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個備註條款，石在峰覺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膽子太大了。

“你們不用這麽拼的？”他神色覆雜，一千元那是什麽概念？一個鎮上中學教師，不吃不喝工作四五年才能掙到。

如果他們沒達到目標，大隊就白得一千元了，這事兒一點都不虧。

李金蘭急得直搓手，看著史佳瑞不住說：“佳瑞，佳瑞，這事兒你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這可是一千塊錢，不是十塊錢！

“主任，我心裏有數。”她朝李金蘭安撫地笑笑，“我不做沒把握的事。”

李金蘭看著史佳瑞自信的小臉，再說不出阻攔的話，只能到時候多幫兩把了。

石大春從石在峰手裏接過那兩張紙，看了兩三遍，突然開口說：“史知青是我們三隊的，不如就由我們三隊的來負責吧。”

沒想到史佳瑞看著病歪歪的，這麽有魄力，不枉他推薦她來修拖拉機，是個能人！

石在峰本來也屬意三隊，石大春主動開口，倒是省了他功夫。

二隊有石大陸肯定是不考慮的，一隊石東風從來只埋頭幹活、督促隊員養豬，其餘事都不管的，連大隊部都不來。

一直沒說話的會計石東明拿起桌上的打算盤搖了兩下，算盤珠子發出清脆的聲響：“說說種草菇需要什麽，我來算下賬。”

竹筐、稻草、米糠、花生殼、生石灰等等，石東明算著算著，敏銳地發現這個成本低得可怕，關鍵是生產周期短，見效快。

他又問兩人對種出來的草菇是怎麽打算的，通過何種方式銷售？

這就是李澤寶擅長的，他說了幾種方式，一是加工成幹草菇，二是直接送到公社和市裏的供銷社，三是直接跟大廠食堂聯系等。

他說得有理有據的，石東明還真挑不出毛病來，這些知青也不是沒有優點的。

“在峰，種這個草菇能行。”身為會計，對數字最敏·感，石東明看著眼前的兩個知青，眼神都不一樣了。

石在峰心裏一動，三個月純收益一千，一年就是四千，過個兩三年，就能給大隊再添一輛拖拉機了。

“大隊長，如果沒有異議，我們簽字按手印？”這個協議裏最重要的就是，整個合作社是捏在她和李澤寶手裏的。

而顯然的，大隊部的幾個人還未意識到這一點。

史佳瑞倒沒有想過弄成一言堂，她只是不希望有不懂的人在旁邊指手畫腳而已。

李澤寶看了史佳瑞一眼，說道：“我謄抄兩份，一式三份。”

簽字、按手印，日後在整個東川公社、仙河市聲名大噪的大石蘑菇種植合作社，就此初步成立。

史佳瑞和李澤寶出來，看到天井邊上蹲著三個知青，分別是劉愛萍、耿連以及林書藝。

劉愛萍看到人出來，連忙迎上去：“佳瑞，你們談得怎樣？”

她說著話，眼睛卻往辦公室裏瞅。

“大隊同意成立合作社，李知青是社長，我是技術主任，在三個月內純收益達到一千元，若是沒有達到，我們兩人自掏腰包補上缺口。”

史佳瑞也不覺得這是秘密，直接就說了。

眼前的三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林書藝的臉色有點白：“自己補？”

這兩人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李澤寶看了他們三一眼：“我們都不怕，你們擔心什麽？其他人呢？”

“都走了，他們覺得你們是在吹牛，比較不靠譜。”耿連組織了下語言說道。

劉愛萍嘀咕道：“直說他們怕被連累不就好了？”

李澤寶不大在意，大家的關系也不是多鐵，這種時候考慮自身利益很正常。

“和大隊簽的協議跟知青點無關，是我和史知青的個人行為，不會連累到大家的。”

史佳瑞沒打算多說：“先把這框草菇帶回去，接下來開始就要忙了。”

他們回去的時候，其他知青已經去上工了，劉愛萍幾人也急急忙忙走了。

史佳瑞拿出本子，對李澤寶說：“接下去的草菇都不能再吃，全部要用來取孢子，可能要麻煩你負責菇棚的搭建。”

“沒事，有什麽事情只管交給我，我跟三隊隊長聊。”李澤寶點頭，“你把要註意的地方告訴我，免得要返工重來。”

史佳瑞點頭：“我等會寫給你。”

李澤寶見史佳瑞沒有要多說一句的意思，不由伸出手：“合作愉快！”

史佳瑞頓了頓，才跟他握了下手，說：“感謝信任。”

李澤寶從口袋裏摸出兩顆糖，分給史佳瑞一顆，“總得賭一把，你不也是？”

史佳瑞看了眼手中的糖果，大白兔奶糖，有錢人，“結果會如我們所願的。”

史佳瑞李澤寶兩個知青跟大隊簽的協議內容，很快就在大隊中傳開了。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們兩個，說他們兩個知青傻，異想天開，這是給大隊送錢呢。

他們在背地裏說不算，還到兩人面前明目張膽地說。

他們還想從其他知青嘴裏知道更多的消息，變著法子問，一時之間，整個大隊裏都是各種流言蜚語。

而這些流言蜚語還以非常快的速度，傳到了其他的大隊。

這不，半個公社的人都知道大石大隊來了兩個知青傻子！

這就導致了，這一段時間知青點的氣氛很緊張，好些知青對史佳瑞和李澤寶臉不是臉的。

不過外界的一切對史佳瑞和李澤寶沒有任何的影響。

大隊有半廢棄的倉庫，稍微整修下正好拿來當菇棚，又用竹子打了一些架子，條件不足，只能先湊合。

三隊隊員倒是不排斥這個活，工分照拿，如果菇棚有收益了還有工資拿，不過沒人覺得他們可以拿到工資。

史佳瑞選了兩個人學習培養料的配置和發酵，這關系著出菇率、菇的品質等。

王小月近水樓臺先得月，還有另一個是一個叫蓮嬸的女人，她是個啞巴，兩人關系挺好的。

草菇的培養料並不難，但史佳瑞並沒有放低自己的要求，王小月和蓮嬸配了十幾遍，才叫她滿意。

本來史佳瑞還要再找一個人的，但蓮嬸不同意，第一批就這麽一些活，她和王小月完全夠用了，後面規模擴大了再添人。

沒有閑置的土地，沒有塑料薄膜，種植草菇的困難直線增加，比如需要數量眾多的長竹筐來裝培養料。

因著菇棚的門、窗戶等關系，需要即使觀察，調整室內溫度，同時在結菇期間，還要不斷地調換竹筐的位置，使之通風換氣。

總而言之，瑣事很多，竹筐搬上搬下，都挺費體力的，但這對於農村婦女來說，真不算啥。

史佳瑞前期忙完後，在結菇前只需要觀察草菇的生長情況就行，一閑下來，她就忍不住手癢。

搭架子剩下的一些竹子邊角料散落在地上，她取了一些，片成自己需要的厚度和長度，準備做只風箏。

“佳瑞姐。”石明華帶著小夥伴跑過來，興奮地說，“你送我們的草菇長出來了，你快來看。”

史佳瑞算了下時間，她給石明華的這一框草菇並沒有比菇棚裏的這一批早多少天，還不到出菇的時候。

“我去看看，不是草菇的話要拔掉，要不整框都毀了。”她站起身，揉揉石明華的頭。

“佳瑞姐，他們那麽說你，你都不生氣嗎？”石明華並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那些罵人的話他都聽得懂。

“不氣。”史佳瑞笑著說，“真正有實力的人，從來不懼怕別人的眼光和評價。”

石明華的這框草菇放在他家屋後，單獨搭了個小草棚子蓋著。

史佳瑞一看，不由搖頭：“這不是草菇，是鬼傘，趕緊摘了。”

她又教石明華怎麽判斷鬼傘，怎麽判斷培養料的濕度，草菇的生長情況，並不因他是小孩子就敷衍了事。

“快點，有田，有田，快開拖拉機送文玲去公社。”

史佳瑞有些疑惑地站起來，跟在撒腿就跑的石明華身後。

石大春門口的土路上，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年輕的女人跑著，後面跟著一個嬸子，一臉的驚慌失措。

石明華眉頭一皺：“是石文玲又鬧自殺了嗎？”

史佳瑞皺眉，有什麽事不能解決要用自殺來逃避？

“糟糕，拖拉機今天不在大隊。”史佳瑞說，公社那邊征用拖拉機去采石場拉石頭，要修前段時間崩塌的一段河堤。

史佳瑞還真怕出人命，決定上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他們到的時候，大隊裏的赤腳醫生林三叔正在給石文玲灌肥皂水，催吐，據說是吃的老鼠藥量不多，救回來了。

圍觀的人不少，史佳瑞從這些只言片語中得知，石文玲前兩個月從樹上摔下來，砸到腦袋耳聾了，然後定好的親事吹了，一時想不開。

石文玲被搶救了回來，村裏的話題暫時都在她身上。

在鄉下，殘疾人總是更受歧視，蓮嬸性子要強，倒讓人不敢欺負。

史佳瑞不由有些走神，她前世的研究，就有一項人工耳蝸，在試用過無數種材料、做過無數種實驗中，終於做出了使用壽命長、聽力靈敏的耳蝸。

若是她可以在這個世界把人工耳蝸再研究出來……

史佳瑞搖搖頭，以現在的科技，要跨越的難題太多了。

“佳瑞，有個好消息！”李澤寶騎著自行車，停在了菇棚門口，揚著手裏的電報，神色有些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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