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你怎麽又躺下了？”小丫頭巧兒在我的耳邊嚷嚷著：“今天天氣可好了，你快出去看看吧！大家都在外面放風箏呢。”

我哼哼著，眼也不睜：“別動，再讓我迷糊一會兒，就一會兒行嗎？”

“唉呀！”巧兒在旁邊使勁跺了跺腳。

那聲音跺的“咚咚”地，聽在我的耳裏就像擂鼓似的。於是我閉著眼就生氣地坐了起來：“巧兒，你是存心的是不是？啊！一只破風箏有啥好玩的？那年春天不是這個破玩意兒？”

巧兒委屈地嘟囔：“二小姐，春天不玩這個還能玩啥？大家都在玩。不信你聽，後花園裏可熱鬧了。大小姐也在呢。”

我嗖地睜開一雙大眼瞪向巧兒：“你以為你家小姐是有順風耳還是有千裏眼？還我看我聽！隔了那麽遠，我能聽著看著嗎？”

巧兒見我這樣，忙嘟著嘴低下了頭，可那亂飄的眼神卻還是委屈的。

我又瞪著她看了半晌，忽然大笑道：“噢！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先前已經去看過了，覺得心癢癢可又不放心我，所以才回來哄我去。我說得對不對啊？”

“啊！對！對！奴婢就覺得您最聰明了，可偏偏大家都認為是大小姐聰明過人。甚至就連老爺和夫人也這樣說。真是的，奴婢都替您委屈。”巧兒的馬屁功又開始運上了。

我不忿地踢了她一下：“楞著幹嗎？你不是要去放風箏嗎？趕緊給我穿鞋啊！”

“啊！是！”巧兒喜不自勝地答應一聲，就屁顛屁顛地忙了起來。

她雖然長得一般，但勝在手腳利索，只眨眼的功夫就把我妝扮一新，然後就又像只花喜鵲似的在前面蹦蹦跳跳嘰嘰喳喳地為我引起路來。

其實這路不用她引，我閉著眼也能走過去。因為我已經走了十五年了，即使去掉那蹣跚學路的一年和懵懂無知的二年，也已經是十二年了。不短啊！太長了！

可每當我抱怨時，母親就會心疼地對我說：“璞玉啊！不是娘不讓你去外面，實在是你這張臉太招人了！你說，若是讓別人看見你這傾國傾城的貌，那我和你爹誰能護得了你啊？到時為難的是我們，可受苦的就是你了。”

而我總是憤憤地反駁：“娘！姐姐也長得漂亮啊！為什麽她就能去外面，而且還能參加那麽多的宴會？可我卻要被您和爹爹圈禁似的養著？我不服！”

娘此時就會鼻涕一把淚一把地拉著我道：“玉兒啊！不是娘狠心！你和你姐姐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哪個能不疼？實在是你眉間長了那麽一顆朱砂痣，顯得你本就漂亮的小臉越發與眾不同啊！而且你從小就有個毛病，就是只要對著那個男娃娃笑笑，就會渾身抽搐喊著心口疼。所以我和你爹只好把你禁錮在府裏，甚至外人都不知我們還有第二個女兒。”

唉！想到此，我不由得就重重地嘆了口氣，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啊？難道我璞玉這一生就只能和一群丫頭玩？雖然母親怕我每天都盯著同一張面孔心煩，府裏的丫頭總是隔三差五地換，而且來的丫頭高的低的胖的瘦的美的醜的都有，就只為了讓我看個新鮮。可再看她也是人啊，而且還都是女人。這，這能不讓我煩嗎？就算後來爹爹為我找了些小貓小狗，但也就是稀罕那麽一會兒。為啥？因為它們不會說話啊！

就在我東想西想地沮喪之時，巧兒忽然扯著我的衣袖大叫起來：“二小姐，你快看！快看啊！”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那高高的藍天上有一只十分漂亮的七彩鳳凰。哦！這風箏做的好！我見此也來了精神，忙朝著風箏飛起來的地方跑去。

“二小姐，你慢點！別摔著！”被我甩到後面的巧兒著急了，也邁著大步追了上來。

“哎！到了，累死我了！”我彎著腰雙手托著膝蓋直叫喚。

“哦，玉兒你來了！”正放風箏的姐姐碧瑤回頭沖我笑著：“快來玩玩這個！這是姐新做的，怎麽樣？好看嗎？”

我喘著氣連連點頭：“嗯！好看！我就喜歡它那長長的七彩尾巴。”

姐姐聞言“撲哧”一笑：“你個臭丫頭，別人是喜歡鳳凰的高貴和美麗，只你卻喜歡它的尾巴。難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寧為雞頭，不為牛後’嗎？雖然說的是牛後，於鳳卻是一個道理，所以鳳凰的尾巴啊還是不怎麽好的。”

我卻皺著眉道：“那是你們的意思，我不懂也不想管。現在我只想玩玩你這個風箏，行嗎？”

“想玩就拿去吧！其實姐做來也是給你玩的。”姐姐邊說邊將線陀放在了我的手中。

我回頭沖她說了聲“謝了！”，就領著同樣雀躍不已的巧兒向前跑去。

仰頭看著那飛得高高的鳳凰，我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興奮。甚至覺得此時飛在天上的不是它，而是我。是我和那白雲擦肩，是我和那鳥兒賽跑，是我在那無垠的藍天上展翅翺翔。身邊沒有了高高的圍墻，我是自由的，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於是我忍不住地歡呼起來，一路跑一路笑，陣陣笑聲隨著我的快樂散向了四面八方。

可跑著跑著，我的腿卻突然趔趄了一下，接著那風箏就開始往下掉。

“啊！風箏！”我吃驚地看著它搖搖晃晃地跌下來，然後一頭就栽進了隔壁的院子。

巧兒在旁邊急的跺腳：“二小姐，掉到人家的院子裏了？這可如何是好？”

“唉！”我也垂頭喪氣地嘆道：“這好不容易才有點兒樂子，可誰知還來個人失左腳。還能咋？趕快派個丫頭去隔壁撿回來啊。要不，你去。”

“我不知隔壁是誰家的院子，直接去合適嗎？”巧兒嘟著嘴在那兒猶豫。

“不去拉倒！我讓別人去！看你那副出息勁兒吧！”我氣呼呼地瞪了她一眼。

正在這時，隔壁的墻頭上忽然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請問，剛才是誰在放風箏？”

“風箏？”我一楞，隨後忙驚喜地回頭，果然見有一個人，哦，是一個男人手拿著我的鳳凰在那兒笑吟吟地望著我。我想對著他笑笑以示謝意，可忽地又想起母親叮囑我的話：“記住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可對男人笑。”

於是只好木然地掃了他一眼，就急急偏過了頭。反倒是剛才一直在猶豫的巧兒笑著對他說道：“回公子的話，方才是我家小姐在這兒放風箏，不過它突然跌下來就掉進了你家院子。請問你可以還給我們嗎？”

我聽見那個公子笑著道：“當然可以。我就是見有風箏掉進來，怕放的人著急，所以這才爬上了這墻頭來歸還。”

“那就多謝公子了！”巧兒福了一福。

“玉兒，發生什麽事了？”姐姐忽然過來問道。

巧兒忙答道：“大小姐，是咱們的風箏掉進隔壁這位公子家的院子裏了，如今人家攀墻來還咱們了。”

我也對姐姐點點頭：“嗯，就是巧兒說得那樣。你謝謝人家吧！”

姐姐聞言擡頭看了一下那位公子，就有些臉紅地說：“多謝、多謝公子！”

“哈哈！你們這些女人可真有意思！難道我會吃人嗎？為何一個兩個看見我都要低頭呢？”那位公子望著我們這廂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還夾帶著那麽一絲取笑的意味。

我依舊木然地掃了他一眼就回過了頭，不過卻在回頭的瞬間嘟囔了一句：“幫人是好事，可損人卻不是好人該做的事。”

“咦！這話說得有趣！你叫什麽名字？”那位公子似乎對我起了興趣般問著。

“你管我叫什麽名字？你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了嗎？難道不知有時候禮尚往來才對嗎？”我頭也不回地頂了他一句。

“嗯！不許胡說！”姐姐不悅的看了看我，就對那位公子連連道歉：“啊！對不起啊！這位公子······”

“別公子公子地叫，別扭！我叫蔔衡。和你們是鄰居。”那位叫蔔衡的公子說完笑了笑，就把風箏揚手丟了過來。

“啊！我的風箏！”我一見風箏就高興地跑過去撿了起來，甚至比巧兒的反應還快。

“剛才是你在笑嗎？聲音倒是還好聽，我起初還以為是誰在這拴了串銀鈴呢。呵呵！開個玩笑高興高興！別老繃著個臉，就像個老太婆似的。”那蔔衡對我嬉笑著說完這些話，嗖地一下就不見了。

“你才老太婆呢！你全家都是老太婆！”我恨恨地瞪著他家的圍墻罵道。這個臭男人，剛見面就損我，真是氣死我了！

罵完回頭，卻見姐姐楞楞地看著那圍墻發呆。所以我就悄悄地繞到她的身後，對著她的耳朵猛然大喝道：“嗨！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你個臭丫頭，嚇死我了！想找打不是？”被嚇得回神的姐姐扭頭就追著我跑了起來。

我邊跑邊回頭沖她做鬼臉：“來啊！追我啊！看你能不能追到我！”

姐姐追得氣喘籲籲，一張俏臉也像染了紅霞似的嬌艷異常。其實她最好看的就是那雙丹鳳眼，無論嬌嗔還是惱怒，我都覺著很美。而此時她就瞇著它生氣地命令我：“站住！再不站住我就要——沖上去了啊！”

結果被她迷惑了的我很輕而易舉地就被她抓住了，然後也被她對著耳朵大喝了一聲：“嗨！臭璞玉！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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