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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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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攪動肚腸的痛苦,令傷者慘呼一聲醒過來:“王、王爺……”

這慘狀簡直令人目不忍視,軍醫和喻文都別開了頭,寧王則不為所動,將方才喻文所言的種種,又盤問了傷者一遍,確認無誤才擦了擦手走出營帳。

喻文跟在他身後走出來:“主公,那咱們是要繼續進攻行宮,還是立刻拔營西去京城……”

“不,我們什麽也不做。”

寧王總覺得不該如此,京城怎會這般容易就淪陷?澹臺雁不過一介女眷,就算有三萬精兵在手,這般荒唐的事,她怎麽可能這般順利就辦下來?

京城的那些高官世族們都死光了嗎?他們的家人親眷可還在九成山!

那傷員自稱是從京城來的,誰知道會不會是左近哪個宗室派遣來要亂他陣腳的?

寧王傳令下去,再讓人前去京城打探消息,又讓斥候盯著周圍“援軍”的動向。

誰知道去京城打探的人手還沒回來,斥候先來報,說周圍褚氏偏宗的軍隊果有異動,有幾支軍隊已經開始收拾行裝準備拔營離開,看方向正是要去京城。

喻文頓時方寸大亂:“王爺!”

寧王面上猶還坐得住,其實已經心亂如麻,但他仍舊定定端坐著,一定要等去京城打探的人手回來再做決斷。

喻文卻已經等不及了:“王爺糊塗啊!澹臺氏有聖旨在手,聖旨無印就是一張廢紙,她能以聖旨號令群臣,降伏龍武衛,便證明聖旨上有玉璽落印!皇帝身在行宮,但玉璽大印卻不一定在行宮啊!”

寧王猛地擡頭看向他。

“澹臺氏得位不正,若是皇帝尚在,她必要遭受褚氏宗族質疑,只怕那些偏宗轉道去往京城,為的就是此事。王爺,玉璽在京城,皇宮也在京城,皇帝寶座也被個女人給占了,王爺苦守著區區一座行宮,苦守著一個太上皇,就算守到他歸降又能如何?難不成在行宮登基稱帝嗎!

喻文簡直欲哭無淚:“若是此刻太上皇死在王爺手上,澹臺氏就成了皇帝遺孀,她肚子裏的孩子也就成了先帝遺腹子,就算褚氏宗親要詰難也得避諱著些,且就算將來生下孩子是個女孩兒,褚氏宗族裏頭姓褚又適齡的孩子那麽多,隨便挑揀一個當皇帝,澹臺氏垂簾聽政又有何不可?!

最關鍵的是:“王爺,此後澹臺氏所出即為正統,可王爺卻成了犯上作亂的叛賊,要受千夫所指的啊!”

古往今來,成王敗寇,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行偷盜之事卻兩手落空的便是實打實的蠢貨。

若是玉璽在京城,他就算逼著褚霖公告天下禪位於己又能如何?未經祖宗和上天傳承準許,自署天子,不過是個沒有信物根據的板授之君!

他辛苦籌謀多年,多年臥薪嘗膽,想要的難道只是褚霖的命嗎?

沒有帝位,就算把褚霖那廝千刀萬剮,又有什麽用!

然而寧王尚有一絲疑慮。

“馮先生分明說了,只要本王固守行宮,將行宮守住……”

喻文急了眼:“馮先生可說了,玉璽究竟在不在行宮之中?!”

褚霖放著固若金湯的京城不待,非要跑來九成山這荒鄉僻壤的地方再立朝局,皇帝在這裏,皇後在這裏,左右相都在這裏,玉璽怎麽不會在這裏?

可是馮先生確實沒有提過玉璽,澹臺雁的手中也確實有張落了印的聖旨……

寧王不再猶豫,當機立斷道:“撤!傳令下去,讓留守運河的人全部歸營……不,我們先行,讓他們處理完河道事務再跟上來。”

說罷又問那斥候周圍的守軍走了多少,斥候面帶難色,他們人手不多,只能盯住幾個重要的地方,見到有異動便趕著回報,原來該有多少人,現下走了多少人,他們著實說不清楚。

寧王沈了臉色。

喻文又道:“王爺,現下不是再猶豫的時候了。先時那人身負重傷也要回來報信,又是從京城一路往寧王營地狂奔,顯然是得了要命的消息。沿途阻攔的人就算當時不知道,也會知道京城發生了大事,只要派人前去探查一番便能知曉內情。王爺,當務之急是要趕快趕往京城,撥亂反正,切莫再讓旁人占了先機啊!”

這個“再”字著實意味深長。

寧王假借生病逃亡江南道,集結軍隊,又利用水路偷偷往北運送兵馬,而後突然發難,圍攻九成山,本是占盡先機的事情,誰知道現在卻把自己拖成了個左右為難的境況!

其實當時他若下了死命令,拼死也要拿下行宮改朝換代,未必沒有一爭之力,只是內裏馮先生失了消息,在外又有虎狼窺伺,他左右為難,只得行一個“拖”字決,卻將這僅有的一分半分的先機給拖沒了。

後來京城事變,屬下拼死回送消息,他也算是又占了一回先機,只是一來懷疑那消息真假,二來又放不下已經在嘴邊的行宮,就這樣猶猶豫豫,又讓旁人得了利。

若再猶豫下去,只怕就算到了京城,當真是連口熱湯都喝不著了!

寧王倏地站起來:“走,這就走!號令全軍立刻收拾行裝,只帶兩日用度,餘下輜重和傷員一概留在原地,其餘人立刻拿上兵器,快馬西進京城!”

幾萬大軍說動就動,不過半個時辰便已經集結完畢,調轉方向該朝西邊走去,然而寧王還是嫌這太慢了,他心急如焚,只恨不能插上雙翅膀飛到京城去。

同時心中又深深懊悔,為何當時聽到消息不盡快回京,為何要浪費時間驗證消息真假,想到後來,又懊悔若早知玉璽仍在京城,他巴巴地跑來行宮做什麽?在這裏苦耗了快一個月的時間,最後真是什麽也沒撈到。

但不論他再如何著急,飯只能一口一口吃,路也只能一步一步走,九成山同京城雖然不遠,但卻有山路難行,好不容易有了條平緩些的路,卻又是被兩側起伏的山巒夾合起來的一條廊道。

路口狹窄,偌大隊伍只能被堵在外頭,如同沙漏一般擠成窄窄一條,緩緩通過山口。

這正是最危險的時候,這段路地形崎嶇,素來便常有山匪打家劫舍,先時寧王在九成山時也曾聽聞,有幾家商隊在路經此處被劫殺的消息。

是以寧王留了個心眼,行帳惹眼,他便沒再待在裏頭,而是披上一身普通的衣甲混在隊伍裏。

外頭的天真冷啊,簡直是要滴水成冰,可附近的士兵們都低著頭,沈默地往前走,仿佛察覺不到身上戰栗的寒意,也感受不到足下堅硬的沙石。

寧王下了地,沒走幾步路便覺得軟鞋底下沙石蹭的足底冒煙,但他只將這當成是天將降大任之前的磨礪。

待他登得大位,這些苦楚,他都將一分一毫地回報到褚霖和澹臺雁身上。

打頭的隊伍順利走過廊道,雕金鑲玉的帥帳也順利過去了,寧王藏身隊伍之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遠遠看見了窄路的盡頭,也遠遠看見了山口之外的開闊大道,光明坦途。

過了這段路,軍隊便能直奔京城,拿下賊首,他也能真正撥亂反正,奪回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

外頭的寒風不再刺骨,足底的沙石也不再磨腳,寧王一步步直起腰來,走得大馬金刀,走得意氣風發。

正在這事,谷中呼嘯不斷的寒風忽而聽了一息,在這一刻,廊道中的時間恍若靜止了。

不知是被什麽驅使了,寧王不經意地做了個以往從不會做的動作,他側頭往山上看了一眼,看見冬日林木殘葉雕敝,樹影森森,他再一回頭,看向另一頭,突然見到了跑動著的人影。

午後的陽光照得晃眼睛,他定了定神,但那人影並未消失,反而變得越來越多,他們集結成隊俯沖下來,目標正是寧王所在的軍隊!

“殺——!!”

“殺!!!!!!”

喊殺聲猶如驚雷炸響,徹底打破了前一刻的寂靜,周圍的士兵們倉皇拔刀,下意識背靠寧王圍成一個圈,本是要保護隊伍中最重要的人,卻反倒顯現出他與旁人的不同來。

沖下廊道的士兵猶如鬼影餓狼,借著沖勢很快便砍倒了一大片,但山上還在有人不斷地俯沖下來,所有人擠成一團,戰成一片,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慌亂中,寧王看見了山上直直挺立的軍旗,上頭畫著一只怪獸,有著蛇的首尾和龜的鱗甲,

是玄武軍。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澹臺雁大顯神威

註:

人生似鳥同林宿,大限來時各自飛。<明>《增廣賢文》

我為忠貞,經今兩代,不能惜汝,輒負國家。——譙國夫人(冼夫人)(出自《隋書·列女傳》)

蛾眉不肯讓人。<唐>駱賓王《為徐敬業討武曌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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