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蓮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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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打擾竹卿，也沒有回到馬車上。
奈何說竹卿是鬼，但之前也是個仙人。犯了事被除了仙籍直接被送過來成鬼，所以才跟著他。
不論之於誰，都會有個朝思暮想的人。
身上的閑錢勉勉強強夠我回到了人界，鬼門關內幽燈點點，松枝翠柏也被我甩了去，而我竟然在恍惚間，去了蓮都。
自從離開諸風，我便再也沒有提及要到這裏過，因為我覺得他們在這裏，我來確實不好。
夜半時分，絮狀的白雪洋洋灑灑鋪滿了街。冷風中攤鋪前未亮的燭燈搖擺不定，似是要被風吹了去，不遠處的青樓妓館還是一片歌舞升平，與這邊的淒冷完全不同。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松軟的雪上，裙子上、白羽鬥篷上都掛滿了白雪，一點點在遠處的燈光下晶瑩，像極了星子光。忍不住好笑的捏起它們，卻即刻化開成水，真是的，連看看都不讓。
在各種繁覆的小巷中穿梭了好大一陣，直到發梢都結出了冰碴，我也終於走到了蓮都的邊緣，夜色下的蓮都就像是一幅墨藍色的花，點點熒光點綴，也不失畫鄉之美韻。眼前是一片飄滿了雪片的湖，沒有一絲波紋蕩漾。湖的邊緣密密地種了一棵棵梅樹，湖有多大，這林子便圍了多大，活活將這湖圈在其中。
深冬時節，這血色般的梅花被夜色吞沒，失去了白日的妖氣和貴氣，少了幾分迷人，卻多了幾分沈郁。白雪堆積在花瓣中，吹得它也是一陣陣的疼痛，忍不住偏了偏頭，用身體迎接風雪。梅花一朵一朵，開在枯枝上一般，堪堪壓下了枝頭，堅韌又綿柔。
空靈的笛聲突然間打破了這份寧靜。
我詫異地回頭，夜已過半，哪裏會有人再到這裏游賞？細細地看了，才發現湖中央原來有一座六角亭子，被雪掩得差不多了。而此刻，吹笛人的身影在亭內出現，雖然特別模糊。
因為看不清那人的身材樣貌，所以只好一步步走向木橋。笛聲空靈飄逸，卻像是與雨雪纏綿過一般淒婉，調子是名曲，我也在許多地方聽過，大抵是訴說戀人之間的相思之情。
這是我又不得不想起他。
諸風也是個吹笛子的好手，幾十年前他也曾捧著街邊的廉價竹笛為我吹奏人間的各種花曲，那個時候日子還是快樂的。他奏著，我也跟著唱，我們爽朗的笑聲從潼安的凝華街一座小房子裏飄出，散落在陽光下。他撫摸著我的頭，我依偎在他懷裏。
我的眼裏只能容得下他。
可於他，我只是她吧。
回想了這麽多，橋也過了一半，吹笛人的曲子吹完了，似乎也沒有多待的意思，轉身就向外面走。無奈迎面的風太大，吹掀了他的帽兜，湖藍色的長發便飛散在夜空中。
我的呼吸停頓了好幾秒。
再聚首，居然是在這樣的場面。我們之間相隔僅十來步，卻都不願再向前。雪就這麽無聲的被吹遠吹開，吹進他散亂的發絲中。白雪皚皚，薄霧彌漫，我們互相直視對方的眼，似是都在從對方的眼中找尋過去的自己，以及那時的回憶。
沈默了許久，終是我打破了僵局：“‘雨微晨’你吹得好聽極了。”
真真是誇獎的話，卻在此刻顯得有些蹩腳，怕是我心慌的緣故吧？
“青蘅。”他喚我，聲音一如四年前的動聽。眉目依舊溫柔，只是隔著時光，怎麽也不真切。
“嗯……”我輕聲應答，輕到自己都快聽不見，緊張的手心冒汗，腳下也有點虛浮。盡管一邊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要冷靜，卻還是緊張成這樣，好沒用。
他今天的裝束與平日裏差別很大，頭發居然沒有束起，而且衣著也一反往常，披了一身黑。黑色的兔絨鬥篷被風吹得鼓起又皺了回來，包裹著他，有一種貴氣的優雅。
“我要回潼安了。”他平淡的語氣不驚波瀾。
回潼安？與我有關嗎？我腦海裏不斷的琢磨這話的含義，但怎麽也猜不出來。
見我半天沒反應，他又要張口辯解：“我的意思是……”
“青蘅小姐——”
遠處一聲熟悉的叫喊被迫打斷了他，我回頭，不遠處是竹卿跳躍的身影。
“竹卿，我在這裏！”我同樣高聲回應她，她偏了方向，三兩步便落在了我面前，不多說直接扣住手腕往回拖。
“青蘅，我……”他急道，向前錯了半步又停下，手剛伸出又縮回。
為了避免再次尷尬，我只得打圓場：“知道了，後會有期。”
他淺淺地笑，仿若白蓮初開：“我等你。”
☆、Chapter.番外：莫言
作者有話要說： 啊，嗯，對。
其實這個小玩偶在後面會出現，而且這個番外裏面與後面掛鉤的情節還是有不少的，提前貼出來防止後面看不懂······
青蘅傳
Chapter.番外：莫言
“青蘅，青蘅，快醒醒……”
腦海中已經乖乖躺在盤子中的香噴噴的燒雞“噗”地一聲站起來撒丫子跑了，我張牙舞爪的雙手和流著口水的癡迷表情瞬間僵硬。
一只手輕柔的晃著我的身子，一邊“快醒醒……”的聲音還在回蕩。聽起來是諸風的，所以只好迷瞪地睜開眼，在一片模糊中看向他。
“咿？這是？”
我好奇地瞪大眼睛，被眼前這個漂亮的玩意有所震驚。諸風的手中站著一個漂亮的玩偶，它有一頭晶亮的湖藍色長發，略有散亂地垂在諸風的手臂上。身上披的純黑色鬥篷一直長過了腳踝，懶懶的在腳面上游晃。細長濃密的睫毛也靜靜的垂著。它閉著眼，沈靜安詳，靜默地站在諸風手心。
它太漂亮了，白凈的臉龐就像瓷一般，不敢碰觸。我坐起來，忍不住觸及它的長發。
粲然的眸子睜了開。
同樣晶亮的琥珀色眼眸散發著瑩瑩光華，嘴角緩緩地裂開，美麗而猙獰。
“哇——塞！”我的聲音提了兩個八度，驚喜的拍起了雙手，只差從床上跳起來，“這、這是什麽呀？好可愛！”
“笨蛋，這是木偶，你在街上可是見過的。”諸風笑著拍了一下我的額頭，然後把它塞進了我的懷裏，“我在成仙之前，是凡間的一個木偶師，專門做這種玩意。可是沒想到成仙之後，居然還是在做這種玩意。”
我把這個漂亮的玩偶緊緊地抱在懷裏，生怕別人搶了去，又更加愛惜，甚至把被弄亂的發絲都一一順了去。
“有沒有在聽我說？”諸風伸手捏我的臉。
“啊？你說什麽？哎哎哎，疼疼疼！”我打著他的手背，皺著眉頭表示自己真的好疼。
“哼，”諸風沒好氣的撒了手，擡了擡下巴，“喏，取個名字吧。”
名字？我雖然識幾個大字，但是取名字這麽重要的事情不能耽擱在我這裏，不然它這一生就毀了。“不不不，還是你來，畢竟是你做的。”我推脫。
諸風瞇著眼睛看我。
我忙擺手：“真的！你來你來！”
“罷了，我來就我來。”他擺出一副沈思的模樣，“就知道你鬼點子多，這會開始推脫。”
天可憐見，我是被冤枉的……我是真的沒文化啊！我不能毀了這麽漂亮的玩意。
“既然他不會說話……不如就叫莫言吧。”諸風說。
莫言？唔……好耳熟的名字……但是很搭呢。“嗯，這名字真好聽！”我讚賞他，真有想法。
諸風又瞇著眼睛看我。
我又忙擺手：“真的！好聽好聽！”
在我內心因為他的懷疑而淚流滿面的時候，他突然俯過了身子，側著腦袋湊近我的臉頰，輕輕的親了一下。
“青蘅，你真的很可愛。”我瞥見他嘴角的壞笑。連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咿呀，剛才實在是太刺激了，“啊，真、真的啊？”
“嗯，是真的。”他抱過我，我依偎在他懷裏，我們躺在一張床上，中間隔著一個叫做莫言的玩偶，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那個時候我的嘴角還掛著幸福的笑容，我連大氣都不敢出，我怕我一出聲，就會破壞所有美好的幻象。
☆、消亡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來不定期詐屍辣！！！yooooooooooo！
“青蘅小姐，下次請不要亂跑了，主人很生氣。”在馬車上，竹卿嚴肅的對我說。
“他不是在陰間嘛！”管我做什麽！美人在懷，他先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主人回到朝歌已經有好幾個時辰了。”竹卿輕描淡寫，我抽了抽嘴角。
得了，明天挨打的程度又是好幾番。
冬季夜長，太陽還沒有跳出，夜幕深邃。
馬車行至門口，我快步跳了下去，風風火火地就闖了進去。推開門，屋內並沒有點燈，視野裏也沒有奈何的身影，心裏不禁打起了鼓：“這家夥，又跑到哪裏去了？”
突然腰上一緊。我回頭，一雙美麗的幽綠色眸子在夜色下綻出瑩瑩光華，宛若鑲嵌了翡翠，高貴神秘，瞬間奪走了我的註意力。只是......它的主人好像不太高興。
“你去哪了？”他沈著一張臉，冷聲道。
我心知不妙，也放軟了態度，堆的滿臉笑容：“無聊嘛，出來走走嘛，走岔了唄......別生氣，來，笑一個。”我伸手，摁住他的唇角，往上劃。
廢話，我還是不想挨打的。
“下次別亂來。”他抓住我的手，拉著我坐下。
“你的小美人就這麽放開你了？”我脫下鬥篷，喝了一口熱茶。
“恩斷義絕了。”奈何扶額，看上去一臉疲倦的神態，“所有的話我已經對她說清楚了，以後我不會再與她有瓜葛。”
至於那麽絕嗎？我翻白眼，手又伸向紅豆酥，“三百年，說斷就斷嗎？”
奈何理了理長發，美眸流轉，一舉一動散發十足魅力：“因為我移情別戀了。”死毛狐貍，這個時候騷氣什麽！
我差點一口熱茶噴了出來，但又嗆到嗓子裏，於是捶胸頓足好一陣：“咳、咳咳！那你一定移情別戀了很久，你這麽長情，那人一定受寵若驚。”
“沒有那回事。”他擺擺手，一臉“你別提了”的表情，“才幾年而已，只不過她臉皮厚反應慢四肢不協調心裏還藏著別人。”
“喲！”聽他這形容我可來勁了，這性格這條件與前任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啊！該說什麽？是奈何口味變了還是這世道審美變了？我細細回想並列舉出了離開諸風這四年裏對奈何拋過媚眼的各路人馬。
“北月坡的鸚鵡？”
搖頭。
“離火殿的玲瓏？”
揮手。
“鳳鳴溪照的那個......什麽玩意......”
“織染？”
“對對對！就是那個蝴蝶精！”
拍桌大笑。
......
“鬼門關口賣首飾的畫皮姑娘？”
“我不玩妖鬼情未了。”
騙人......呸！騙妖啊！幾個時辰前你還在地府裏跟一只水鬼纏綿啊好嗎！
終於我才思枯竭，認輸找不到人求他解答。他笑得更加開心，唇瓣張合，一字一句仿若天籟：“是你。”
兩個字畢，我幾乎是瞬間擼了袖子：“好你個死毛狐貍！敢罵老娘我皮厚反應慢四肢不協調！我現在就讓你見識一下威力！讓你知道你的功夫沒白教！”
奈何直接晉升為捧腹大笑，我趁其不備一拳掠去，卻被他輕輕擋住，稍稍一推，我便用力不均摔在他的懷裏。他把笑意收斂，化作面容上的柔情，“還給自己辯解，都笨成什麽樣了？”
“我哪有！”我極力反駁，“都是你在罵我！”
“笨蛋！”他又罵我，湊了唇在我耳邊，輕輕呼氣，“我喜歡你，青蘅。”
轟隆——
感覺有什麽東西塌掉了。臉上浮出驚人的熱度，我就在他的懷裏，全身緊張，一點都不敢動。胸腔中傳來“咚咚”的響聲，頭也一陣陣的發暈。
“你你你......”
他的唇湊過來，吻住我，一點也不激烈，反倒綿柔許多，軟軟地就纏了上來。破天荒的是我居然也回吻他了，深深地，雙手攀住他的脖子。
思念一個人太久，得不到想要的愛便開始依存溫暖。我不知道奈何喜歡我的緣由，但我自己卻很清楚，回吻他，是太久的渴盼得不到滿足。
不......他對我，也是一樣的好......
是因為那個人沒有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嗎？
無不悲哀的是，我滿腦子都是那頭湖藍色長發。
黑夜與白雪的鮮明反差中，他散著湖藍色長發站在風中，笛聲從他嘴角漾起，混著風聲飄蕩。他裹在兔絨的墨色鬥篷中，一雙眸子盛著雪花的光，英氣的俊容上勾起了唇角，綻出了仿若白蓮初開的笑容。
他說：“我等你。”
這是他的承諾，卻不知我已經等了太久，久到我還記得他的氣息、身上的香味。這些東西並不是別的可以代替的。任何一個，包括奈何。
不是因為不可自拔，而是太久的依賴，再也放不下。
看著我和奈何手牽手漫步在大街上的穆如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你們......”她指指奈何，又指指我，眼珠子瞪得老大，“你們這是......”
這是自那日之後的第五天，穆如襄說她要回來，於是我和奈何決定上街搜羅點吃的。剛晃到城門口就碰見她了。
“是真的。”奈何淡定的笑了笑，今天他特意帶了玉冠，將頭發收起了部分，妖顏一展無遺，笑起來迷惑眾生，只可惜穆如襄不吃這一套。
“......”穆如襄沈默了，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上來就沖著奈何一頓胖揍：“虧你還在這邊風花雪月！我們這邊事大了！”
我急忙抓住她的袖子：“怎麽了？”
穆如襄的目光錯過我，看向奈何：“你上次去陰間，對阿葵做了什麽？”
“不過是幾句傷人心的話，”奈何苦笑，“她又怎麽了？”
“魂飛魄散。”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腦中出現了一瞬的空白。等神智恢覆，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諸風，不知道他是否已經知曉了此事，又是否會想到我。
“怎麽突然就......”奈何平靜地說道，斜陽留下的陰影更添幾分愁情，“那封印......解除了是嗎？......他還不知道？”
“我求了極老頭，才暫時把事情壓在仙界。但是仙界人人自危，都恨不得他快去死。”
“不過是個引子！”奈何驀地吼道，長眉緊鎖。
過了一會，奈何低下頭，吻了我一下：“我這幾天要回族裏，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忙點頭。
“真的行嗎？”他又擔憂地問。
我推推他，展開笑容：“有急事就快走，我好歹也活了近百年，真要命了跑路也來得及。”
定神看了我一會，那雙幽綠色的眸子才轉了方向，幾個閃身就消失在了城門外。
穆如襄也愛憐地撫了撫我的頭，苦笑：“我也顧不來你了，自己照顧自己啊。”
我乖巧地點頭，目送她也離開。
葵為什麽突然選擇魂飛魄散，我不知道。或許是她想不開？又或者是她少了被愛的感覺之一？總而言之這世上便是再也不會有她了，而我，將變為獨一無二。
雙腳再次踏上土地，我已是在潼安了。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房子，連呼吸都充斥著過去幸福的回憶。這條路我走了無數遍，一步一步都是在走向他。
“青蘅。”
熟悉的聲音從右前方傳來，我偏頭，便對上了他修長的眉眼。
他站在夕陽下，一個賣燒雞的攤前。熱氣呼呼地從他身邊升起，襯得他溫柔的笑更加美麗。她朝我招了招手，我便聽話地走了過去。
“我就知道你會來。”他捏了捏我的臉，親昵地牽住了我的手，帶著我向前走去。
他的笑愈發溫柔愈發寵溺，而我則是喪失了思考的能力，盯著他連衣帽下的笑容，寸步不離的跟著。以至於我完全忘記了我的一切痛苦，都是他給予的。
☆、Chapter.10晚情
作者有話要說： 噫，一只高三詐屍狗更一篇初四文23333
潼安最漂亮的地方，莫過於穿越城中心的晚河。晚河將潼安分成東西兩個部分，它既是潼安最大的河，也是最大的商道。
星鬥綴滿了整個夜空，黑夜在不知不覺間吞沒了天光。
我和諸風坐在晚橋上，這是晚河上最寬最長的橋。橋上人們來來往往，一副和樂的樣子。
話說回來......我這次出來算是瞞著奈何了，不過盡快回去的話，應該也沒什麽事情吧？
我擡頭看向諸風，他裹在雪白的鬥篷裏，湖藍色的長發從帽間滑落幾縷，懶散垂在胸前。他英氣的眉眼襯著臉部柔和的線條，嘖嘖，瞧這傲骨仙風的範兒，比穆如襄像神仙多了。
“給你。”諸風買了一只小兔子糖人，走回來遞給我。有些微紅的糖人緊緊貼在竹簽上，薄薄的一層，卻模糊了除他以外的視野。
“唔嗯，終於吃到了。”我小心翼翼地接過，輕輕咬掉了兔子的一個耳朵，甜蜜的糖瞬間融化，香甜的氣息在唇齒間留存，這種美味真是令我欲罷不能。我又掰掉另一只耳朵，伸到他面前，示意他拿下來嘗嘗，“味道很好的哦。”
諸風先是楞了一下，接著他就又笑了。我對於他的笑是難以免疫的，幾乎是看見的瞬間，我就覺得臉上熱乎乎的，一點都不冷了。他握住了我的手，降低了位置，然後把嘴唇湊了過來，輕輕地含住、吞進。
感覺像是被雷劈了，我站在原地，僵硬著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末了，他舔了舔我沾了糖的指腹。
伴隨著驚詫，心中還有一股欣喜。
“看，那裏有游船。”
我順著他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幾艘小船停在岸邊，店家正在張羅生意。諸風扯了我的手腕去向店家租船，我站在他身後，在微笑中也含住了手指。
噔噔噔上了船，嘩嘩嘩離岸好遠，才知道船上還有除船夫外的三個人是一家三口，小男孩正被爹抱著，跟他娘親做游戲。
“青蘅。”他柔聲道。
“嗯？”我嘴裏含著糖，眼睛盯著那家人，回應了一聲。
“你很喜歡他們？”
聽到他疑問的語氣，我略略回了回神，認真思考：“唔，也不算啦，只是那種生活一定很享受吧。”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反問。
我一個眼刀飛了過去：“聽不懂。”
他看見我的眼神略有詫異，不過很快就恢覆了。他伸手揉亂我的長發，笑道：“意思是這四年你變了好多，敢對我飛眼刀了。”
噗！我差點把糖水噴出來。
“抱、抱歉......我平常習慣了......”
“沒關系，”諸風打斷我的辯駁，“這樣的你更可愛更真實。”
嘭！聽到他的誇獎亦或是讚許，我感到腦袋都要炸了。臉上滾燙滾燙的，此刻一定紅透了！於是我只好含著糖人，盡量低下頭去。埋得越深越好。
漸漸地，一只白皙的手伸向了我的下巴，長而有力的指頭緊緊的握住，然後有力地扳了起來。
我狼狽的表情盡收眼底。
“你在逃避什麽？青蘅。”
“逃避？我沒有啊，你看我明明就在這裏啊，明明陪著你啊，你看我肯定跑不過你的吧，我還能有什麽......”慌張由蒼白的解釋根本無力掩蓋心動，連握著糖人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是啊，四年裏我在思念和逃避中煎熬，重重的矛盾把我打擊得遍體鱗傷。可是再多的堅持，在蓮都那一夜的雪中，都消散了，悠長的笛聲蕩開了我對你的所有阻礙。
我一直在逃避的，是我愛上你的事實。
他突然俯身下來！
我嚇得手一抖，糖人飛進了水裏。
我的臉隱在他的陰影之下。他勾著頭，微微側著腦袋吻住我。我的雙手急切地捧住他的臉，也深深地回吻，即遍全身顫栗，即便眼淚的落下比思緒還快。
我堅持了幾十年的感情呵！今天終於有了回覆。
是不是只有將所有感情寄托在一個人身上，才可以緩解對另一個人的思念；是不是只有在擁抱時感受到對方熾熱的心跳，才知道原來自己竟已沈淪至此，根本無法忘卻。
曾經的我是如此貪婪的妄想著他的一切，卻根本沒有在意自己是否有資格擁有。以至於我從來都只是不經思考一門心思想要代替她的位置陪在他身邊。
“哭什麽，又沒什麽傷心事。”他用拇指擦去了我決堤般的淚珠，苦笑道，“想回來住就住下，我不會把你推出去了。”
“嗚......嗯......”帶著哭腔和抽噎，我慌亂地點頭回應他：“不趕我走了，好不好......我不想再走了......我不想了......”
他強硬的把我摁在他的懷裏，緊緊的環抱住我，聲音溫柔動聽：“不走，再也不走。”
這是潼安，晚河。我和諸風在一條小木船上相擁。晚河兩岸，柳枝枯敗地交織，遮不住夜晚的華麗星光。水面映著船、映著我們、映著漫天無垠的星辰、映著這晚來的深情。
然而離所有事情的終結，日子也屈指可數。
寂雪歸思，星凝萬裏。
☆、Chapter.11源
我明白，這一切的造就，是我的自以為是。
貪婪，讓我忘記了痛苦。
可是這些在人情世故中磨煉的精神，在他身上建立的情感。
怎麽會因一個小小的玩笑，而消失呢？
縱然血為他流幹，回憶也永不朽壞。
——源·一
如果有人問我此生最喜歡的地方，答案會毫不猶豫的指向潼安。因為我在潼安留下了太多的腳印，美好得仿若新生的初啼。
辰時，我溜達著上街。諸風回來還得一兩個時辰，正好打發無聊時間順便籌備一下午飯。凝華街依舊是熙熙攘攘的，我索性買了肉串一邊吃一邊轉。
左前方有一家買扇子的店，我走了進去，店並不大，但是花樣很多，顏色圖案也都十分美麗。我是個外行，雖然有心想買，卻又實在是迷茫。
一直覺得諸風那樣傲骨仙風的氣質，沒把扇子怎麽行？我挑了一把墨竹和一把雪梅的，店家包裝好推給我：“一共是......”
啪！
一塊掌大的銀錠拍在了櫃臺上，店主楞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扇子錢不必找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瞬間覺得壓力陡增，頭都不敢回。
風吹動身旁人的黑色紗巾，她拿過扇子，執著我的手腕十分強硬：“青蘅姑娘，我家公子有請。”
我被竹卿一路從凝華街拖到了晚橋。本事多雲的冬季，此刻卻像是為他開了特例。天光從雲的縫隙中悄然流瀉，燦金的色彩盡數落在他的白色鬥篷上。如雲的黑發在上面交織流淌。
“青蘅？”他忽然回了眸，笑意盈盈的看了過來，幽綠色的眸子溫柔裏帶著幾分神秘。我心裏越來越慌，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
“我......”我低著頭，根本什麽都說不上來。
“啊，有個跑去找舊情人的笨蛋丟了，真是費我好一番功夫找她。”他撇撇嘴，一副冷淡的樣子。
我心裏更不是滋味了。我根本就不該跟他那麽親近的，我根本就沒有忘記過諸風，現在變成這種場面，都是我害的。我鼻子熱乎了起來，眼淚就盈滿了眼眶。“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對你......”
“沒關系的，所有的事情，我都了解。”他伸出手來，把我抱進懷裏，“你不必過分自責，我早便知道有這麽一天的。”
“一直以來，我都很清楚。”
奈何的身體顫抖了起來，似乎是在竭力控制著什麽。
“你也該回去了，青蘅。”他把我拉開，淚痕清晰，“回到諸風那裏吧。”
整日都魂不守舍了。
陰雲隨著夜幕聚攏而來，遮住了月華與星辰。諸風踏進屋門的那一刻，天空開了口子，傾瀉下了冷雨。
“你不讓自己濕衣服的方法還真是妙絕。”我感慨道。
“省點事嘛，”他走來抱住我，又把我橫在他腿上，“我好餓，要吃飯。”
雖說仙已經不用進食了，但是諸風堅持要走過場，於是每天還會有這頓莫須有的晚飯。
“啊——嗚”我從飯盆裏舀了米，又夾了小菜，遞到他嘴邊，他乖乖吃下。由於戴了冠，連鬢發也收了上去，此刻的他滿臉堆笑，好心情一覽無餘。我本想將中午的事告知他，想了想，還是作罷。
如果說葵和諸風是一場意外，那麽我和奈何便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意外本身就不能有一個美好的結局，那麽，我和奈何，大概也無法有美好的未來。
歡鬧了好一陣，我正準備收拾碗筷，忽然聽見拍門聲，於是又忙跑下樓去，撐了傘，打開門閥。
門邊限定的框架中，竹卿濕了全身衣裳，雙膝跪在門前。見到這狀況，我忙用傘罩住她，然後拉她起來。怎奈她執意不肯，枉我使了再大的力氣也是徒勞，卻非要讓我答應她一件事。
我沒了辦法，又不忍心見她這般模樣，於是也蹲下身，說道：“你先說吧，我看能不能辦到。”
“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她急切地抓住我的衣服，“答應我！青蘅！”
“那......那好吧。”我有些不情願。畢竟這種事是好是壞摸不準，心裏沒底，“說吧。”
“青蘅你，快離開諸風吧！”
竹卿竭盡全力吼出的話重重砸在我的心上。
“葵小姐三魂已齊，七魄也已塑其四......諸風、諸風是想用您的身體，覆生葵小姐啊！”
冷雨蝕骨，我蹲在她的面前，感到心裏涼了個透徹。
我失笑，諸風這次找我回來，莫不是又為了那個葵？可他只是個雨師，哪裏有使人重生的本事呢？
“竹卿，我和奈何結束了，真的。”我站起來，後退了一步，“別再來了。”
“那就再見主人一次吧，”竹卿冷了聲，“最後一次，青蘅姑娘。”
和奈何一起生活了四年，他永遠都是一副臉上風光得意心裏猥瑣下流肚子裏壞水橫流的家夥。他從來沒有不快樂的日子，他說他每天都在享樂，吃最嫩的豆腐，喝最美的花酒。
可如今眼前的身影，簡直是反差到了極點。街旁的枯枝敗葉掩不住傾瀉的雨絲，濕透了他的袍子。長發貼面，他顫顫巍巍地走在無人的街上，時而仰頭時而頓首，嘴裏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奈何。”
我站在他的背後，街角，輕聲喚他。
他停了腳步，半側過來腦袋。盯著我看了半晌，又把頭扭回去繼續走。
那雙綠眸裏，黯淡了七分色彩。
其實有時候我也很討厭自己，為什麽明明有一個更好的存在，卻偏要追求那個對我忽冷忽熱的人呢？他們都固然長情，可是就算諸風的長情不針對我，我卻依然飛蛾撲火。而奈何作為一個更好的選擇，卻一直沒被我真心對待過。
可就算諸風千萬般不如奈何，在我這裏，我終究只喜歡諸風。我的心永遠只會因為他而跳動。
“轟隆——”
一道驚雷響過。青白色的光芒閃爍一下，慘白了整個人界。
我跑過去，拽住了奈何。
“趕緊回去吧。”
奈何仍然是淡漠的回頭看我一眼，甩開手不理我。
“奈何！”我急了，“我是青蘅！你看清楚些！我是青蘅啊！”
他終於認得了我，可是他轉身回來雙手捧住我的臉的一刻，另一個聲音卻比他的淚落下還要早。
“青蘅。”
越過奈何的肩頭，街的對面，諸風撐著一把素白的傘。他站在雨裏，湖藍色長發隨意的攏在胸前。
我定在了原地，我根本沒法解釋。
一層圓球形狀的透明薄壁在我周身擴散，諸風溫柔一笑：“這個法術可以然你在一個時辰內避開我施的雨。”
“其實我只是......”我還是想努力解釋一下。
“沒關系。”他仍是那般笑容，卻美過了所有風景，“我等你便是。”
“諸風！”我看著他撐傘遠離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我愛你。”
他先是一楞，然後又回過神來，笑意更深，“我知道。”
“我也希望你是如此。”
收回目光，便對上奈何了無生氣的眼神。
“青蘅，你了解諸風嗎？”奈何問我。
這麽嚴肅一看就是又恢覆正常了，我掰開他的手，從容地退了兩步，“奈何，我們緣盡於此了。”
奈何沒有任何猶豫：“你在逃避，青蘅。”
“我不了解他，也不了解你。”我說，“可是我更想去了解他。”
我知道這些話對他來說是傷害，可是我若再心軟，真是怕他回不了頭了。
“你會失望的。”奈何又頹喪了神情，“真實的諸風，會讓你失望的。”
我冷笑，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那你倒是說來聽聽，我便知道自己會有多失望。”
他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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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說竹卿是鬼，但之前也是個仙人。犯了事被除了仙籍直接被送過來成鬼，所以才跟著他。
不論之於誰，都會有個朝思暮想的人。
身上的閑錢勉勉強強夠我回到了人界，鬼門關內幽燈點點，松枝翠柏也被我甩了去，而我竟然在恍惚間，去了蓮都。
自從離開諸風，我便再也沒有提及要到這裏過，因為我覺得他們在這裏，我來確實不好。
夜半時分，絮狀的白雪洋洋灑灑鋪滿了街。冷風中攤鋪前未亮的燭燈搖擺不定，似是要被風吹了去，不遠處的青樓妓館還是一片歌舞升平，與這邊的淒冷完全不同。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松軟的雪上，裙子上、白羽鬥篷上都掛滿了白雪，一點點在遠處的燈光下晶瑩，像極了星子光。忍不住好笑的捏起它們，卻即刻化開成水，真是的，連看看都不讓。
在各種繁覆的小巷中穿梭了好大一陣，直到發梢都結出了冰碴，我也終於走到了蓮都的邊緣，夜色下的蓮都就像是一幅墨藍色的花，點點熒光點綴，也不失畫鄉之美韻。眼前是一片飄滿了雪片的湖，沒有一絲波紋蕩漾。湖的邊緣密密地種了一棵棵梅樹，湖有多大，這林子便圍了多大，活活將這湖圈在其中。
深冬時節，這血色般的梅花被夜色吞沒，失去了白日的妖氣和貴氣，少了幾分迷人，卻多了幾分沈郁。白雪堆積在花瓣中，吹得它也是一陣陣的疼痛，忍不住偏了偏頭，用身體迎接風雪。梅花一朵一朵，開在枯枝上一般，堪堪壓下了枝頭，堅韌又綿柔。
空靈的笛聲突然間打破了這份寧靜。
我詫異地回頭，夜已過半，哪裏會有人再到這裏游賞？細細地看了，才發現湖中央原來有一座六角亭子，被雪掩得差不多了。而此刻，吹笛人的身影在亭內出現，雖然特別模糊。
因為看不清那人的身材樣貌，所以只好一步步走向木橋。笛聲空靈飄逸，卻像是與雨雪纏綿過一般淒婉，調子是名曲，我也在許多地方聽過，大抵是訴說戀人之間的相思之情。
這是我又不得不想起他。
諸風也是個吹笛子的好手，幾十年前他也曾捧著街邊的廉價竹笛為我吹奏人間的各種花曲，那個時候日子還是快樂的。他奏著，我也跟著唱，我們爽朗的笑聲從潼安的凝華街一座小房子裏飄出，散落在陽光下。他撫摸著我的頭，我依偎在他懷裏。
我的眼裏只能容得下他。
可於他，我只是她吧。
回想了這麽多，橋也過了一半，吹笛人的曲子吹完了，似乎也沒有多待的意思，轉身就向外面走。無奈迎面的風太大，吹掀了他的帽兜，湖藍色的長發便飛散在夜空中。
我的呼吸停頓了好幾秒。
再聚首，居然是在這樣的場面。我們之間相隔僅十來步，卻都不願再向前。雪就這麽無聲的被吹遠吹開，吹進他散亂的發絲中。白雪皚皚，薄霧彌漫，我們互相直視對方的眼，似是都在從對方的眼中找尋過去的自己，以及那時的回憶。
沈默了許久，終是我打破了僵局：“‘雨微晨’你吹得好聽極了。”
真真是誇獎的話，卻在此刻顯得有些蹩腳，怕是我心慌的緣故吧？
“青蘅。”他喚我，聲音一如四年前的動聽。眉目依舊溫柔，只是隔著時光，怎麽也不真切。
“嗯……”我輕聲應答，輕到自己都快聽不見，緊張的手心冒汗，腳下也有點虛浮。盡管一邊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要冷靜，卻還是緊張成這樣，好沒用。
他今天的裝束與平日裏差別很大，頭發居然沒有束起，而且衣著也一反往常，披了一身黑。黑色的兔絨鬥篷被風吹得鼓起又皺了回來，包裹著他，有一種貴氣的優雅。
“我要回潼安了。”他平淡的語氣不驚波瀾。
回潼安？與我有關嗎？我腦海裏不斷的琢磨這話的含義，但怎麽也猜不出來。
見我半天沒反應，他又要張口辯解：“我的意思是……”
“青蘅小姐——”
遠處一聲熟悉的叫喊被迫打斷了他，我回頭，不遠處是竹卿跳躍的身影。
“竹卿，我在這裏！”我同樣高聲回應她，她偏了方向，三兩步便落在了我面前，不多說直接扣住手腕往回拖。
“青蘅，我……”他急道，向前錯了半步又停下，手剛伸出又縮回。
為了避免再次尷尬，我只得打圓場：“知道了，後會有期。”
他淺淺地笑，仿若白蓮初開：“我等你。”
☆、Chapter.番外：莫言
作者有話要說： 啊，嗯，對。
其實這個小玩偶在後面會出現，而且這個番外裏面與後面掛鉤的情節還是有不少的，提前貼出來防止後面看不懂······
青蘅傳
Chapter.番外：莫言
“青蘅，青蘅，快醒醒……”
腦海中已經乖乖躺在盤子中的香噴噴的燒雞“噗”地一聲站起來撒丫子跑了，我張牙舞爪的雙手和流著口水的癡迷表情瞬間僵硬。
一只手輕柔的晃著我的身子，一邊“快醒醒……”的聲音還在回蕩。聽起來是諸風的，所以只好迷瞪地睜開眼，在一片模糊中看向他。
“咿？這是？”
我好奇地瞪大眼睛，被眼前這個漂亮的玩意有所震驚。諸風的手中站著一個漂亮的玩偶，它有一頭晶亮的湖藍色長發，略有散亂地垂在諸風的手臂上。身上披的純黑色鬥篷一直長過了腳踝，懶懶的在腳面上游晃。細長濃密的睫毛也靜靜的垂著。它閉著眼，沈靜安詳，靜默地站在諸風手心。
它太漂亮了，白凈的臉龐就像瓷一般，不敢碰觸。我坐起來，忍不住觸及它的長發。
粲然的眸子睜了開。
同樣晶亮的琥珀色眼眸散發著瑩瑩光華，嘴角緩緩地裂開，美麗而猙獰。
“哇——塞！”我的聲音提了兩個八度，驚喜的拍起了雙手，只差從床上跳起來，“這、這是什麽呀？好可愛！”
“笨蛋，這是木偶，你在街上可是見過的。”諸風笑著拍了一下我的額頭，然後把它塞進了我的懷裏，“我在成仙之前，是凡間的一個木偶師，專門做這種玩意。可是沒想到成仙之後，居然還是在做這種玩意。”
我把這個漂亮的玩偶緊緊地抱在懷裏，生怕別人搶了去，又更加愛惜，甚至把被弄亂的發絲都一一順了去。
“有沒有在聽我說？”諸風伸手捏我的臉。
“啊？你說什麽？哎哎哎，疼疼疼！”我打著他的手背，皺著眉頭表示自己真的好疼。
“哼，”諸風沒好氣的撒了手，擡了擡下巴，“喏，取個名字吧。”
名字？我雖然識幾個大字，但是取名字這麽重要的事情不能耽擱在我這裏，不然它這一生就毀了。“不不不，還是你來，畢竟是你做的。”我推脫。
諸風瞇著眼睛看我。
我忙擺手：“真的！你來你來！”
“罷了，我來就我來。”他擺出一副沈思的模樣，“就知道你鬼點子多，這會開始推脫。”
天可憐見，我是被冤枉的……我是真的沒文化啊！我不能毀了這麽漂亮的玩意。
“既然他不會說話……不如就叫莫言吧。”諸風說。
莫言？唔……好耳熟的名字……但是很搭呢。“嗯，這名字真好聽！”我讚賞他，真有想法。
諸風又瞇著眼睛看我。
我又忙擺手：“真的！好聽好聽！”
在我內心因為他的懷疑而淚流滿面的時候，他突然俯過了身子，側著腦袋湊近我的臉頰，輕輕的親了一下。
“青蘅，你真的很可愛。”我瞥見他嘴角的壞笑。連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咿呀，剛才實在是太刺激了，“啊，真、真的啊？”
“嗯，是真的。”他抱過我，我依偎在他懷裏，我們躺在一張床上，中間隔著一個叫做莫言的玩偶，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那個時候我的嘴角還掛著幸福的笑容，我連大氣都不敢出，我怕我一出聲，就會破壞所有美好的幻象。
☆、消亡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來不定期詐屍辣！！！yooooooooooo！
“青蘅小姐，下次請不要亂跑了，主人很生氣。”在馬車上，竹卿嚴肅的對我說。
“他不是在陰間嘛！”管我做什麽！美人在懷，他先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主人回到朝歌已經有好幾個時辰了。”竹卿輕描淡寫，我抽了抽嘴角。
得了，明天挨打的程度又是好幾番。
冬季夜長，太陽還沒有跳出，夜幕深邃。
馬車行至門口，我快步跳了下去，風風火火地就闖了進去。推開門，屋內並沒有點燈，視野裏也沒有奈何的身影，心裏不禁打起了鼓：“這家夥，又跑到哪裏去了？”
突然腰上一緊。我回頭，一雙美麗的幽綠色眸子在夜色下綻出瑩瑩光華，宛若鑲嵌了翡翠，高貴神秘，瞬間奪走了我的註意力。只是......它的主人好像不太高興。
“你去哪了？”他沈著一張臉，冷聲道。
我心知不妙，也放軟了態度，堆的滿臉笑容：“無聊嘛，出來走走嘛，走岔了唄......別生氣，來，笑一個。”我伸手，摁住他的唇角，往上劃。
廢話，我還是不想挨打的。
“下次別亂來。”他抓住我的手，拉著我坐下。
“你的小美人就這麽放開你了？”我脫下鬥篷，喝了一口熱茶。
“恩斷義絕了。”奈何扶額，看上去一臉疲倦的神態，“所有的話我已經對她說清楚了，以後我不會再與她有瓜葛。”
至於那麽絕嗎？我翻白眼，手又伸向紅豆酥，“三百年，說斷就斷嗎？”
奈何理了理長發，美眸流轉，一舉一動散發十足魅力：“因為我移情別戀了。”死毛狐貍，這個時候騷氣什麽！
我差點一口熱茶噴了出來，但又嗆到嗓子裏，於是捶胸頓足好一陣：“咳、咳咳！那你一定移情別戀了很久，你這麽長情，那人一定受寵若驚。”
“沒有那回事。”他擺擺手，一臉“你別提了”的表情，“才幾年而已，只不過她臉皮厚反應慢四肢不協調心裏還藏著別人。”
“喲！”聽他這形容我可來勁了，這性格這條件與前任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啊！該說什麽？是奈何口味變了還是這世道審美變了？我細細回想並列舉出了離開諸風這四年裏對奈何拋過媚眼的各路人馬。
“北月坡的鸚鵡？”
搖頭。
“離火殿的玲瓏？”
揮手。
“鳳鳴溪照的那個......什麽玩意......”
“織染？”
“對對對！就是那個蝴蝶精！”
拍桌大笑。
......
“鬼門關口賣首飾的畫皮姑娘？”
“我不玩妖鬼情未了。”
騙人......呸！騙妖啊！幾個時辰前你還在地府裏跟一只水鬼纏綿啊好嗎！
終於我才思枯竭，認輸找不到人求他解答。他笑得更加開心，唇瓣張合，一字一句仿若天籟：“是你。”
兩個字畢，我幾乎是瞬間擼了袖子：“好你個死毛狐貍！敢罵老娘我皮厚反應慢四肢不協調！我現在就讓你見識一下威力！讓你知道你的功夫沒白教！”
奈何直接晉升為捧腹大笑，我趁其不備一拳掠去，卻被他輕輕擋住，稍稍一推，我便用力不均摔在他的懷裏。他把笑意收斂，化作面容上的柔情，“還給自己辯解，都笨成什麽樣了？”
“我哪有！”我極力反駁，“都是你在罵我！”
“笨蛋！”他又罵我，湊了唇在我耳邊，輕輕呼氣，“我喜歡你，青蘅。”
轟隆——
感覺有什麽東西塌掉了。臉上浮出驚人的熱度，我就在他的懷裏，全身緊張，一點都不敢動。胸腔中傳來“咚咚”的響聲，頭也一陣陣的發暈。
“你你你......”
他的唇湊過來，吻住我，一點也不激烈，反倒綿柔許多，軟軟地就纏了上來。破天荒的是我居然也回吻他了，深深地，雙手攀住他的脖子。
思念一個人太久，得不到想要的愛便開始依存溫暖。我不知道奈何喜歡我的緣由，但我自己卻很清楚，回吻他，是太久的渴盼得不到滿足。
不......他對我，也是一樣的好......
是因為那個人沒有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嗎？
無不悲哀的是，我滿腦子都是那頭湖藍色長發。
黑夜與白雪的鮮明反差中，他散著湖藍色長發站在風中，笛聲從他嘴角漾起，混著風聲飄蕩。他裹在兔絨的墨色鬥篷中，一雙眸子盛著雪花的光，英氣的俊容上勾起了唇角，綻出了仿若白蓮初開的笑容。
他說：“我等你。”
這是他的承諾，卻不知我已經等了太久，久到我還記得他的氣息、身上的香味。這些東西並不是別的可以代替的。任何一個，包括奈何。
不是因為不可自拔，而是太久的依賴，再也放不下。
看著我和奈何手牽手漫步在大街上的穆如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你們......”她指指奈何，又指指我，眼珠子瞪得老大，“你們這是......”
這是自那日之後的第五天，穆如襄說她要回來，於是我和奈何決定上街搜羅點吃的。剛晃到城門口就碰見她了。
“是真的。”奈何淡定的笑了笑，今天他特意帶了玉冠，將頭發收起了部分，妖顏一展無遺，笑起來迷惑眾生，只可惜穆如襄不吃這一套。
“......”穆如襄沈默了，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上來就沖著奈何一頓胖揍：“虧你還在這邊風花雪月！我們這邊事大了！”
我急忙抓住她的袖子：“怎麽了？”
穆如襄的目光錯過我，看向奈何：“你上次去陰間，對阿葵做了什麽？”
“不過是幾句傷人心的話，”奈何苦笑，“她又怎麽了？”
“魂飛魄散。”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腦中出現了一瞬的空白。等神智恢覆，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諸風，不知道他是否已經知曉了此事，又是否會想到我。
“怎麽突然就......”奈何平靜地說道，斜陽留下的陰影更添幾分愁情，“那封印......解除了是嗎？......他還不知道？”
“我求了極老頭，才暫時把事情壓在仙界。但是仙界人人自危，都恨不得他快去死。”
“不過是個引子！”奈何驀地吼道，長眉緊鎖。
過了一會，奈何低下頭，吻了我一下：“我這幾天要回族裏，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忙點頭。
“真的行嗎？”他又擔憂地問。
我推推他，展開笑容：“有急事就快走，我好歹也活了近百年，真要命了跑路也來得及。”
定神看了我一會，那雙幽綠色的眸子才轉了方向，幾個閃身就消失在了城門外。
穆如襄也愛憐地撫了撫我的頭，苦笑：“我也顧不來你了，自己照顧自己啊。”
我乖巧地點頭，目送她也離開。
葵為什麽突然選擇魂飛魄散，我不知道。或許是她想不開？又或者是她少了被愛的感覺之一？總而言之這世上便是再也不會有她了，而我，將變為獨一無二。
雙腳再次踏上土地，我已是在潼安了。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房子，連呼吸都充斥著過去幸福的回憶。這條路我走了無數遍，一步一步都是在走向他。
“青蘅。”
熟悉的聲音從右前方傳來，我偏頭，便對上了他修長的眉眼。
他站在夕陽下，一個賣燒雞的攤前。熱氣呼呼地從他身邊升起，襯得他溫柔的笑更加美麗。她朝我招了招手，我便聽話地走了過去。
“我就知道你會來。”他捏了捏我的臉，親昵地牽住了我的手，帶著我向前走去。
他的笑愈發溫柔愈發寵溺，而我則是喪失了思考的能力，盯著他連衣帽下的笑容，寸步不離的跟著。以至於我完全忘記了我的一切痛苦，都是他給予的。
☆、Chapter.10晚情
作者有話要說： 噫，一只高三詐屍狗更一篇初四文23333
潼安最漂亮的地方，莫過於穿越城中心的晚河。晚河將潼安分成東西兩個部分，它既是潼安最大的河，也是最大的商道。
星鬥綴滿了整個夜空，黑夜在不知不覺間吞沒了天光。
我和諸風坐在晚橋上，這是晚河上最寬最長的橋。橋上人們來來往往，一副和樂的樣子。
話說回來......我這次出來算是瞞著奈何了，不過盡快回去的話，應該也沒什麽事情吧？
我擡頭看向諸風，他裹在雪白的鬥篷裏，湖藍色的長發從帽間滑落幾縷，懶散垂在胸前。他英氣的眉眼襯著臉部柔和的線條，嘖嘖，瞧這傲骨仙風的範兒，比穆如襄像神仙多了。
“給你。”諸風買了一只小兔子糖人，走回來遞給我。有些微紅的糖人緊緊貼在竹簽上，薄薄的一層，卻模糊了除他以外的視野。
“唔嗯，終於吃到了。”我小心翼翼地接過，輕輕咬掉了兔子的一個耳朵，甜蜜的糖瞬間融化，香甜的氣息在唇齒間留存，這種美味真是令我欲罷不能。我又掰掉另一只耳朵，伸到他面前，示意他拿下來嘗嘗，“味道很好的哦。”
諸風先是楞了一下，接著他就又笑了。我對於他的笑是難以免疫的，幾乎是看見的瞬間，我就覺得臉上熱乎乎的，一點都不冷了。他握住了我的手，降低了位置，然後把嘴唇湊了過來，輕輕地含住、吞進。
感覺像是被雷劈了，我站在原地，僵硬著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末了，他舔了舔我沾了糖的指腹。
伴隨著驚詫，心中還有一股欣喜。
“看，那裏有游船。”
我順著他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幾艘小船停在岸邊，店家正在張羅生意。諸風扯了我的手腕去向店家租船，我站在他身後，在微笑中也含住了手指。
噔噔噔上了船，嘩嘩嘩離岸好遠，才知道船上還有除船夫外的三個人是一家三口，小男孩正被爹抱著，跟他娘親做游戲。
“青蘅。”他柔聲道。
“嗯？”我嘴裏含著糖，眼睛盯著那家人，回應了一聲。
“你很喜歡他們？”
聽到他疑問的語氣，我略略回了回神，認真思考：“唔，也不算啦，只是那種生活一定很享受吧。”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反問。
我一個眼刀飛了過去：“聽不懂。”
他看見我的眼神略有詫異，不過很快就恢覆了。他伸手揉亂我的長發，笑道：“意思是這四年你變了好多，敢對我飛眼刀了。”
噗！我差點把糖水噴出來。
“抱、抱歉......我平常習慣了......”
“沒關系，”諸風打斷我的辯駁，“這樣的你更可愛更真實。”
嘭！聽到他的誇獎亦或是讚許，我感到腦袋都要炸了。臉上滾燙滾燙的，此刻一定紅透了！於是我只好含著糖人，盡量低下頭去。埋得越深越好。
漸漸地，一只白皙的手伸向了我的下巴，長而有力的指頭緊緊的握住，然後有力地扳了起來。
我狼狽的表情盡收眼底。
“你在逃避什麽？青蘅。”
“逃避？我沒有啊，你看我明明就在這裏啊，明明陪著你啊，你看我肯定跑不過你的吧，我還能有什麽......”慌張由蒼白的解釋根本無力掩蓋心動，連握著糖人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是啊，四年裏我在思念和逃避中煎熬，重重的矛盾把我打擊得遍體鱗傷。可是再多的堅持，在蓮都那一夜的雪中，都消散了，悠長的笛聲蕩開了我對你的所有阻礙。
我一直在逃避的，是我愛上你的事實。
他突然俯身下來！
我嚇得手一抖，糖人飛進了水裏。
我的臉隱在他的陰影之下。他勾著頭，微微側著腦袋吻住我。我的雙手急切地捧住他的臉，也深深地回吻，即遍全身顫栗，即便眼淚的落下比思緒還快。
我堅持了幾十年的感情呵！今天終於有了回覆。
是不是只有將所有感情寄托在一個人身上，才可以緩解對另一個人的思念；是不是只有在擁抱時感受到對方熾熱的心跳，才知道原來自己竟已沈淪至此，根本無法忘卻。
曾經的我是如此貪婪的妄想著他的一切，卻根本沒有在意自己是否有資格擁有。以至於我從來都只是不經思考一門心思想要代替她的位置陪在他身邊。
“哭什麽，又沒什麽傷心事。”他用拇指擦去了我決堤般的淚珠，苦笑道，“想回來住就住下，我不會把你推出去了。”
“嗚......嗯......”帶著哭腔和抽噎，我慌亂地點頭回應他：“不趕我走了，好不好......我不想再走了......我不想了......”
他強硬的把我摁在他的懷裏，緊緊的環抱住我，聲音溫柔動聽：“不走，再也不走。”
這是潼安，晚河。我和諸風在一條小木船上相擁。晚河兩岸，柳枝枯敗地交織，遮不住夜晚的華麗星光。水面映著船、映著我們、映著漫天無垠的星辰、映著這晚來的深情。
然而離所有事情的終結，日子也屈指可數。
寂雪歸思，星凝萬裏。
☆、Chapter.11源
我明白，這一切的造就，是我的自以為是。
貪婪，讓我忘記了痛苦。
可是這些在人情世故中磨煉的精神，在他身上建立的情感。
怎麽會因一個小小的玩笑，而消失呢？
縱然血為他流幹，回憶也永不朽壞。
——源·一
如果有人問我此生最喜歡的地方，答案會毫不猶豫的指向潼安。因為我在潼安留下了太多的腳印，美好得仿若新生的初啼。
辰時，我溜達著上街。諸風回來還得一兩個時辰，正好打發無聊時間順便籌備一下午飯。凝華街依舊是熙熙攘攘的，我索性買了肉串一邊吃一邊轉。
左前方有一家買扇子的店，我走了進去，店並不大，但是花樣很多，顏色圖案也都十分美麗。我是個外行，雖然有心想買，卻又實在是迷茫。
一直覺得諸風那樣傲骨仙風的氣質，沒把扇子怎麽行？我挑了一把墨竹和一把雪梅的，店家包裝好推給我：“一共是......”
啪！
一塊掌大的銀錠拍在了櫃臺上，店主楞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扇子錢不必找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瞬間覺得壓力陡增，頭都不敢回。
風吹動身旁人的黑色紗巾，她拿過扇子，執著我的手腕十分強硬：“青蘅姑娘，我家公子有請。”
我被竹卿一路從凝華街拖到了晚橋。本事多雲的冬季，此刻卻像是為他開了特例。天光從雲的縫隙中悄然流瀉，燦金的色彩盡數落在他的白色鬥篷上。如雲的黑發在上面交織流淌。
“青蘅？”他忽然回了眸，笑意盈盈的看了過來，幽綠色的眸子溫柔裏帶著幾分神秘。我心裏越來越慌，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
“我......”我低著頭，根本什麽都說不上來。
“啊，有個跑去找舊情人的笨蛋丟了，真是費我好一番功夫找她。”他撇撇嘴，一副冷淡的樣子。
我心裏更不是滋味了。我根本就不該跟他那麽親近的，我根本就沒有忘記過諸風，現在變成這種場面，都是我害的。我鼻子熱乎了起來，眼淚就盈滿了眼眶。“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對你......”
“沒關系的，所有的事情，我都了解。”他伸出手來，把我抱進懷裏，“你不必過分自責，我早便知道有這麽一天的。”
“一直以來，我都很清楚。”
奈何的身體顫抖了起來，似乎是在竭力控制著什麽。
“你也該回去了，青蘅。”他把我拉開，淚痕清晰，“回到諸風那裏吧。”
整日都魂不守舍了。
陰雲隨著夜幕聚攏而來，遮住了月華與星辰。諸風踏進屋門的那一刻，天空開了口子，傾瀉下了冷雨。
“你不讓自己濕衣服的方法還真是妙絕。”我感慨道。
“省點事嘛，”他走來抱住我，又把我橫在他腿上，“我好餓，要吃飯。”
雖說仙已經不用進食了，但是諸風堅持要走過場，於是每天還會有這頓莫須有的晚飯。
“啊——嗚”我從飯盆裏舀了米，又夾了小菜，遞到他嘴邊，他乖乖吃下。由於戴了冠，連鬢發也收了上去，此刻的他滿臉堆笑，好心情一覽無餘。我本想將中午的事告知他，想了想，還是作罷。
如果說葵和諸風是一場意外，那麽我和奈何便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意外本身就不能有一個美好的結局，那麽，我和奈何，大概也無法有美好的未來。
歡鬧了好一陣，我正準備收拾碗筷，忽然聽見拍門聲，於是又忙跑下樓去，撐了傘，打開門閥。
門邊限定的框架中，竹卿濕了全身衣裳，雙膝跪在門前。見到這狀況，我忙用傘罩住她，然後拉她起來。怎奈她執意不肯，枉我使了再大的力氣也是徒勞，卻非要讓我答應她一件事。
我沒了辦法，又不忍心見她這般模樣，於是也蹲下身，說道：“你先說吧，我看能不能辦到。”
“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她急切地抓住我的衣服，“答應我！青蘅！”
“那......那好吧。”我有些不情願。畢竟這種事是好是壞摸不準，心裏沒底，“說吧。”
“青蘅你，快離開諸風吧！”
竹卿竭盡全力吼出的話重重砸在我的心上。
“葵小姐三魂已齊，七魄也已塑其四......諸風、諸風是想用您的身體，覆生葵小姐啊！”
冷雨蝕骨，我蹲在她的面前，感到心裏涼了個透徹。
我失笑，諸風這次找我回來，莫不是又為了那個葵？可他只是個雨師，哪裏有使人重生的本事呢？
“竹卿，我和奈何結束了，真的。”我站起來，後退了一步，“別再來了。”
“那就再見主人一次吧，”竹卿冷了聲，“最後一次，青蘅姑娘。”
和奈何一起生活了四年，他永遠都是一副臉上風光得意心裏猥瑣下流肚子裏壞水橫流的家夥。他從來沒有不快樂的日子，他說他每天都在享樂，吃最嫩的豆腐，喝最美的花酒。
可如今眼前的身影，簡直是反差到了極點。街旁的枯枝敗葉掩不住傾瀉的雨絲，濕透了他的袍子。長發貼面，他顫顫巍巍地走在無人的街上，時而仰頭時而頓首，嘴裏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奈何。”
我站在他的背後，街角，輕聲喚他。
他停了腳步，半側過來腦袋。盯著我看了半晌，又把頭扭回去繼續走。
那雙綠眸裏，黯淡了七分色彩。
其實有時候我也很討厭自己，為什麽明明有一個更好的存在，卻偏要追求那個對我忽冷忽熱的人呢？他們都固然長情，可是就算諸風的長情不針對我，我卻依然飛蛾撲火。而奈何作為一個更好的選擇，卻一直沒被我真心對待過。
可就算諸風千萬般不如奈何，在我這裏，我終究只喜歡諸風。我的心永遠只會因為他而跳動。
“轟隆——”
一道驚雷響過。青白色的光芒閃爍一下，慘白了整個人界。
我跑過去，拽住了奈何。
“趕緊回去吧。”
奈何仍然是淡漠的回頭看我一眼，甩開手不理我。
“奈何！”我急了，“我是青蘅！你看清楚些！我是青蘅啊！”
他終於認得了我，可是他轉身回來雙手捧住我的臉的一刻，另一個聲音卻比他的淚落下還要早。
“青蘅。”
越過奈何的肩頭，街的對面，諸風撐著一把素白的傘。他站在雨裏，湖藍色長發隨意的攏在胸前。
我定在了原地，我根本沒法解釋。
一層圓球形狀的透明薄壁在我周身擴散，諸風溫柔一笑：“這個法術可以然你在一個時辰內避開我施的雨。”
“其實我只是......”我還是想努力解釋一下。
“沒關系。”他仍是那般笑容，卻美過了所有風景，“我等你便是。”
“諸風！”我看著他撐傘遠離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我愛你。”
他先是一楞，然後又回過神來，笑意更深，“我知道。”
“我也希望你是如此。”
收回目光，便對上奈何了無生氣的眼神。
“青蘅，你了解諸風嗎？”奈何問我。
這麽嚴肅一看就是又恢覆正常了，我掰開他的手，從容地退了兩步，“奈何，我們緣盡於此了。”
奈何沒有任何猶豫：“你在逃避，青蘅。”
“我不了解他，也不了解你。”我說，“可是我更想去了解他。”
我知道這些話對他來說是傷害，可是我若再心軟，真是怕他回不了頭了。
“你會失望的。”奈何又頹喪了神情，“真實的諸風，會讓你失望的。”
我冷笑，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那你倒是說來聽聽，我便知道自己會有多失望。”
他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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