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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九】帳內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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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大部隊行進,總是不如獨行客來的輕快。竇藍沒花多少時間就追上了散修聯盟討伐軍的前線,此時正是整軍休息的時候,她朝守衛表明了身份,便拿著駱紛飛給她的令箭到主帥帳篷報到去了。

這前軍主帥叫做微真道人,是散修聯盟的四大執事之一。在白霧山上時,他與竇藍也打過好幾個照面,態度還是很客氣的:“盟主竟然舍得把片葉仙子給我送來!如此,我討伐軍一定能再添一翼,必定能以破竹之勢將那荒謬的皇帝伏誅,血祭了這天下百姓!”

竇藍口中連稱不敢不敢,主要還得仰仗微真道人的王霸之氣巴拉巴拉,把他誇得紅光一臉,笑呵呵地一揮手去吧去吧。

這微真道人呢,說他品性不端倒是過了點兒,但他是個愛說大話,愛聽好話,又把面子當命看的浮誇人。事實上,他原本是匿水谷的記名弟子,還因為天資上佳,頗得其師父器重,好丹好藥地養了幾百年。結果,他就因為門派大比之時被個小師弟斬落馬下,又被師父當中訓斥了兩句,就使計重傷了那小師弟,毅然叛出了門派。

這事情在修真界裏,到也是一樁讓人津津樂道的事兒。竇藍倒是覺得,會派這麽一個不靠譜的家夥來當最重要的前軍統帥,足以見得駱紛飛對這次的大討伐究竟是有多麽的興致缺缺。

帥帳門口有個總角童子低眉斂目地立在那裏,看見竇藍出來了,便迎上去脆生生地道了聲好:“片葉仙子,按著微真大人的吩咐,帳篷已經給您備好了。小的這就領您過去?”

“勞煩了。”竇藍點點頭,兩人並著才走了兩三步,就見前方拐角處出現了一個一身輕鎧的身影,正大步朝這個方向走來,行走之間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煞氣。

……江重戟。竇藍瞇眼。

這邊,那童子已經嘴快地稱呼上了:“沈戈前輩!今兒可辛苦您了!大人方才還和我誇您,說沈戈前輩真是難得一見成大事者呢!”

沈戈?江河沈戈掩名聲的意思麽。竇藍腦中突然出現那青銅鼎中冒出大量的陰森綠氣,將已經腐爛的,江老將軍的頭顱詭異地舉起,並凝成了一個不成比例的醜陋身軀的場景。

果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竇藍如是想著,心中雖然沒有絲毫傷感的情緒,卻也沒有覺得十分快意。

江重戟頓住腳步,沖童子點點頭,便將目光扯到了竇藍身上。

真的是用扯的。江重戟還是一副滿臉胡渣,眼眶微凹的滄桑模樣,他那眼珠子就像是做工粗糙的石磨,在轉動的時候卡得厲害,但當他真正對上竇藍的目光時,倒是不閃不避的:“……這位仙子如何稱呼?”

營地之中人來人往,已經有不少過路的修士有意無意地朝這兒張望。竇藍微微勾起嘴角,表情姿態無一不得體:“在下片葉,幸會沈戈道友。”

江重戟深深望了她一眼,垂下眼來點頭道:“幸會。副盟主急招,沈戈先行一步。”

給竇藍領路的總角童子自稱銀元,言行舉止十分機靈討喜。一路上,他很伶俐地將現在討伐軍中的大致情況給竇藍說了一遍。

散修聯盟的組織雖然遠遠比不上三大派來得嚴謹,但也有一套規矩的條條框框,用來約束修士們的行為。其中主要包括不得無故屠殺凡民,不得肆意搶奪凡民土地財務等。銀元說,平日裏聯盟是不對修士們做如上約束的。主要因著這次的討伐是聯盟牽頭,討伐軍中若是有單個修士肆意妄為,犯了天怒,業果報應很容易便會牽連到整個討伐軍中,甚至會影響最終的結果。好在,目前為止,大小修士看在駱紛飛遮天的面子或者是遮天的實力上,都還算挺安分。

大致將現況介紹了一遍,銀元帶著竇藍停在了一個灰藍色的帳篷前:“就是這兒了。這帳篷不是什麽好的法器,但能縮至一個拳頭大小,再展開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兒,平日裏帶著還挺方便。微真大人說了,若是仙子喜歡,就送給仙子玩玩。”

告退前,銀元又俏皮地向竇藍眨了眨眼:“說來挺巧,方才那年輕有為的沈戈修士就住在不遠處呢。”說著,他擡手指了指大約二十步開外的一頂黑色帳篷:“沈戈前輩話不多,但脾氣卻是難得的不錯。仙子得空可以與他多聯絡聯絡喲。”

竇藍很快估算了下她與那微真道人的距離,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黑帳篷,也挺愉悅地笑了:“是個好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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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月隱,樹無聲。

整個軍營也被夜色帶來的睡意籠罩著,零星夜巡的修士也難免顯得有些倦怠和疲憊。

就在此時,在一頂深黑色帳篷之下,卻有著兩雙相互不讓的眼,那殺意灼灼得幾乎能將周遭的空氣都一並燃了!

鏗鏘的金屬碰撞之聲密集得幾乎連在了一塊兒,卻因著兩道隔音結界,全然不能為外人所知。

竇藍,江重戟。經過百年的歲月,兩人的修為和戰技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攻防的路數也與之前大不相同。然而,在百年前那成百上千場切磋中練出的默契,還是讓他們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習慣了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宿敵,一招一式你來我往之間滿是環生的險象,卻又勢均力敵!

直到竇藍一個格擋,僵持半晌之後突然千斤墜下在地上翻滾半身,趁著江重戟一時收不回力道、下盤有些松動的時候雙腿一個回環,一腳猛掃他的左厚膝,一腳則順勢勾起旁邊的一張小木凳子,叫它以雷霆之勢朝江重戟的丹田擊去!

江重戟雖然在前頭失了半招,可他還是完完整整地擋下了那兩記暴襲。

然而,他擋不住第三記了。

帳篷裏彌漫著一股子若有似無的冷香。江重戟軟到在地上,皺眉試著運氣活血,卻在丹田一陣劇痛後苦笑著放棄了。

“竇藍,住手。”在掌心刀寒涼的刀鋒抵上他的脖子時,他啞著聲音開了口,語氣中卻並沒有驚慌失措的味道。

竇藍哪裏理他,擡了手就把刀子往前送。

“殺了我你也活不成。若是不信,你可以先將我手腳廢了,自行去取我腰間的令箭。”

竇藍的手停了。她黑黝黝的眼定定地看了江重戟一會兒,皺了皺眉,反手把刀摜在他脖子邊的地上,將將嵌著一塊皮肉剛好到出血,才依言在他腰間摸出了一支令箭來。

她毫不留情地抓起江重戟的手,在其手腕上捅了一指甲,將他流出來的新鮮血液抹上了箭尾。

霎時,微真道人的聲音便從其中傳了出來:“卯時,帶上紅輪道人、竹扇仙姑和八子老兒一道來帥帳,議急行軍之事。”

呵,是啊,她怎麽忘了,江小將軍可從來就是智勇雙全的典範。她不就曾經結結實實載在他的連環計上麽,如今兩人重遇,江重戟又如何可能沒有後招。

“暫且……放過我,竇藍。”江重戟直直盯著帳篷頂端,聲音沙啞,“父親被制成了那種骯臟怪異的東西,皇帝恐怕江家反彈,胡亂編了個可笑的通敵之罪,把闔府男丁全數當場格殺,女眷則……充作軍妓。我原以為把槍尖對向無辜的竇家上下,能夠換得江家的半世太平。顯然……我錯得很。”

“待我告慰了家人的冤魂,定當負荊,任由處置。”

竇藍不說話,也不動,只是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瞧著他。

江重戟扯扯嘴角,那弧度有些泛苦:“那令箭絕無一絲作假。現下距離卯時只有不到一刻的時間,令箭中提及的那三名修士興許已經在來尋我的途中。我已將這令箭制成命珠,你若現下殺了我,它即刻便會爆開,在這茫茫修士大軍中,你,逃不了。”

江重戟話音剛落,帳篷外頭就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沈戈小友,你可還在歇息著?今兒聽說有不少大人物蒞臨,咱們還是去得早些好,小友你說呢?”

竇藍蹲下丨身去,伸出兩指摁住了刀柄,卻並不急著將它挪開:“那第二條理由還挺動聽的。來,發個毒誓,發完了你就能高高興興開會去了。”

江重戟沒說二話,果真以天罰之名發了毒誓,說大仇得報之後便還命給竇藍。

竇藍的臉色卻是冰了一分。她雙指加了點兒力,把掌心刀又往他的脖子裏推了推:“別耍花招。你懂我說的是什麽,小將軍。”

江重戟這回是當真無奈地看了竇藍一眼,手心緊了緊,終究嘆了口氣念道:“有生之年,若有任何關於竇藍半妖之身的只字片語從我處流出,當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竇藍手指一勾,將掌心刀收了回來,順帶往江重戟的鼻尖一抹。

淡淡的香氣再次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一閃而過。江重戟坐起身來,沈默地將自個兒的傷口處理了一番,最後扭頭瞧了抱臂站著的竇藍一眼,便大步掀開帳子走了出去。

“八子前輩久等……紅輪也到了?”

“就差竹扇那老婆子嘍。”

“好你個皺皮老頭兒,老婆子是說誰呢!”

“哎喲,今兒這報應來得挺快,哈哈,仙子姑姑莫氣……哈哈……”

人聲漸遠。

又靜候了一刻,竇藍在確認四下無人之後,才悄無聲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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