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軒和黎昕站在一側，不忍直視。

慘不忍睹的畫面並非到此結束，蘇湘兒一刀刮在渡瑤冰冷的臉上，狠心扒下她已經失去溫度的半邊臉皮，聲音陰森可怖，“渡瑤，你起來看看呀！照照你自己的模樣！哈哈哈……”

“蘇寧郡主，我看天色已晚，不如您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命人處理屍體。”黎軒一邊驚嘆著她殘忍的手法，一邊沈聲說道。

忽然，蘇湘兒舉起血淋淋的匕首，怒瞪他們兄弟二人，“你說什麽？屍體？！渡瑤是不會這麽輕易死的，你們不知道嗎？她要是會死的話，早在攝政王府就被紫靈害死了！哈哈……”

望著地上一動不動的渡瑤，她的雙眼泛起紅光，笑聲逐漸轉為淒涼。

“她死了，死了……”

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她面帶淒色，跪在了渡瑤身側，雙手顫抖著抱起了此時雙眸緊閉的渡瑤。

“你怎麽這麽經不起我的報覆，怎麽能這麽死掉……我還要讓你看到我肚子裏的皇兒出生，我要你親眼看著我登上太後之位，我要你一輩子生不如死地活在我的陰影下。渡瑤！你起來啊！”

她瘋了似得搖晃著渡瑤那具早已慘絕人寰的身子，哭聲驚動整個牢獄。

渡瑤死了，她本應該高興才對，本應該開心地大笑才對。

可她，為何如此難過。

“你起來啊！起來說話！怎麽不叫了？怎麽不掙紮了？”蘇湘兒憤恨地踹著渡瑤的身軀，聲嘶力竭地吼著。

“蘇寧郡主，屬下送你回宮。”身後，黎昕開口道。

“哈哈！哈哈哈……”

她邊笑邊走，身影隨著黎昕消失在了牢獄一角。

審訊房裏的血跡還未幹，腥味泛著酸勁飄了出去。幾個獄卒伸頭一看，都嚇得魂不守舍。

最毒女人心，沒想到這話一點也不假。

好端端的一個人被送進審訊房不到一個時辰，就已經變成這樣了，可惜了那張傾國之姿。

牢頭還站著發楞，直到黎軒走了出來，他才驚得回過神，“黎侍衛，她……她死了？”

“是，這裏就交給你們了。把人好好安葬。”

“……”牢頭頓時啞口，她可是要交由大內提審的要犯，怎麽就……怎麽就被私刑整死了？

看來這烏紗帽，是保不住了！

“黎侍衛……您一路好走！”想著，他撲通跪在了地上，泣不成聲。

黎軒看了他一眼，接著嘆氣離開。

然而，誰都無法看見，一道泠然而立的身影，正站在審訊房的門口，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的屍體。

是的，她親眼目睹了自己慘死的過程，親耳聽到蘇湘兒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原本，她抽離肉身的時候，是帶著絕望和悲傷。

可當她看到另一個自己躺在地上，任由蘇湘兒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刮在臉上時，她的記憶瞬時奔湧流入腦海。

她是渡瑤，是靈魂擺渡者，是修羅，是修羅王的女兒，渡瑤。

可她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信任的人所害。

那種心痛和悲涼，早已沈澱在她冰冷的眸角。

湘兒，是否真的是這個世界太過汙穢，以至於將你的靈魂汙濁地如此灰暗，又或者是你，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成為另一個湘兒……

“死神幼珊，恭迎渡娘回冥界！”

當她還在看著自己那副已經慘不忍睹的屍體時，只聽身旁傳來稚嫩的童音。

側眸冷視，看見的正是單膝跪地，朝她迎候的幼珊。

渡瑤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幼珊，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屍體，忽然伸出左掌，就地一吸，那副肉身瞬間化為一縷青煙，消散空中。

“快，你們要是不想丟了腦袋，動作都給老子快些！”

牢門外，牢頭欲哭無淚，正召集著手下來將她的屍體搬走。

“頭兒，屍體呢？！”

先沖進審訊房的一個小獄卒滿臉無辜地回頭問了聲。

“你他娘的眼睛被糞糊了是不是，地上躺著的不是屍體，難不成還是……”話還未說完，剛瞟到地上的兩眼倏得一直，“人……人呢？！屍體哪兒去了？！”

“頭兒，現在怎麽辦？”

“你問我怎麽辦？你是頭還我是頭？！還不快清理現場！”

“……”

無視這炸成鍋似的牢獄，渡瑤冷冷地瞥了一眼墻上的傳送門，躍起飛入。

在去往冥界的道上，渡瑤的表情依舊冷若冰霜。

可是翻滾的內心此刻無法停歇，接近十七年的歷練，她歷經人界中的風風雨雨，失去，得到，再失去……

一切，仿若是自己做了一場夢。

夢醒後，夢裏所有的記憶都無關痛癢。

看盡多少別離，用盡神傷，到頭來竟是一場空。

安從，湘兒，宸妃，蜂靈，芒草……統統無關緊要。

父親，這可就是你想要女兒看到的世態炎涼？

“恭迎渡娘！”

“恭迎渡娘——！”

雙腳剛踏在黃泉路的進口，一場聲勢浩大的迎接儀式開啟。

冥界但凡大小鬼差，靈魂擺渡者，皆跪滿一地，擁堵黃泉路，迎接聲如雷貫耳。

站在入口，渡瑤黑眸睥睨眾鬼，失色的唇角微微動了一下，卻什麽也說不出聲。收起先前的仿徨和微措，冷眸微斂，邁步向前。

“恭迎渡娘——！！！”

所到之處，既響起一片恭迎之聲。

“渡娘，修羅王有請。”

剛到忘川河，就聽到其中一個鬼差的稟明聲。

聞言，她的手心緊了緊，該來的總會來。

並非對冥界早已忘懷，只是這裏的一物一景都太過熟悉，人界一行，她曾回來過。

那時候，她擔驚受怕，還以為這恐怖的地方是高人之所。

現在這麽一看，不過，是稍顯諷刺罷了。

令她不解的是，這一路走來，卻獨獨不見衾末兄的身影。

他在人界的薨逝，倒也算得上轟轟烈烈，可沒想到如今她回來了，他倒是低調起來。

經過三生池，她詫異地發現今日的池水清澈如鏡。平日裏放置的那些天鏈也不見了蹤影，看似特地打掃了一番。

腳步滯留幾許後，她終是深吸了口氣，邁進修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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