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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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沈痛地擡起頭，目光在君溪身上落了一瞬，便收回了視線。
此時的他，並沒有多餘的心情去理會小兒子結交的朋友。
君溪抿了抿唇，上前對魏嚴說了句“節哀”，便提起步伐跟著魏旭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偏堂中央擺放著一具棺材，魏旭一臉悲容的站在棺材前面。
君溪輕嘆了一口氣，走到棺材前給魏然上了一柱香，這才走到魏旭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魏旭，想哭就哭吧。”
魏旭擡起頭看著她：“原本一切都好好的，怎麽一轉眼，所有人都和我走散了？”他表情滯然：“凰兒，我大哥……”他的眼睛通紅無比，卻沒有落淚。
君溪看著他，原本驕傲華美的少年經這一夜的變遷，隱隱有成長的姿態。可這樣的成長，必然是疼痛無比的。
她沒辦法開口勸慰他，只能站在一旁與他並肩而立。
不知過了多久，魏旭眸光掠過棺材裏的屍首，忽然一頓，繼而像瘋了那般俯下身子去揭蓋在魏然屍首上的錦被。
這一揭，他才發現，他所敬愛的大哥竟然死無全屍。這是何其慘烈的一種死法和代價？
魏旭跌坐在地，眸光死死的盯著棺材。
他忽然歇斯底裏的從地上爬起來，他要去問問，問問他的好父親，他的大哥究竟執行了什麽樣的命令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君溪見他走火入魔一般，連忙伸手拉住他。卻不想魏嚴竟然出現在偏堂門口，他悲愴的目光和魏旭憤怒的目光相視。過了很久魏嚴才開口，嗓音憊乏：“我讓你大哥去刺殺楚知白！”
“哈！”魏旭嘲諷一笑，他們的帝王被人踩了場子龜縮不動，卻讓一個臣子去找回場子，這是怎樣的不作為和怎樣的令人心寒？
他笑聲漸大，聽在耳中只覺刺耳無比。
君溪站在一旁，心裏也是五味雜成的一片，難受異常。
魏旭笑破了喉嚨，直到最後笑不出聲了，他還依在棺材旁低低的笑著。君溪實在不忍他如此自殘，連忙大喝道：“夠了！”
魏旭依舊在笑，君溪一拳揍了過去，這才將他的笑聲打斷。
魏旭摸著臉上被揍的地方，目光茫然地看著君溪，他忽然開口問道：“大郎，你有辦法救夏國嗎？”
君溪一楞，魏旭似乎也覺得自己翻話太過天真。他閉了閉目，苦笑：“我總覺得，你不是尋常人。”他睜開眼，眸光靜且深：“大郎，你到底是誰？”
君溪瞳孔一縮，她張了張嘴，那句‘我是‘沈蕭’’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看著魏旭，看著這個自她穿越以來第一個初次見面就對自己誠心相待的朋友。她不想欺騙他，可是她也不忍心告訴她，今夜的一切一切都因自己而起。這樣說來，對這個華美的少年太過殘忍。#####
一百零二章
魏旭靜靜地盯著她，眸光似乎帶著某種了然的執著。
在這樣的目光下，君溪也不忍心扯謊來欺騙他。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魏旭灑然一笑，收回了那如釘子般的目光：“罷了，你不說我便不問了。”
君溪心裏一酸，她上前拉著魏旭的手，篤定無比的說：“魏旭，此生我定不負你誠心相待的情誼。”
魏旭一楞，目光直直地盯著兩人相牽的手。
大郎的手纖細好看，溫軟地不似男子的手。他心中一動，擡眸望向她的眼，見她眸光若玉，像是揉碎了白雪一般的晶瑩剔透。心中一跳，慌亂的撇開眼，但見君溪頸見那微微凸起的喉結之時，心中陡然松了口氣。
原來大郎還是個男子！
他神情窘迫地收回手，心中暗想，就算大郎是個斷袖也不妨礙我和他之間男子漢大丈夫的純友誼。
想到這裏，他心中豁然開朗，對君溪不告訴自己身份的事情也隨之釋然。
就算江湖兒女也不好意告訴別人自己是個斷袖的這種隱秘事情，他往後退了一步，招來一個丫鬟讓她帶著君溪下去休息。
君溪一臉莫名其妙的被帶走，絲毫不知道魏旭心中那糾結的小心思。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打擊太大，魏嚴神傷不已，魏然的喪事被魏旭接了過去。
而魏然的死加速魏嚴想殺死‘沈蕭’的想法，他和夏皇都把這一切怪罪到‘沈蕭’身上。此時他正在書房和幕僚商議，怎麽能在夏皇嚴令封鎖命令之下，把這盆臟水潑到‘沈蕭’身上？
後聽了藍衣幕僚的建議，讓人傳言出去盛周趙王李闊恩將仇報，竟然在夜宴之上刺殺了五公主鳳凰和丞相之子魏然。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百姓們轟然震怒。
好一頭忘恩負義的中山狼，可令人震驚的是百姓們對盛周德滔天怒火是真的，可對戰神‘沈蕭’的崇拜也是真的。
似乎所有人把盛周和‘沈蕭’分的很清楚!
這個消息傳入夏皇耳中，夏皇又吐了一口血。
直到現在他才後悔，自己當初對‘沈蕭’付出的信任太多，讓一個他國人成了子民的心目中的英雄。
而魏嚴聽聞著個消息，眼裏閃過一絲戾氣。他倒要看看‘沈蕭’以一介凡人之軀被捧上了天，到時候夏國的百姓得知因他要亡國的消息，還會不會愛戴這位英雄？
細細地風聲把黎明前的一絲微光拂在了窗前，推開窗，君溪披著外衫靠在窗前。
這處院子離偏堂極遠，是魏旭為了擾到君溪特意安排的。
這一處的偏靜，依舊沒能讓君溪的心神安寧下來。
今日發生的一切，莫名其妙地朝著她不能把控的局面發生，又莫名其妙地把她逼入了絕境。
她了解楚知白，他想要做的，無非是想讓她身邊的人全都拋棄或背棄自己，讓自己這一生一世都只能像菟絲草那般依附他而活。
因她知道他的企圖，所以才想遠離他，卻沒想到楚知白竟然糾纏如毒蛇，步步緊逼！
君溪嘆了口氣，魏嚴將臟水都潑到李闊身上激起了民憤，她必須想個法子先把李闊救下來。至於楚知白那邊的事，也只有做最壞的打算，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靠在窗邊想事情，直到天色大亮。明晃晃的秋陽斜過屋檐直刺眼角。她這才反應過來揉了揉被太陽晃花的眼，簡單的梳洗一番便走出了丞相府。
因五公主鳳凰和魏然的死過了明面，夏皇便命令全國的百姓穿素縞麻衣追悼祭奠五公主。
君溪站在大街上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太後死的那一天。正茫然間，忽聽耳旁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
她回神，見丞相府的小廝恭恭謹謹地站在自己面前。見她低頭望過來，連忙擠出一個笑，遞了一疊銀票給君溪：“公子知曉大俠出門，特意命小的送來一些零用錢。”
看著小廝手裏那一疊百兩一張的銀票，君溪神情一窘，忙謝絕了小廝的好意。可小廝直接把銀票塞進君溪懷裏就跑了，君溪低頭瞧著銀票又發了一會呆。卻不知為何，心裏有股暖流湧動。
就在這時，一只麻雀嘰嘰喳喳地飛到君溪上空盤旋。
見到麻雀，君溪目光一喜，連忙跟著麻雀往人群中走去。那麻雀似乎知曉人意，飛的並不快，一直等著君溪跟上之後才振翅飛向了一個偏僻的小巷子裏。
進了巷子，君溪發現麻雀消失的墻角，竟然有一道小門。
想了想，她伸手敲門。
沒過一會兒，楊先就從門後竄出來把她拉了進去。這是一戶很平常的農家小院，處處都透著生活氣息。
“公子。”
看著珠兒那哽咽的模樣，君溪對她笑了笑，從袖中掏出手帕去擦她的眼淚，溫柔道：“哭什麽，眼前的難關總是會渡過的。”
珠兒知道君溪是在哄她，不免也破涕為笑。一雙眼睛只盯著君溪的臉色看：“公子，你瘦了。”
君溪扯了扯唇角，轉頭看著楊先：“你帶珠兒先出城。”
“那你呢？老大？”楊先神情焦灼地問道，君溪嘆了口氣望著城門的方向道：“我要把二爺救出來。”
“小姐……”珠兒忽然促聲開口，待君溪望向她的時候，她卻不自在的笑了笑：“你還是同我們一起出城吧。”
君溪擡手將她落在臉龐的發絲別在耳後，微微一笑道：“傻瓜，怎麽可以少了二爺。”
珠兒嘴唇蠕動，想說些什麽，最終在君溪那含笑的眼神中把話吞了下去。
楊先一聽要救二爺李闊，面色一喜，轉而為難地道：“老大可有什麽萬全之策？”雖然二爺是皇家血脈，沒有他君溪覆國會步履艱難。可相對於老大和二爺而言，楊先還是會選擇前者。
君溪對他笑了笑，輕聲道：“我自有辦法。”
楊先還想說什麽，卻被君溪打斷：“你按照我的身量去給我買一套女裝和胭脂回來。”
“啊？”楊先震驚不已，兩只眼睛瞪的像銅鈴那麽大：“老大……你……你。”#####咋樣，我的更新夠能力吧？
每天幾乎都是五章更新，對於我這樣的上班族來說，那是拼了老命在寫作。
朕這麽棒的更新量都不能俘獲你們的芳心？
一百零三章
“我想，夏國沒人會想到‘沈蕭’居然以女子的身份出現在眾人眼前吧？”
楊先一聽，立馬哭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老大竟然有勇氣和氣度去假扮娘們兒。
他徹底被老大的胸襟征服了，二話不說，沖出門外就去成衣店買了一套顏色俏麗的衣裙。老板欲言又止地看著他，過了好久才說：“小兄弟國喪期間，你娘子這麽穿是要被抓的。”
楊先臉一紅，連忙問道：“有沒有款式好看些的衣裳？”在他心目中老大男裝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那麽老大著女裝，定然也是嫵媚可人，傾城傾國的。
老板樂呵呵笑，女子愛俏。
不少閨閣女子都在國喪的時候從這素縞上入手，當即拿了一套質地輕軟的素色紗衣過來：“這個，小店新出的款式，穿在你娘子身上保管好看。”
楊先大咧咧的付了錢，走了還不忘一臉正氣的糾正老板：“那不是我娘子，那我是我老大。”
買了衣裳，楊先覺得但凡女子胸前都有破濤翻滾的兩座山峰。當即掏出銅板，又買了些饅頭，一可用作跑路的幹糧，二可給老大放在胸前裝奶子。他覺得這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當君溪看著他摸出兩個饅頭遞給自己，並且說明了來意的時候，君溪一開始是拒絕的。不過轉念一想，這個辦法也挺好的。
索性拿了衣裳，讓珠兒幫自己換裝。胸前的裹胸布沒拆，兩饅頭直接被掛在胸前。君溪取下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似乎覺得有一瞬間的陌生。
似乎和宋宜新婚之後，她便再也沒見過自己這張臉？
嘆了口氣，她隨即回神讓珠兒調了胭脂抹在臉上。又用炭將眉毛修的下垂，那張瑩白如玉的臉立馬變成了臉色蠟黃，眉尾無神，一臉苦楚的女子。
雖然樣子和自己那張臉有三分相似，可任誰看了她第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收拾好之後，君溪走了出去。
她現在的樣子直接讓楊先跌破了眼球，怎麽會這樣？後來一想，就該這樣。老大貌美如花指不定走在街上就被哪個二世祖強搶民女，搶去做小姨太了。
君溪轉身朝來時的那道門走去的時候。珠兒忽然開口喚住了她。她回神，見珠兒兩眼淚汪汪的看著自己。
珠兒沒說話，只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楊先覺得莫名其妙，不過他也有話對君溪說，所以他開口了：“老大，我們回家等你。”
君溪轉眼一笑，對兩人點了點頭，這才出了門。
陽光竄入小巷中，將那一抹身影投影在青灰色的石墻之上。珠兒看著君溪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過了良久之後，才對楊先笑：“楊大哥，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公子剛才脫下來的衣裳疊好，咱們就走吧。”
楊先看得出來自家老大把珠兒當妹妹看，聞言也點頭：“那你快點，我們等會兒就出城。”
“好。”珠兒點頭，轉身回了屋。
等她再出來的時候，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那摸樣似乎如釋重負一般。他拿手抓了抓下巴，問道：“你從剛才起就怪怪的。”
珠兒嘆了口氣：“我只是舍不得公子。”
楊先這才把疑惑拋在腦後：“老大這一去只怕是一場硬仗。”說道這裏，他也嘆了口氣：“咱們走吧，不能讓老大有後顧之憂！”
珠兒點頭，回頭看了眼剛才呆過的房間這才隨著楊先走了出去。
自從李闊被吊在城墻之上後，每一日都會來許多夏國百姓。
他們目光仇視地瞪著他，瞪著被高高吊在城墻之上的李闊，看著他身形狼狽的樣子，看著他被秋老虎漸漸烤幹了身體裏的水分，逐漸變得幹枯起來，就像掛在城墻之上一個破敗的稻草人那般，隨風搖搖欲墜的樣子就覺得心底一陣暢快。
他們什麽也不做，只用眼神仇視著他！
百姓一日三餐，餐餐來看，好似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從國喪中找到一點樂趣。士子文人醉酒高罵，似乎也只有這樣，才能借著一篇篇言辭犀利如刀的詩詞中找到人生又一個精神支柱。
君溪隨著人群，來到城墻之下。
她隱在人群中，看著高城之上的李闊。眸光閃過一絲難受，似乎感受感到了她註視的目光。李闊忽然睜開了幹澀無比的眼，他艱難的在人群中尋找著，終於在人群找到了君溪那抹有些模糊的身影。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想讓自己看清楚些。卻見君溪忽然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了離他最近的一個位置。
他擠出一個艱難的笑意，這一笑，那幹涸的嘴唇邊撕裂流出一絲絲鮮血，雖然疼，可不及他心底的歡喜。
李闊的目光寂靜而歡喜，君溪默然不語，只能靜靜的看著他。
君溪從沒見過李闊臉上會帶著這樣的笑容，印象中李闊散漫疏朗，最是愛調笑不過。
她和他認識這麽久，卻發現自己從沒了解過他。人群中似乎恢覆了往日的寧靜，那是一種因心底沈重而蕭瑟的寧靜。
良久之後她嘆了口氣，收回目光，轉而細細打量城墻周圍的布防。她已經決定入夜之後救下李闊，楚知白想逼得她被世人所拋棄，可他怎知，她在意的不過也就寥寥幾人而已。
她是女子，狠辣不如他。
面對無辜的夏國百姓她會心軟、會猶凝、但卻不是她後退的底線。但她也總不是不甘心面對他的威脅，既然如此，在今夜就將一切了解了吧。
楚知白要‘沈蕭’，那她便當著天下人的面如他所願！
她收回目光看向城門口，那裏正有一輛馬車被守城的侍衛盤查。
車上的兩人正是珠兒和楊先，兩人扮作夫妻，以家中老母病逝回家奔喪唯理由出城。
守城的侍衛見兩人身上有出城令，並未過多的為難兩人，只檢查了馬車上的一應事物見沒可疑之處，便揮手放兩人出了城。
見兩人安全出了城，君溪這才收回目光，轉身朝城裏走去。卻沒看見，她回頭離開的時候，馬車上的簾子被打了起來，珠兒看著她身影消失在人群中，這才回頭對楊先一笑：“楊大哥，你辛苦了。”
珠兒給楊先倒了杯茶，臉上帶著一絲敬佩之意：“辛苦了半天，喝口茶潤潤喉嚨。”
楊先看了她一眼，搖頭沒接過茶水，反而從包裏掏出一個饅頭吃了起來：“我餓，先吃饅頭墊墊肚子。”
反正他覺得今天的珠兒怪怪的，他還是不要喝這水來的好。可剛這樣一想，他頭腦一暈，直接倒在了馬車內。
珠兒嘆了口氣，扶著他平躺在馬車內。自己乘人不註意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脫去外面的衣衫裏面赫然還穿著件別樣款式的外裳。
她扭頭看著眼馬車離開的方向，眼神堅毅的轉過頭，步履堅定的往城內走去。#####
一百零四章
當最後一絲夕陽沈入天際，夏皇和魏嚴都坐不住了。
已經是第二天了，那‘沈蕭’為何還不出現？
夏皇微瞇著眼，渾濁的目光充滿了殺意。
伺候他更衣的宮碧婢戰戰兢兢的躬身上前為他解開要帶，卻因手腳慢了一些，便被夏皇一腳踹開。
夏皇一臉震怒地讓人把伺候他寬衣的宮婢拉出去，命人活生生的剝了人皮。自從五公主鳳凰死後夏皇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懲罰宮人的手段也越來越血腥殘忍。
懲罰了宮婢，他怒氣沖沖地來的太子鳳澤的行宮，一臉陰沈的問道：“‘沈蕭’在何處？”
鳳澤此時正在看經書，見夏皇臉色如生鐵寒板，忙放下經書迎上去扶他，輕聲答：“兒臣並不清楚‘沈蕭’在何處。”
夏皇冷哼一聲，拂開他的手：“你會不知道？‘沈蕭’是你帶進宮的。”因走的太急，又怒火太盛，夏皇倚靠在門上費力的喘著氣，他面色無華，整個人都在顫抖著。
鳳澤見狀暗嘆一聲，他生而知天事，很多事情一開始便註定了。可他的身份卻又讓他這份知天事的能力感到尷尬。
比如他的父親，對他的厚望和期待成了他心性的累贅。終其前半生也只能困在這重重宮殿之中，不過幸好，這些事情隨著那個人的出現終會一一了解。
到時候這天下便再無紛爭，有的只是和平。
想到這裏，鳳澤唇邊攜了絲笑意。
這落在夏皇眼中簡直是不可饒恕的罪惡，他臉色刷地一下變了，擡起右手顫抖地指向鳳澤：“你這孽子，你竟然還在笑！”他渾身抖如篩糠，嘶聲怒吼：“我夏國遭此劫難，你竟然還笑的出來！你到底有沒有作為儲君作為未來之主的覺悟？”
鳳澤靜靜地站在那裏，聽著夏皇怒吼的話語。內心一片安寧，他看著夏皇輕聲開口：“父親，那日你為何容忍北秦囂張至此？”
夏皇一楞，繼而狂怒：“逆子！”他臉頰上松弛的肌肉一陣顫抖，似乎承受不住鳳澤的逼問那般，激動的將鳳澤桌上的經書全都掀翻在地：“你這是在質疑朕？還是在逼問朕？你這算什麽？是想逼朕承認是朕的忍讓將夏國陷入了如此境地嗎？”夏皇步步緊逼，臉色鐵青：“你記住，你是夏國的太子，你沒有這個能力和本事來質問朕！”
在夏皇的逼視中鳳澤往後輕退一步，眸光緩緩自掉落在地的經書上一一掃過。在那悲天憫人的目光中，夏皇怒氣沖宵，氣的牙齒咯咯作響：“鳳澤，你在可憐朕？”
青衣道袍裹著的身軀微微擡頭，那鳳目舒眉、自然無為的氣度在下皇那份蒼老與頹敗的衰弱面前展現出一種令人心悅臣服的儀態與軒昂。
面對鳳澤那坦然又清亮的眼眸，夏皇這才無力的發現，他唯一的兒子，夏國唯一的繼承人這些年來似乎總是帶著這樣一幅普度眾生的模樣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這才發現他的兒子似乎從來不在他的控制範圍之內，乍然披露的真相令夏皇身子晃了晃，他咬著牙，強撐著自己一步一步地從鳳澤的書房裏走了出去。直到繁盛的花草樹木將東宮遮掩在身後，他這才扶著樹幹驀地噴出一口鮮血。
他伏在樹幹之上，有些虛弱的想。
或許這便是他為了皇權親手除掉了所有親人的報應！
想到這裏，他心裏陡然洩氣，身子綿軟地往地上倒去。守在他身旁的宮人見狀，連忙著急地喚來人將夏皇擡了回去。
此時夜已深，今夜無風無月，四周一片漆黑。
城墻上點燃了無數支火把，火光跳動間將城墻周圍的一切照的恍若白晝。
君溪穿著夜行衣，一動不動的潛伏在火光照不到的墻根處。
她在等，等最好的時機一舉救下李闊。
“嚓！”
一陣驚雷終於劃破漆黑的長空，天地瞬間被灼出白茫茫的亮光。入秋以來第一場大雨順勢落下，將架在城墻之上的火把淋熄。整個夜色又恢覆了深黑，除了那雨勢落地之聲天地間便只餘一片寂靜。
君溪依舊一動不動地貼在城墻之下，那磅礴的大雨將周圍的一切都隱入那氤氳的虛霧之中。
看準機會君溪身子微微前傾，以最為敏捷的狂奔姿勢瞬間來到了城門之下。她整個人都貼在城墻之上，那覆蓋在黑色面巾之下的眼眸帶著風雨不驚得沈澱。
在她頭頂，幾個侍衛冒雨來回巡視。他們的步姿散亂，比起之前這一幫侍衛顯然放松了警惕。轟隆隆的雨聲夾雜著狂暴的風將城墻上的侍衛吹的往後退了幾步，有人叫罵幾句，隨即便被同行的侍衛勸住。
罵聲雖然停頓了，可巡邏的的步伐明顯變的狼狽而疲乏。
誰也沒看見，在直立的城墻上，有一抹黑色的影子朝吊在城門上的李闊快速移動而去。
“李闊。”
君溪的聲音穿透雨幕落進了李闊耳中，李闊睜開眼，那漆黑的眸中泛起淡淡的柔軟和憐惜。這神色卻一閃而逝，隨即他低低開口：“我就知道你會來……”所以他在等，等著再次和她相見的時候。
君溪聞言抿了抿嘴唇，解下綁在背後的繩子綁在李闊腰間，做好這一切她又將帶來的繩子和原本綁在李闊身上的繩子綁在一起打了個死結。她從腰間抽出另一把匕首放在李闊手裏，輕聲道：“我綁的繩子足夠長，可以供你安全的落到城墻之下。”她急切的說：“我在百米外的樹林裏放了一匹馬，到時候你快跑，有多遠跑多遠。”
“君溪。”李闊忽然開口喚她，君溪一楞，卻見李闊笑容溫暖地望著自己：“我知道你要幹什麽。”
君溪默然，眼光和李闊交匯一剎那便錯開。掌心卻被塞進來一樣東西，她低頭一瞧見是盛周的虎符。
她身子一震，詫異地望著李闊。
李闊微微一笑，看著她蒼白的眼眸，勉強擡手拍了拍的頭，微微憐惜的道：”好好活下去。”轉眼間，便將君溪遞給他逃跑的那柄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心臟之中。
尖利的穿透聲似乎喧囂於天地。君溪瞳孔一縮，不敢置信地看著李闊。鮮血順著雨水灑落，在地上零落成泥。
她眼色血紅，李闊只是看著她笑：“我總覺得自己是你的累贅。”話到這裏，他又輕聲道：“盛周交給你我很放心。”#####
一百零五章
暴雨傾盆，他於無聲中輕嘆了一口氣，那聲嘆息似蒼穹之間的悲歌。
這天下若要亂便亂吧，他的君溪必定是這亂世中的一輪朝陽，只是自己，卻不能作為她的累贅。
其實君溪不知道，他所了解的她，遠比她自己都還清楚。
她是這天底下最聰明的女子，她擁有和任何男兒比肩的能力。
她明明可以笑傲天下，成為所有人的主宰。
但因為自己活著，因為自己盛周的趙王，所以她將自己定位在他人之下！
他含笑閉上了眼，他不能成為她一生的累贅。
所以他選擇含笑赴死！
君溪看著他，她的眼神遙遠而悲涼。
似乎想透過他含笑的面龐看見想要看見的人，似乎想透過沈暗的天幕看見蒼穹之間的曙光，看見所想看見的一切。
雨勢不知何時小了，李闊身上的鮮血已被雨水滌蕩幹凈。
君溪挪了挪眼，顫抖的伸出手去觸摸李闊那冰冷如寒雪般的面龐。
很久以後，她擡起頭，在李闊冰涼的唇上落下一個輕吻。
這一吻顫抖而悲傷，她從李闊唇上擡起頭來，細細打量了他的容顏。這才決絕地撇過頭，隨即吹了聲嘹亮的口哨。
伴隨著口哨聲起一匹駿馬從樹林中飛奔而出，君溪揚手一揮，割斷了綁在李闊腰間的繩索，凝眼看著那匹馬兒準確無誤的接住了李闊的屍體，君溪這才擡起頭來。望向城墻之上，那些侍衛已經發現了這邊的變故。正搭弓上箭，想將馱著李闊的那匹馬射死在地。
晦暗深重的夜色中，她的身子騰然而起，手中的匕首在半空之中劃過一道寒光，以一種動魄心驚的氣勢迅速擊向那些想放箭射殺馬駒的侍衛。
驚變突起，呼嘯的罡風帶著淩厲的殺意劈向侍衛。
所有人驚呼連忙回身擋住君溪的攻擊，這一夜註定是個肅殺無常的一夜。君溪毫無意識的揮著手中的利刃，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讓李闊的魂魄離開，遠遠的離開這是非之地。
所以她不能容忍任何人打擾他的安寧！
三千敵軍之中，她像個面無表情的殺人機器。她手中的刀起落之間帶起了一片鮮血如雨，待那漆黑的天地線中迸開這世間最明烈的色彩，所有人沈默肅然地望著那站在斑斕慘烈血肉之中的人影。
當一片金色的光消除了彌漫在空中彌漫的血腥，君溪艱難無比的挪了挪眼，見遠方山廓綿延，而眼前早已不見李闊的身影她這才身體一晃，悄然無息的倒在了滲人的血泊之後。
侍衛們呼吸一凝，那聲驚呼生生被壓在喉嚨間。
良久之後，為首的將領這才敢上前，踩著腥紅的血肉，一步又一步防備無比的朝君溪走了過去。
秋風瑟瑟，所有人都驚魂未定。
看著將領從血泊之中把昏迷不醒的君溪撈了起來，所有人這才松了口氣，目光覆雜地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君溪，就是這個人給夏國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戰績，也是這個人，一夜之間戰殺了他們三千兄弟。
這樣錚錚鐵骨的人，讓人恐懼害怕卻也恨不起來。
當魏嚴得知‘沈蕭’被抓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跑進了宮裏。
此時夏皇正坐在皇位上，心情暢快地瞧著渾身浴血且昏迷不醒的君溪。他從喉嚨裏擠出幹啞的笑聲，在這空蕩蕩的殿中無端地令人毛骨悚然。
笑過之後，他倏然收了聲，陰冷無比的道：“殺了她，朕要用她全身的血來祭奠我凰兒的在天之靈，朕要讓她的魂魄生生世世都囚禁在我凰兒的陵寢之中。”
一聲令下，守候在殿外的幾個道士連忙拿著法器進屋。準備開始做法，夏皇神色猙獰地看著殿中的一切。
他要讓‘沈蕭’不得好死！
道士拔出匕首，準備割破君溪的手腕準備放血的時候。
魏嚴的聲音忽然從外面傳了進來：“陛下，萬萬不可。”伴隨著話落，魏嚴氣喘籲籲地從外面跑了進來。雙膝一彎，直接跪在夏皇面前又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夏皇皺眉，聲音冷然：“為何不可？”
魏嚴低著頭眼神憎惡地撇了一眼君溪，如果可以，他想親手殺了‘沈蕭’。可是他知道‘沈蕭’不能死，所以他擡起頭靜靜地道：“陛下，若‘沈蕭’死在我夏國，將會引來彌天大禍！”
夏皇抿緊嘴角，目光逼視著魏嚴。魏嚴正襟危坐地跪在他面前，冷靜地同夏皇分析了當前的局勢，還有夜宴那一日楚知白一眼就看穿了那個無名氏易容假扮的‘沈蕭’。
說到最後他跪拜在夏皇腳下：“陛下，‘沈蕭’之於楚知白是不同的。”
不得不說，在審視事度上面魏嚴是個稍微拎的清的人，不然他也不會在君溪以‘沈蕭’之名入夏借兵的時候就極力勸阻夏皇不能重用君溪。又在勸阻無效之後，為了夏國和自己的利益放下芥蒂和君溪聯手使了一招挑破離間記讓祁國敗兵。也不會在夏皇被楚知白威脅之時，讓長子魏然去刺殺楚知白。
從一開始到現在，沒有人比他更希望‘沈蕭’去死。
可是現在，夏國因她陷入了紛爭之時，‘沈蕭’卻絕對不能死。
在夏皇那令人遍體生寒的目光中，魏嚴小心措辭道：“不管楚知白同‘沈蕭’之間有何恩怨，可楚知白要的是活生生的‘沈蕭’。”
夏皇面色陰沈地盯著魏嚴，咬緊了壓根，好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人，把‘沈蕭’帶下去。”
有一種窩囊和無奈就是當你眼睜睜看著仇人在你面前奄奄一息的時候，你卻不能去補一刀，然而還要給她救傷治血。
而此時，夏皇全被都充斥著這種窩囊。
身為君主，他有權利把一切的恨意都發洩在別人身上，丞相魏嚴他動不得，可在殿中侍候的其他人卻就此遭殃。
因為宮女身上的香粉擦重了些，惹得夏皇心煩意燥。所以夏皇下令讓人把那宮女拉下去行梳洗、烹煮之刑。
魏嚴跪在夏皇面前，知道自己已經掀起了他心裏的恨怒滔天。
說句老實話，他真心不想救下‘沈蕭’，可是為了夏國的江山社稷他又不得不救下‘沈蕭’。
其實魏嚴內心的狂風暴雨一點都不比夏皇少，殿中烏雲密布，魏嚴的冷汗已經打濕了整個背部。然而他在等，等著證實他心中所想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冷汗幾乎浸透了他整個人。
就在此時，一個宮女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跪在門口，膽戰心驚地看著夏皇：“陛下……陛下……沈……沈……”結結巴巴的一句話還沒說完，夏皇“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沈蕭’失血過多？已經死了？”
那宮女渾身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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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他，並沒有多餘的心情去理會小兒子結交的朋友。
君溪抿了抿唇，上前對魏嚴說了句“節哀”，便提起步伐跟著魏旭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偏堂中央擺放著一具棺材，魏旭一臉悲容的站在棺材前面。
君溪輕嘆了一口氣，走到棺材前給魏然上了一柱香，這才走到魏旭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魏旭，想哭就哭吧。”
魏旭擡起頭看著她：“原本一切都好好的，怎麽一轉眼，所有人都和我走散了？”他表情滯然：“凰兒，我大哥……”他的眼睛通紅無比，卻沒有落淚。
君溪看著他，原本驕傲華美的少年經這一夜的變遷，隱隱有成長的姿態。可這樣的成長，必然是疼痛無比的。
她沒辦法開口勸慰他，只能站在一旁與他並肩而立。
不知過了多久，魏旭眸光掠過棺材裏的屍首，忽然一頓，繼而像瘋了那般俯下身子去揭蓋在魏然屍首上的錦被。
這一揭，他才發現，他所敬愛的大哥竟然死無全屍。這是何其慘烈的一種死法和代價？
魏旭跌坐在地，眸光死死的盯著棺材。
他忽然歇斯底裏的從地上爬起來，他要去問問，問問他的好父親，他的大哥究竟執行了什麽樣的命令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君溪見他走火入魔一般，連忙伸手拉住他。卻不想魏嚴竟然出現在偏堂門口，他悲愴的目光和魏旭憤怒的目光相視。過了很久魏嚴才開口，嗓音憊乏：“我讓你大哥去刺殺楚知白！”
“哈！”魏旭嘲諷一笑，他們的帝王被人踩了場子龜縮不動，卻讓一個臣子去找回場子，這是怎樣的不作為和怎樣的令人心寒？
他笑聲漸大，聽在耳中只覺刺耳無比。
君溪站在一旁，心裏也是五味雜成的一片，難受異常。
魏旭笑破了喉嚨，直到最後笑不出聲了，他還依在棺材旁低低的笑著。君溪實在不忍他如此自殘，連忙大喝道：“夠了！”
魏旭依舊在笑，君溪一拳揍了過去，這才將他的笑聲打斷。
魏旭摸著臉上被揍的地方，目光茫然地看著君溪，他忽然開口問道：“大郎，你有辦法救夏國嗎？”
君溪一楞，魏旭似乎也覺得自己翻話太過天真。他閉了閉目，苦笑：“我總覺得，你不是尋常人。”他睜開眼，眸光靜且深：“大郎，你到底是誰？”
君溪瞳孔一縮，她張了張嘴，那句‘我是‘沈蕭’’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看著魏旭，看著這個自她穿越以來第一個初次見面就對自己誠心相待的朋友。她不想欺騙他，可是她也不忍心告訴她，今夜的一切一切都因自己而起。這樣說來，對這個華美的少年太過殘忍。#####
一百零二章
魏旭靜靜地盯著她，眸光似乎帶著某種了然的執著。
在這樣的目光下，君溪也不忍心扯謊來欺騙他。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魏旭灑然一笑，收回了那如釘子般的目光：“罷了，你不說我便不問了。”
君溪心裏一酸，她上前拉著魏旭的手，篤定無比的說：“魏旭，此生我定不負你誠心相待的情誼。”
魏旭一楞，目光直直地盯著兩人相牽的手。
大郎的手纖細好看，溫軟地不似男子的手。他心中一動，擡眸望向她的眼，見她眸光若玉，像是揉碎了白雪一般的晶瑩剔透。心中一跳，慌亂的撇開眼，但見君溪頸見那微微凸起的喉結之時，心中陡然松了口氣。
原來大郎還是個男子！
他神情窘迫地收回手，心中暗想，就算大郎是個斷袖也不妨礙我和他之間男子漢大丈夫的純友誼。
想到這裏，他心中豁然開朗，對君溪不告訴自己身份的事情也隨之釋然。
就算江湖兒女也不好意告訴別人自己是個斷袖的這種隱秘事情，他往後退了一步，招來一個丫鬟讓她帶著君溪下去休息。
君溪一臉莫名其妙的被帶走，絲毫不知道魏旭心中那糾結的小心思。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打擊太大，魏嚴神傷不已，魏然的喪事被魏旭接了過去。
而魏然的死加速魏嚴想殺死‘沈蕭’的想法，他和夏皇都把這一切怪罪到‘沈蕭’身上。此時他正在書房和幕僚商議，怎麽能在夏皇嚴令封鎖命令之下，把這盆臟水潑到‘沈蕭’身上？
後聽了藍衣幕僚的建議，讓人傳言出去盛周趙王李闊恩將仇報，竟然在夜宴之上刺殺了五公主鳳凰和丞相之子魏然。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百姓們轟然震怒。
好一頭忘恩負義的中山狼，可令人震驚的是百姓們對盛周德滔天怒火是真的，可對戰神‘沈蕭’的崇拜也是真的。
似乎所有人把盛周和‘沈蕭’分的很清楚!
這個消息傳入夏皇耳中，夏皇又吐了一口血。
直到現在他才後悔，自己當初對‘沈蕭’付出的信任太多，讓一個他國人成了子民的心目中的英雄。
而魏嚴聽聞著個消息，眼裏閃過一絲戾氣。他倒要看看‘沈蕭’以一介凡人之軀被捧上了天，到時候夏國的百姓得知因他要亡國的消息，還會不會愛戴這位英雄？
細細地風聲把黎明前的一絲微光拂在了窗前，推開窗，君溪披著外衫靠在窗前。
這處院子離偏堂極遠，是魏旭為了擾到君溪特意安排的。
這一處的偏靜，依舊沒能讓君溪的心神安寧下來。
今日發生的一切，莫名其妙地朝著她不能把控的局面發生，又莫名其妙地把她逼入了絕境。
她了解楚知白，他想要做的，無非是想讓她身邊的人全都拋棄或背棄自己，讓自己這一生一世都只能像菟絲草那般依附他而活。
因她知道他的企圖，所以才想遠離他，卻沒想到楚知白竟然糾纏如毒蛇，步步緊逼！
君溪嘆了口氣，魏嚴將臟水都潑到李闊身上激起了民憤，她必須想個法子先把李闊救下來。至於楚知白那邊的事，也只有做最壞的打算，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靠在窗邊想事情，直到天色大亮。明晃晃的秋陽斜過屋檐直刺眼角。她這才反應過來揉了揉被太陽晃花的眼，簡單的梳洗一番便走出了丞相府。
因五公主鳳凰和魏然的死過了明面，夏皇便命令全國的百姓穿素縞麻衣追悼祭奠五公主。
君溪站在大街上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太後死的那一天。正茫然間，忽聽耳旁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
她回神，見丞相府的小廝恭恭謹謹地站在自己面前。見她低頭望過來，連忙擠出一個笑，遞了一疊銀票給君溪：“公子知曉大俠出門，特意命小的送來一些零用錢。”
看著小廝手裏那一疊百兩一張的銀票，君溪神情一窘，忙謝絕了小廝的好意。可小廝直接把銀票塞進君溪懷裏就跑了，君溪低頭瞧著銀票又發了一會呆。卻不知為何，心裏有股暖流湧動。
就在這時，一只麻雀嘰嘰喳喳地飛到君溪上空盤旋。
見到麻雀，君溪目光一喜，連忙跟著麻雀往人群中走去。那麻雀似乎知曉人意，飛的並不快，一直等著君溪跟上之後才振翅飛向了一個偏僻的小巷子裏。
進了巷子，君溪發現麻雀消失的墻角，竟然有一道小門。
想了想，她伸手敲門。
沒過一會兒，楊先就從門後竄出來把她拉了進去。這是一戶很平常的農家小院，處處都透著生活氣息。
“公子。”
看著珠兒那哽咽的模樣，君溪對她笑了笑，從袖中掏出手帕去擦她的眼淚，溫柔道：“哭什麽，眼前的難關總是會渡過的。”
珠兒知道君溪是在哄她，不免也破涕為笑。一雙眼睛只盯著君溪的臉色看：“公子，你瘦了。”
君溪扯了扯唇角，轉頭看著楊先：“你帶珠兒先出城。”
“那你呢？老大？”楊先神情焦灼地問道，君溪嘆了口氣望著城門的方向道：“我要把二爺救出來。”
“小姐……”珠兒忽然促聲開口，待君溪望向她的時候，她卻不自在的笑了笑：“你還是同我們一起出城吧。”
君溪擡手將她落在臉龐的發絲別在耳後，微微一笑道：“傻瓜，怎麽可以少了二爺。”
珠兒嘴唇蠕動，想說些什麽，最終在君溪那含笑的眼神中把話吞了下去。
楊先一聽要救二爺李闊，面色一喜，轉而為難地道：“老大可有什麽萬全之策？”雖然二爺是皇家血脈，沒有他君溪覆國會步履艱難。可相對於老大和二爺而言，楊先還是會選擇前者。
君溪對他笑了笑，輕聲道：“我自有辦法。”
楊先還想說什麽，卻被君溪打斷：“你按照我的身量去給我買一套女裝和胭脂回來。”
“啊？”楊先震驚不已，兩只眼睛瞪的像銅鈴那麽大：“老大……你……你。”#####咋樣，我的更新夠能力吧？
每天幾乎都是五章更新，對於我這樣的上班族來說，那是拼了老命在寫作。
朕這麽棒的更新量都不能俘獲你們的芳心？
一百零三章
“我想，夏國沒人會想到‘沈蕭’居然以女子的身份出現在眾人眼前吧？”
楊先一聽，立馬哭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老大竟然有勇氣和氣度去假扮娘們兒。
他徹底被老大的胸襟征服了，二話不說，沖出門外就去成衣店買了一套顏色俏麗的衣裙。老板欲言又止地看著他，過了好久才說：“小兄弟國喪期間，你娘子這麽穿是要被抓的。”
楊先臉一紅，連忙問道：“有沒有款式好看些的衣裳？”在他心目中老大男裝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那麽老大著女裝，定然也是嫵媚可人，傾城傾國的。
老板樂呵呵笑，女子愛俏。
不少閨閣女子都在國喪的時候從這素縞上入手，當即拿了一套質地輕軟的素色紗衣過來：“這個，小店新出的款式，穿在你娘子身上保管好看。”
楊先大咧咧的付了錢，走了還不忘一臉正氣的糾正老板：“那不是我娘子，那我是我老大。”
買了衣裳，楊先覺得但凡女子胸前都有破濤翻滾的兩座山峰。當即掏出銅板，又買了些饅頭，一可用作跑路的幹糧，二可給老大放在胸前裝奶子。他覺得這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當君溪看著他摸出兩個饅頭遞給自己，並且說明了來意的時候，君溪一開始是拒絕的。不過轉念一想，這個辦法也挺好的。
索性拿了衣裳，讓珠兒幫自己換裝。胸前的裹胸布沒拆，兩饅頭直接被掛在胸前。君溪取下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似乎覺得有一瞬間的陌生。
似乎和宋宜新婚之後，她便再也沒見過自己這張臉？
嘆了口氣，她隨即回神讓珠兒調了胭脂抹在臉上。又用炭將眉毛修的下垂，那張瑩白如玉的臉立馬變成了臉色蠟黃，眉尾無神，一臉苦楚的女子。
雖然樣子和自己那張臉有三分相似，可任誰看了她第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收拾好之後，君溪走了出去。
她現在的樣子直接讓楊先跌破了眼球，怎麽會這樣？後來一想，就該這樣。老大貌美如花指不定走在街上就被哪個二世祖強搶民女，搶去做小姨太了。
君溪轉身朝來時的那道門走去的時候。珠兒忽然開口喚住了她。她回神，見珠兒兩眼淚汪汪的看著自己。
珠兒沒說話，只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楊先覺得莫名其妙，不過他也有話對君溪說，所以他開口了：“老大，我們回家等你。”
君溪轉眼一笑，對兩人點了點頭，這才出了門。
陽光竄入小巷中，將那一抹身影投影在青灰色的石墻之上。珠兒看著君溪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過了良久之後，才對楊先笑：“楊大哥，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公子剛才脫下來的衣裳疊好，咱們就走吧。”
楊先看得出來自家老大把珠兒當妹妹看，聞言也點頭：“那你快點，我們等會兒就出城。”
“好。”珠兒點頭，轉身回了屋。
等她再出來的時候，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那摸樣似乎如釋重負一般。他拿手抓了抓下巴，問道：“你從剛才起就怪怪的。”
珠兒嘆了口氣：“我只是舍不得公子。”
楊先這才把疑惑拋在腦後：“老大這一去只怕是一場硬仗。”說道這裏，他也嘆了口氣：“咱們走吧，不能讓老大有後顧之憂！”
珠兒點頭，回頭看了眼剛才呆過的房間這才隨著楊先走了出去。
自從李闊被吊在城墻之上後，每一日都會來許多夏國百姓。
他們目光仇視地瞪著他，瞪著被高高吊在城墻之上的李闊，看著他身形狼狽的樣子，看著他被秋老虎漸漸烤幹了身體裏的水分，逐漸變得幹枯起來，就像掛在城墻之上一個破敗的稻草人那般，隨風搖搖欲墜的樣子就覺得心底一陣暢快。
他們什麽也不做，只用眼神仇視著他！
百姓一日三餐，餐餐來看，好似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從國喪中找到一點樂趣。士子文人醉酒高罵，似乎也只有這樣，才能借著一篇篇言辭犀利如刀的詩詞中找到人生又一個精神支柱。
君溪隨著人群，來到城墻之下。
她隱在人群中，看著高城之上的李闊。眸光閃過一絲難受，似乎感受感到了她註視的目光。李闊忽然睜開了幹澀無比的眼，他艱難的在人群中尋找著，終於在人群找到了君溪那抹有些模糊的身影。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想讓自己看清楚些。卻見君溪忽然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了離他最近的一個位置。
他擠出一個艱難的笑意，這一笑，那幹涸的嘴唇邊撕裂流出一絲絲鮮血，雖然疼，可不及他心底的歡喜。
李闊的目光寂靜而歡喜，君溪默然不語，只能靜靜的看著他。
君溪從沒見過李闊臉上會帶著這樣的笑容，印象中李闊散漫疏朗，最是愛調笑不過。
她和他認識這麽久，卻發現自己從沒了解過他。人群中似乎恢覆了往日的寧靜，那是一種因心底沈重而蕭瑟的寧靜。
良久之後她嘆了口氣，收回目光，轉而細細打量城墻周圍的布防。她已經決定入夜之後救下李闊，楚知白想逼得她被世人所拋棄，可他怎知，她在意的不過也就寥寥幾人而已。
她是女子，狠辣不如他。
面對無辜的夏國百姓她會心軟、會猶凝、但卻不是她後退的底線。但她也總不是不甘心面對他的威脅，既然如此，在今夜就將一切了解了吧。
楚知白要‘沈蕭’，那她便當著天下人的面如他所願！
她收回目光看向城門口，那裏正有一輛馬車被守城的侍衛盤查。
車上的兩人正是珠兒和楊先，兩人扮作夫妻，以家中老母病逝回家奔喪唯理由出城。
守城的侍衛見兩人身上有出城令，並未過多的為難兩人，只檢查了馬車上的一應事物見沒可疑之處，便揮手放兩人出了城。
見兩人安全出了城，君溪這才收回目光，轉身朝城裏走去。卻沒看見，她回頭離開的時候，馬車上的簾子被打了起來，珠兒看著她身影消失在人群中，這才回頭對楊先一笑：“楊大哥，你辛苦了。”
珠兒給楊先倒了杯茶，臉上帶著一絲敬佩之意：“辛苦了半天，喝口茶潤潤喉嚨。”
楊先看了她一眼，搖頭沒接過茶水，反而從包裏掏出一個饅頭吃了起來：“我餓，先吃饅頭墊墊肚子。”
反正他覺得今天的珠兒怪怪的，他還是不要喝這水來的好。可剛這樣一想，他頭腦一暈，直接倒在了馬車內。
珠兒嘆了口氣，扶著他平躺在馬車內。自己乘人不註意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脫去外面的衣衫裏面赫然還穿著件別樣款式的外裳。
她扭頭看著眼馬車離開的方向，眼神堅毅的轉過頭，步履堅定的往城內走去。#####
一百零四章
當最後一絲夕陽沈入天際，夏皇和魏嚴都坐不住了。
已經是第二天了，那‘沈蕭’為何還不出現？
夏皇微瞇著眼，渾濁的目光充滿了殺意。
伺候他更衣的宮碧婢戰戰兢兢的躬身上前為他解開要帶，卻因手腳慢了一些，便被夏皇一腳踹開。
夏皇一臉震怒地讓人把伺候他寬衣的宮婢拉出去，命人活生生的剝了人皮。自從五公主鳳凰死後夏皇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懲罰宮人的手段也越來越血腥殘忍。
懲罰了宮婢，他怒氣沖沖地來的太子鳳澤的行宮，一臉陰沈的問道：“‘沈蕭’在何處？”
鳳澤此時正在看經書，見夏皇臉色如生鐵寒板，忙放下經書迎上去扶他，輕聲答：“兒臣並不清楚‘沈蕭’在何處。”
夏皇冷哼一聲，拂開他的手：“你會不知道？‘沈蕭’是你帶進宮的。”因走的太急，又怒火太盛，夏皇倚靠在門上費力的喘著氣，他面色無華，整個人都在顫抖著。
鳳澤見狀暗嘆一聲，他生而知天事，很多事情一開始便註定了。可他的身份卻又讓他這份知天事的能力感到尷尬。
比如他的父親，對他的厚望和期待成了他心性的累贅。終其前半生也只能困在這重重宮殿之中，不過幸好，這些事情隨著那個人的出現終會一一了解。
到時候這天下便再無紛爭，有的只是和平。
想到這裏，鳳澤唇邊攜了絲笑意。
這落在夏皇眼中簡直是不可饒恕的罪惡，他臉色刷地一下變了，擡起右手顫抖地指向鳳澤：“你這孽子，你竟然還在笑！”他渾身抖如篩糠，嘶聲怒吼：“我夏國遭此劫難，你竟然還笑的出來！你到底有沒有作為儲君作為未來之主的覺悟？”
鳳澤靜靜地站在那裏，聽著夏皇怒吼的話語。內心一片安寧，他看著夏皇輕聲開口：“父親，那日你為何容忍北秦囂張至此？”
夏皇一楞，繼而狂怒：“逆子！”他臉頰上松弛的肌肉一陣顫抖，似乎承受不住鳳澤的逼問那般，激動的將鳳澤桌上的經書全都掀翻在地：“你這是在質疑朕？還是在逼問朕？你這算什麽？是想逼朕承認是朕的忍讓將夏國陷入了如此境地嗎？”夏皇步步緊逼，臉色鐵青：“你記住，你是夏國的太子，你沒有這個能力和本事來質問朕！”
在夏皇的逼視中鳳澤往後輕退一步，眸光緩緩自掉落在地的經書上一一掃過。在那悲天憫人的目光中，夏皇怒氣沖宵，氣的牙齒咯咯作響：“鳳澤，你在可憐朕？”
青衣道袍裹著的身軀微微擡頭，那鳳目舒眉、自然無為的氣度在下皇那份蒼老與頹敗的衰弱面前展現出一種令人心悅臣服的儀態與軒昂。
面對鳳澤那坦然又清亮的眼眸，夏皇這才無力的發現，他唯一的兒子，夏國唯一的繼承人這些年來似乎總是帶著這樣一幅普度眾生的模樣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這才發現他的兒子似乎從來不在他的控制範圍之內，乍然披露的真相令夏皇身子晃了晃，他咬著牙，強撐著自己一步一步地從鳳澤的書房裏走了出去。直到繁盛的花草樹木將東宮遮掩在身後，他這才扶著樹幹驀地噴出一口鮮血。
他伏在樹幹之上，有些虛弱的想。
或許這便是他為了皇權親手除掉了所有親人的報應！
想到這裏，他心裏陡然洩氣，身子綿軟地往地上倒去。守在他身旁的宮人見狀，連忙著急地喚來人將夏皇擡了回去。
此時夜已深，今夜無風無月，四周一片漆黑。
城墻上點燃了無數支火把，火光跳動間將城墻周圍的一切照的恍若白晝。
君溪穿著夜行衣，一動不動的潛伏在火光照不到的墻根處。
她在等，等最好的時機一舉救下李闊。
“嚓！”
一陣驚雷終於劃破漆黑的長空，天地瞬間被灼出白茫茫的亮光。入秋以來第一場大雨順勢落下，將架在城墻之上的火把淋熄。整個夜色又恢覆了深黑，除了那雨勢落地之聲天地間便只餘一片寂靜。
君溪依舊一動不動地貼在城墻之下，那磅礴的大雨將周圍的一切都隱入那氤氳的虛霧之中。
看準機會君溪身子微微前傾，以最為敏捷的狂奔姿勢瞬間來到了城門之下。她整個人都貼在城墻之上，那覆蓋在黑色面巾之下的眼眸帶著風雨不驚得沈澱。
在她頭頂，幾個侍衛冒雨來回巡視。他們的步姿散亂，比起之前這一幫侍衛顯然放松了警惕。轟隆隆的雨聲夾雜著狂暴的風將城墻上的侍衛吹的往後退了幾步，有人叫罵幾句，隨即便被同行的侍衛勸住。
罵聲雖然停頓了，可巡邏的的步伐明顯變的狼狽而疲乏。
誰也沒看見，在直立的城墻上，有一抹黑色的影子朝吊在城門上的李闊快速移動而去。
“李闊。”
君溪的聲音穿透雨幕落進了李闊耳中，李闊睜開眼，那漆黑的眸中泛起淡淡的柔軟和憐惜。這神色卻一閃而逝，隨即他低低開口：“我就知道你會來……”所以他在等，等著再次和她相見的時候。
君溪聞言抿了抿嘴唇，解下綁在背後的繩子綁在李闊腰間，做好這一切她又將帶來的繩子和原本綁在李闊身上的繩子綁在一起打了個死結。她從腰間抽出另一把匕首放在李闊手裏，輕聲道：“我綁的繩子足夠長，可以供你安全的落到城墻之下。”她急切的說：“我在百米外的樹林裏放了一匹馬，到時候你快跑，有多遠跑多遠。”
“君溪。”李闊忽然開口喚她，君溪一楞，卻見李闊笑容溫暖地望著自己：“我知道你要幹什麽。”
君溪默然，眼光和李闊交匯一剎那便錯開。掌心卻被塞進來一樣東西，她低頭一瞧見是盛周的虎符。
她身子一震，詫異地望著李闊。
李闊微微一笑，看著她蒼白的眼眸，勉強擡手拍了拍的頭，微微憐惜的道：”好好活下去。”轉眼間，便將君溪遞給他逃跑的那柄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心臟之中。
尖利的穿透聲似乎喧囂於天地。君溪瞳孔一縮，不敢置信地看著李闊。鮮血順著雨水灑落，在地上零落成泥。
她眼色血紅，李闊只是看著她笑：“我總覺得自己是你的累贅。”話到這裏，他又輕聲道：“盛周交給你我很放心。”#####
一百零五章
暴雨傾盆，他於無聲中輕嘆了一口氣，那聲嘆息似蒼穹之間的悲歌。
這天下若要亂便亂吧，他的君溪必定是這亂世中的一輪朝陽，只是自己，卻不能作為她的累贅。
其實君溪不知道，他所了解的她，遠比她自己都還清楚。
她是這天底下最聰明的女子，她擁有和任何男兒比肩的能力。
她明明可以笑傲天下，成為所有人的主宰。
但因為自己活著，因為自己盛周的趙王，所以她將自己定位在他人之下！
他含笑閉上了眼，他不能成為她一生的累贅。
所以他選擇含笑赴死！
君溪看著他，她的眼神遙遠而悲涼。
似乎想透過他含笑的面龐看見想要看見的人，似乎想透過沈暗的天幕看見蒼穹之間的曙光，看見所想看見的一切。
雨勢不知何時小了，李闊身上的鮮血已被雨水滌蕩幹凈。
君溪挪了挪眼，顫抖的伸出手去觸摸李闊那冰冷如寒雪般的面龐。
很久以後，她擡起頭，在李闊冰涼的唇上落下一個輕吻。
這一吻顫抖而悲傷，她從李闊唇上擡起頭來，細細打量了他的容顏。這才決絕地撇過頭，隨即吹了聲嘹亮的口哨。
伴隨著口哨聲起一匹駿馬從樹林中飛奔而出，君溪揚手一揮，割斷了綁在李闊腰間的繩索，凝眼看著那匹馬兒準確無誤的接住了李闊的屍體，君溪這才擡起頭來。望向城墻之上，那些侍衛已經發現了這邊的變故。正搭弓上箭，想將馱著李闊的那匹馬射死在地。
晦暗深重的夜色中，她的身子騰然而起，手中的匕首在半空之中劃過一道寒光，以一種動魄心驚的氣勢迅速擊向那些想放箭射殺馬駒的侍衛。
驚變突起，呼嘯的罡風帶著淩厲的殺意劈向侍衛。
所有人驚呼連忙回身擋住君溪的攻擊，這一夜註定是個肅殺無常的一夜。君溪毫無意識的揮著手中的利刃，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讓李闊的魂魄離開，遠遠的離開這是非之地。
所以她不能容忍任何人打擾他的安寧！
三千敵軍之中，她像個面無表情的殺人機器。她手中的刀起落之間帶起了一片鮮血如雨，待那漆黑的天地線中迸開這世間最明烈的色彩，所有人沈默肅然地望著那站在斑斕慘烈血肉之中的人影。
當一片金色的光消除了彌漫在空中彌漫的血腥，君溪艱難無比的挪了挪眼，見遠方山廓綿延，而眼前早已不見李闊的身影她這才身體一晃，悄然無息的倒在了滲人的血泊之後。
侍衛們呼吸一凝，那聲驚呼生生被壓在喉嚨間。
良久之後，為首的將領這才敢上前，踩著腥紅的血肉，一步又一步防備無比的朝君溪走了過去。
秋風瑟瑟，所有人都驚魂未定。
看著將領從血泊之中把昏迷不醒的君溪撈了起來，所有人這才松了口氣，目光覆雜地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君溪，就是這個人給夏國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戰績，也是這個人，一夜之間戰殺了他們三千兄弟。
這樣錚錚鐵骨的人，讓人恐懼害怕卻也恨不起來。
當魏嚴得知‘沈蕭’被抓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跑進了宮裏。
此時夏皇正坐在皇位上，心情暢快地瞧著渾身浴血且昏迷不醒的君溪。他從喉嚨裏擠出幹啞的笑聲，在這空蕩蕩的殿中無端地令人毛骨悚然。
笑過之後，他倏然收了聲，陰冷無比的道：“殺了她，朕要用她全身的血來祭奠我凰兒的在天之靈，朕要讓她的魂魄生生世世都囚禁在我凰兒的陵寢之中。”
一聲令下，守候在殿外的幾個道士連忙拿著法器進屋。準備開始做法，夏皇神色猙獰地看著殿中的一切。
他要讓‘沈蕭’不得好死！
道士拔出匕首，準備割破君溪的手腕準備放血的時候。
魏嚴的聲音忽然從外面傳了進來：“陛下，萬萬不可。”伴隨著話落，魏嚴氣喘籲籲地從外面跑了進來。雙膝一彎，直接跪在夏皇面前又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夏皇皺眉，聲音冷然：“為何不可？”
魏嚴低著頭眼神憎惡地撇了一眼君溪，如果可以，他想親手殺了‘沈蕭’。可是他知道‘沈蕭’不能死，所以他擡起頭靜靜地道：“陛下，若‘沈蕭’死在我夏國，將會引來彌天大禍！”
夏皇抿緊嘴角，目光逼視著魏嚴。魏嚴正襟危坐地跪在他面前，冷靜地同夏皇分析了當前的局勢，還有夜宴那一日楚知白一眼就看穿了那個無名氏易容假扮的‘沈蕭’。
說到最後他跪拜在夏皇腳下：“陛下，‘沈蕭’之於楚知白是不同的。”
不得不說，在審視事度上面魏嚴是個稍微拎的清的人，不然他也不會在君溪以‘沈蕭’之名入夏借兵的時候就極力勸阻夏皇不能重用君溪。又在勸阻無效之後，為了夏國和自己的利益放下芥蒂和君溪聯手使了一招挑破離間記讓祁國敗兵。也不會在夏皇被楚知白威脅之時，讓長子魏然去刺殺楚知白。
從一開始到現在，沒有人比他更希望‘沈蕭’去死。
可是現在，夏國因她陷入了紛爭之時，‘沈蕭’卻絕對不能死。
在夏皇那令人遍體生寒的目光中，魏嚴小心措辭道：“不管楚知白同‘沈蕭’之間有何恩怨，可楚知白要的是活生生的‘沈蕭’。”
夏皇面色陰沈地盯著魏嚴，咬緊了壓根，好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人，把‘沈蕭’帶下去。”
有一種窩囊和無奈就是當你眼睜睜看著仇人在你面前奄奄一息的時候，你卻不能去補一刀，然而還要給她救傷治血。
而此時，夏皇全被都充斥著這種窩囊。
身為君主，他有權利把一切的恨意都發洩在別人身上，丞相魏嚴他動不得，可在殿中侍候的其他人卻就此遭殃。
因為宮女身上的香粉擦重了些，惹得夏皇心煩意燥。所以夏皇下令讓人把那宮女拉下去行梳洗、烹煮之刑。
魏嚴跪在夏皇面前，知道自己已經掀起了他心裏的恨怒滔天。
說句老實話，他真心不想救下‘沈蕭’，可是為了夏國的江山社稷他又不得不救下‘沈蕭’。
其實魏嚴內心的狂風暴雨一點都不比夏皇少，殿中烏雲密布，魏嚴的冷汗已經打濕了整個背部。然而他在等，等著證實他心中所想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冷汗幾乎浸透了他整個人。
就在此時，一個宮女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跪在門口，膽戰心驚地看著夏皇：“陛下……陛下……沈……沈……”結結巴巴的一句話還沒說完，夏皇“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沈蕭’失血過多？已經死了？”
那宮女渾身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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