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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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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阿錦, 你要去哪裏?”男人的聲音依然克制,只是認真聽,又好像比以前多了兩分溫柔。

顧錦看著伸過來的手, 又擡頭看了看裴宿, 不是很確定他的意思,道:“去,去那邊啊。”

“我扶你過去,”頓了頓,“你的腳受傷了。”

“好, 好吧。”

其實並沒有多遠,只是兩三步的距離。

到達後,顧錦做賊心虛似的, 又連忙放開。

兩人的小動作,並沒有被其他人發現。

顧勝利和知青辦主任簽好名字後, 就領著他們離開了。

出了公安局,知青辦主任隨便交代兩句後,也跟他們分開。

這時,顧勝利才有空關心這些知青, 尤其出門時一直被宋昕扶著的顧錦。

“阿錦,你的腳怎麽了?”他看了看她的腳, “我怎麽覺得你的腳, 比之前還要腫了?”

“沒有,沒有,很快就好的。”

“是啊, 確實沒有, 因為都快要骨折了。哪裏像之前那樣,不過是傷了筋呢。”宋昕調侃道。

顧錦幽怨的看著宋昕, “現在也是傷到筋。”

怕顧勝利擔心,顧錦解釋,“剛才跑的時候扭到了,真的沒有什麽事。勝利叔,您不用擔心。”

“確定是沒事?”顧勝利滿臉的擔憂,道:“阿錦啊,你別嫌勝利叔啰嗦,傷到筋骨,可不是小事。要不這樣,你這段時間別到處亂跑,我讓阿宿每天過去給你看看。”

顧錦傻了,下意識的偷看裴宿一眼,連忙擺手拒絕,“不用不用,太麻煩了。”

“不麻煩。”回答的是裴宿。

“你看,阿宿都說不麻煩,你就不要拒絕了,就這樣決定。”顧勝利笑著拍板。

顧錦又沮喪,又有些隱晦的開心。總之就不敢看人,連宋昕也不要她扶了。

她頑強的背影逗笑了宋昕,宋昕落在後邊,等裴宿上來時,拱了拱他的手臂,“開心了吧?我怎麽覺得你的開心,是建立在小阿錦的身上呢?”

“不會說話,閉嘴。”

“嘖,小氣鬼。”

.......

羅秀麗和呂建設的審判結果,是在十月三十一號這一天公布,剛好月底。

那天的天氣特別的晴朗,卻又沒有很炎熱。顧錦吃完午飯後,就留在了前院嗮太陽。就在她昏昏欲睡時,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開始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因為這個時間,村裏的人都去上工,不應該有人找來的。

但敲門聲一直持續,顧錦只好拿起裴宿給她做的拐杖,去開門。

開門前,她問了一聲,“誰啊?來找哪位?”

“是我。”聲音又大又滄桑。

顧錦並沒有聽出是誰,開門的手一頓。又問:“你是誰?請問有什麽事嗎?要是你找其他人的話,他們都去上工了,你能晚一點再過來嗎?”

隔著門的人,不耐煩了,“是我,大腳村的大隊長。老子沒找誰,就找你,顧錦,顧知青。”

顧錦更加不敢開門了,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她小心翼翼的問:“找我做什麽?這位大隊長,我只是一個小知青,你要是有事的話,還是去找我們大隊長吧。”

“屁,我找他顧勝利做什麽?”

“別廢話,趕緊開門。”

“大,大隊長,你不能這麽說話,會嚇到她的。”

“對啊,她跟之前的男知青不一樣,嚇跑她了,我們去哪裏找這麽聰明的回來?”

“就是,我們還等著拿她換姓呂的呢。還要靠她賺錢呢。”

除了滄桑的男人聲,門外似乎還有幾個人,都是男人。

而且,即便是另外幾個男人壓低著聲音說話,還是被顧錦聽到了。

她不是很明白他們表達的意思,什麽叫拿她去換姓呂的,還要靠她賺錢。

但顧錦意識到危險來臨了。

她連忙握緊拐杖,轉身往回跑。

女生宿舍裏有一面墻倒塌了,那裏能爬出去。

外面的大腳村大隊長見一直沒有開門,且也聽不到顧錦說話,他意識到自己被耍後,立馬讓人把門撞開。

“靠!賤婆娘子,肯定躲起來了。”

“快,趕緊把門撞開。”

“一定要在顧勝利發現之前,把這個婆娘給抓回去。”

“是!”

顧錦才轉身進入內院門口,‘砰砰砰’的撞擊聲便傳來。

嚇了她一跳。

她不明白,為什麽大腳村的人要來抓自己。

“難道,是為了呂建設報仇?”

“可是,也不應該啊!”

“明明之前聽說,大腳村的村民不把知青當人看,還虐待知青。這怎麽可能——”

顧錦想不明白,逃跑的速度更快了。

她來到倒塌的墻角,不顧腳傷,連忙往外爬。

這堆石頭很高,也因為高,所以一直沒有人處理,只當圍墻來圍著知青院。

顧錦爬到最高點時,往下看,心都發顫了。

就在這時,大門被撞開。

大腳村的村民粗魯的翻找,直到找進了女生宿舍。

他們一進來,就看到只剩下半個頭的顧錦。

有人大喊:“她在哪裏!”

“快,抓住她。”

“把她帶回大腳村!”

顧錦被這一聲毫無人性的怒吼,嚇得直接踩空,整個人滾下了石頭堆。

“啊——!”

好在她反應及時,連忙護著腦袋。

可即使是這樣,她的手臂、膝蓋,甚至臉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

“痛——!”

在滾下來的那一瞬間,顧錦腦海裏,只有這一個字。

然而,根本沒有時間給她緩沖。

在她要爬起身時,大腳村過來抓人的人,也已經爬上了石頭堆上。

顧錦匆匆看了眼,是她完全不認識的人。

危機感瞬間布滿全身。

顧錦不顧疼痛,連滾帶爬往村子裏跑。

可顧錦忘記了,這個時間段,村子裏根本不可能有人,就連小孩也去田裏玩耍。

她一路跑來,連跟人影都見不到。

她越跑越急,有好幾次都差點摔倒在地。

要不是求生的欲望促使她咬牙堅持,顧錦可能真的站不起來了。

她一邊跑,一邊哭,身後的腳步又像魔鬼一樣跟隨。

眼見追逐的聲音越來越近,在顧錦快要絕望時,她來到了一個分叉路口。

她下意識往沒有傷痛的左邊轉。

然而,正當她要轉彎時,想到了什麽的顧錦,硬生生的轉到了右邊。

她一進去右邊的小巷,撲面而來一陣陰涼。

這裏比剛才的路更小,更破,仿佛沒有人居住一般。

可顧錦卻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安全感。

尤其是她越走越偏,躲過了身後追逐的人,然後推開了一扇充滿藥香的木門之後。

門是沒有鎖的。

顧錦上次過來就知道了。

不過上次她來的匆忙,加上各種道不明的情緒纏繞,顧錦匆匆上完藥就走了。可能裴宿也察覺到了她的不自然,自此之後的上藥,他都是去知青院幫忙的。

顧錦一進門,就連忙把門關上。

她怕弄出聲音,踮著腳尖往裏面走。

顧錦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沒敢往裴宿的正屋走。

她想了想,又認真看了一下裴宿家的布局,最後選了右手邊廚房躲起來。

裴宿的家其實很大,不僅有一個大院子種菜,還有除了正房以外的三間臥室,和一個大廚房。

廚房有門,顧錦悄悄的推門進去。

正當廚房的門要被打開時,裏面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很大,廚房的光線並不好,伸過來時,就好像魔鬼的手在向顧錦招來。

顧錦經過剛才的追捕逃跑,精神已經非常的緊張了。

她一直控制著自己,不要像瘋子一樣大喊大叫。因為這樣,不僅解決不了問題,還會讓自己陷入絕境。

她一直是這樣告誡自己的,她覺得自己也在努力做到了。

誰知道——

“啊!”

“走開,走開。”

“壞蛋,走開。”

“嗚嗚嗚,你不要過來......”

“.......阿錦?”裴宿沒想到外面鬼鬼祟祟的人,竟然是顧錦。他連忙把她扶起,可他的手才觸碰到她的,猛地一頓。

他眼裏迅速聚起閃電雷鳴,扶著顧錦的手臂,青筋暴起,“誰、弄、的?”

“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顧錦的傷比前兩次還要嚴重幾倍,視線所致,竟然沒有一處是完好。

顧錦哭喊的聲音戛然而止,初始她以為自己出現幻覺,直到一雙手把她托起,屬於裴宿的安全感撲面而來。

她緩緩睜開雙眼,看到真的是裴宿時,什麽矜持都沒有了。

撲倒裴宿懷裏,大哭。

“嗚嗚,裴大哥。”

“嗚嗚,裴大哥救命,救命啊!!!”

“阿,阿錦。”裴宿難耐的滾動了下喉嚨,他不敢把她推開,也舍不得推開。

他繃緊著身體,克制的問:“阿錦,你別急,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你怎麽傷成這樣了?”

“有人,有人沖進知青院抓我。我害怕,逃出來了。”

“他們,他們還在外面。”說到外面,顧錦下意識的往裴宿懷裏縮。

她是真的害怕了,現在草木皆兵。

裴宿不敢用力,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別怕,我在。”

一聲我在,似乎真的有用。

起碼顧錦的身子沒那麽抖了。

等顧錦稍稍平覆,裴宿再問:“你看到他們人了?”

“是哪裏人?知道他們為什麽來抓你嗎?”

“別怕。”察覺到顧錦身體又開始顫抖,裴宿忍了忍,沒忍住雙手輕輕抱了抱她,“要是,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你先在這裏待一會兒,我出去看看,好不好?”

“不要!”顧錦連忙擡頭拉住裴宿,“別出去,他們,他們有好多人。”

“他們,他們是大腳村的人。我也在不知道為什麽來抓我。”

“你別出去,好不好?”

‘好不好’三個字,脆弱又依戀,簡直要了裴宿的老命。

“.......好,我不出去。”裴宿深深的看了顧錦一眼,當視線落在她身上的傷時,哄她道:“我們不出去,我先給你包紮好不好?”

裴宿不說還好,一說,顧錦就覺得渾身都是痛。

她疼得小臉都扭曲了,發出小鼻音,嗯了一聲。

“嗯,麻,麻煩裴大哥了。”

“不麻煩。不過,可能要你先出去一下。”頓了頓,“能自己出去嗎?”

“能。”

“不過,為什麽要出去啊。被發現了怎麽辦?”

顧錦還傻乎乎的,完全沒發現眼前的裴宿跟平時有什麽不同。

裴宿頭疼了。

不,不止頭疼,就連顧錦剛才貼著的地方也燙得發疼。

他眼神發虛,擡頭看天。

也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妹妹這個小笨蛋,自己現在沒穿衣服。

.......

裴宿剛從上角挖土回來,一身的泥巴,正打算洗個澡,換件衣服。

誰知道,他才把上衣脫了,就聽到外面的大門被打開。

裴宿剛開始還以為是過來拿藥的村民,打算把衣服穿回去。

可門外的人,一直沒有反應,甚至故意消減聲音,鬼鬼祟祟的。

裴宿以為是哪個膽大包天的,過來他家偷東西,正打算抓個人贓並獲。

卻沒想到,小偷沒抓到,笨蛋妹妹卻撲到懷裏了。

越想,裴宿心就越虛。

好像自己故意要占妹妹便宜一樣。

“裴大哥,為......”顧錦沒聽到回答,擡頭想問。

然而視線所及,皆是男人健壯的肌肉。

顧錦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生機勃勃的肌肉,一時楞在了那裏。

顧錦比裴宿矮,顧錦一米六五的身高,裴宿一米八六。平視的時候,不僅能看到男人的肌理,還能看到男人跳動的脈搏。

‘咚咚咚’的,朝氣又蓬勃。

還伴隨著巖漿般的火氣,直壓腦門。

顧錦的小腦袋,突然‘轟’的一聲就炸了。

‘叮’

‘叮’

‘叮’

‘檢查到宿主能量外洩嚴重,請問需要吸收一下嗎?’

“不,不許!”吼完,又察覺不對。

顧錦立馬捂住嘴巴,看向裴宿。

裴宿此時也盯著她看,當兩人的視線碰撞時,半空中仿佛有電光在閃爍。

顧錦被電得頭皮發麻,終於受不了往外逃。

一邊逃,還不忘解釋,“我不是說你。”

“真的,我,我先出去了!”

小姑娘的背影,像極了被踩了尾巴的貓兒。

可憐,又可愛。

“妹妹。”裴宿低嘆了一聲,而後輕笑出聲。

聲音低沈又沙啞。

“妹妹,你也喜歡我的,是吧。”

........

“完了,顧錦,你要完了。”

“嗚嗚嗚,沒臉見人了。”

顧錦跑出來,就把自己藏在了角落落裏。

她捂著臉,就差把自己給埋了。

能量依然外洩得厲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顧錦狂跳的心臟有關。

實驗空間實在是饞得很,又小心翼翼的叮了聲。

‘叮!’

“閉嘴!”

“不許再叫。”

“敢偷我能量,埋了你。”

實驗空間:“......”

可憐,幼小,無助。

罵完實驗空間,顧錦似乎好了不少,起碼心跳的頻率沒有這麽高了。

她剛要擡頭起身,耳邊卻傳來了腳步聲。剛要起身的顧錦,又默默的蹲下。

裴宿眼裏劃過笑意,他難得強勢,把裝蘑菇的顧錦拉起來。

“別擔心,沒人會知道的,”頓了頓,“也不會有人知道。”

顧錦:“......”

不知道為什麽,有點不舒服。

她不說話,任由著裴宿把她帶進了藥房。

藥房是最左邊的房間,推開門進去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藥香。

這是顧錦第二次進來這裏。

第一次是上次從縣城回來的時候,顧勝利怕顧錦不會照顧自己,強行把她拉來的。

那時顧錦因為各種原因,沒有仔細看。

這會兒再被拉進來,她忍不住的往四周打量。

房間很大,大約三十多個方,分裏外兩處,用一塊深藍的粗布隔開。

此時遮擋的粗布沒有被拉上,顧錦能看到裏面放了一張簡單的床,還有一個快到屋頂的櫃子。櫃子上放滿了瓶瓶罐罐,應該是治病的藥物。

外面的地方比裏面要大一些,靠墻的地方曬滿了草藥。

各種各樣的都有,顧錦不懂醫藥,看了一眼就沒看了。

顧錦被拉進來後,便被帶到了裏面的小床上。

“坐,我先給你看看腳。”說著,男人就蹲下身子。

顧錦下意識的要把腳收回,裴宿摁住她,“別怕。”

他的手燙得厲害,顧錦又尷尬又心虛。

她努力的轉移視線,不去看裴宿。

隨著幾聲稀稀疏疏的聲音,還有腳上傳了的奇奇怪怪又酥麻的感覺。

顧錦知道,男人已經把她的鞋給脫了。

緊接著刺痛傳來。

‘嘶!’

“疼?”

“嗯,疼。”

“這裏呢?”

“疼!”委屈加倍。

裴宿差點進行不下去。

等他好不容易壓下心疼,再按了幾個地方後,才滿頭大汗的松了一口氣。

“阿錦。”裴宿的聲音沙啞。

顧錦的心被狠狠的撓了一下,“幹,幹嘛?”

“我,我的腳斷了?”

“沒有這麽嚴重。”裴宿哭笑不得。

不過這已經是顧錦第三次受傷了,而且還傷在同一個位置,現在她的腳已經不能用豬蹄來形容。為了讓顧錦重視她的腳傷,裴宿嚴肅道:“不過,雖然沒有斷,但阿錦,你的腳傷加重了。要是再傷一次,可能......”

“就會斷了?”

裴宿無奈,“你這是跟腳斷,杠上了?”

“才沒有。”顧錦小心翼翼的撇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他的無奈,道:“好吧,你繼續說?”

“行,我繼續。”裴宿輕笑了聲,盡量往嚴重說,“要是再傷一次的話,你的腳筋可能會斷。所以......”

“你還說不斷?”顧錦要哭了。

裴宿頭疼,捉住她的手安撫,“不是腳斷。再說了,即使你的腳斷了,我也能讓你安然無恙,別怕。”

“你,你的醫術這麽厲害?”

“比你想象中的,厲害一點。”裴宿毫不謙虛道。

可顧錦覺得他說得是真的,立馬又不擔心了。她把腳擡了擡 ,“那,你治吧。”

“我治是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不能再讓自己受傷了。”

“又不是我要傷的。”

“你都不知道,我逃的時候,有多麽痛。”想到了什麽,顧錦害怕的抖了抖。

裴宿察覺到了,壓下眼眸深處的寒光。

大腳村!

裴宿幫顧錦處理完腳傷後,又幫她處理手臂,膝蓋,還有臉上的傷。

這些傷口不怎麽深,就是傷口上沾滿了細沙,處理起來非常的麻煩。

加上裴宿心疼顧錦了,等包紮完所有傷口後,裴宿整個人仿佛從水裏撈起來一般。

“好了,阿錦.......”

裴宿最後幫顧錦包紮的是膝蓋,等包紮完,起來時發現,小姑娘竟然睡了。

裴宿楞了一楞,而後眉眼溫柔又寵溺。

他緩緩蹲下身子,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顧錦的臉。

“妹妹。”

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口疼,還是裴宿吵到她了,顧錦輕哼了一聲。

她並沒有醒,只是動了動身子,又睡了回去。

顧錦實在是太累了。

尤其是經歷過這一場驚心動魄的追殺,精神和身體都到達了極限。

裴宿被顧錦的一聲輕哼,嚇得立馬不敢動。

等她又睡回去後,裴宿深深的看了顧錦一眼,然後輕輕的把藥房的門關上。

他出了門,往小巷左右看了看,又閉眼聆聽。

等察覺到東北方向傳來吵雜聲後,冰冷的殺氣頓現。

然而裴宿並沒有立馬過去追擊,而是去前面的房子,敲了敲門。

沒聽到回應,裴宿直接推門進去。

這一處房子,是以前建造的泥屋。泥屋表面的一層泥土經時光摧殘,早已不見當初的光滑了。

不過這一處雖然破舊,但院子卻打掃得幹幹凈凈。

裴宿推門進去後,直奔屋子裏,然後再次敲響了裏面臥室的門。

“誰啊?”

“師傅,是我,阿宿。”

“宿宿來了。今天怎麽有空過來看我整個老婆子,不用去知青院照顧你的小阿錦了?”隨著一道女聲調侃的是,稀稀疏疏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跟正常人走路不太一樣,顯得很重。

等了幾秒鐘,房門被打開,從房間裏走出一個苗族裝扮的老太太。

老太太雖然在調侃,但聲音溫柔,連面容也溫柔。

只是你覺得她是一個無害的老太太,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眼前這個人,是村裏六爺爺的媳婦,人稱七婆,是上一任大灣村的赤腳醫生。

然而這為赤腳醫生並不善醫,而善毒。

她本是南詔人,因年少時被拐賣到了Z市。後來日本鬼子侵略,跟六爺爺相識,才嫁到了大灣村。

裴宿一開始的醫術就是跟她學的。

“師傅。”裴宿無奈的喊了聲。

“得了,得了,說吧,來找我什麽事?”七婆可不吃他那一套。

她出來後,找了一張椅子坐下。

因為衣服的拉扯,露出了她一只用木頭做得腳。

是的,七婆的左腳在抗日時,被蘿蔔頭給砍斷了。

“我想請您到我家,幫我照顧一下妹妹。”

“妹妹?”七婆好笑的看著裴宿,“小阿錦,答應你這樣喊她了?”

“裴宿啊裴宿,你這個悶木頭,怎麽比你六爺爺年輕時還要慫?”

“你這樣不行,你再這樣下去的話,小阿錦遲早會被其他人搶走的。”

“不會。”

“妹妹,只能是我的。”

“喲,還挺有信心的?”

“得了,得了,你就自己瞎想吧。小阿錦,怎麽在你哪裏了?她不是傷了腳嗎?”

說到這個,裴宿的眉眼頓時冷了。

裴宿也沒隱瞞,現在村裏的大人幾乎都去田裏了。有點本事的,也就剩獨自在家的七婆。

裴宿三言兩語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七婆,七婆聽完,臉上的溫柔立馬消失不見。

七婆年輕時殺了不少人,也就是在年老了,在教導裴宿後,才慢慢有慈祥的氣息。此時她收起笑容,殺意頓顯。

“大腳村?”

“呵,一群只會欺負自己人的軟蛋玩意兒。要不是殺蘿蔔頭的時候,被我們救了,哪裏還有什麽大腳村存在。”

“現在好了,生活變好了,就來恩將仇報?”

“行了,小阿錦就交給我看著,你去會會那群軟蛋。”

“還有,以後也別去那邊看病了,不值得。”

“要是勝利那小子找你,就說是我說的。”

裴宿眼裏劃過暖意,“好。那,我扶您先過去?”

“不用,我還沒老到讓你扶呢。”

“去吧,去吧,別管我。”

“放心,師傅一定會好好看著你的小妹妹的。”

裴宿出門時,耳朵都被調侃紅了。

七婆在後面看著裴宿多年不變的害羞姿態,好笑的搖了搖頭。

顧錦並不知道自己睡著後,身邊換了人守護。

她還在沈睡呢。

她更不知道,在她睡覺期間,大灣村和大腳村徹底鬧翻了。

當然,鬧開的根本源頭,並不是裴宿把進村的人抓住。那會兒,裴宿還沒把人帶到顧勝利的面前。

之所以會觸發導火線,是因為在大腳村勞作的豐良成,去廁所時,聽到了大腳村大隊長的兒子在吹噓。

大腳村大隊長的兒子,跟他老子一樣,是個喜歡壓榨別人的暴力分子。

他們今天在得知呂建設被判決,回不來後,竟然打起了顧錦的主意。

他們竟然膽大包天的認為,呂建設之所以會出事,就是被顧錦害的。現在大腳村少一名可以奴役的知青,就必須讓顧錦賠。

他們想把顧錦抓回來,替代呂建設的存在。

豐良成開始聽到他們這個恐怖交換後,整個人都傻了。

他第一反應是不相信,第二反應就是對方肯定做不到。畢竟知青的分配,是由知青辦決定,並不能隨意交換。

然而,對方似乎並不在意這個,還幻想把顧錦抓過來後,怎麽利用她制造更多的利益。

比如,讓顧錦修拖拉機。

再比如,逼迫顧錦制造更多的機器,等等,等等......

豐良成越聽,越覺得大腳村的人都瘋了,還特別的恐怖。

最後他實在受不了,更見不得上次點醒他的顧錦受到傷害,偷偷的去了大灣村,把這事報告給顧勝利聽.......

顧勝利今天都在上角。

稻谷快要成熟了,田裏已經不需要灌水。但上角這個地方,有一塊上一輩留下被雕空的小池塘。小池塘裏沒有水,加上多年沒用,早就變成了稀泥地。

顧勝利一直想把這個小池塘利用起來,現在抽水泵被騰出,顧勝利跟其他幾個幹部商量後,決定把小池塘變成養魚塘。

於是,這幾天,顧勝利都在分配人員,過來上角這邊挖土。

時間到了下午三點半時,養魚塘基本已經挖好了。顧勝利看見一眾挖土小夥兒變成了泥人,便提前放他們回家洗澡。

裴宿,也就是在那時走的。

裴宿等一眾年輕小夥兒走後,顧勝利和村書記、會計三人在商量,這個魚塘到底要養什麽魚。

“草魚或者鯽魚吧,這兩種有好養,而且大牛叔他們以前不是養過嗎?養魚的時候,還能請教他們。”會計說道。

書記卻持有不一樣的意見,“草魚和鯽魚確實好,但是會不會太常見了?平時我們從河裏撈,就撈這些。我們養魚,不是想跟供銷社他們換嗎?”

增加魚塘最重要的一個目的,就是增加收益。

這幾年收成雖然還可以,但也只是對比□□的時候而已,每家每戶每年並不能吃飽肚子。

既然想要養魚換錢,那最好是養城裏人喜歡且平時少見的。

兩人說得都很有道理,顧勝利想了想,並沒有立馬拍板。畢竟是涉及到以後的收益增長,他道:“要不,我們還是問問我爹和六叔他們?”

“他們年長,吃的鹽都比我們吃得飯多,應該有其他建議。”

“那就這樣決定吧,大牛叔和六叔他們比我們厲害。哈哈哈,實在不行,我們再去找七婆。聽說七婆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養魚高手,她為了把魚養大,還特地調了一種........”

“大隊長,顧大隊長快來,救命啊——!”

會計正說得起勁,冷不丁被這一聲淒慘的救命聲,嚇得一個哆嗦。

“誰,誰啊!?”

顧勝利三人連忙往發聲處看,只見稻田的小道上遠遠跑來了一人。

此時太陽正烈,從他身後照射過來,刺得人眼睛睜不開,三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這人,是誰?怎麽從大腳那邊跑來的?”書記也迷糊了,他問顧勝利:“靠近大腳村那邊的雜草,前天不是都清了嗎?”

“清了,”顧勝利壓下眉頭,又把草帽帶上,他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清來人是誰,“好像是......大腳村那邊的知青。”

“呂建設回來了?”會計也學著顧勝利拿起草帽。

然而會計年紀比顧勝利要大,雙眼沒有他看得清楚。

“不是呂建設,是豐良成。”書記也看到了,問:“他怎麽在這個時候跑來,還喊救命?大腳村那邊不會又......”

“先過去看看吧。”顧勝利其實也覺得是大腳村又欺負人了。

然而兩人才動,遠遠跑來的豐良成因為跑得太急,加上稻田的小道又小。他一時踩不住,滾下到了田裏。

“哎哎哎!”

“你這小子別壓壞我們的稻谷啊!”

會計差點罵娘。

三人也做不得悠然姿態了,連忙往豐良成那邊趕。

豐良成掉下稻田後立馬怕了,因為他把稻谷壓倒了一片。

要是他這個行為,放在大腳村,肯定沒有活路。

豐良成爬起來時,腳都是抖的。

但是他一想到顧錦有可能正在遭受壓迫,又生生的壓住。

豐良成是不怎麽聰明,在下鄉後又遇到了大腳村這樣的恐怖村莊。但他從小就被父母教導成淳樸善良,知恩圖報。

顧錦幫助過他,讓他明白自己身為人,並不比任何人差。

也因為顧錦的一番話,現在即使是面對大腳村村民的欺壓,語言侮辱,豐良成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自我放棄了。

豐良成承了顧錦的恩,他想救顧錦。

這一瞬,救人的勇氣突然湧現。

豐良成連忙站起來,又往大灣村方向跑。

他跑得很快,身體更是搖搖晃晃的。

他這般魯莽和沖動的樣子,只差沒把會計氣死。

“這小子,這小子,要是他再摔倒,我就......就讓他揍他一頓!”會計一邊跑一邊抓狂,仿佛在看著村裏的資金在減少。

大灣村在上角這一塊的稻田,是連接著大腳村的。所以,幾乎看不到邊際,只有一頭一尾兩個地方可以讓人停留休息。

顧勝利三人來到田邊,眼看著豐良成距離他們越來越近,顧勝利拉住書記和會計兩人,道:“我們還是在這裏等吧。不然我們都過去了,再弄壞稻谷,就麻煩了。”

會計一聽到還會弄壞稻谷,立馬停住腳步,可視線卻沒離開豐良成,“這小子,這小子就不能跑慢一點嗎?”

“哎呀呀,身體站直,被摔倒了啊!”

會計心疼的嚷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擔心豐良成呢。

起碼豐良成靠近時,聽到會計大爺的話,心都要感動死了。

“嗚嗚,會計大爺,大隊長,書記,你們,你們對我真好。”

“嗚嗚嗚,不過,等下次你們再關心我吧。快,快去救顧同志啊。”

“誰他娘的對你關懷,我是......你在說救誰?!!!”會計大爺嚇得差點說不出話。

顧勝利見豐良成氣喘籲籲的,連站立都不穩,過去扶著他。

問:“好好說話,到底怎麽回事?”

“阿錦,出事了?”

“出,出事了。”豐良成緊緊的抓住顧勝利的手,“我剛才,剛才上廁所的時候,聽到李富貴說,要抓顧同志回大腳村!”

“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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