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蔔衡硬是跟我們上了同一輛馬車。用他的話說，就是這樣照顧起來方便。我本想拒絕，卻架不住姐姐一眼一眼的暗示。當然姐妹這麽多年，我知道姐姐的暗示是什麽意思。她就是很想讓蔔衡坐我們的車的意思。

於是上路後，車裏就是一片沈悶。我因為不滿不想說，姐姐因為嬌羞不肯說，巧兒和墜兒因為害怕不敢說，至於蔔衡可能是覺得無趣也沒說。所以一路上只有馬車軲轆轉動的“咯吱”聲和車夫吆喝馬兒的聲音陪著我回了家。

蔔衡是在到了我家門口的時候下去的。臨走前他看過來的時候，我撇轉了臉，結果只有姐姐輕輕對他說了：“謝謝蔔公子送我們回來！”

剛進院門，我就嘟著嘴跳了下來。巧兒隨後也趕緊跳了下來，並且關切地小聲問了句：“二小姐，你沒事吧？”

“哼！沒事？沒事才怪！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卻這般灰溜溜地逃命似的趕回來！”我說著又生氣地扭了幾下身子：“真是要氣死我了！”

“玉兒，別太生氣！以後若有機會，姐姐再帶你出去就是了。”此時，姐姐也在墜兒的扶持下下了車。看著如此生氣的我，她似乎覺得有些歉意，所以就很溫柔地安慰我。

“以後？以後是多會兒？今早的情形你也見了，而且我已經和爹爹說過以後再也不出去了。那、那不明擺著就是已經沒有以後了嗎？”我越想越氣越傷心，忍不住就哭著跑了。

我要找娘去，此時我什麽也不想，就想撲在娘的懷裏好好哭一場算了。真的，好好哭一場，然後就什麽也不想了。從此就安安心心地呆在這高高的圍墻裏陪著爹娘一生一世作罷。

“二小姐！等等巧兒！”巧兒見狀，忙大喊道。

“玉兒······”姐姐在後面焦急地喚著，也跟了過來。

我卻只在前面跑，此時此刻沒有哪一個地方比娘的懷抱好。淚眼模糊中，剛看到娘的屋門，我就“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並且邊哭邊喊：“娘！娘——”

秦嬤嬤先跑出來連聲問：“二小姐，你不是和大小姐看桃花去了嗎？怎麽哭著回來啦？”

我顧不上理她，只是邊哭邊撥拉開她伸過來的手，就往裏面闖。卻不料正好一頭撞在爹爹的身上。爹爹一邊扶我，一邊問：“玉兒，發生什麽事啦？你姐姐呢？”

我撲進爹爹的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玉兒！好孩子，先別哭！有啥事對娘說。啊！”娘急急地過來拉我的手。

就在這時，姐姐趕了過來。她一進門就說：“爹爹！娘！是玉兒的面紗掉了，被人看見了，所以我們才先回來的。”

“只是這樣嗎？沒別的事？”爹爹忽然有些凝重地問。

“是呀！碧瑤，就沒別的事？可是玉兒為什麽會哭成這個樣子呢？”娘也問姐姐。

“嗯！就是有很多男子說玉兒傾國傾城來著，而且女兒還碰見了錦王爺。是他阻止了那些男子，還有就是咱們鄰家家的蔔、公子把我們送了回來。”姐姐猶豫了一下又說道。

爹爹聞言一驚：“啊！他們都這樣說那錦王爺可曾說過什麽沒有？”

“嗯，除了錦王爺和蔔公子，那些男子都是這樣說的。”姐姐說著語氣就低了下來：“爹爹，您說他們不會來提親吧？”

“提親？呀！那可怎麽辦呀？不！千萬不能答應他們，誰來也不行！”娘忽然一把握緊我的手道。

我一驚，忙止住早已低不可聞的抽泣，擡頭喊娘：“娘！”

娘攬過我的頭，輕輕給我擦了下淚。然後無聲地拍了拍我的肩。

爹爹看了我一眼，嗔怪道：“以後就是大姑娘了，別總動不動就哭鼻子。會讓人笑話的。”

娘驚駭：“夫君，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莫不是你還計劃要把玉兒嫁出去不成？我可告訴你，不行！這家裏你樣樣都做得主，但只玉兒這一件，卻須依妾身。不然的話，妾身也不活······”

“哎呀！夫人，看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只是想告訴玉兒像她這個年紀，在別人家也是該談婚論嫁了。所以就別再像個孩子般總哭鼻子了!”爹爹有些著急地看著娘，因為娘的眼淚已經出來了。

“就算你不是這個意思，那這句話呢？你明知道孩子不能嫁人，卻偏在她面前提別人談婚論嫁，你這不是明擺著拿刀捅我娘倆的心窩子嗎？嗚嗚！我的玉兒怎麽就這麽命哭呢？”娘說著說著就哭兇了。

“娘，怎麽玉兒剛止住了，您又開始了？您放心吧！爹爹不是那個意思。”沈默了一會兒的姐姐開始勸娘。

“唉！”我長嘆了口氣，擠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娘，咱們那天不是說好了，讓玉兒陪您和爹爹一輩子嗎？怎麽你又翻起舊賬了？”

爹爹忽然有些煩躁道：“夫人，您能不能好歹有個做娘的樣子？別孩子哭，你也哭；孩子不哭，你還哭！你就不能堅強點？況且碧瑤只是那麽一說，又不是真的。再說了，要嫁也是瑤兒先嫁。所以若是有人來提親，就說玉兒還小就好了！哭什麽哭？”

娘見爹爹生氣了，忙趕緊停住了，只是還有些不放心道：“我就是怕你頂不住嘛！”

“頂不住？頂不住也得頂，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把命送了吧？若是我答應了他們，那和親手殺掉女兒有啥區別？”爹爹雙眉一挑，瞪著娘，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姐姐忙笑著上前，挽住爹爹的手臂：“爹爹，您也放心吧！不會有那麽嚴重的。再說，您好歹也是個大學士不是，又不是無名小卒，有那個敢亂來，您就去告禦狀。要不，女兒替您告也行。”

“哈哈！你個傻閨女！哪有女兒家拋頭露面告狀的？好了！好了！都別杞人憂天了，都是自己嚇自己。”爹爹笑著拍了拍姐姐的手，又過來拍了一下我的頭：“還有你玉兒，把心放寬點。這大千世界，好看好玩的東西多著呢，等那天爹爹辭了官，帶著你們好好去游玩一下。”

“真的？爹爹你不騙我？”我一聽，當下就高興得蹦了起來。

“當然，爹爹何時騙過你們？不行的話，就等今秋。秋闈一過，爹爹就辭官。那時秋高氣爽，正好游玩。”爹爹說著又眉飛色舞地看了娘一眼：“怎麽樣，夫人你可願意？”

“呵呵！願意！妾身當然願意。常言道：無官一身輕，這輕字該就是輕松的意思。”娘笑得眼睛裏都有了一絲神往。

“既然這樣，那咱們就提前準備著。等秋闈一過，咱們就上路。呵呵！我想著也甚是高興。”爹爹說完就轉身朝外走去，不過在剛出門時有回頭道：“夫人，有空莫若給女兒們做些吃食吧！這半天功夫可能也餓了。”

誰知爹爹不提正好，一提我頓時就覺得餓得慌，忙沖娘嚷：“娘，我餓！”

姐姐也笑著喊：“娘，我也餓！”

“你們這對饞貓！你們爹爹不提，也不見誰餓。好了，玉兒要吃什麽？快說，娘親自給你們做去。”娘笑瞇瞇地看著我。

“娘！你不能偏心！我也要吃你親手做的東西。我要油炸春卷，還要一盒杏仁酥。”姐姐嬌笑著拽拽娘的衣袖。。

“娘，先給我做！我要吃油燜大蝦！還要吃清蒸鱸魚。”我一聽姐姐跟自己搶，忙爭著嚷道。

娘親昵地拍了下姐姐的頭，嗔怪道：“當姐姐的還跟妹妹搶，也不嫌羞。”

“看娘說得多好聽，敢情我讓著玉兒就是懂禮識大體了。哼！娘，那是你偏心！你為啥不說玉兒應該讓著我呢？好歹我也算是她的姐姐，也還擔得起個‘長’字！”姐姐在一旁生著悶氣道。不過她骨碌碌轉動的眼珠和唇角邊那絲忍俊不止的笑意出賣了她。

“有這貧嘴的功夫早做好了！再這般下去，誰也別想吃。”當然娘也看出來了，所以說了這一句就走了。

我擡頭得意地瞟了一眼姐姐，咧嘴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姐姐，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麽？”姐姐斜眼瞪了我一下，“你還有這點聰明？”

“那當然！也不看看我的爹爹是誰，姐姐又是誰？既然他們都聰明，那我還能傻了？”我笑吟吟地踱到姐姐的面前：“哎！姐姐，不如從明天起，你教我撫琴吧”

姐姐一臉奇怪地瞪我：“這是你說的話嗎？我怎麽有種看見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感覺呢？”

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道：“姐姐，我是剛才才想到的。現在因為有你在，所以我的日子還好過些。若是他日你出嫁了，那我豈不是就無聊了。可要是學了琴，那就不一樣了。如果無聊，我可以用琴彈出各種各樣自己想聽的聲音。比如想聽鳥叫了，想看山了，想······”

“玉兒，你快別說了。姐姐、教你就是了。你想學什麽。姐姐就教什麽。總之不讓你寂寞無聊就是了。”姐姐忽然顫聲打斷了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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