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槍的武警，看起來這是一個新兵，二十歲左右，因為緊張和激動，握槍的手還在有些微微發抖。一堆便衣和武警在四下搜索，連警犬都出出動了。

“人呢？！”路揚一把將那名開槍的新兵拖到面前，吼叫道。

那名新兵不知所雲地看了看眼前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因為他穿著便服，也不知道他是什麽來頭，有些蒙圈了。“我看到他跑到馬路對面去了，手裏還拿著一把刀，所以就開槍了。”

“你馬來隔壁的，一個大傻逼，你們部隊沒人了嗎？派你這種蠢貨過來，你不知道到處是老百姓啊？！萬一誤傷了老百姓怎麽辦？”路揚說著一巴掌甩了過去，打得那新兵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這時一個武警少尉擠進憤怒的人群，其他一些武警戰士也怒視著路揚。

“你怎麽還打人呢？！你誰啊？”那名武警軍官氣勢洶洶地質問道。部隊都有“護犢子”的傳統，武警部隊當然也不例外，看到自己的兵被打，這名軍官也是來火了。

路揚被人家訓了一頓，心情本就不好，加上又鬧了這麽一出更是火冒三丈，他把自己的軍官證晃了一下：“這是你的兵？這麽蠢的兵你是怎麽帶出來的？這麽重要的任務，你們就派這樣的兵？”

首先不管路揚來自哪支部隊，他的上尉軍銜擺在那裏，武警少尉就算有一肚子氣也不敢沖撞上級。他壓著一口氣說道：“兄弟，這兵平時不錯，可能是第一次實戰有點緊張，回去我們會好好教育他的。”

鄭廣川在幾個便衣的眼皮底下傷人，短短幾分鐘就在重兵圍堵之下趁亂從容離開，這樣的身手讓所有人都感到震驚。

搜索依然在繼續，周圍的路口也被封鎖，但是路揚知道，除非是自己或者蘇朝輝他們出手，否則鄭廣川順利逃跑幾乎沒有什麽懸念。幾名地方公安上前來勸說路揚，讓他對新兵寬容一點。路揚這麽一鬧，二十一區小組的海豚和海馬也圍了上來，他們擔心氣急的武警們一擁而上群毆路揚。

部隊就是這樣，自己人可以打罵，但對外絕對團結的。

路揚神氣活顯地訓了他們幾句，然後讓少尉帶著那個委屈得差點要哭的新兵走了。“回去好好教育一下這種菜鳥，再出這麽重大的任務，這種兵堅持不能帶，再有下次我就通報你的部隊，撤掉你這個不稱職的排長。”

那名武警少尉也搞不清楚路揚的來頭，只得忍著怒火、硬著頭皮讓他訓了一頓，然後往自己的兵屁股上踢了一腳，繼續往街那邊搜索了。

路揚看了看自己的兩位在一旁摩拳擦掌的兄弟：“中隊呢？”

“我們是分頭追的，等我們到這裏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鄭廣川。”海馬說道。

海豚看了看四周，附近到處都是軍警，搖頭晃腦地說：“我和鄭廣川交過一次手，知道他的本事，如果蘇隊沒咬住他，他肯定已經跑了。”

路揚看得出來，海豚和海馬兩個家夥對追捕鄭廣川不再那麽積極了，他知道這兩個兄弟也在同情鄭廣川，便說道：“你們兩個家夥也別傻站著了，去幫蘇朝輝那個混蛋。”

“你呢？！”

“我他媽不想去幫蘇朝輝。”路揚冷眼說道。

海豚說：“你小子能不能別這樣？你還不是領導呢！老耍什麽領導脾氣？別怪兄弟們沒提醒你，違抗命令回去有你受的，就算大隊和政委也不會保你。”

路揚故意磨蹭著，他是真不希望海豚和海馬這會兒去找鄭廣川的麻煩，好在這兩個兄弟也非常有默契，陪他在這裏耍嘴皮子。二十一區出來的前輩，事業讓人毀於一旦，女兒讓人輪X，真正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是他們這些二十一區的後生有一種兔死狐悲的蒼涼。

這時，一輛救護車閃爍著警燈駛進了小街，幾個醫護人員沖進了“夢哪多”洗浴中心，沒一會兒擡起一身全身是血的人，正是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黑三爺，只見他面色蒼白，奄奄一息地躺在擔架上。

路揚拉住一名尾隨出來的便衣：“兄弟，這人渣死了沒有？”

便衣認得路揚，他捂著嘴巴遞給路揚他們一支煙：“不死也廢了，下面那玩意讓鄭廣川給切了，但是我很奇怪為什麽鄭廣川會留他一條命。”

海豚笑著接過話來：“不懂了吧？鄭廣川這手才狠呢！他要的就是讓這家夥生不如死。愛錢的人你用錢燒死他，好色的人，你讓他當太監，看得著用不了，這才是最殘酷的報覆。”

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好像遇到了一件多麽開心的事情。

這時，通訊器裏傳來了蘇朝輝的聲音：“你們三個聽著，馬上趕到陳述的住處，今天要是再讓他得逞，我們二十一區的臉算是掉盡了。”

路揚說：“公安的人不是已經早埋伏在那了嗎？”

“不要指望他們了，鄭廣川是頂級高手，他們對付不了，如果真的拉開架式打起來，我估計要死很多人，所以這時候只能靠我們了，你們聽到沒有？如果我們一個小組都滅不了他，今後誰還把我們放在眼裏？”蘇朝輝何嘗不知道自己這幾個兄弟的心思，所以無奈之下只好用激將法了。這是一群將榮譽看得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人，他們為了榮譽可以不惜一切代價。但這一次，他失望了，因為他們根本不為所動，但是他們還是出發了，趕往陳述的住處。

專門為他們提供的車輛就停在旁邊，幾個人沖上車後都沈默下來。

“哥幾個是怎麽想的？”路揚試探地問道。

海豚看了他，又看了看海馬：“你是二十一區的明星，當然由你決定。”

“我說了算？”

海豚和海馬都點點頭。

“那行，我的意見是只要鄭廣川不傷及無辜，不向我們開槍，我們就絕對不能打死他，雖然他遲早是一死，但我希望多留一點時間給他，讓他把應該受到懲罰的人送進監獄，再讓他和妻兒見最後一面。”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海豚和海馬紛紛表態，他們的態度讓路揚心裏一陣感動，到底是一個基地的兄弟，不管時隔多麽久遠，從那個地方出來的所有人的心總是容易碰撞在一起，那麽貼心。

也許是鄭廣川意識到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他爭分搶秒與時間賽跑。

整個小區從裏到外都設下了埋伏，樓梯口、電梯、停車場幾乎是內三層外三層都是便衣警察，就連小區的保安也是警察，可以說整棟樓整個小區都布下了天羅地網。

陳述的客廳，坐著四名正在打麻將的男子，他們有一張沒一張出著牌，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每個人的神情都十分沈重，好像這時只要響起一聲鞭炮，他們都會彈了起來。這是省刑偵部隊的四名辦案經驗豐富的特警，而且每個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心理素質、戰術運用、射擊、格鬥以及配合都是特警中的尖子。但是他們這時候依然感覺到了緊張，因為他們知道，這一次來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從一個神秘的軍事基地出來的特種部隊教官，是一名充滿了怨氣的殺人魔王，這樣的人太可怕了，可怕到他們之前從未遇見過這樣的對手。

“我操，我自摸的牌怎麽打掉了？”一名特警叫了起來。

其他三個人沒有說話，因為沈默也許是保持清醒最好的辦法。把自摸的牌打掉的警察站了起來：“不玩了，我去看看窗戶。”他一起身，其他人也站了起來從桌下面抽出手槍，將四周的窗戶再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事後幾個人才重新回到客廳。

依然沒有人說話，緊張壓抑的味道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陳述和他的“女朋友”進臥室睡覺了，也許他和黑三爺一樣，感覺到了危險降臨，這段時間來一直處於緊張狀態，尤其當黑三爺“被殺死”的消息傳來，這讓他的神經幾乎崩潰了。但是看到四名奉命前來保護他的特警後，他稍微安心了一些，喝了一杯熱咖啡後，他帶著小女朋友進了臥室。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只有幾分鐘，又好像過了一年般漫長，門口處有人敲門，四名特警連忙起身。

“不要那麽緊張，都是兩個肩膀扛個腦袋，你們怕他個球啊！？”門外有人在調侃他們。貓眼裏可以看到，門外站在一名警察。

“什麽人？”特警問道。

門外的警察說：“聽說過鐮刀嗎？開門。”他的語氣強硬，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鐮刀？一個傳奇般的存在，在特殊部門的內部流傳著他的種種傳說，他的傳說很多很多，但是見過他的人很少很少，幾名老特警自然知道這個人，所以聽到了鐮刀兩個字，他們馬上意識到，二十一派出了他們最好的兵。

特警打開了門，進來的是一名中年警察，個子瘦削卻強壯有力，還戴著一副眼鏡又增加了幾分書卷氣，眼神犀利陰沈，他的目光在四名的特警的臉上掃了一遍，這四名特警竟然同時有一種後背發涼的感覺。他們知道，只有殺過人的兵才會有這種氣勢。

“首長！”特警們不自覺地給他敬禮。

“坐吧！”鐮刀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四名特警重新轉過身來往客廳走，就在這時，身後的“鐮刀”突然發難，他的動作快到讓人毫無反應的時間，他只用了十秒鐘的時間，就同樣放倒了四名經驗豐富的特警。他的每一招都直奔特警的頭部、後腦勺、腋下等要害部位，沒有一絲遲疑，也沒有浪費一絲多餘的力量的動作，幹凈利索，而且力度又恰到好處——他沒有殺他們，只是將他們擊打致暈。

四名特警倒地後，他從容地走向了臥室，輕輕地敲了敲，門開了，露出了陳述一張神情覆雜的臉，從睡眼朦朧到驚詫再到恐懼，因為他認出了眼前的這名警察——那不是鄭廣川又會是誰？

鄭廣川冷冷地說道：“我本來是要殺你全家的，但是我的一個小兄弟告訴我不要再殺人，所以我決定不殺你全家了。”他的眼神比魔鬼更可怕，讓陳述連嚎出一絲聲響的力氣都沒有了。

夜空中繁星點點，照耀著這罪惡醜陋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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