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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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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身子都匍匐在地上,嗓音顫抖地道:“‘沈蕭’是個女的。”

“什麽?”夏皇被震驚,‘沈蕭’是個女人?#####寫到這裏的時候,外面也下起了很大很大的雨。所以我在想,要是我們的腦洞真的能衍生出一個異次元世界,在那個世界,李闊死前的想法會不會和我賦予他死去的目地是相同的?

如果不是,那我會很悲傷,如果是,我也很悲傷。

一百零六章

他只覺腦子嗡嗡作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那麽從開始到現在他堂堂夏國君主居然被一個女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想到這裏,夏皇心中震怒,直接掀翻了桌上的文書。文書帶著風聲砸在魏嚴臉上,火辣辣了的疼痛卻比不過內心裏德痛快。

他擡頭看著夏皇:“陛下,臣以為,這是個好機會。”

夏皇目光沈郁:“說!”

魏嚴道:“將‘沈蕭’的身份昭告天下!”

這句話落,殿中豁然沈靜下來。

只有夏皇的目光如刀,刀刀淩厲地飛向魏嚴:“你要讓天下人都知曉朕被一個女人所欺騙?”他聲音沈沈,聽得出若是魏嚴敢答一個是字,今日他的頭顱定然會落在這宮殿之中。

魏嚴擡起頭,卻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看著夏皇:“陛下,盡管出了五公主和魏然之事,‘沈蕭’在民間的威望依舊很高。”他說:“若不揭穿‘沈蕭’的身份,將她徹底打入塵埃泥濘裏,只怕夏國危矣。”

殿中再次安靜下來,這份安靜中所蘊含的壓力讓雄踞皇位多年的夏皇終於感到一絲絲壓抑和沈重。

沈默良久之後,他無力地跌坐回龍椅上:“朕準了!”虛弱地吐完這三個字,夏皇用力閉上發澀的眼眸,整個身子都軟綿無力往後的倒了下去。

只要‘沈蕭’是女子的身份一公布,身為九五至尊的自己,在後世史書上定會留下一筆識人不清,用人愚昧的一筆。

他忽然覺得,自己前半生為了權力所造的殺業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到現在就算權力在手,他也無力阻止整件事情的發生。

而魏嚴,內心裏終於暢快的出了一口氣,沒有人比他清楚殺掉一個人,不如毀滅她的一切。

自夜宴上看出楚知白對‘沈蕭’的別樣執著,他就在心底暗暗懷疑。

什麽樣的人才能引起那個強悍狠毒男人竟然孤身來到夏國,只為了得到‘沈蕭’?姓沈,又從盛周來,在軍事戰略上擁有不平凡的天分,這種種一切的線索都指向盛周護國公府。那個隱忍潛伏,以豆蔻年華收覆了護國公府的沈君溪。

所以他在等……

而如今他終於等到了這個好時機……

因為他知道毀掉一個人苦心經營的一切比殺了她還要來的痛快,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宏偉大廈一朝傾倒,萬劫不覆,這才是魏嚴最終的目的。

他相信從今以後,世上再無‘沈蕭’,有的只是北秦宮中一位亡國之妃!

沈浸在自己思緒裏魏嚴沒主意,他的君主,那個皇位之中佝僂著身體,衰老的皇帝,已經只剩下一件虛弱衰敗地外殼。在宮人的攙扶中夏皇顫巍巍的起身,步履蹣跚,卻想飛快地逃離這座令他壓抑無比的宮殿。

當換上一襲女裝的君溪被魏嚴命人帶到城墻之時,所有人都震驚了。看著城墻之上那臉色蒼白,卻神色淡定的女子,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他們崇拜的戰神‘沈蕭’居然是個娘們兒!

侍衛站在城墻之上,指著城墻上那洗不盡的暗紅血肉大聲道:“鄉親們,就是這個蛇蠍女人,巧言相騙,借我夏國十萬鐵騎攻打祁國收覆盛周。可她卻恩將仇報,命人刺殺我夏國公主和丞相之子不說,還將我夏國推入了萬劫不覆之地。”他指著城墻上那洗不盡的暗紅血肉,雙目憤怒的低聲吼道:“這個妖女於昨夜屠殺了我三千大好兒郎,這屍山血海之下是多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場?”

說君溪屠殺了三千,這個數字不過是為了引起百姓仇恨而虛拋得數字。可這上萬人的憤怒,便也被侍衛的一番話挑了出來。

君溪被綁在城墻之上,她垂眸,看著城墻之下湧動的人群。足有上萬人之多,他們憤怒呼喝,吵嚷之聲潮如海嘯。

她擡眼,望著隱在人海後方的魏嚴。他被一群幕僚圍繞,在交頭接耳的人群中面帶暢快微笑地望著自己。

君溪的眸光慢慢往近處移,將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最後緩緩閉上了雙眼。面對這一刻,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所以無論面對什麽樣的困境,她都不會動搖。

官兵們在人群中維持著紀律,面對那些憤怒的夏國百姓不過也是象征性的驅趕一番。只要不出人命,其他事情並不在他們的關註之內。

“妖女!”

忽然有人大叫了起來:“把這個妖言惑眾的妖女趕出夏國!”這一聲仿佛在滾燙的油鍋中滴入了一滴水,轟然一聲立即翻騰,上萬的夏國百姓憤怒喧騰地叫囂起來。

“趕走妖女!”

“滾出夏國!”

人群中不知誰扔出一個臭雞蛋砸在城墻之上,“砰”地一聲落在了君溪腳邊,砸開一抹腥臭的顏色。這驚奇變化,像是喚醒了眾人心中的山呼海嘯一般,一瞬間青菜與臭蛋齊飛,在半空中像流彈一般生生不絕地朝君溪砸了過去。

魏嚴表情得意地看著這一幕,沈君溪,今日過後你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攪不起任何一點風浪!

君溪表情未動,面色平靜地面對夏國萬民的憤怒。秋風飛舞,將她漆黑長發吹起,仿佛在空中烈烈作響的旌旗。

一個臭雞蛋“啪”地砸在君溪臉上,破裂的蛋殼順著腥臭的蛋清濺在她身上。

君溪淡淡地睜開眼,目光直直地盯向魏嚴。城墻這般的高度,能將臭雞蛋準確無誤的扔到自己臉上的人定然是高手。

面對君溪的目光,魏嚴並不在意。

見百姓的情緒已經被煽動到高-潮,他無比滿意的收回目光,沈君溪這個身敗名裂的女人就當他是送給北秦楚知白後宮的一份大禮。

就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眸光一縮,渾身肅然地望著前方:“太子?”

燦爛的陽光之中,鳳澤那修長的身影緩緩地走了過來。

他深青色的衣袂在秋風之中浮動,金色的暖陽拂在他的肩頭,周身泛出淡淡的氤氳光華,像是一尊美麗高雅的佛。

他走過人群,夏國百姓一時忘記了所有的一切,悄然無聲地給他們的溫潤尊貴的太子讓出一條道路。面對眾人吃驚的目光,鳳澤微微轉眼,落進他眸中的光如這天地最璀璨動人的霞光。

他站在人群之中,青色長袍淡雅如竹子,他眸光就那麽閑閑地望過去,明明沒有在看誰,可所有人都覺得他清而溫潤的目光帶著一股悲憫,籠罩在了自己心頭。

“放了她!”鳳澤輕聲道。

“殿下……”魏嚴站在一旁急忙開口,話才說兩個字,卻被鳳澤用眼神打斷。鳳澤臉上掛著一抹如玉笑意:“你打算一直綁著她?綁到北秦來接人?”

“這……”魏嚴沈吟片刻,擡頭望了眼狼狽不堪的君溪,皺了皺花白的眉頭。今日一過,便是三日之約。總不能真的一直綁著人不放吧?

想到這裏,魏嚴連忙低頭,恭謹無比的說:“殿下說的對。”

當侍衛給君溪松綁之後,君溪走到鳳澤面前,對他道了聲謝。

鳳澤微微一笑,眸光在君溪身上轉了一圈。見她身負重傷,雖然面色蒼白狼狽,但那亭亭不羈的風骨依舊攜刻在骨子裏。

鳳澤滿意地收回目光,卻見君溪的身子一晃,鳳澤連忙伸出手抱住搖搖欲墜的君溪。在眾人更加驚詫的目光中,鳳澤抱著君溪身姿清雅的往宮中而去。#####

一百零七章

鳳澤把君溪抱進了東宮,夏皇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只無力的揮了揮手。整個人綿軟無力地躺在床上,這個兒子,他從來都駕馭不住的。

夏皇蠟黃的面色上帶著一股深深的疲憊,他艱難地轉過頭,一雙渾濁不堪地眼直直地盯著宮殿門口。那灰敗的眼神中帶著某種期望,奈何望了許久,那裏也不曾出現他想看的人。

他心灰意冷地準備收回目光時,卻見陽光氤氳中有人漫步而來。

夏皇面色一喜,激動的全身都在顫抖。

可當那曼妙的人影從背光處徐徐而來之時,他卻失落絕望地將雙眼閉眼,嘶啞著聲音艱難無比的道:“任何人來都不見。”

宮人領了命出去,聽了宮人的話,站在宮殿門口的魏蕊望了眼大殿之中。那精致絕美的容顏上含著淡淡地笑意,她俯身隔著門欄朝夏皇的方向盈盈一拜,這才起身離去。

夏皇閉著眼,在心中慢慢描繪著剛才那驚鴻一瞥的身影。

皇後年輕時性格張揚嬌媚,最喜穿紅衣。所以他歷來喜歡寵幸穿紅衣的嬌媚女人,可如今,他才悲哀的發現,紅衣芳華,人卻再也不是記憶中那人。

夏皇閉著眼,眼角漸漸滲出了淚。

過了許久,他才睜開眼,讓宮人取來一份空白的聖旨。他哆嗦的手卻怎麽樣拿不穩毛筆,最後他一咬牙,強迫自己筆力飄渺的寫下了一份聖旨,要求在他百年之後,將他同表姐長樂葬在北郊鳳凰山。

看著聖旨他長舒了一口氣,來世縱然傾盡天下,我也定不負你!

寫好了聖旨,夏皇面上閃過一絲笑意。

他氣喘籲籲地放下筆,命人去將太子鳳澤請來。

宮人快步來到東宮傳旨的時候,太子正命醫女給君溪治傷。聞言他微微點頭,回眸瞧了眼君溪所在的屋子,命清風留下便提起腳步隨著宮人離開。

彼時,醫女正拿著沾了酒的白布給君溪擦拭傷口輕聲道:“姑娘,疼你就哭出來,哭出來就不疼了。”

君溪擁著被子,將整個臉都埋在被子中。聞言輕輕一笑,卻並不喊疼。若這點傷便喊疼,那她以後的墓志銘肯定寫著此間埋著的主人,是哭死的。

醫女將她身上的傷口都重新包紮了一下,又給君溪熬了一碗藥看著她服下去,這才給她蓋好被子輕輕地走了出去。

清風一直像根門柱子一樣矗在門口,見醫女走出來,這才動了動眼皮子。醫女見狀微微一笑:“沒什麽大礙,只要細細將養就可以了。”

清風聞言點了點頭,瞧了一眼君溪。見她喝了藥,漸漸的昏睡過去這才收回目光,又繼續矗立在門口。

等君溪昏睡一覺醒來,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她迷茫地睜開眼,一時腦子有些茫然。過了一會兒緩回神,她才嘆了口氣從枕頭上擡起頭來。這一擡豁然見門口立著一個影影倬倬的影子,她瞇眼:“誰?”

“我是清風。”清風淡定地開口:“殿下被陛下傳見,如今還沒回來。他讓我在這裏守著你。”

清風是個好孩子,一句話就說明了來龍去脈。

君溪聞言笑了笑:“辛苦你了。”

清風並不回答她,依舊矗立在門口。

君溪也不介意,她慢慢的從床上爬起來。

動作幅度卻不敢太大,害怕又將好不容易上藥包紮好的傷口給弄裂。

夜風中帶著些許的涼意,吹在人身上讓精神為之一振。待頭腦清明之後,君溪對清風笑了笑:“我想出去走走。”待明日再見楚知白後,她的人生大約除了算計,便再也沒此刻的悠閑心境。

清風動了動眼珠,起身走進屋裏,不一會手上拿了件披風出來看著君溪:“蹲下。”

君溪知道清風是個沈默寡言且少年老成的孩子,聞言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蹲下身子任由清風一臉嚴肅地抖開披風給自己搭在肩上。

等他做好這一切之後,君溪站起來自己打了結,但還不忘對清風微微一笑,道了聲多謝。

清風面無表情,沒答話。

君溪也不在意,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就往外面走去。

今夜的月色稍圓,皎潔清亮的月光籠罩在東宮,倒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安寧。

大約因為鳳澤向道的心性,東宮之中的花草樹木無一不是疏朗高擴之物。這種景色倒也比禦花園中那被工匠精心打理過的繁盛花草多了一份嫻雅意態。

見到此種美景,君溪心情難得也大好。

她提著燈籠順著樹木隨意的胡亂穿梭,走了大半個時辰,無意來到一處荷塘邊。此處更為幽靜,君溪不欲多作停留。正欲轉身離開的時候,忽聽假山旁傳來一陣男人的調笑和喘息聲。

君溪下意識瞥了眼清風,心想趕快走,免得教壞小孩子。

這想法剛一過,耳朵裏忽然竄進女子哭泣求饒的聲音,這聲音耳熟的令人膽戰心驚。

她腳步一凝,心中一凜,連忙拔出袖中的匕首往那邊沖。剛拐過彎,便見不遠處的假山旁一個光裸的少女被一個形容猥瑣的男人強壓在身上。兩具白花花的肉體在這夜色中帶著膽戰心驚的惡心,鮮紅色的血混著乳白的液體從女子的大腿根處流下來。

那女子不斷掙紮求饒間,卻惹得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和旁邊觀看的男人喘笑如潮。君溪看清了那張絕望含淚的臉,那是珠兒的臉。

她心裏怒火滔天,幾步沖了過去,揮刀便抹向那兩人的脖子。那人還沈醉在珠兒美妙的胴體上,待反應過來之時,只能捂著鮮血噴飛的脖子,不敢置信的倒了下去。而另一個男人見狀,捂著脖子上的傷口驚恐無比的跳進了湖中往另一頭游去。

“小姐。”珠兒一身狼狽,滿眼淚痕地看著君溪。

君溪眸中殺意漸退,脫下披風將珠兒全身裹了起來。她偏頭睨著腳旁的那具屍體。此人居然是剛入夏國在夜宴上有過一面之緣的陳大人。她黑浸浸地眸光陰冷無比的睨了眼對面狼狽而逃的王信,擡腳便將陳大人的屍體踢進了荷塘。

她將珠兒抱起來,直接回了東宮浴房。

看著珠兒蒼白無神的眼眸,君溪嘆了口氣,伸手解開裹在珠兒身上的披風。手剛觸及珠兒的身體,珠兒渾身一抖,面色閃過一絲倉惶害怕的神情。擡眼見是君溪,她這才松開緊緊抱在胸前的手臂。

君溪心中一疼,撩起水仔仔細細地給她清理著身體。#####

一百零八章

屋內一片死寂的沈默,唯有能聽見攪動的水聲。

過了良久之後,給珠兒清洗好身子,君溪拿幹凈的衣衫將她從水裏抱了起來。放在一旁的榻上,溫柔仔細地拿白給她擦幹頭發。珠兒像具行屍走肉一半呆滯在床上,任由君溪的動作。

君溪垂眼,輕輕擁抱著珠兒。不去問她為何離開了還要回來?

她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輕聲嘆道:“心裏難受就哭吧,哭出來會好一些。”

這話一落,珠兒“哇”地一聲摟著君溪大哭了出來。哭聲震動著夜色,帶著撕心裂肺的響亮。

君溪溫柔地坐在一旁,任由珠兒摟著自己哭的昏天暗地。珠兒這一哭,哭了足足有一個時辰,最後因體力不支昏睡過去。

昏睡中的珠兒全身蜷縮成一團,眉宇間凝結著散不去的憂愁。

君溪給她蓋好被子,坐在床邊動作輕柔地將珠兒額頭汗濕的發絲撇在一旁。她眸光沈凝而森然:“你且看著,終有一日我會教這天這地這世人再不能欺我!”

良久之後,她從床邊緩緩直起身,朝屋外走了出去。

沈沈的月色中,鳳澤站在廊下。

聽見君溪出來的腳步聲,他回眸,嘆息道:“那些人,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君溪扯了扯嘴角,漆黑如水的眸光在這夜色中也是沈靜無比的。

這世間所有的仇恨,她都將親手來解決!

在這世間,女不強大天理不容!

鳳澤出神地看著面色沈冷的君溪,恍然間忽然想起剛遇見她的第一眼,那時君溪的眼神還帶著倔強無比的生氣,那種眼神,何時在記憶中蛻變成這晦暗的摸樣?

君溪見鳳澤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微微擡眼,回望了過去。

鳳澤收回目光,垂了垂眼,將眸中最真實的情緒遮掩的一幹二凈。他微微一笑,這世間的所有人終將會在歷經風雨之後成長。

垂眼瞧見地上那滴落的鮮血,鳳澤眉頭微微一皺,眼神越過衣袖瞧見君溪那雙緊握的手。有點點鮮血凝結在手背上,他微微楞住。

他一生心無所欲,偏對眼前之人產生了心緒微蕩。

說到底,不過自己的心緒不穩罷了。

他微微側過身,不再去看君溪,而是瞧著朗朗月色輕聲道:“明日,重華宮外,他會來接你。”

君溪翹唇不語,波光瀲灩的眸中卻隱著一股妖嬈的冷意。

鳳澤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隨即壓了下去。他回眸對君溪囑咐道:“你且好生安歇著。”

“多謝。”君溪對他俯了俯,目光淡然地看著鳳澤離開的背影。

風從一旁輕輕吹來,空氣中隱隱帶著一股血腥味。

君溪眉頭一蹙,立馬反應過來翻身踢開了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立馬撲鼻而來,她擡頭,見鮮血從珠兒手腕間流下浸透了整個床榻。

君溪驚慌失措地朝她撲了過去,全身顫抖地伸出手給珠兒止血:“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她呢喃著這一句話,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將珠兒漸漸消失的生命拉回來。

珠兒面色蒼白的靠在床頭對她蒼白一笑,朝君溪伸出的手被君溪一把握住。鮮血染紅了兩人的衣襟,君溪紅著眼道:“傻孩子,活著才是最好的。”

珠兒對她搖了搖頭,輕聲道:“小姐,奴婢死後請你將奴婢的骨灰灑在二爺的墳前。”

珠兒這一次原本是想回來替李闊收屍的,可卻沒想到在路上遇見了進宮當值的王信。王信原本就對珠兒起了色心,又見君溪權勢敗落,便將珠兒擼進了宮中,約了陳大人來著偏僻之處來欺辱珠兒。

珠兒這句話出口,君溪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盯著她。

珠兒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小姐,二爺喜歡你,他為了不做你的累贅選擇死。”她眸光一瞬間也變得溫柔起來,她說:“可我喜歡二爺……”珠兒眼角含著淚花,燭光跳動,遮掩了她眼底最後的光:“我也想一輩子守護者他。”

君溪眼裏的淚猛然落下,她抓著珠兒的手嚎啕大哭。

傻瓜,傻瓜,都是傻瓜……

你們可曾知道,我並不想要這天下,只想和你們好好的。

深秋的夜,已經有了冬的跡象,風聲冷冽呼嘯夾雜著些許白色的雪花,像是誰臨死前嘶吼的聲音。

君溪握著珠兒的手,呆呆的跌坐在床邊。

浸透床榻的鮮血已經凝結成一片暗紅色,君溪緊緊地抓著珠兒的手不放。

月色不知何時落了下去,有人輕輕走近。一雙手伸了過來將她從地上抱起來,用袖子細致溫柔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有個輕柔的聲音在耳旁道:“我將王信殺了。”

君溪眨了眨眼睛,回神望著鳳澤,他的懷裏是淡淡檀香味,隱約有細碎的風帶著一股涼意從外面吹了進來。

原來下雪了啊!

君溪低頭看了眼自己緊緊抓住的手,動了動眼皮,這才小心翼翼地松開珠兒的手。她看著鳳澤,輕道:“我想燒了她。”

鳳澤凝眸看著她,懷裏的女子似乎因長久帶著人皮面具,因未見光,她臉色蒼白,精致的眉眼間帶著淡淡的哀傷。那蒙蒙秋水的眼眸裏再也不見當初的柔軟,裏面含著是令男子都為之折服的決然剛毅。

鳳澤仔細看著她的臉,想了很久很久,也想不通為何自己那顆常年平淡如死水的心會起一點波瀾?

他凝著眉,既然想不通便算了吧。

今夜一過,他們終將是路人。

他將浮上心頭的思緒壓在眉間,燭光淡淡地照映在他溫和的眉宇上。這個氣質文雅疏朗的男子,微微點頭,這才將懷裏的女子放在地上。

君溪立在寒風之中,看著灼烈的大火逐漸吞噬著珠兒的容顏。她的心底再次一顫,今夜之後她將在這世間踽踽獨行。

當一抹金色的光線透過黑沈沈地天空照亮人間,君溪已經換了件精致的江淮百褶如意月裙,雪色純凈的白,像是最遠的天際線中浮起的悠遠浪花。

君溪迎風而立,純凈明亮的清晨陽光映在那淺白衣袂之上幽美如遺落在世間那熠熠生輝的瑩瑩珠貝。

她精美的容顏沈在光影細碎中,帶著清麗高貴地姿態看著由遠處漸漸走近的楚知白。

楚知白從艷陽中緩步而來,風吹動他明黃的衣袂,狹長的眉梢之下那雙漆黑如夜色的眼眸流轉出驚心動魄的艷。

風悄無聲息地拂在兩人之間,他的袍角在空中顫顫地開出一朵花。眼見著他越走越近,君溪不自覺的握緊雙手,似乎是想去拔袖中的匕首,冷冷地插入他跳動的心臟。

可入手觸摸到的卻是裝著珠兒骨灰的荷包,她凝了凝眸,將所有情緒壓在那一雙漆黑的眸子當中。

面前那人已經緩緩走近,他唇角綻開這世間最美的笑容。他低低喚了兩個字,君溪怔怔地看著他,他口中的那兩個字如水般在心中悄然流過,心口豁然一疼。

“君溪。”#####

一百零九章

半響收回了心神,君溪低頭看著眼前那雙朝自己伸出的手。微翹了翹眼睫,擡眸對他淺淺一笑,並把自己的手放進了他的手中。

看見她嫵媚的笑意,楚知白微微一楞,好看精致的眉間緊緊的蹙起。只覺得君溪那抹乖巧柔順地笑意,看的人心裏陡然生出一股煩躁。

良久之後,他緩緩扯開嘴角,將她輕輕一拉,便攏入自己的懷中。感覺懷裏的嬌軀身子一僵,他這才痛快地笑了起來。

無論怎樣用笑容來偽裝自己,她依舊是那個她。

楚知白清艷的眉宇因大笑多了幾分疏朗,看的君溪目光一楞。隨即便見楚知白低下頭,將額頭與自己相觸碰,喃喃地道:“君溪,我從來沒有這般快活過。”

君溪想了想,最終松開緊握住的雙手,臉上帶著無奈的笑意輕輕撫摸著他漆黑的發絲,輕聲道:“傻瓜。”雖然笑著,可笑意卻未達她的眼底。

陳煜擰著眉,目光閃著涼冷的光。

他以為這女人如開始那般,像個貞潔烈婦,卻沒想居然采用柔情政策。他的帝王,只怕是一輩子都要栽在這個女人手裏了。

想到這裏,他眸光酷涼,總要找個機會殺了她。

似乎感受到陳煜眸光中的殺氣,君溪擡起頭,目光挑釁地對他嫣然一笑。

陳煜目光一冷,隨即收斂了眼眸中的情緒,垂手默然立在一旁。

楚知白在君溪肩頭靠了一會兒,聞著她身上淺淡的清香,只覺整顆心都充滿了柔軟。

他從君溪肩上擡起頭,含笑的眸光仔仔細細地從她臉龐一一掠過。穿著白衣的她,在這初冬的早晨單薄的像一只薄翼柔脆的蝶,他心底忽然生出一股不可承載的柔軟和心疼。

楚知白眸光一深,忽然展開雙臂將君溪抱了起來。

君溪眸光一驚,生生壓下那聲將要突破喉嚨的驚愕。死死蜷起的手掌松開又握緊,握緊又松開,幾番掙紮之後,最終含眸微笑,伸出手攏住楚知白的肩膀。

陳煜默然地轉身,凝眼看著楚知白溫柔細致地將君溪放上了精致奢華的軟榻。他回頭,望了一眼從一開始到現在便沈默如雪一般地站在臺階之上的夏國太子鳳澤。

兩人目光對視,鳳澤對他點了點頭,便將目光瞭向遠方。他目光悠遠,靜靜地看著君溪在楚知白小心翼翼的呵護下,上了軟榻。那精致白皙的容顏在燦爛的陽光下反射出美好的色澤。

他目光沈沈落下,在君溪衣袖邊緣的荷包上停頓片刻便停住,隨即掠開視線。

一個宮人疾步跑來,對鳳澤彎腰揖道:“太子殿下,陛下他……駕崩了……”

鳳澤一楞,心底不知是什麽感覺?

他生性淡泊,並不拘泥於世俗情感,可這一刻,當他聽到夏皇駕崩的消息也不過怔楞片刻,隨即心緒如潮水般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片蒼白的河岸。

他微微點頭,擡眸看了眼已經駛向宮門的馬車,便轉身離開。這天下的事終究未塵埃落定,他的世俗責任終究也要擔著。

燦爛無比的秋陽之下,一輛八人寬的軟榻由八匹馬兒拉著漸漸出了夏國都城往北秦而去,軟榻四周圍著水天一線的淡藍雲紗,四角懸著精致的銅角小玲,一路行來清脆作響。

君溪坐在榻中央,楚知白就靠在她身旁看折子。他從折子中擡起頭來看了眼君溪,眸中凝著軟而不散的輕柔:“累了麽?”

君溪搖了搖頭,楚知白微微一笑,將手裏的折子遞了過去,玩笑似的語氣說道:“你瞧,南秦前陣子屠了祁國三座城池。那溧陽城外的一眾強盜竟然一怒之下結盟起兵反抗,這不過十日有餘,竟然得了民心自立為王了。”

君溪睨著奏折中的名字,眸光一瞬,竟然是宋承芳?

楚知白沈吟了一下,笑吟吟地點著宋承芳的名字道:“你猜猜此人會不會是宋宜?”

君溪看著他溫婉一笑,煙波流動:“若是宋宜,即便是在天涯海角他都會來到我身邊。”

楚知白笑笑,輕輕捏了捏君溪的手指,忽然湊到她耳旁輕聲的道:“無論有多少人從天涯海角來到你身邊,能站在你身側的人唯有我。”

君溪笑容一凝,隨即笑顏如花的道:“如今陛下你如願了,也不曉得,我是後宮中的哪一個?”

她那軟和無害的語氣令楚知白顫了顫,微涼的光凝在他的眉睫。他垂著眸,纖細濃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弧影,顯的他整個人都透出一股沈靜的溫柔。

感受著身旁淺淺的呼吸聲,他微微翹了翹唇角,忽然俯身把君溪壓倒在軟榻上。君溪心中一驚,他卻半撐起身子,伸手撫摸著君溪的眉眼,微斜的眼角帶著幾分假戲真做的笑意,輕輕道:“方才我以為你吃醋了?”

“恩?”君溪楞住。

他忍不住低頭在她臉上細細輕嗅,無比眷戀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他的聲音低沈輕柔,在這疏朗的秋日裏寂靜如流泉過耳,又如微涼的風迤邐地穿過心間:“那一瞬間,我想到了以後。”他眸光溫柔:“大臣們以後宮只有皇後一人子嗣不昌盛為由,要給我選秀。”他擡起頭,眸光欣喜:“然後你生氣了,陰陽怪氣的拿話嗆我。”

君溪被他的一番話震驚了,心思拐了幾個彎,卻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說。

楚知白輕輕揉捏著她的耳垂,問:“你不會麽?”問完,他又低下頭,溫熱的唇輕輕含著她的耳垂,唇齒摩挲帶著潮濕的情欲。

君溪身子一顫,嗓音都在抖:“我不知道。”她臉色蒼白,帶著迷茫和無奈:“至少現在不會。”

最後一句話出口,楚知白忽然唇齒用力一咬。寬大溫和的手掌攀附在君溪的酥胸上輕輕一揉,這一舉動讓兩個人身子都顫顫。

“楚知白……”君溪顫抖的嗓音帶著一絲綿軟的求饒之意:“不要在這裏……”

楚知白卻不答話,唇舌細細的吮吸著君溪耳垂上被自己咬出的血跡。那雙手卻再無動作,君溪偏過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聽著她急促的呼吸聲,半響之後,楚知白才從她耳邊將頭擡了起來。沈在光暈中的容顏帶著誘惑致命的微笑,他就這麽靜靜凝視著她。直到她臉上生出一抹緋紅,他才慢慢移開手,將她緊蹙的眉間細細撫平。

他指尖微涼,良久之後,悠悠散出一聲嘆息:“天黑了。”#####最近工作比較忙,暫時每天兩更。因為發文要審核,我也不造我放上來的文要審核多久才能審核出來?大家睡前刷一刷是最好不過了。

書旗app上的文似乎留言都很少,這可咋辦?

我其實最喜歡在書評區和書友們交流啦。

文也寫了二十幾萬了,你們難道就沒有什麽想發表的看法或者感想?

一百一十章

他從君溪身上翻身起來,撈開雲幔朝外看了一眼,便轉身朝君溪伸手:“到了。”

君溪身子一顫,從軟榻上坐了起來,默默地整理衣衫。

楚知白端坐在一旁,唇角勾出一抹淺笑,眼眸熠熠閃光地看著她。

月光從淺藍色的雲幔中溫柔無比的透了進來,斑駁深深裏,君溪慢騰騰地整理好了衣裳,微微擡頭,臉上帶著虛幻的光影對楚知白溫柔一笑。

楚知白眸色一深,長臂一撈,便將君溪抱在懷裏。

君溪笑意不減,依舊溫溫楚楚地看著他。先時比現在,她更能偽裝自己的真實情緒。

楚知白眸光溫和地抱著她下了馬車,走進客棧裏。入目的地板上鋪就的是幹凈奢華的長絨地毯,桌上擺著琳瑯滿目的水晶瓷器,時新瓜果擺放整齊,裊裊清清的茶香氤氳出一片奢華的場景。

楚知白抱著君溪徑直朝樓上走去,君溪靠在楚知白懷裏,眸光瞥見櫃臺裏站著的朱殊心下一緊,她實在沒想到,今夜落腳之處竟然是在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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