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心滿意足地回了李金蘭家，找她要了紙筆，興沖沖地開始寫信，連飯都顧不得上吃。

李金蘭覺得奇怪，問他：“怎麽這麽急？”

“我要叫表哥幫我買些幹香菇，再買些二手的收音機零件，史知青答應幫我組裝，可以收到更多電臺。”

李金蘭反應過來，李輝說的是他外婆那邊的表哥。

她沒記錯的話，李輝的大姨是嫁在海市，表哥表姐工作都很好。

“這也太麻煩史知青了，多不好意思。”

“不會，我們這是等價交換。”李輝說，“史知青要種香菇，我幫忙給找幹香菇。”

“香菇？”李金蘭有點印象，以前大哥寄給她的包裹就有一點，還挺好吃的。

“是的，史知青他們還真厲害，我去的時候他們在摘草菇，就是有點少，要不我就厚著臉皮嘗嘗味道了。”

李金蘭心裏暗暗數了下，距離她上次去看那框草菇才沒幾天吧，這就能摘了？

這草菇長得快，接下去就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飯桌上正好能添個菜。

也不知道史佳瑞願不願意把技術教給別人？

草菇切碎了，跟雞蛋一起炒，鮮美的味道直沖鼻腔。

一盤子的草菇炒雞蛋，一人就一小勺的量，但是每個人都吃得很珍惜。

“有點吃肉的感覺。”劉愛萍握著筷子，有些激動地說。

“確實有點像。”林世盛說道。

他兩口就把草菇雞蛋吃完了，他砸吧著嘴，這不僅沒解饞，反而勾起了肚子裏的饞蟲。

耿連扒完碗裏的地瓜粥，擡頭對史佳瑞說：“史知青，這種草菇還需要什麽，你只管吩咐，我還是有一把子力氣的。”

林世盛點頭：“這草菇曬幹了，送去供銷社，那邊應該收的吧。”

供銷社有個專門收購社員農產品的櫃臺，一般以雞蛋居多，換些鹽巴、針頭線腦啥的。

史佳瑞放下碗筷：“草菇從種下到收獲一般十天左右，每一天摘兩到三次，連續五天，這樣一框總共可以摘十斤左右的鮮草菇。”

“如果十框、百框地種，那產量是很可觀的。種植周期短，就可以篩選出足夠優秀的品種，增加產量。”

李澤寶緊接著說：“如果草菇種植規模足夠大，變成草菇種植場、草菇加工廠，這是不是都需要工作崗位呢？”

“有了工廠，有了產品，為大隊、公社做出了貢獻，我們回城的機會是不是就多了？”

工作崗位四個字就足夠吸引人了，大部分知青其實內心裏都把自己跟農民區分開的，一個工作，不管是什麽工作，他們都覺得比下地強。

林世盛激動地一拍手：“這聽著太棒了，我跟你們幹。”

耿連連忙點頭：“我也是。”

大部分知青都表態表示支持，無他，李澤寶描繪的景象還是很吸引人的。

“你們說得好聽，大隊不會同意的。”錢愛華在大部分知青們都激動的時候潑了一盆涼水。

“再說了，這種東西不見得誰都喜歡吃，萬一供銷社不收，全都得爛地裏。”

周妹真眼珠子轉了轉：“我們大隊算好的，還是別搞事，萬一像上林大隊的知青就慘了。”

上林大隊的知青跟大隊提議辦養雞場，結果一場瘟疫，血本無歸。

現在上林大隊的知青們的工作量大增，幹的是最苦的活，每年的假期都請不下來。

這導致上林大隊的隊員對所有知青都很不滿，甚至稱得上敵視了。

一聽到上林大隊，其他知青都沈默了下，他們都有認識的人在上林，那大隊都快不把知青當人看了，臟活累活都是他們的。

史佳瑞看了周妹真一眼：“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

“這兩天要種第二批草菇，願意學習的人就來幫忙。不說別的，飯桌上能多個菜都是好事。”

她很不喜歡這種事情還沒做就開始說喪氣話的人。

有了第一頓草菇，就有第二頓草菇，下午到晚上又摘了兩茬，晚飯就是美美的草菇地瓜幹野菜湯。

調配草菇的培養料需要的東西不少，量大的話，有些知青們就沒法弄到，史佳瑞和李澤寶商量後，決定還是去找大隊商討此事。

第二天，趁著還沒上工，他們就找上了大隊部，當然，他們沒忘把這一框的草菇給拎過去大隊部。

李澤寶指著框裏的草菇說道：“大隊長，我們的草菇長得好，可以連續摘五天，這已經是第二天了，長得還是很精神。”

“如果我們大隊熟練掌握了草菇的種植方法，後面再種其他菇類，事半功倍。”史佳瑞補充道。

她沒有更多時間可以浪費了，“摘下來的鮮菇可以曬幹、烘幹，送到城裏換成錢和票。”

交通太不便利，史佳瑞能做的事情太少，只能在蘑菇上下功夫。

石在峰當過兵，眼界比較寬，如果只是他一家，他可能很爽快就定下來，可這涉及到整個大隊，就得再三斟酌。

“這只是一框草菇沒法證明什麽，如果大批量種植，你們如何保證產量、質量，如果公社不收呢？”

李澤寶自信地說：“新鮮的草菇不好保存，但是幹草菇不一樣，公社不可能不收。”

史佳瑞又說：“除了草菇，還有其他種類的蘑菇，所有的種植技巧，我都可以免費教給大隊社員。”

史佳瑞這話說得有點滿，不只石在峰等大隊幹部，就是跟來的知青看她的眼神都有點不一樣。

這是在吹牛皮吧！

“這事重大，大隊不能輕易下決定。”石在峰並不輕易松口。

一旁的石大陸忍不住嘲諷道：“你們這些知青，好好下地幹活不行，就會想這些有的沒的？種這東西還能當飯吃？別是你們不想下地故意偷懶的吧。”

石大春沒有說話，不過他的表情很明顯，並不讚成知青們做這一些事。

李金蘭對史佳瑞印象很好，忍不住為她說話：“我覺得可以試一試，反正也不費什麽，史知青又會修收音機又會修拖拉機，沒道理騙我們。”

李澤寶皺著眉，“如果種出來的草菇公社不收，我們就送城裏去。”

“你們說送城裏就送城裏，說得倒簡單，我看你們是為想回城找的借口吧。”石大陸臉上的嘲諷之意更濃。

史佳瑞皺著眉，很不明白大隊部的想法，生產副業，增加額外收入的事為什麽不做呢？

李澤寶再三解釋，他可以找關系，把種出來的幹草菇賣進城裏，但顯然沒有人信他的話。

不管這其中有沒有上林大隊的關系，但真的很打擊大家的熱情。

李金蘭拍拍史佳瑞的手：“這事不要急，慢慢來吧。”

慢慢來？那黃花菜都涼了。

史佳瑞朝李金蘭搖搖頭，站出來主動說：“大隊長，我們可以簽協議，如果最後種出來的草菇賣不出去，後果我們自己承擔。”

石在峰目光如炬地看向史佳瑞：“史知青，這話可不是開玩笑的，後果你們知青承擔，又能承擔多少？”

石大陸嗤笑：“你可代表不了所有知青。”

史佳瑞朝後看過去，跟過來的幾個知青，臉上都露出了猶豫之色，顯然的，都是不想承擔失敗的後果。

她能理解他們的考慮，但她是絕對不會停下來這個計劃的。

“如果我承諾，能在三個月內為大隊掙來一千元呢？”史佳瑞說。

這話一出口，所有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個大隊三個月收入一千元肯定是有的，但是就憑這個草菇，史佳瑞說三個月掙一千元，無異於癡人說夢。

“佳瑞。”李金蘭急急叫了一聲，這種事是隨便能承諾的嗎？

石大陸哈哈大笑：“空口說白話誰不會，你要是做不到呢？”

史佳瑞懶得理這個人，她看石在峰和石大春只要大隊長和一個小隊同意，他們的計劃就可以實施。

石在峰聽了很是心動，如果這些知青真的可以掙來錢，他就可以給村裏買臺抽水機，每一年水稻灌漿時期，能節省很多人力物力。

“進來談。”石在峰轉身進了簡陋的辦公室。

史佳瑞沒有絲毫猶豫地走進去。

李澤寶沒怎麽猶豫就跟了進去，倒是其他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沒動。

“一千元，神經病，這種牛皮也敢吹，我傻了才跟過來。”林世盛想到如果他們掙不到這錢，大隊卻要他們拿出來，那不就是要知青倒貼？

林世盛轉身就走，好幾個知青也跟著他走了，倒是耿連左看右看，有點拿不定主意。

林書藝的神色幾經變化，咬著唇，最終決定跟進去。

然而她才走到門口，門就當著她的面關上了。

門是李金蘭關的，被攔在門外的還有石大陸，氣得石大陸直跳腳，轉身出了大隊部，就在大隊裏把這事宣揚開了。

史佳瑞在石在峰對面坐下，拿出紙筆就開始寫。

李澤寶湊近看了下，發現她在當場寫協議，“就寫我們兩個人的名字，不用帶上其他知青。”

涉及到個人利益，其他人都會退縮，那是很正常的事。

就算到時候掙不到一千塊錢，他也是能弄得來錢的。

他支持這個計劃，就是希望有個正當的借口，可以不被困在大隊裏。

如果可以做出成績，對他更是有益無害。

石在峰看著眼前滿滿兩張紙的簡易協議，詳細寫了大隊和史佳瑞李澤寶各自要履行的職責。

由大隊出面，向公社申辦大石蘑菇生產合作社，使之合法化，提供種植草菇需要的原材料、場地、人工等。

而史佳瑞和李澤寶，則分別是合作社的社長和技術主任，負責蘑菇的種植、隊員的培訓，以及生產銷售等重要環節。

在備註的條款裏，特地註明了，三個月內合作社的純收益達到一千元，若是沒做到，兩人自掏腰包補上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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