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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八】采補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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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這是涇州修真界數千年未有的大動作。以三大派為首的山門修士從北邊海外出發,以聯盟為首的大量散修們從西邊白霧山啟程,打著各種各樣或真或假的正義旗號,興師動眾地朝帝都去了。

果然,打土豪分田地,是永不褪色的時髦詞兒。

散修聯盟的先頭部隊在三日之前整編好啟程了。而竇藍,卻還在白霧山頂。

她立在一扇奢華的龍骨木三花大門前,擡手敲了敲。

“進來。”

竇藍才一推門,便感到有什麽物什以萬鈞之力朝她天靈飛來。她心下一凜,舉臂側身,以最快速度凝起靈氣擋了一擊,翻腕將那兇器截在手裏——是一副卷軸。

方才,她的動作只要慢上一個眨眼,她手裏的卷軸就能毫無疑問地洞穿她的頭蓋骨!

然,竇藍卻沒什麽驚慌失措或是震驚憤怒的情緒。她十分平靜地朝上座那人,散修聯盟的盟主駱紛飛,行了個晚輩禮:“盟主。”

駱紛飛也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只擡起手指點了點那份卷軸:“蛇花婆婆在東邊登高臺等著。這是一份契,她若也想來分一杯羹,就必須簽下……至於怎麽叫她簽下,便是你的事兒了。”

“是,晚輩明白了。”竇藍一句沒再多問,行了個禮就返身退了下去。

在一個月緊張的籌備過程中,竇藍一直跟在駱紛飛身邊。

不說之前,單單這次散修大募,駱紛飛前前後後就點了包括竇藍在內的二十來個大小修士跟在她身邊。而短短一周過去,這二十來個人就死了一半,現下,若是竇藍沒記錯,就只剩她和另一個叫做明光的男修存活了。

其中,竇藍親眼所見,被各種卷軸湖筆穿胸穿腦而亡的,就有足足六個。而白霧山頂的一幹侍女侍從們臉上卻是一絲異色都無,顯然早已習慣這番景象了。

駱紛飛只告訴你要做什麽,卻從來不告訴你要怎麽做。許多時候,你只有一眨眼的時間來反應,來思考。反應不及時的,死了;思考錯了的,也死了。

存活至今的竇藍有一種“贏了”的蕩漾感。她以戰為道的修煉方式,她在戰將之陣中不眠不休的一百年殺伐,和,咳,為了討好那只陰晴不定的妖怪師父而練就的看菜下飯的能力,讓她能夠屢屢化險為夷。

駱紛飛是對她越來越滿意了。最近,她不時能收到一些丹丸,幾本大能所著的論道感悟。後者對於她這個突然失去了師父,只好停滯修煉竇家功法的她而言,真真是雪中送炭。

——是的,她發現了。整個散修聯盟的握權階層,對於妖怪,都是一派相同的深惡痛絕!散修拒絕三大派的理由便是“不願同吃人的妖怪為伍”,駱紛飛甚至還有意無意同她提過兩回,說是別養著你那只一臉奸猾相的灰雞了,我這兒有不少抹了靈智的傀儡獸,你要是喜歡就去選一個。散修聯盟中這種與妖族水火不容的氛圍將竇藍著實唬了好幾天,每個晚上,她一定都得牢牢攢著老太妃給她的,遮蔽妖怪味兒的珠子,她才能安穩入睡。

說到灰雞,那家夥最近也叫她略有憂慮。

不,灰雞沒再鬧騰。自從見了駱紛飛後,它就變得極其的安分,也不呱呱了,也不撓她了,甚至更樂意安安靜靜在房間裏待上一個半天,都不鬧著要跟竇藍出去了。

它……太安分了。

竇藍有時候也會嘲笑自己一條操心命,灰雞鬧她覺得手癢,灰雞不鬧她又覺得擔心。可在親眼看見灰雞蹲在房裏,正一點一點地磨利它那對已經很粗壯有力的爪子時,竇藍確定了,她家的肥團子是真的在壓抑著什麽。

誒……破事兒一籮筐。竇藍摁摁腦袋,把自己調回了戰鬥模式,雄糾糾氣昂昂地去找那個據說喜歡吃小孩兒的蛇花婆婆去了。

一個時辰後,她拿著簽好的卷軸走下了登高臺,隨手遞給了候在一邊的侍從。

這侍從名喚阿昌,據說也是駱紛飛用得很順手的幾名老人之一,已經在白霧山上幹了兩三百年的活計了,天天嘴甜得和抹足一缸蜜似的。他見了竇藍遞來的卷軸,滿臉堆笑:“片葉仙子就是不凡,難怪能得盟主青眼。先是黑海雙刀,後是布袋老怪,現下,連蛇花婆婆都被您拿下了,真真是讓小的大開眼界,驚嘆無比吶!”

“阿昌前輩說笑了。都是為盟主做事兒的人,我還要不時仰仗阿昌前輩的指點呢。”竇藍不驚不喜,很是平和地勾勾嘴角便把話推開了。

阿昌聽到這話,腰板挺得直了些,臉上的笑也真了幾分,靠近竇藍正想開口,卻見前方有兩名侍從合力拖著一雙腳,大步朝這裏走來。

“片葉仙子,阿昌哥。”

竇藍和阿昌分別回了禮,阿昌皺眉指著地上明顯已無活人氣兒的軀體問道:“這是哪個?”

侍從趕忙上前掀開那包住屍體頭的白布:“是明光道人。”

死不瞑目的明光道人。他的額頭正中,正深深嵌著一個完整的茶杯,只留了一個柄在皮上,看著十分詭異。

“盟主請他喝茶……”侍從聳了聳肩,對眼前血淋淋的景象沒有表現出絲毫不適,在阿昌揮了手以後又麻利地把白布包回去了:“那小的們就先走一步。”

好極,現在,被駱紛飛欽點過的修士就只剩她一個了。

阿昌回頭,瞧見竇藍依舊是波瀾不驚的黑洞眼和溫婉臉,眼裏的討好又重了一分。他朝竇藍挪近了一步,先是巧言恭喜了竇藍一番,接著,便示意她自己有話要說。

竇藍嘴上同他扯著別的事兒,卻自覺將腳步轉向了一條全無人煙的僻靜小道。

“片葉仙子,”走了一段,阿昌停下腳步,笑容可掬道,“小的實在瞧片葉仙子面善,今兒就來大膽賣個老。”

“哪兒的話,阿昌哥原本就是我的前輩。阿昌哥有話請說,片葉洗耳恭聽。”

阿昌點點頭,清了清嗓子徐徐道:“這些年來,咱們盟主一直在招攬真正的俊才。奈何,這天下有太多披著俊才皮子的庸才了,盟主無奈,尋尋覓覓了十來年,也不過就留下了寥寥數人罷了。”

“如今,這明光道人一死,大家就都說,片葉仙子是算是脫穎而出了。”說到這兒,阿昌壓低了聲音:“可要我說,片葉仙子卻還是不能放松警惕吶。王不見王,誰也不知您與石塔中的那位,孰更厲害些呢?”

“……石塔?”

“大約兩年前,盟主自外頭單獨帶回了一個會言靈的女孩兒。那女孩兒是個啞的,性子,咳,略有些急躁,可盟主極其欣賞她的能力,便令她在石塔中靜心反思,好將喉嚨早些治好——出關的日子,大抵也就是這一月了罷。”

“那位姑娘還沒有道號可稱,咱們都依著她世俗的名字,喚她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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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昌以為自己只是給竇藍提了個醒,買了個人情,卻不知他的一番話,在竇藍腦子裏掀起了軒然大波。

桑子是駱紛飛帶回來的。雷劫那日,她最後的印象是狐姑扛著五花大綁的桑子朝他們沖來,她也親眼看見一道不弱的電光直直朝著桑子閃了過去。

生生吃了一記天雷,對於凡人來說,不死也去半條命!

所以,桑子沒有太大可能趕在蘑菇們找來之前自行逃走。

竇藍一臉平靜地坐在自個兒房中的八仙大桌上,心裏卻是跟開了鍋似的翻騰——駱紛飛很有可能來過嚴寧庵!

那麽,狐姑的失蹤會不會也與她有關?她又為什麽會在如此碰巧的時刻,從西邊白霧山千裏迢迢地趕來?

駱紛飛如此厲害,會不會已經從桑子那兒套了不少話來?關於嚴寧庵的,關於孔雀的,關於狐姑的,和關於她竇藍的!

一想到這兒,竇藍先是一陣後怕,冷汗才剛剛發出,卻又感到一絲慶幸。

是的,自己著實是太幸運了。

白霧山上下都知道,駱紛飛是個極其優秀,也極其典型的上位者,但她有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缺點——她臉盲。

白霧山上的長住人口中,幾乎每個人都有固定一套服裝,大件兒的款式和顏色從來不換。竇藍起先覺得奇怪,不恥下問了一番才得知,他們的盟主是個藥石無醫的臉盲患者,除開認衣服,她只能照著氣味兒和場來分辨別人。

是以,即便桑子把對她的深惡痛絕描述給駱紛飛聽了,把她的長相形容也描述給駱紛飛聽了,她也暫時放心——這位殺伐果斷,卻又高深莫測的盟主大人,尚未真正探聽到她的來歷。

只是,這一份幸運,顯然會隨著桑子的出關灰飛煙滅。

竇藍靜靜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給舅舅傳個話頭。她解開衣服,擼下原本緊緊箍在左上臂的一串殷紅珠串,也沒心思把衣服整好,三兩下解開珠串滑出一只珠子來,往其上滴了一滴血。

原本就是個死物的珠子在觸到血後,突然悠悠地左右滾了兩下,面上浮出兩點似乎是眼睛的黑點:“嘰~”

沒有理會這只突然開始賣萌的珠子,竇藍冷面冷心殘暴無情地將它用力摁在桌子上,彎□湊近它,低聲將今兒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把它往地上一丟:“快去。”

“TAT嘰!”兩個小黑點變成了向下凹的兩段小弧線,它原地抖了幾抖,還是委委屈屈地骨碌碌滾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墻角。

與此同時,她身後傳來一聲咕呱。

“醒了?”竇藍原本趴在桌子上,再加之衣服亂成一團,此時回頭頗有些吃力。

“咕……”剛醒來的灰雞用小短翅膀搓了搓臉,疑惑地沖姿勢奇怪的竇藍定睛一看——

“呱呱呱呱啊呱——呱——呱!”

竇藍只覺得一個又大了一圈的灰毛肉團子當頭撲來,她才來得及轉個身,就被毫不客氣地又壓了回去。那團子很憤怒地大叫著,雞身燃燒生命地扭動著,一時半會兒竇藍竟然完全抓不住它,叫它在她肩頭撲騰了好一——

“誒?”

剛剛解下肩頭的衣服被灰雞拉了回去,雖然還是亂糟糟的,卻是絲毫不露皮肉了。

灰雞跳了下來,用最近變長了半個指節的尾巴狠狠往地上拍了拍,雙翅微微張開在體側,還是一副要炸毛的模樣。

竇藍剛要開口,就聽門口傳來輕輕的叩門聲:“片葉仙子?您在休息嗎?”

竇藍瞥了轉過身去、用屁股對著她的灰雞一眼,整好了自己的衣裳拉開房門:“尚未。請問有何要事?”

“盟主大人請您過去一趟。”

————————

竇藍站在駱紛飛房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

駱紛飛方才說,有一個以善於采補之道聞名的拜火老祖正帶著一幹弟子朝白霧山來,並說,攀上那些修士的話,大抵一輩子榮華不愁了,問竇藍怎麽想。

竇藍還能怎麽想。她對榮華是一點兒興趣沒有,她就想要把仇人片成肉片兒,還得自己片才舒爽。再者她雖然不太明白采補究竟是個怎麽回事兒,卻知道康幼心那慫樣就是被采出來的,也牢牢記著竇家嚴苛的家規。是以,她很幹脆地表示不想幹。

駱紛飛難得笑了一笑,很快又收斂了,淡淡對竇藍揮揮手:“既然如此,就不要叫那些骯臟家夥瞧見你,否則,我也不會費那個心力將你全須全尾地保下來。你這就準備準備出發罷,前線已經碰了兩三場小戰事了,你去跟著鍛煉鍛煉也好。”

竇藍頂著一張沈著臉,和一腔如夢似幻的歡喜情緒告退了。當日下午,她就包袱款款地下山了。她看了看開始偏西的日頭,將熟睡的、她已經不太頂得動的灰雞往身後的竹簍子裏一塞,抄了一條近路朝山腳下奔去。

臨近山腳時,她微微動了下耳朵——似乎有什麽奇怪的聲音?

“啊哈……嗯,嗯……唔!”

……嚶嚀獸?竇藍黑洞洞的眼睛裏嗖地亮起了兩團小火,仿佛已經看見了一只上好妖丹在眼前歡快地跳動。

她順著聲音找了過去。

“好,好哥哥……再來,來,啊啊啊美死了……”

竇藍有些失落了,似乎不是她想象中的嚶嚀獸……

她警惕了些,收斂氣息又往前探了探。

撥開一片大葉子,眼前赫然是兩個修士打扮的人,一男一女。那男子把女子壓在樹上,只留給竇藍一個不怎麽偉岸的背影,和掛在他腰間的兩只白花花的腿。

那男子不斷聳動著,在女子似痛苦似歡愉的聲音中也發出陣陣喘息。

“騷,騷娘們兒!”那男子挪動了一□型,雙手在女子胸前胡亂摸著,“你還真是天生的爐鼎料子,那水兒多得都滴到地上去了,說,說哥哥幹得你爽不爽?”

“啊,爽……爽極……好哥哥,別停,重些來——啊!”

竇藍虛眼看著,莫名覺得有些燥。但她的註意力很快就在那男子說出的“爐鼎”兩字上了。莫非,這就是采補之術?

接著,那一對男女嗯嗯啊啊,再沒說出什麽關於采補的話頭來,叫竇藍看得好生無趣。她要抽身走了,最後回頭瞥了一眼,恰巧就看見那一直埋在男子胸前的女子似乎被弄得不能自制了,高高仰起脖子左右瘋狂地擺了起來。

那張臉——

嘖,康幼心怎麽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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