯絡方式的鄭謙益一個電話打過去,跟對方和和氣氣的約了見面,見到了從釜山來首爾辦事的律師,只有一個問題。

“您從業到現在,或者說,您活到現在,一點違規違法的事情都沒做過嗎?”鄭謙益笑問光看長相比她爸年紀還大的律師,“我最近挺閑的,想找點事做,您覺得我要不要找個新的調查方向?”

大腹便便的律師在見國民良心之前,對這位鼎鼎大名的“小姑娘”有什麽觀感,在此時都不重要了。

對方沒有要好好聊天的意思,私下交易就更不用談了,他也就笑著回了一句,“您聽說過屠龍少年終將變成惡龍的故事嗎?搞威脅可不配您的身份。”

鄭謙益聳肩笑笑,“那我當您願意撤出這個案子。”

對方也笑笑,“看來我們會有再見的時候。”

‘惡角’在落敗後總會放一句‘我一定會回來的’之類的話,仿佛說了這句就算是輸人不輸陣。

鄭謙益覺得她當‘惡角’的時候肯定不會這麽幹,作為正面人物,痛打落水狗的操作也不合適。那就走吧,該聊的都已經聊完了。

憑借兩句話搞定了對方律師的鄭謙益在江南閑晃,她也不知道要去哪,沒有準確的目的地,也就是在馬路上順著人流或者逆著人流前行。

屠龍少年時候終將變成惡龍,鄭謙益不知道,她挺想當頭惡龍是真的。

這兩天鄭謙益其實有想出能解決目前問題的方法,她去參選,從政。

以她目前的國民影響力,在選舉制國家能拿到的支持率不會低的。去當國會議員或者轉而去成為某些市政管理者,再不來就走親媽之前說的路子,進法院或者檢察院,都行。

隨便哪一條都能讓她抓住真正的權力,再之後三、五年,三、五十年,她也會走上首爾市長來自於參加大選,要是運氣逆天說不定她還就真成了總統呢,不是一定實現不了啊。

真到了那一天,她推掉的邪惡之塔才能真正有效的阻止他們再度重建塔防。

真到了那一天,她說堅持的大太陽的正義之光才能輻射更多的人,只當記者或者律師有個毛用,那才能幫多少人。

可真到了那一天,她到底是屠龍的少年還是成龍的少年,她就控制不了了,她所代表的利益集團會裹挾住她的,比代表正義的狗鏈子鎖的還結實。

普通人總是喜歡聽陰謀論的故事,比如迄今為止都沒有準確答案的“世越號”事件。

此事有人專門做了紀錄片,劍指樸女士信仰邪|教用一船的孩子活人祭祀。

但深入研究過韓國政壇的人是不相信這個陰謀論的,有一點普通民眾可能想象不到,國家不單單是總統一個人說了算,連國會都不單單是總統的一言堂。

官僚是個集體,總統只是這個集體裏的一份子。她可以作為領頭人提出一些自己的政治主張,但她無法控制整個集體的意志力。讓成百上千人只聽她的話,指哪打哪。

在這個基礎上,與其說全韓國或者青瓦臺全員從上到下都為總統活人祭祀的詭異念頭大開綠燈,拿自身的職業生涯去給她的未來添磚加瓦。

還不如相信,官僚們做事拖沓,制度腐朽,無數人瀆職說引發的連鎖反應導致了一場,總統在裏面的作用頂多是推了一把,再多她自己都做不到。

總統要是真有那麽大的能量,韓國就不會是選舉制了。

在選舉制的韓國,做到了總統好像也就那麽回事,努力賺錢當財閥看著風光無限事實上頭頂還是有爹。

那個爹的軍隊就駐紮在烏山,就在首爾,就在這個國家的心臟正中央插了一面旗幟。

文先生當選時急切的想要拔出那面旗幟,得到的下場就是支持率一掉再掉。

鄭謙益早年也想過找龍山的麻煩,不是沖著什麽家國大義,純粹是烏山的那幫人都是一群傻逼。

什麽性|犯罪在那幫人面前都是小兒科了,還有為了抵抗調查直接開車當中碾軋少女致其身亡,罪行累累就是沒人追究。

新聞也爆,沒有說要故意隱瞞,鄭謙益想要查資料都不用去檢察院查,翻翻新聞就能看見一堆。

那又怎麽樣,判決的權力不在韓國,上告無門只能認栽。不止要認栽,還要為那些人每年增加國民稅金好上交逐年增長的保護費。

在脖子上拴了根正義狗鏈的鄭謙益其實忍了很多事,早前得知金萬植跟新天地接觸後回國她不就忍了麽。

明知道廢除禁止墮胎的項目裏有支援資金來路不明,她還是忍了。一如烏山,她就閉上了眼,當沒看見,忍一時海闊天空麽,不然還能如何。

穿著長款黑色羽絨服,拉鏈拉到最上方擋住下半張臉,又拉低羽絨服的帽子蓋住上半張著臉的鄭謙益,像人群中的隱形人,漫無目的的往前走。前方沒有目的地,前方只有讓她煩躁的狗鏈子。

鄭謙益突然很好奇,已經很久沒有在她夢境中出現過的那個“反派boss”過著什麽樣的生活呢?應該是很爽的生活吧。

那麽爽的生活,她..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頭還沒扭回去先聽到聲音的鄭謙益,楞楞的看著來人的笑臉。

“我差點以為我認錯。”任時皖按了下她的腦袋,“怎麽跟幽魂一樣?”

看她表情不太對,笑意微沈,按腦袋的手變成揉,摸了摸她的帽子,“發生什麽事了?很嚴重?”能讓她這個表情的事,得多嚴重啊,“比傀儡總統還嚴重的大事?”

腦袋頂著他的手蹭了蹭的鄭謙益板著臉說,“請我吃好吃的就告訴你。”

“..這是你騙錢的新套路嗎?”任時皖拍了她一下,胳膊下滑手掌落在她的肩頭,摟著她晃了晃,“走吧,去吃好吃的。”

好吃的不是肉,也不是什麽大餐,而是咖啡店甜品臺裏的泡芙、馬卡龍、草莓芝士、黑森林蛋糕還有一杯熱可可。

全是甜的,全是任時皖認為,兄弟罕見的喪氣,得吃點甜得才能高興點的甜品。

這家咖啡店的老板大概是很有少女心的人,裝修從大廳到包間都是粉嫩色系,沙發上的抱枕都是做成甜品模樣的,桌子還是花瓣的形狀。

店面並非誰特地選的,就是路邊一家比較特別的咖啡店,任時皖看裝修感覺應該會賣很多甜品就把鄭謙益領進去了。

事實上這家店的甜品確實多,多到小茶幾上著實堆了不少,還有個上下三層的甜品套餐呢。

捧著一杯黑咖啡的任時皖坐在鄭謙益對面,既沒有勸她吃點甜的開心一下,也沒問詢問到底是什麽事讓你那麽不開心。

前者不用說,鄭謙益想吃肯定會吃的,這家夥從來不會在食物上跟他客套。

後者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方便問,萬一真是比傀儡總統還大的事呢,問了也幫不上忙啊,還不一定適合聽,說不定要保密什麽的。

但任時皖也沒有不說話,他說得都是自己,自己最近在幹嘛,今天又是過來幹嘛的。

說自家隊友也就是鄭謙益的死忠粉幹了什麽能當段子講的蠢事,還說自己碰到了什麽蠢事。

包間裏並不安靜,包間裏也不吵鬧,包間裏充斥著甜品的甜香。包間裏很暖和,包間裏的沙發也軟得讓人能陷進去,包間裏存在的一切讓鄭謙益感覺到了困倦,溫軟到讓人心安的困倦。

有一搭沒一搭講了一堆的任時皖看她眼睛一閉一閉的像是要睡著了,聲音自動變小,拿手機給經紀人發信息,讓對方跟品牌方那邊道歉再約時間,他來這邊是跟個品牌方約好要聊合約的。

相交多年,請了對方吃無數次飯,還借了早就算不清數字的錢款,認真說起來,任時皖早就不欠鄭謙益什麽了。

就算不談那些物質上的東西,只談交情,他也不欠她什麽了。可他總覺得自己欠她點什麽,欠她當年的一個電話就從釜山趕到首爾的徹夜未眠。

欠了人家的,得還啊。

一直沒找到機會,一直也沒怎麽找機會,一直就那麽無視的機會突然就出現了,怎麽著都該還。

兄弟很累,兄弟難得露出疲態的累,任時皖有心陪陪這個強大到從未需要任何人照顧的兄弟。

自家兄弟好像初次在他面前露出那一面,還是個普通人並非無所不能的那一面。

原來鄭謙益也會有煩惱,也不對,這家夥成天因為沒錢吃好吃的煩惱,這家夥其實很普通來著。

任時皖低頭露出淺淺的笑意,再多也就沒有了。

很久很久以前任時皖就見過鄭謙益,早在拍攝《辯護人》之前,他就見過她。

不過這家夥不記得了,可能那個時候的他太不起眼,而她又太閃耀。

那是一次大學的校慶,剛出道的愛豆去校慶表演,熱場子的。那時候他們團沒什麽名氣,現在說團隊也沒什麽名氣,但早前更路人。

路人團在表演後臺被學校組織演出的學生教訓,原因任時皖早就忘了,只記得那個男學生教訓他們到一半,一個女學生沖進來說鄭謙益來了,後臺屬於學校的學生通通往外跑,比見明星都積極。

彼時周圍真正的藝人們很好奇“鄭謙益”是誰,圈內什麽時候出了個來頭那麽大的,居然誰都沒聽過。

後來從學生們的嘴裏聽說了鄭謙益的豐功偉績,首爾大校草什麽的,任時皖遠遠的看見被姑娘們包圍的鄭謙益,一度以為她是男孩子,校草麽。

任時皖跟校草有過很多次偶遇,都是巧合,都是對方完全把他當路人,他也只是會瞄一眼卻不會上前打招呼的偶遇。

本來就不認識啊,怎麽打招呼,雙方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特地打招呼也很奇怪啊。

直到雙方通過《辯護人》的拍攝認識了,對方已經從校草成了律師,還是全國知名的人權律師,連導演介紹時都給主演介紹而不會給路人甲介紹時,任時皖才後知後覺的了解,這位校草其實是女孩子來著。

女孩子還差點被誤會想潛他呢,結果人家就是善良而已,真正的善良,很難得的。

他們認識了,他們熟悉了,他們變成了親故,他們一起從少年人變成青年,變成異父異母的親兄弟,真好啊。

鄭謙益沒睡多久,任時皖也沒發多久的呆,前者的手機響了,後者探頭看了眼來電顯示,跟眼皮顫動著要醒的親故說,“樸泰勇的電話,要接嗎?”

半夢半醒間的鄭謙益點點頭,感覺自己伸手了,實際上就動了動手指。

任時皖以為她不想動,拿起手機繞到她邊上,蹲在沙發邊,拿著手機按下接聽放在她耳邊,以別扭的姿勢給她做個手機支架。

“金明芝那邊換了律師,你確定不用金明朝當筏子,自己一個個去解決律師?”樸泰勇聽到電話接通就直接進重點,“之前你解決的那個律師特地跑了我們這趟,說是你路走歪了,提醒我別助紂為虐。謙益,你以後還得往前走的,這種名聲能不要就不要。”

鄭謙益沒睡醒,腦子都是懵的,聽到這些想給的回應就一個,“那你就想看我被名聲所累?”

沒有聽懂的樸泰勇疑惑,“你怎麽被名聲所累了?”

“國民良心啊,太良心了,一點壞事都不能做,很煩的。”鄭謙益眼睛緩緩睜開,望著天花板上水滴狀的吊燈,微嘆一聲,“我還想給被吊銷執照的醫生翻案,那些被打胎的姑娘們卻不想舊事重提,生怕自己被周圍的人發現自己打過胎,你說我到底為什麽要幹這個?”

想給醫生翻案就得聯系當年墮胎的當事人,當事人並非忘恩負義,只是更多得考慮自身的利益。

她們很多人都結婚生子,舊案再翻出來,如何面對丈夫又如何面對孩子?

鄭謙益也不好逼迫,不能以一句當年醫生幫過你,你也應該幫人家玩道德綁架吧,只能被迫擱置這個想法。

國民良心有很多被迫擱置的想法,如果“惡童”不是太惡心,如果沒有金明芝這個突破口,如果孫石熙沒有找到她說是一起做紀錄片,很多如果要是沒發生,搞不好鄭謙益就擱置了這個案子。

沒辦法繼續,那個情況要怎麽繼續呢,怎麽在保住受害者的同時又能懲戒加害者?

鄭謙益不是個會自找麻煩的人,雖然周圍的人都認為她所做的所有事都是自找麻煩,都是她之所以會成為國民良心的原因。

但事實上她不是那樣的人,不是非得堅持正義不可的人,她只是被以正義為名的狗鏈子鎖住了而已。

很多次鄭謙益都對那條狗鏈子產生了厭惡的心態,很多很多次。那麽多次,她都克制住了,都忍下了,都自己把鑰匙扔進海裏,確保自己絕對找不到開鎖的渠道。

這一次鄭謙益又想撈那把鑰匙了,“金明朝已經做了所有他能做的彌補,法律再不完善也確實懲罰了他,他為自己的行為付出過代價,還持續在贖罪。

他是一個五歲孩子的父親,在他孩子的眼中,父親是個再好不過的人。你現在要我用一個孩子的父親去懲罰另一只惡犬,樸泰勇,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我想不想看到重要嗎?”樸泰勇反問她,“這麽多年有那麽多你不想我也不想看到的是,我盯濟世的時間比你都長,我們都看到了那些,看到了又能怎麽樣?謙益,現在不是你要保護什麽五歲孩子的父親。而是你不願意他倒黴,你我就會倒黴。”

“申請搜查令的時間是我把人帶回來才去申請的,這點就是我違規操作的證據,這點也是你私用公權的證據,這還是我們私下勾結的證據。

這些證據你想讓那些律師看見嗎?還是你持續用什麽威脅打發走一個又一個律師?

你當那些律師好欺負?夠膽子賺不義之財的律師最不好對付,法律是他們的武器不是我們的武器。”

“法律在這種時候只會保護他們而不是我們,我們不能知法犯法,我們更不能走威脅這條路。”樸泰勇說著話嘆了口氣,“你要是心裏過不去,這事兒我來辦,你當不知道。”

鄭謙益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就已經是國民良心了,“不用,我來。我開的頭,收尾就我自己收。”所謂的正義必然要犧牲一些人,對吧。

“你確定?”

“嗯。”

沈默片刻的樸泰勇一聲低嘆,也沒再說什麽。鄭謙益也暗嘆了一聲,回了句,謝了,至於謝什麽就不用聊了。

電話就此掛斷,蹲了半天腿都要麻了的任時皖幹脆坐在地毯上,確定她聊完了,拿走了她耳邊的手機掛斷放在桌上,有些擔心的望著她,想問,又不知道從哪問起。

之前是倒在沙發背上的鄭謙益緩緩直起腰,垂首看向仰頭望著自己的任時皖,目光在他臉上巡視,仿若巡視自己的領土,有那麽一點大佬的氣場。大佬想最後再試一次,行就行,不行就徹底放棄。

任時皖被她看得有點毛毛的,眼神本來還看著她,沒一會兒就開始飄,左右飄忽又覺得不對,他幹嘛不敢看她?

定神望回去的任時皖問她,“你這麽看著我想幹嘛?”

“戀愛..”

“剛起來就發瘋?”

鄭謙益按著他的腦袋讓他,“別插話。”

說完感覺姿勢不太和諧,跟按著狗頭一樣,手掌下滑變成托下巴又覺得像調戲良家婦..男,再上滑變貼臉,準備說話又把另一只手也貼上去,最後變成捧著他臉的姿勢。

在她爪子動來動去時任時皖是準備打她手的,又想著兄弟心情不美妙,也就忍了,忍到最後變成了個讓他深感詭異的姿勢,聽到的問題更詭異。

“任時皖,最後問你一次,戀愛嗎?”鄭謙益在他回答前用食指抵住他的唇,“你想好了,拒接的話,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問。”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只是個游戲的話,她是當勇士還是惡龍就隨她心意了吧,只是個游戲,不是麽。

任時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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