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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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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琢齋以為請柬已經被燒掉了,是以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明若柳手上拿的是什麽東西。

“什……什麽怎麽一回事?”他茫然地問。

明若柳將請柬塞到他手裏,豆大的淚從眼眶裏砸了下來。顧琢齋掃過一眼信箋,霎時明白了原委。

“婉寧去找你了?”他手足無措地拿著信箋,問出了一句蠢話。

明若柳淚眼朦朧,聽到他這話氣不打一處來。

“那你還想瞞我瞞到什麽時候?!”她兇巴巴說著,想到之前折磨了兩人半月的疏離隔閡,哭得更厲害了。

顧琢齋最怕她的眼淚,他慌亂給她拭淚,小心翼翼地哄道:“別哭了……明姑娘,你別哭了。”

明若柳哭個不住,顧琢齋的手掌都被她的眼淚濡濕。濕意從手掌流淌到心中,明若柳的眼淚就像四月間悶濕的雨,叫他心裏也水氣氤氳。

他撫著明若柳嬌嫩的臉,拇指從她眼下輕輕擦過,動作輕柔得就如春日吹拂過花瓣的微風。

明若柳握住顧琢齋停在自己頰邊的手,擡眸望向他。她滿面淚痕,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在濃厚的夜色裏清亮閃爍,動人心魄。

顧琢齋還未反應過來她眼裏的決絕是什麽意思,明若柳就撲到了他懷裏。

“我最恨的就是你什麽都不同我講!”她將腦袋埋在他肩頭,帶著哭音說道。

顧琢齋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將手虛虛放在明若柳的腰上,卻始終不敢落在實處。滿院月光透亮輕盈,顧琢齋眸光明明滅滅,緊繃著嘴角,似在掙紮著什麽。

明若柳久久得不到回應,心驀然像被撕去了一角。

“你不喜歡我了麽?”

她從他懷裏仰起頭,忐忑不安地問。

顧琢齋垂眼看向她,她臉上的妝容被淚水暈得亂七八糟,精致小巧的鼻頭都染上了層淡紅。沒了平常耀武揚威的神氣,她可憐巴巴又強撐著的模樣就像一只受了傷的小獸。

月色遮掩著,明若柳看不清他棕黑眸子裏的情緒,但能感受到他的猶豫。她要哭不哭地抿抿嘴,怯怯想要縮回搭在顧琢齋身上的手。

恰在這一瞬,顧琢齋低下頭覆上了她微涼的唇。

明若柳的唇是那樣柔軟,顧琢齋這些日子來所有的痛苦和疑慮都在這讓他發狂的細膩裏瞬間煙消雲散。

他怎麽可能不喜歡她?

她不僅是三月春花,冬日旭陽,更是他無望黑夜裏唯一閃亮的星。

顧琢齋閉著眼在明若柳唇上輾轉,明若柳怔然看著他細長的睫毛,只覺得唇上細膩溫熱的觸覺猶不真實。她情不自禁地一顫,心就像被火星子點燃的荒原一般,呼啦燎起了漫天大火。

她閉上眼,擡手勾住他脖子,開始回應他的熱烈。

明若柳的婉轉相承讓顧琢齋的克制崩塌殆盡,他有些粗魯地摟過她盈盈一握的細腰,將她扯進了自己懷裏。

顧琢齋越抱越緊,越吻越深,明若柳聞到他身上特有的清爽好聞的墨香,魂飛天外。

妖感靈而生,生來就是要靠吸收靈氣維持靈體的。明若柳意亂神迷,情難自持,不自覺便開始吸取顧琢齋的精氣。

顧琢齋頭暈目眩,支持不住向前踉蹌了一步。明若柳趕忙撐住他,意識到這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暗暗羞紅了臉。

顧琢齋甩甩腦袋,總算清醒了一些,懷裏窩著的嬌小美人似笑非笑,他不禁有幾分不好意思。

這個時候發暈,確實好像太不像話了些。

“笑什麽?”他強撐著質問。

明若柳搖搖頭,竭力忍住笑意。

她帶笑的眼清澈而晶亮,顧琢齋忍不住,低頭飛快地在她唇上琢了一口。

“不許笑。”他壓低聲音,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

明若柳不提防他會這樣做,她又羞又氣地看向顧琢齋,面染桃花,嫵媚艷麗。

顧琢齋被她勾了魂,低頭想要再親芳澤,明若柳怕自己又控制不住吸他的精氣,連忙伸手抵住了他的下巴。

“夠了。”她眼波流轉地瞧他一眼,小聲拒絕。

顧琢齋不好意思地低低一笑,繾綣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放開了她。

兩人牽著手走進屋裏,顧琢齋怕她在外面吹了一宿冷風凍病了,給她弄好暖爐之後又忙著去給她煮姜湯。

妖不會像人一樣生病,妖生病的時候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修為支持不了靈體。

明若柳知道顧琢齋做的都是無用的事情,但也樂得看他忙裏忙外地為自己操心。她披著厚厚的衣服縮在火盆邊看顧琢齋忙個不停,心裏美滋滋的。

顧琢齋端著剛做好的姜湯推門而入,看到明若柳在笑瞇瞇地看著他,心裏驟然湧出了一股完滿的暖意。

他笑著走到明若柳身旁,將姜湯遞給她,柔聲叮囑道:“把這個喝掉。”

明若柳乖巧接過,辛辣微甜的姜湯順著喉嚨熱熱地流下去,她忽然就好想當一個人。

當一個會老、會死、會生病的,普普通通的人。

她為什麽不可以是一個人呢?

明若柳倏忽間生出了一點落寞。

“怎麽了?”顧琢齋註意到了她臉色細微的變化。

明若柳回過神,撞上他關切的眼神,立即搖了搖頭,生怕他瞧出點蹊蹺。顧琢齋勾唇笑笑,接過碗放在桌上,沒再問什麽。

“現在你總算可以告訴我,這些日子到底都發生了什麽吧?”

聽到明若柳如此問,顧琢齋回過頭,見她在瞧著桌上那張朱紅的請柬,放下手裏的東西,搬了張小凳坐到她身旁。

他握住她的手,“你真的想知道?”

“當然!”

顧琢齋笑了一笑,將昨夜的事情和盤托出。明若柳聽罷,總算曉得了為何玉漵會那樣氣急敗壞地跑來集芳堂,將她一頓痛罵。

她撇撇嘴角,冷淡道:“難怪那丫鬟那麽生氣。”

因為白婉寧的關系,顧琢齋和玉漵也算是打了十幾年的交道,他知道這個丫頭忠心耿耿,但談不上有什麽涵養胸襟。今天她為白婉寧抱不平,說的話肯定十分難聽。

他歉然不已,“對不起,我沒處理好這件事情,讓你受委屈了。”

明若柳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除非顧琢齋答應下白婉寧的要求,不然玉漵怎麽也是要這樣鬧一場的。

她雖不是錙銖必較的人,但也遠談不上寬宏大量,想起今早玉漵氣得夠嗆的模樣,她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她幸災樂禍的樣子太明顯,顧琢齋有幾分無奈。他不敢說什麽,默默拿起火鉗撥了撥燒得將熄的炭。

明若柳卻是註意到了他這回避的小動作。

“幹嘛?覺得我小氣?” 她柳眉一挑,語氣不善地反問。

“沒有。”顧琢齋趕緊回答。

那還差不多。

明若柳得意洋洋地笑了笑。

熏籠的熱氣烘得她昏昏欲睡,她伸手攬住顧琢齋的胳膊,歪頭靠在他肩上,舒服得嘆了口氣。顧琢齋還不習慣與女子這般親近,他腰背挺得筆直,一動也不敢動,就如在學堂裏聽先生講課一般。

明若柳懶洋洋把玩著他腰間的玉佩,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下坐直了身體。

“你曉得白婉寧要成親是昨天的事兒,那你為什麽從中秋那夜就對我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她可還記得自己中秋節興沖沖跑去找他,他將自己拒之千裏的模樣呢!

“我哪有對你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顧琢齋氣弱地為自己辯解。

“哪裏沒有?!今早不還這樣嗎?”明若柳睜圓了眼睛,一臉不服氣。

顧琢齋啞口無言。

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同她講中秋夜的事情,也不是很想將自己的軟弱展示在她面前。可明若柳今天分明就是不弄清楚不罷休的架勢。

他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明姑娘,你有沒有想過,我沒辦法求取功名,你跟著我以後的日子可能會很難過?”

明若柳疑惑不已地搖了搖頭。

功名、前程、榮華富貴,這些東西和妖的世界八竿子打不到一處,她根本不理解他為什麽會想這些,還為這些疏遠她。

顧琢齋能瞧出她是真的沒想過,而不是在裝腔作勢。他眼裏閃過一絲痛苦,糾結道:“我怕我太無能,不能護你一生周全。”

明若柳楞住了。

草木感靈成精,無族裔、無夥伴,生來便是孤零零的,明若柳就算和南煌泛漪有著過命的交情,也從未想過要誰護著自己。

聽到顧琢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說要護著自己,她鼻頭驀然一酸。

“我不需要。”她結結巴巴地說。

“你不需要,我就可以不這樣做麽?”顧琢齋反問。

愛一個人,不就是應該為她擋去風霜雨雪,免去顛沛流離的麽?

“那你……”明若柳指了指桌上的請柬,小聲問道:“那你昨夜幹嘛還要燒掉請柬?”

既然他都決定了要疏遠她,為什麽還要放棄自己的前途?若是白婉寧沒有手下留情,那他豈不是不管是人、還是前途,一樣都得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在一起啦~

忽然想為小顧小柳寫下《武林外傳》的一句臺詞~

“一輩子很短,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可這種心情很長,如高山大川,連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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