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放學。

林牧野路過公告欄, 一眼就看見了光榮榜上的照片。

步子漸停。

落過去的目光也變得大膽了起來。

照片上的小姑娘笑容明凈，夕陽的淺淺餘暉落到照片一角，柔軟觸心尖。

林牧野扯了扯唇角, 手落進褲兜裏掏出手機來, 光明正大的對著光榮榜上的那張照片“哢嚓”一聲。

他沒著急關手機，指尖滑動著看了許久，一會兒放大又縮小。

餘暉側打在他的身上，淺淺光影落在地面。

不多時，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

林牧野的肩膀被人攬住, 耳旁有聲音傳來：

“野哥，去網吧不？”

林牧野不緊不慢的關掉手機揣進兜裏，側頭一看, 程祎那張嬉皮笑臉出現在自己的眼睛裏。

“去幹什麽？”

“當然是去教訓那幫孫子啊！”程祎振振有詞，搭在林牧野肩膀上的手沒松, 還順勢拍了拍。

上一周，程祎去網吧打游戲的時候，碰見了一幫囂張的小子，切磋了幾下, 程祎戰敗，那幫小夥子更囂張了起來, 朝程祎豎中指。

程祎單槍匹馬, 氣到不行, 朝他們下戰帖：

下周絕對讓你們跪下叫爸爸！

和他們約定好的又一次開戰的日子來臨，但害怕又和上一次那樣落入他們的笑柄，程祎只好抓住林牧野不放。

“你是不知道，上次那幫孫子有多囂張。”

林牧野興致缺缺，冷笑：“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這當然有關系了！”程祎反駁：“你不得過去幫我教訓一下？”

林牧野撩起眼皮看他, 低笑一聲：“這不都是你小子捅的簍子？我去幫你教訓？我能有什麽好處？”

“好處可大著呢！”程祎瞬間眼睛發亮，“免費獲得幾個兒子算不算？”

“……”

“有你一個就行。”林牧野將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拿開，理了理書包帶子，語氣低冷：“帶路。”

林牧野跟著程祎來到了網吧，兩人在前臺登記付錢後，老板就招呼著網吧裏的店員為他們開兩臺機子。

兩人走到角落裏坐下，網吧裏光線昏暗，一點光影照在人的身上，影影綽綽很是模糊。

中途程祎又去了自動販賣機前拿了兩瓶水，回來時視線四處掃動，沒看見之前那幾個囂張的青年小夥子。

“不會是嚇尿了不敢來了吧？”程祎一邊開著玩笑，一邊將水遞給林牧野。

林牧野伸手接過，手指輕輕一擰，瓶蓋打開，仰著頭灌了一口。

喝水的那瞬間，他的頭高高揚起，脖頸線條被拉長，凸出的喉結上下滾動，莫名的蘇感。

好半天都不見程祎說的那幫人，林牧野懶散的靠在椅子上，一腳踹到程祎的腿上，語氣是不容忽視的煩躁：“餵，你說的人呢？”

被那群人放了鴿子，程祎也心緒不平，同樣的煩躁模樣：“估計不來了吧。”

越長越煩悶，程祎暴躁的揉了把頭發，“那群孫子不愧是孫子，敢放老子鴿子，有種別讓我逮到！”

“老子非把他們刀了不可！”

林牧野：“……”

“得了吧。”林牧野嘴角掛笑的看他，又一腳踹到他的椅子上，“再嗶嗶老子先刀你。”

放了狠話，程祎才清醒幾分。

手掌搭上鼠標正要操作，不遠處傳來一段對話，熱戀中的小情侶，你儂我儂。

“哎呀，我又死啦，你快來救我！”

“快點嘛～男朋友～”

“去那邊等著……”

“不嘛不嘛，我就要你現在來救。”

“……”

“……”

女孩兒的語氣能膩死個人，隔了一個過道傳來，程祎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雞皮疙瘩抖了一地。

還忍不住和林牧野八卦。

他頭探過去，聲音壓低，“野哥，你說這些小姑娘是不是就喜歡學嗲嗲的語氣說話？”

“還真把自己當小公主了？”

那邊的聲音還一個勁兒的傳過來。

程祎艱難的閉眼，繼續說道：“我去，這又是哪位公主下凡折磨人間？”

林牧野一邊聽著程祎逼逼叨叨，一邊點開游戲。

游戲加載的瞬間，他聽見沒隔多遠處傳來的聲音。

“郭嘉明，我又死啦！你怎麽都不來救我？”

“想要我救你？”

“我是你女朋友，你不救我誰救我？”

“那行，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再陪你多玩兒幾局。”

“你是不是有個妹妹叫時靜好？”

聽見這個名字的瞬間，林牧野指尖一頓，游戲也剛好加載完畢。

話音繼續傳來：

“對啊，你怎麽知道的？”

“猜的唄，你們倆的名字挺像。”郭嘉明的話音裏含著笑。

“你問她幹什麽？”

“閑來無事聊個天兒，況且之前月考的時候，她跟我一個考室呢，這不還考了個第一，我覺得挺神奇的。”

“神奇什麽啊神奇。”時靜妍的語氣裏帶著一股酸勁兒，“沒準兒從哪裏弄來的答案呢？你還真信啊？”

郭嘉明聞言氣笑：“這不能信嗎？”

時靜妍手捏成拳捶到桌上，語氣生硬又帶著不容反駁的忽視：“當然不能信了！”

神思恍惚間被林牧野收回，身邊的程祎也聽見了這段對話，在那人側臉時也瞧見了幾分。

程祎瞇著眼辨認了一會兒，確信無疑是郭嘉明後，才跟林牧野說：“野哥，那人真是郭嘉明啊，剛剛我還以為同名同姓來著。”

林牧野連眼皮都沒掀，指尖在鍵盤上跳躍。他輕哼一聲，眸底輕嗤意味明顯。

“你剛聽他們說什麽來著了嗎？”程祎捏著座椅扶手往林牧野那邊一滑，湊近直說：“他們好像在聊時靜好。”

“而且……”程祎手捏了捏下巴，揣測似的說出自己的想法，“那個女生好像和時靜好很熟的樣子。”

林牧野忙著斬殺神龍，聲音不鹹不淡：“關我什麽事？”

程祎吃驚：“你這人就過分了啊，怎麽說時靜好現在也算我們半個朋友，聽見別人那樣議論，你心裏過得去嗎？”

“你倒是很關心她啊——”

隨意的嗓音莫名充斥著一股逼仄感，程祎滾了滾喉，猜想著是不是自己的話變多了。

“當然了，”程祎毫無底氣，說話結結巴巴，“怎麽說，時靜好……也算我們班一員，也算……我們朋友，怎麽著也不能讓別人欺負。”

林牧野偏頭看來，頭頂暗淡的光暈落在他的臉上，照著他影影綽綽看不清神情。

“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團結？”

“那那那……那是因為你沒有發現。”

林牧野挑了下眉，神情松散開來，身體向後仰，靠在椅座上。

無聲的扯了扯嘴角。

雖然這只是玩笑話，但林牧野還是警惕了幾分，不知沈默了多久，他的語氣認真起來，冷沈的很，帶著幾分不容忽視。

“盯著他點。”

林牧野說這話是正確的。

還沒讓人盯幾天，郭嘉明就去拈時靜好這朵花了。

得知消息後林牧野丟下手裏的事飛快趕到，郭嘉明正要下手。

只見女孩兒慌張無措，被人堵掉去路，神情慌張的看向周圍尋求幫助。

不知道為什麽，那場景像是在肉裏長一顆倒刺，橫豎都不舒服。

郭嘉明得寸進尺，貪婪的眼睛裏滿是眼前的“獵物”。

眉間一凜，林牧野頓感不妙，大呵一聲：“郭嘉明。”

郭嘉明嘴角俏皮笑意還未褪去，一回頭看見一臉黑沈的林牧野。

笑容立刻淡去。

趁這個機會，時靜好慌忙逃竄，躲到一旁去。

“你大白天不學習嘛呢？”

林牧野雙手插兜，下巴向上擡，眼底輕嗤意味明顯。

睥睨張狂，叫人不容忽視。

“我幹嘛用不著你管吧？”郭嘉明也不是塊兒好料，特別是和林牧野針鋒相對的時候。

“你幹嘛是用不著我管。”林牧野低笑一聲，音質卻冷的僵，“不過你剛剛堵的那個女孩兒我認識，我們班的第一，老師校長可寶貝著，可不能讓你這種垃圾臟了手。”

最後的幾個字近乎咬牙切齒，似將人在齒間研磨成粉。

郭嘉明聞這話怒呵一聲，火氣直沖上來，熊熊燃燒：“你丫給老子說話註意一點，老子是什麽垃圾？”

林牧野冷笑：“你是什麽垃圾不會自己分類嗎？”

那態度一點沒變，猖狂野勁兒在這一刻都突顯出來。

他勾勾唇，瞳孔黑沈，利的磨人，一字一頓的給出警告：“郭嘉明，我勸你的手最好幹凈一點，不然我可保證不了，你的手能和你待一輩子。”

時靜好扒著一旁的電線柱子，臉上神情焦灼，細白如蔥的手指緊扣著柱子壁灰，大理石材質，指甲在上面很容易就劃出幾道細痕。可她此時已經沒心思管這些了，心驚肉跳的聽著林牧野的警告，心也跟著咯噔一聲。

視線慢慢被她放遠，落到林牧野那邊去。

少年的身後是一片散漫於天際的霞，他松松垮垮的站在那兒，吊兒郎當的姿態一成不變，唯獨認真幾分的，是他臉上此刻露出來的情緒。

眸間壓著的狎昵，是對那人的諷刺。

冷沈，生硬，囂張的不成樣子。

時靜好從來沒見過他這樣。

他們的對峙還在繼續。

氣氛也一點一點的緊張起來。

直到郭嘉明傳來一陣笑，氣氛開始松動，卻不是緩和。

“你怎麽能夠保證，我就不敢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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