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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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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夢。

嫤娘被田驍鬧了一晚上,醒來時,窗子外頭已經大亮了。

鴛鴦枕畔早已無人,田驍素來早起,恐怕此時已經避到了外院去。

她打了個呵欠,搖鈴叫了春蘭進來侍候。

春蘭壓根兒就不敢擡頭仔細看媚意入骨的主子,低著頭服侍嫤娘洗漱,低聲將昨兒夜裏玉娘鬧了的事兒說了。

“……管家娘子和芳菊怕紛紛和玉娘擾了大少夫人靜養,特意將她們挪到了後巷去。今兒一早管家娘子過來回話,說昨兒夜裏徹底審查,查出玉娘竟然昧了我們府上那邊太夫人屋子裏的古董,衣裳,首飾等等……加總起來怕也有二三百兩銀子……”

嫤娘聽了,擡眼看向春蘭,“可是全都有根有據的?”

春蘭道,“我看了看單子……府裏各房的私產是各房主子自個兒管著的,可是,太夫人又有什麽私產!她屋裏的東西都是府裏指派的,且全都登記造了冊的。只前段時間,太夫人住的東北角院子走了水,不少東西都是那會兒沒的。玉娘叫嚷了,就是想把昧的那些東西都推說是燒完了……”

嫤娘冷冷的笑了起來。

春蘭打量著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可昨兒夜裏,管家娘子連夜挖了好幾個在二門處當差的婆子和她們的親屬出來,俱是幫玉娘變賣過物什,還從中抽了成的……”

“早上管家娘子過來回話的時候,我想著您昨兒夜裏也交代過了,就和管家娘子說,讓管家押了玉娘,直接去開封府報官……只是這會兒,大約那幾個幫著玉娘變賣物什的家夥還沒畫押,管家正在想法子呢……”春蘭繼續說道。

嫤娘道,“你去和管家說,倘若他問不出來,只管去外院找常平常順,常康安他們幾個。包準兒一個時辰都不用,他們就能全部問出來!”

春蘭便知主子心意已決,連忙響亮地應了一聲。

替嫤娘梳好頭又簪上了釵子,春蘭這才退了下去。

小紅站在內室門口,請嫤娘出去用早飯,說那邊大夫人也已經起了。

嫤娘聽了,連忙去了西屋,親自服侍母親洗漱。

夏大夫人遣退了小紅果兒等人,獨留了女兒一人,將這兩天的事情細細問了個明白。

見女兒理事的手段幹脆利落,夏大夫人頓時放下了心,便準備回夏府去,嫤娘哪裏肯!連忙苦留母親和自己一塊兒用早飯,夏大夫人正待推辭,可嫤娘已經挽著母親的手,半拖半拽的拉著母親一同去了飯廳。

夏大夫人坐在明亮又暖和的東廳裏,看到飯桌上擺著女兒素來愛吃的蝦仁粥,豆腐皮的,爽脆可口的佐粥醬瓜,麻油拌雞絲兒,並一碟子的白胖松軟的蒸面餅什麽……

夏大夫人滿意得直點頭。

她最怕的,就是女兒受委屈——可如今看來,女兒在田府裏過得也很滋潤,在婆家用的早飯樣式與在娘家的並無兩樣。這也就是說,女兒是絕對當得起家的。

夏大夫人愜意地舒了一口氣,在嫤娘的殷勤服侍下,吃了大半碗粥,又吃了一個一個蒸面餅,全身都暖融融的。

用完了早飯,夏大夫人直道自己出來已經三天了,再不歸去,只恐家中的老安人擔憂……嫤娘這才親自送了夏大夫人去了二門處,侍候著母親上了馬車。

臨行之前,夏大夫人又千交代萬交代嫤娘——後天就是田府洗三的日子,因夏大夫人是孀居婦人,是肯定來不了的。但夏二夫人會代表夏府前來賀喜的,另外,恐怕都虞候府,婠娘茜娘等人也定來前來祝賀……

夏大夫人還提醒嫤娘,說夏二夫人的長子,夏承皎正月裏納定,來年三月娶妻。屆時嫤娘應該已經跟著田驍去了瀼州,所以面子上應該要做的事,要說的話,可要提前和夏二夫人說。畢竟夏二夫人也是夏家的掌家夫人,如今又臨近過年,人人都忙雲雲。

嫤娘連連點頭。

最近府裏事情多,若不是母親提醒,恐怕自己還真把娘家大堂兄即將娶妻的事兒給忘了呢!

送走了母親,小紅上前稟報道,“娘子,今兒一早郎君就留了話,讓奴婢轉達給您——郎君說,今兒那邊正院裏,大郎君有事兒外出,因此大少夫人那邊,還請您多加看顧。”

嫤娘一怔。

田大郎為著妻子要生產,是特意請了假的。據說,官家也允了他,因此田大郎是可以一直休沐到過完年正月初九的。

怎麽……

袁氏生產不過才三天,田大郎就匆匆出了府?

“紛紛可還關押著?”嫤娘問道。

“回娘子的話,芳菊姐姐可不敢怠慢……聽說芳菊派了她的弟媳婦和大姑姐過來,每天什麽也不幹的,就為了牢牢看住紛紛……”

小紅壓低了聲音說道,“我還聽說啊,芳菊交代她的弟媳婦和大姑姐,不能讓紛紛吃飽吃好,卻也不能餓壞了紛紛……昨兒夜裏,紛紛穿成那樣,被凍了那許久,今兒一早已經發起了熱還說起了胡話。芳菊姐姐還去請了郎中過來給紛紛醫治呢!”

嫤娘道,“知道了……你去給我找件外頭穿的衣裳來,咱們這就去大嫂子屋裏。哎,先把我屋裏的窗子開了散散氣兒,昨兒夜裏炭火燒得也太旺了,這會子我吸吸氣兒還覺得鼻子又燥又疼的……”

說著,她就用手帕子輕輕地擦了擦鼻子。

小紅被她的話給嚇了一跳。

“哎喲!這可是大事兒!娘子您等我一等,我還是先去小廚房和蔡媽媽交代一聲,請她給您燉個冰片雪梨罷!”說著,小紅拎了裙子就蹭蹭蹭地跑了。

看著小紅風風火火的身影,嫤娘不由得撫額嘆息。

說起來,她身邊的這二婢也已經陪伴她多年了。

小紅一向機警聰明,然而卻性子急臊,難擔大任;春蘭倒是溫柔賢惠,心思細膩,辦事又周全,可惜……她性子又太軟,同樣難成大事。

再想想袁氏身邊的那幾個芳字輩的侍女,比如芳菊芳蓮芳茵她們幾個就是很得用的。

袁氏生產,不能勞心勞力,芳蓮能把憑一己之力,將袁氏屋裏的事情料理得清清爽爽,大到袁氏的產後護理,小到殷郎的起居飲食,並那新生孩兒吃奶,起夜等等也全照顧得妥妥當當。

芳菊也是個穩重的,接了看管紛紛的活計,也是半點不敢怠慢。她派心腹之人將紛紛牢牢看住,將來只管須發無損地交與主子袁氏處置就是……

可是……

嫤娘突然搖了搖頭,笑了起來。

雖說小紅急臊,春蘭靦腆,可她們待自己一向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二心。

要說聰明能幹又有手腕有能力的人,也不是沒有——玉娘可不就是這樣的人?玉娘腦瓜子活泛,膽子又大,嘴巴又會說……

可這樣的人如果真潛自己身邊,那才可怕呢!

小紅又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

“娘子!您等一等我,我這就去拿了您的鬥篷來……趁著這會子外頭停了雪,咱們趕緊去大少夫人屋裏……”

說著,小紅又飛快地跑向內屋。

嫤娘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小紅一眼,小紅則吐了吐舌頭。

在小紅的服侍下,嫤娘穿好了羊恙皮毛的夾棉衣,外頭系好了水貂皮的鬥篷,主仆二人這才帶了婆子,往袁氏屋裏去。

當嫤娘去到袁氏屋裏的時候,正在撞上袁氏在給小嬰孩餵奶,於是嫤娘就又出來了,找了管家娘子過來問了一回家務事。

在西屋坐月子的袁氏打理好了小嬰孩,這才派人過來請嫤娘,嫤娘遣退了管家娘子,又進了西屋。袁氏果然躺在屋裏閑著無事,而乳母則在一旁邊將那嬰孩直直的抱著,在屋裏不住地走來走去。

嫤娘看了看小兒郎,然後在袁氏床榻邊的杌子上坐了下來,好奇地問道,“嫂子,難道你還自己餵他吃奶?”

為著袁氏肚裏的孩子,田夫人臨行前就指派了兩個穩婆,又預定下兩個乳母,後來嫤娘怕有什麽閃失,又托了母親夏大夫人在外頭尋了兩個乳母預備著,最後到了袁氏生產的時候,果然其中兩個乳母……一個回了奶,一個家中有急事,因此府上還剩下兩個乳母。

雖說一共預備了四個乳母,最後只剩兩個,可也並不缺乳母啊,怎麽……

袁氏笑著答道,“這都是老一輩的人傳下來的話,說孩兒在頭一個月裏吃了自己親娘的奶水,以後就聽自己親娘的話,不至於認了乳母做娘!”

嫤娘這才恍然大悟。

轉頭再看那位抱著小嬰兒走來走去的中年矮胖乳母,倒是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

“哎,昨兒夜裏你們在那屋做什麽呢?我恍惚聽到有人哭喊,問她們,她們個個都是一問三不知的……到底出了什麽事?”袁氏問道。

袁氏這樣精明……嫤娘根本就不相信,袁氏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可是,她既是田府的女主人,就該為昨天夜裏的事情定個論。說白了,嫤娘需要為昨晚上的事情安個名目,不然的話,若由著下人們亂嚼舌根子,還不知會惹出什麽事兒來。

嫤娘想了想,說道,“嫂子正在月子裏,何必為了這些小事傷神?說起來……不過就是先前太夫人還住在東北角院子裏的時候,屋裏丟了幾樣東西,如今都在玉娘的屋子裏找了出來……管家又派了人去徹查,查出二門上有幾個婆子竟也幫著玉娘偷偷變賣了我們府上的值錢東西罷了……”

“玉娘是洗不脫嫌疑的,因此今兒一早,我讓管家押著她去見官了——她畢竟不是我們府裏的人不是,我也不好處置她。至於紛紛和緋兒嘛……”

說到這兒,嫤娘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玉娘偷盜的那些東西都是有根有據,登過記造了冊的,管家能拿著帳本查得出來的。可紛紛和緋兒的屋裏,也有些不該是她們的東西,只管家也不大認得那些東西到底是不是咱們府上的,所以我派人拘了紛紛和緋兒,只等嫂子出了月子,再去認一認那些東西罷!她們可別真的和玉娘似的,也是慣偷兒!”

袁氏緊蹙雙眉。

嫤娘為人一向溫柔和氣,行事鮮少像現在這樣雷厲風行。而玉娘並不是田府的奴才,依著嫤娘的氣度,平時不管怎麽拿捏她們,表面上該有的體面還是會給她們的。

現在嫤娘大張其鼓地要送玉娘去見官,定是玉娘觸及了嫤娘的底限,嫤娘忍無可忍,才會出此下策……

那麽,玉娘到底做了什麽,惹惱了嫤娘?

袁氏略一思忖,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嫤娘不是長媳,在府裏也只是暫代管家一職,且她年後就要跟著二郎遠赴瀼州……就算玉娘真的偷盜了府中之物,依著嫤娘平時小心謹慎的性子,也只會把這事兒壓下,等自己坐完了月子以後,再行管家之責,懲罰玉娘。

除非是,玉娘威脅到了嫤娘的地位……玉娘肖想二郎?

袁氏想到了一種可能。

如果玉娘肖想二郎是真的,嫤娘這樣生氣,也就說得通了……可是,若玉娘真的肖想二郎,為何昨天夜裏,嫤娘竟是在自己院子裏的東屋理事?難道說,那幾個不省心的人,還和自己這一房有關?

袁氏咬住了嘴唇。

紛紛和緋兒……

她不再繼續往下想了,只笑著和嫤娘說道,“好了好了,她們啊,就是眼皮子太淺!不值得和她們生氣,拘了起來也正好,府裏落得清靜,過完年再說罷!”

嫤娘笑著點了點頭。

妯娌兩個在房裏說了一會子的話,旁邊有個媳婦子大著膽子過來,說道,“二少夫人,我家大郎有命,憑是天大的事要勞動大少夫人來理,至多也不能超過一刻鐘,您看……”

“呸!”袁氏笑罵道,“……你倒管到我頭上來了。”

嫤娘就想起了袁氏生產時,素來穩重妥當的田大郎,被嚇得那副六神無主的模樣兒,忍不住抿著嘴兒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大嫂你快休息吧,我下午得了閑兒再過來和你說話。”說著,嫤娘站起了身,和袁氏說了一聲就走到了外頭。

她剛剛才跨出了袁氏的院子,就有人匆匆地往這邊走。

“二少夫人請留步!”

嫤娘回頭一看,卻是個管家娘子。

“什麽事呢?”嫤娘扶著小紅手,問道。

管家娘子恭恭敬敬地朝著嫤娘行了一禮,答道,“回二少夫人的話,宋九娘子打發人送了東西過來……”

宋九娘子?宋憐薇?

嫤娘皺起了眉頭。

宋憐薇打發人送東西過來做什麽?難道說,趙德昭還想作死?

“把人叫來,我見見。”說著,嫤娘又扶著小紅的手往回走,徑直去了東屋。

管家娘子領命而去。

小紅烹了一壺茶,嫤娘才剛捧著杯子,還沒來得及喝茶呢,管家娘子就帶著人進來了。

——來人卻是個穿著布衣提著竹籃的年老婆子,還一進東屋就東看看西看看的,見了嫤娘也不知行禮。

田府的管家娘子示意她朝嫤娘見禮,那婆子才“卟嗵”一聲跪了下去。

“奶奶!我家娘子托我來給奶奶送禮,賀奶奶……那個,那個……生娃之喜!”說著,婆子便猛地五體投地,朝著嫤娘“砰砰砰”地磕起了響頭來。

嫤娘被這婆子的粗俗給嚇了一跳!

小紅“卟哧”一聲笑了起來,招手趕緊讓周圍的仆婦們把那婆子扶了起來。

那婆子死命地掙脫了眾仆婦的攙扶,又彎下腰拾起了地上的籃子,走上前去親手將那籃子遞與嫤娘,涎著笑臉說道,“奶奶!這是我家娘子給您送的賀禮,奶奶請笑納!”

嫤娘低頭一看,見那竹籃裏放著一紅一藍兩套小孩子衣裳,並一個大紅的錦緞袋子,還有幾個精致的小玩意如撥浪鼓和手搖鐺什麽的……看著並不是宮制的東西,倒像是外頭作坊裏買賣的。

再看看這婆子的作派,嫤娘便知,這次宋憐薇送禮過來,恐怕並不是趙德昭的主意。

那這個宋憐薇,又到底是什麽意思?

嫤娘問了那婆子幾句話,才知宋憐薇派來的婆子,竟是個在廚下幫傭的廚娘!

難怪這樣不懂規矩呢。

嫤娘腹謗了幾句,讓那婆子走了。

她又看了看宋憐薇送來的東西,雖說那些東西看上去不算太精致,可怎麽看都像是人親手做的——袁氏向來和小宋氏不對付,連帶著袁氏對小宋氏身邊的人,包括宋憐薇在內,也是不怎麽看得上的,怎麽宋憐薇卻精心準備了這樣的東西送過來討好袁氏?

嫤娘想來想去,最後把宋憐薇送來的東西交給了芳菊,這才帶著小紅回了歇竹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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