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遠沒有說話，喬嶼也沒有說話。

屋子裏一度處於快要結冰的零下程度。

“還好，就那樣”最後向遠還是說了這麽一句敷衍的話。

“那你為什麽，現在還要對我好，卻又……”

喬嶼繼續追問。對前面那個回答的答案，一點兒都不滿意。她實在忍不住了，覺得一定要把所有的疑惑都在今天晚上掏出來問清楚。

問完這個問題，屋子裏又開始氣氛凝固。直到幾分鐘之後向遠打破寂靜：“我……其實對你很愧疚，真的很愧疚”

說完能感受到向遠重重的嘆氣。

這個回答讓喬嶼摸不著頭腦，思考了一會兒，反問道：“你是指你當初的不辭而別嗎？”

“一部分”向遠說。

喬嶼思考了很久，想接下去問很多問題，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了，生怕問出來，兩個人現在這樣子本來就不清不楚的關系又變的更加難堪。最後選擇了主動側過身抱著向遠，轉換成俏皮的語氣對向遠說：“那，你要怎麽補償我？”

向遠思考了一下：“你想要我怎麽補償你”

“我要你補償我一輩子，好不好”

說完，喬嶼就撐起自己上半身，看著被黑暗籠罩的向遠。勉強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到一點點輪廓。

向遠聽到這句話，心猛地一沈。那塊一直懸著的大石頭，還是砸了下來。他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軟弱的一面還是從心底裏跑出來了。他不敢直面的問題。

“你不是說，你不會離開父母嗎”向遠用這個借口搪塞著喬嶼的提問。

喬嶼一怔：“你的意思是，你想一直呆在上海嗎？以後也一直在這裏？”

“嗯”

向遠回答的很快。

喬嶼心底裏的失落積攢的滿滿的，滿到已經承載不下以至於眼淚都忍不住的從眼角裏流淌出來。

為了不讓向遠發現，喬嶼躺下身側過去，面對著墻壁。用袖子擦著臉頰上的淚珠，不想被發現。

向遠敏感的側過身抱住了喬嶼。一只手觸碰到了喬嶼的眼角。感受到她眼角流淌出的液體。

就知道……

向遠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說，只能牢牢地抱著身邊的女孩兒。她身上熱的發燙，因為哭泣而身體在微微抽泣。

那一刻，向遠的心徹底軟了。他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告訴她實情。不然還得再當一次壞人去騙她，他真的不忍心。

“其實，我……”向遠想說什麽，卻說到一半哽咽住無法再往下訴說了。

喬嶼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等待著接下來向遠準備告訴自己的事情。

向遠深吸一口氣，好像準備說什麽重大事情。又像是在給自己鼓氣。

“我，一個半殘廢的人，給不了你幸福的。對不起，我不應該明知道還是忍不住對你好，我不忍心……我也不可以……”

向遠的說話聲音斷斷續續。

他什麽意思？

喬嶼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一瞬間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

剛剛那番話，像在喬嶼的腦海中投入了一個大炸彈，炸彈猛地在原地爆炸，將腦海裏所有的幻想全部炸碎，燒成灰燼，一點兒不留。

“你說什麽？”

喬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剛剛為什麽說自己是……半殘廢？發生了什麽？她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聽錯了。

向遠沒有說話。

“你剛剛說什麽？你說清楚”

喬嶼的語氣開始有些顫抖，轉過身面對著向遠用力抓住了他的雙臂，直視著眼前的向遠，哪怕看不到他的臉。

“向遠……！”

向遠緩緩閉上眼睛，心底裏像是在被刀子一刀刀的割著，那段黑暗又恐懼的時光，是他最難過的日子，一點都不想回憶起來。

屋子裏的氣氛凝固到冰點。

“我之前眼睛受過傷，玻璃體內出血，然後玻璃體有血塊殘留，右眼看東西一直都有塊陰影，加上之前一直有持續性耳鳴。那天喝了酒，摔了撞了一下，第二天睡醒右眼看東西全都是陰影，左邊耳朵也聽不見，我那時候以為，自己可能……”

向遠最後還是把這些事情告訴了喬嶼，本以為可以瞞著她一輩子，如果這一次沒有遇到她的話。

喬嶼沒有說話。但是眼淚卻更加洶湧的奪眶而出。

那麽戲劇性的故事，居然真的發生在了自己身上，那時候就覺得他的離開一定有問題，但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原因……

聽到了自己疑惑了一年的問題，也知道了這個一直困惑著自己的答案，心底裏卻沒有一絲的輕松。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沈重的心情。

她不敢相信……

“是不是你辭職後，你說要和你同事聚會的那天晚上”喬嶼希望不是。

“嗯”

向遠淡淡的應聲。

伴隨著這個回答，喬嶼徹底的崩潰了。淚水早已布滿臉頰。仿佛胸口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難受的無法呼吸。

就像一只燒開了的熱水壺，咕嘟咕嘟的往外吐熱氣，此時已不知到自己的耳朵聽見了什麽，只知道耳朵外面有聲音和曾經那些畫面不斷往腦子裏鉆，不留一絲空隙。

“都過去了，你不要太在意”向遠試圖安慰喬嶼，但是沒有一點用處。向遠的話一點兒都沒傳到喬嶼耳朵裏，喬嶼現在滿心滿眼的都沈浸的自己的愧疚當中。

“那時候你辭職是因為我……所以如果沒有遇到我，就不會發生這樣子的事情了，或者說，如果我沒有任性的說你沒時間陪我，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是不是”

喬嶼最後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的情緒，把心底裏的話統統倒了出來。

“和你沒關系，不要瞎想，你以為是蝴蝶效應麽？你要是那麽想，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和你有關系了”

向遠抱著喬嶼，安慰著她。他從來沒有想過喬嶼會那麽想，也從來不覺得是她的錯。

喬嶼現在的腦海裏混亂極了，她努力回憶著一年前的一切：“那你後來是不是沒有離開”

“沒有，我確實回了一趟家，因為一些事情，都過去了……”向遠說。

“那……”

喬嶼努力的平靜自己的情緒，可說話語氣還是有些微顫：“那你現在，能聽的清楚我說的話，我站在你面前的時候能看的清楚我的樣子嗎……”

向遠似乎笑了笑，還是和以前一樣揉著喬嶼的頭發，溫柔的說：“傻瓜，當然可以”

“那你現在是康覆了嗎”

喬嶼聽到向遠的回答，松了口氣。

“但是，很多時候，左耳的耳鳴還是一直在，就像現在，越安靜的環境，耳鳴的就越厲害。至於眼睛，只是有血塊的地方看東西會模糊，不過不影響什麽”

向遠把一切都說的那麽風輕雲淡。好像事不關己一樣。

喬嶼沒辦法感同身受向遠這一年來所經歷的生活，也沒辦法感受他所經歷的抑郁情緒和崩潰，在向遠的保護下，喬嶼這一年來似乎過了還算是無憂無慮。還差點把向遠當成騙子，當成壞人，努力用最短的時間去忘記這個人。

但是沒想到，這個自己努力想要忘記並且真的快要忘記掉的人，在他沒有出現之前，自己就真的過得那麽沒心沒肺。

明明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但是他還是選擇了保護自己……

“那才是傻瓜，你這個大傻瓜大笨蛋大壞蛋！”

喬嶼忍不住的大哭，一只手的拳頭敲打在向遠的胸口，敲的很輕，因為喬嶼根本就沒有力氣，全身都是軟綿綿的。

向遠知道喬嶼會是這個反應。但是話已經說出口，沒辦法收回：“都過去了，我也熬過來了，沒事的……”

“對不起，向遠……”

喬嶼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對不起這三個字，其實是最不值錢的。但是如今除了說一句對不起，喬嶼什麽都做不了。

一年了，知道這些真的太晚了。

“乖，別想了，睡覺”向遠捂住了喬嶼的腦袋，讓她貼著自己的胸膛。

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之後，喬嶼的心口像是被一根根的細針紮著，每一個字都是一根鋒利的針，針針見血。

“我睡不著……”喬嶼埋著頭，語氣中還帶著哭腔。

“我從小到大，經歷了也看了太多生死，身上大大小小傷口也不在少數，這不算什麽，真的”

向遠拍了拍喬嶼的背部，安慰道。

也不能說是安慰，畢竟，向遠卻是是經歷了比大部分人更“豐富”的人生。

“以前怎麽從來沒有聽你提過，你還受過什麽傷？”

喬嶼吃驚的追問。

向遠嘆了口氣：“小時候，騎自行車被貼快戳進腳踝處，還有摔傷骨折，還有……”

說著說著，向遠說話聲音開始有些顫抖。這都是他不想回憶起的事情，都被埋藏在回憶深處的黑暗過往。

有時候他也會想，為什麽自己要經歷那麽多。

喬嶼意識到了什麽，伸出手觸碰到了向遠的雙眼，他的眼角濕漉漉的：“對不起，我不該問”

“沒事”向遠說接著說：“小時候看著家裏的親人，接二連三的去世。我們那裏的習俗保留的比較完整，親戚之間聯系很頻繁。所以每一個親人都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

喬嶼卻是沒辦法感受到這種感覺，因為喬嶼從小生活的世界裏，只有父母，其他，除此之外就沒有親近的親人了。

親戚沒有什麽來往。到現在為止喬嶼都還不認識好多親戚。

“所以，現在就覺得，生死有命。只要活著，其他都沒什麽”

向遠說完這句話，喬嶼就感受到了靠在向遠臉頰處的指尖滑過一滴淚水。喬嶼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只是牢牢地抱住了向遠。

“睡覺了，不要想了”向遠說。

這一晚上，喬嶼想了很多很多，但是想著想著，卻睡著了。

向遠幾乎失眠到了淩晨都沒有睡意，可能是想起了很多往事，還有一些折磨著身心的無奈。也可能是因為喬嶼在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很抱歉，情節由真實故事改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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