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洛子峰的另一側，白雪茫茫的山坡上，從山巖間的雪溝裏，忽然鉆出一個人頭，四下望了望，見沒有動靜，整個身子往上一縱，道：“老兄，謝謝你的肉身啊，等我黑光成了大事，做了地球上的皇帝，一定給你修一座純金的廟，把你供奉起來……無光老兒，你想不到吧，銀河系第一智者，四分其身，你就算能夠打敗我那三個分身，卻奈何不了第四個我，你這老家夥還蒙在鼓裏呢吧……哈哈……嘿嘿，地球真他娘好，怪不得你個老東西不願意回去了……”

那人一邊自語，一邊跳躍攀行——因那肉身的手腳四肢長時間不用，神經麻木，關節生硬。不過一到峰頂，便恢覆了正常。那人正是附體於千年冰屍的黑光。黑光緩緩滑下，來到葉正明與卓瑪的冰身旁邊，笑道：“我本來可以救你們，但我為什麽要損己利人呢？損人利己才是我的專業愛好……至於損人不利己呢，偶爾尋個開心還行，一般情況我也是不做的……我本想把你們扔下山去，摔死你們，不過有損於我銀河系第一聰明人的能量，所以就饒你們一次，不用謝我……”說罷便去追林首之與葉穆。

黑光追到山下，腳下一軟，踩著什麽東西，黑光低頭一看，是一個剛剛出生的男性棄嬰。

那棄嬰的腦波微弱，但黑光看出他在求救：“救救我……救救我……我媽把我扔了，棄嬰清理工把我拉到在這兒半天了……我快凍死餓死了……”

黑光笑道：“算你小子有福氣，本相正想創靈能教。你是本教第一個弟子了，教名就叫靈隸吧。”

黑光向男嬰一指，一絲黑氣竄入他腦中，說道：“人體合成，衣甲合成，衣甲與人體合成。”

那縮成一團的男嬰立刻發生變化，數秒鐘內，就變成一個身穿黑色蛇皮衣甲的、跟葉穆一樣大的少年。

那少年從地上爬起，跪在黑光腳下，沖黑光磕了幾個頭，口中道：“靈隸多謝教主。”

黑光道：“本教主現在用的是個千年冰屍，關節僵硬，腿腳不便，你背著我，追前面的林首之和葉穆。”

靈隸答應一聲，心裏卻想：“才給我這點能量，背著你追，一會兒就沒有了……”

黑光罵道：“小兔崽子，一點孝心都沒有，信不信本教主把你廢了。”

靈隸忙陪笑道：“靈隸的意思是教主多給點能量，跑得快些，少了怕追不上。”

“少廢話，追不上本教主自然給你，快給我追。”

靈隸道：“奴才遵命！”

說罷背起黑光，撒腳飛奔，很快便看見背著葉穆的林首之。

二

黑光道：“跟他們拉近距離，但別讓他們發現，聽聽他在想什麽。”

靈隸賣弄道：“我這就能聽見了！林首之心裏在說：無光沒了，葉穆腦子壞了，只能去河南找覺緣，不能坐飛機，只能先坐火車到敦煌再到河南。也不知道覺緣能不能治好。葉穆心裏在說：太好了，無光跟黑光同歸於盡了，老子自由了。”

黑光罵道：“看把你能的，你以為教主聽不見嗎？”

靈隸道：“教主息怒，我是怕你浪費能量，所以想幫你。”

黑光笑道：“好小子，會來事兒，有出息。”

看到一少年背一壯漢狂奔，路人紛紛駐足，驚奇而望。

黑光看到的，卻是這些人的大腦，以及頭部的意識波，邊看邊罵：“你們這些地球人，真是又蠢又醜，只有葉穆那小子還湊合。”

靈隸羨慕道：“看葉穆的大腦不像地球人啊，我要是能變成他那樣就好了。”

黑光：“你們地球人的大腦，只開發了不到1%，跟綠星原始人類差不多。你小子好好幹，本教主說不定會幫你的大腦整整容。”

靈隸喜道：“多謝教主！”

黑光道：“眼珠子瞪大點兒，留意那些腦子長得漂亮的，如果有死氣，就給他一個終子，讓他加入靈能教。如果沒有死氣，就把他腦子挖出來餵本教主這肉身。”

靈隸吞吞吐吐地道：“可，可是，我才……一個能……元吧？”

黑光又罵道：“你個傻缺腦醜，一個能元，就是10億關子，一個關子又有10億終子，你有10億的平方個終子……”

靈隸立刻轉憂為喜：“也就是說，就算地球人手一個終子，也只需要10個關子，奴才有10億關子，簡直是九牛一毛。”

黑光道：“本教主的終子都是糾纏著的，不能一個一個發……”

靈隸點點頭：“教主就好比是富人，沒有面值小的盟元，遇到臭要飯的，面值越大越頭疼，一樣的道理。那怎麽判斷有沒有死氣？”

黑光：“看腦袋周圍的光圈，越是陰冷，死氣就越多。本教主休息會兒，好好幹。”

靈隸答應一聲，一邊緊跟林首之，一面打量四周的“邪惡之人”。這一打量不要緊，超過一半都是黑光想要的那種腦波，又陰又冷。靈隸不覺暗喜：“多虧教主休息，不然成千上萬的終子都得白白送出去了……”

三

靈隸正穿過一個村鎮，行至一路口，忽有兩人一前一後疾奔而來。前面那人絲襪蒙面，後面那人則戴著頭盔和護目鏡，顯然雙方都不想別人看到本來容貌。二人速度極快，前面那個看到靈隸時，已收不住身，眼見就要撞上，雙手本能地伸手自保。

靈隸如鬼魅般飄身讓過，那人感覺就是從靈隸的身體穿過。

但他沒時間細想，因為後面那人離他只有幾米的距離，他這一伸手、一楞神，後面那人幾乎就要抓住他了。

靈隸見前面那人的腦波陰冷、腦形俊美，後面那人腦形更佳，腦波卻是暖色的。靈隸心想我不能真的一個終子都不發，教主醒了必會責罵懲罰。這麽一閃念時，他便發了一個終子給前面那人。

那人本來已經放棄逃跑了，接受一終子能量後，忽覺氣力大增，不由加快速度，一下子就拉開了距離。

後面那人見狀大覺怪異，自忖可能追不上了，便停下腳步，深吸幾口氣，自語道：“真是邪了門兒了，明明這姓朱的已經快不行了，怎麽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

他正猶豫著呢，忽然手機一響，耳邊傳來他自己設定的鬧鈴語音提示：“別誤了火車。”

他只得轉身向林首之去的那個方向——也是靈隸要去的方向——作勢欲去。

靈隸見狀連忙又發了幾十個終子給前面馬路兩邊腦波陰冷者，同時傳音道：“你們已是靈能教徒，趕緊抓住這個戴頭盔的，挖腦摘心，獻給教主。”

那人也註意到了背著黑光肉身的靈隸，正自詫異，卻聽靈隸對他壞笑道：“恐怕你是趕不上火車了，可口的腦子也保不住了。”

那人不知何意，忽見前後左右數十人快速向他撲來，不覺大驚。

他打倒最先撲上來的十幾個壯漢，打開一個缺口，眼見就要沖出包圍，不料卻被倒在地上的一個家夥抱住雙腿，餘者一擁而上，有的抱頭有的拉胳膊，終於把他撲倒在地，反扭其雙手，揪了起來。

靈隸命令道：“去找把刀，把他腦袋劈開，取出腦子，餵教主吃。”

有人跑向路邊餐館，取出一把菜刀。

那人把眼睛一閉，笑道：“來來來！給爺一個痛快！”

持刀者正準備取下那人的頭盔，忽然自己頭部被石子擊中，立馬扔刀在地，抱頭慘叫。旁邊扭著那人胳膊的兩個教徒也先後頭部中“彈”，各自松手。

那人趁此機會，找準空檔，再次打倒幾個攔路的教徒，奪路而出，鉆進路邊胡同，從小路向火車站奔去。

路邊停放的汽車後面，一個年輕人長呼一口氣，自語道：“還好來得及時，不然徐兄就交待了。”

四

他拿出手機，向李尚爻報告：“徐興已將蔡鷹、杜厲、任遙遙抓捕歸案，朱黃在逃，但被我放了跟蹤器，逃得過初一，逃不了初五。”

李尚爻回覆道：“是的，其他外勤配合地盟軍隊，已經抓住朱黃，送到地盟第一監獄了。”

年輕人喜道：“太好了，任務圓滿完成！”

李尚爻：“是的，不過，本來應該給你和徐興各記一大功，但你們拒不服從中止任務的命令，得記一大過。功過相抵了。”

年輕人笑道：“老李，這我可不服啊，功是功，過是過，不能抵，您都得記上。”

李尚爻也笑道：“好，下不為例。”

五

拉薩火車站，人滿為患。

進站口有指紋識別器，成年人的指紋與信用卡綁定，手指一按，自動付款。兒童或者沒有信用卡的人，可由別人代付。

林首之按了兩下，閘機開啟，背著葉穆進了車站。

片刻之後，靈隸背著黑光來到進站口，在他們後面，正是那個年輕人——纜車上出手救人的那位。

距離閘機大約十米時，靈隸不見怎麽助跑，背著黑光的肉身一縱身便跳了過去。

好年輕人見此情景不覺暗暗心驚：“這小孩兒是人麽？難道輕功比我易薄雲還高？得找個機會比試比試。”

有個旅客大叫：“有人逃票！沒買票就蹦進去了！”

其它旅客紛紛勸他：“少管閑事，前面那老頭抱小孩兒，後面這小孩兒背大人，太邪性了……”

六

由拉薩開往敦煌的高鐵裏面，過道左右，座位上下，風雨不透，水洩不通，就連小桌板也沒閑著。一共十節車廂，被塞得滿滿當當。

整列火車裏就只一個字，滿。而每個人的臉上，卻寫著兩個字，不滿。

林首之和葉穆買的是站票，擠在第十車廂也就是最後一節車廂尾部。黑光和靈隸站在斜對面，假裝睡覺，繼續偷聽林首之和葉穆的思想。那個叫易薄雲的小青年則暗中觀察著靈隸和黑光，時不時又瞅瞅坐在林首之和葉穆旁邊爬在餐桌上睡覺的男青年，心裏想道：“要不要叫醒徐興，叫他防備著點兒……”

忽聽葉穆大聲罵道：“怎麽他媽的這麽多地球人！”車裏的人可能都在這麽罵，但卻好象誰也沒有想想自己就是地球人。

坐在地上的另一位老者不滿地道：“地球人確實多了點兒，不過別罵娘，都是他媽生的。沒有你媽，哪有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葉穆反唇相譏：“對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那怎麽沒人給你給我讓座。”

他話音未落，正在睡覺的徐興忽然站了起來，把林首之拽向座位，一邊說道：“對不起……您老坐吧，抱著那位小弟，我一天一夜沒合眼，剛一上車就睡著了。”

一車人都驚詫地望著他，因為“讓座”這種現象已經消失快一百年了。

有座的一坐下就裝睡，這種現象也快持續一百年了。

林首之擺擺手道：“謝謝了小夥子，你貴姓啊？”

青年也擺擺手，道：“免貴免貴，我叫徐興，您站我旁邊，我站著比坐著要舒服，您老就別……”

不遠處易薄雲點點頭：“果然沒幫錯你！”

就在兩個人互相客氣的時候，早有一個大漢一屁股坐了下去。

徐興道：“這不是給你的，起來吧。”

大漢翻翻眼皮，道：“有本事，你……”

徐興掏出一顆核桃，遞給那個大漢，道：“你試試這個硬不硬。”

大漢遲疑一下，接過那個核桃，兩只手用力合在一起，用手掌搓揉半天，紅著臉又遞給徐興。

徐興只在手中用指頭一碾，核桃殼便碎了。

那大漢驚叫道：“少林寺……金剛指！”屁股上象長了彈簧一樣跳了起來，奮力分開人群，狼狽而去。

林首之一豎大拇指，道：“好功夫。這樣吧，咱們輪流坐，你看行不行？”

徐興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好吧就依您吧。”

這時候，徐興周圍已露出一個空檔——都被他的金剛指力嚇到了。

林首之緩緩坐下，讓葉穆坐在腿上。

葉穆哼了一聲，道：“幹嗎不坐飛機？雖然慢得象帶翅膀的烏龜，起碼比這蝸牛一樣的火車強點兒……而且還有座。”

“不慢了孩子，這快是地上交通的極限速度了。我倒是想讓你坐飛機，可是你沒有身份證啊。”

“沒有身份證就不讓坐飛機？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這是規矩。”

“誰定的規矩？我真想掐死這個孫子，煮了燉了，餵狗吃了！”葉穆道。

林首之慈祥地笑著，摸著葉穆的頭，葉穆一晃腦袋躲開。

六

黑光在旁邊聽了半天，確信無光暫時消失，便以靈能傳聲對靈隸道：“你繼續監視，本教主得走動走動，順便把好腦子都吃了，好奴隸都收了。”

靈隸回問道：“這節車廂裏的腦子最好，為啥不先從這裏吃？”

黑光道：“你懂個屁，最好吃的，要留到最後。”

靈隸回了句“多謝教主指點”，便繼續裝睡。

黑光一邊往頭節車廂“用力”擠去，假裝很費勁的樣子，一邊物色潛在教徒（腦波陰冷之人）和食用目標（腦波溫暖之人），嘴裏一邊說：“借光……借光……”

一縷縷細得幾乎看不見的黑煙從靈隸頭頂冒出，正在裝睡的靈隸頭痛欲裂，知道是黑光教主在“借光”，不敢反抗，只能疵牙咧嘴。

黑光一邊走，一邊“借用”靈隸釋放的終子給他看中的人，一邊說道：“你們這些藍星蠢貨、醜八怪們，要麽是本教主的糧食，要麽是本教主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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