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就因為那幾句話, 林牧野和郭嘉明幹了一架。

兩人傷勢慘重不相上下。

路過的行人將他們倆拉開，並報了警。

走警局一趟錄了口供，警察要求家長來認領, 郭嘉明認慫識相的往家裏撥了通電話。

只有林牧野, 一把骨頭狠硬，任由警察人員怎麽逼供威脅，也咬著牙不肯撥。

最後這事通知了學校。

星期一是升旗日。

教導主任逮著林牧野和郭嘉明兩個人去了主席臺，在全校師生面前公開批評並給予了處分。

少年嘴角淤青還未淡開，眉間貼一張創可貼, 淩厲臉頰傷痕累累。

插兜往主席臺上一站，全校目光匯聚一身。

滿不在意的態度惹惱了正在講話的教導主任，破鑼嗓子瞬間高了幾個調。

聲音震耳, 下面的極個別學生瞬間捂了捂耳朵。

時靜好安靜的站在自己班級裏的方隊裏，目光呆滯的看向主席臺, 不見神思。

直到肩膀上忽然重了幾分，時靜好才堪堪拉回神思，目光側了側，小聲和後面的人說：“纖纖, 你幹嘛？”

“快站好，別讓老師發現了。”

時靜好拍了拍她的手。

“你怕什麽啊……”秦纖纖沒把手收回去, 反而湊近俯在她耳邊, 小聲說：“這麽多人擋著呢。”

話說到一半就轉了彎, 扯到林牧野身上去了。

“真沒想到，林牧野和郭嘉明兩人這麽不對付，平時在學校兩人沖一點也就算了，出了校門兩人更沖，聽說都進警察局了, ”秦纖纖的目光落到主席臺前一左一右的兩人身上，輕嘖，“這得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時靜好沒接話，她選擇了事不關己的沈默，可下垂著揪衣角的手卻出賣了她。

林牧野和郭嘉明打架的那天，她是知道的，她還偷偷跟去了警察局。

心裏沈悶又覆雜，她擡眼看著那邊的少年，一身的猖狂氣，恣意傲慢，一點不輸那天。

耳邊繼續傳來秦纖纖的話：“你怎麽不說話？”

時靜好抖了抖眼睫，收回視線回：“先聽老師講。”

熱絡的八卦被人撂在了一旁，秦纖纖頓感無趣，無奈嘆息一聲：“算啦，我放過你，不打擾你聽講了。”

升旗儀式結束後，林牧野和郭嘉明在校外鬥毆的事也都傳開了。

這成為了當時的談資。

任何角落都聽得見。

然而深陷事端的主人公卻並沒有要避嫌的意思，除了臉上破了點相之外，其他一概原樣。

“酷啊，野哥，郭嘉明那狗東西早該狠狠地收拾一頓了！”

程祎攬著林牧野的肩膀往教室裏走，雙眼發亮，比任何時刻都精神。

“看他吃癟我可真踏馬高興，老子等這一刻好久了。”

“你當然高興。”林牧野冷著一張臉輕扯唇角，牽動傷口忍著疼：“又不是你動的手。”

“……”

此言差矣。

程祎瞬間糾正：“可別這麽說啊，郭嘉明那狗東西下手重你又不是不知道，況且，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嘛。”

步子頓停，林牧野扭頭看他，眉頭一挑，似在跟他說：

你說的是夢話？

這意思與程祎想的差之十有八九，程祎解釋道：“英雄救美啊！”

“你要是不和郭嘉明動手，怎麽救時靜好？”

“如果換作是我，你心甘情願嗎？”

“……”

心不甘情不願。

嘚。

放過他。

兩人進了教室，原本大的蓋過喇叭的喧鬧聲逐漸減小，個個學生的視線都挪到了林牧野的身上去。

時靜好也不例外。

視線雖直，目光卻怯懦。

她看著少年帶著傷的臉頰，嘴角的淤青淡紫，卻依舊不擋一身傲氣。

沈悶的心緒似又添了幾分其他的情愫。

錯過目光闔下眼皮。

他經過時帶了陣風，很重的洗衣粉味道。

周圍窸窸窣窣議論的聲音漸起，她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那種情緒一直維持到了上課鈴聲響。

任課老師拿著書走進教室時，周圍議論聲才漸停。

時靜好松了口氣，翻開課本沈浸於老師的課堂。

四十分鐘的上課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下了課，時靜好偷偷跑去了醫務室買了紅藥水和創可貼，她將它們放進一個黑色的塑料袋，等上體育課所有人都走完後，才將袋子塞進了林牧野的課桌裏。

就當……

是感謝他的吧。

要是上次不是因為他，指不定自己要怎麽被郭嘉明欺負。

“阿好，你快點兒！上課要遲到啦！”

秦纖纖在教室外面喊。

時靜好被嚇了一個激靈，哆嗦著手兜裏，回頭應道：“來……來了。”

她沒敢多停留，轉身朝教室外面跑去。

一節體育課上到自由活動，時靜好坐在樹蔭下等去買水的秦纖纖。

秦纖纖買完水，風風火火的跑回來，拉起坐在地上的時靜好就說：“你猜我剛剛看見誰了？”

時靜好不明所以，“誰啊？”

“你姐。”秦纖纖不可思議的出聲：“和郭嘉明。”

“他們剛剛手牽手被主任逮了個正著。”

“現在正在訓話呢！”

時靜好有一瞬的怔楞。

而後又聽見秦纖纖說：“主任看起來火氣很大的樣子。”

“不過也是應該的，郭嘉明剛因為打架的事情被教訓沒多久，這下又被抓到談戀愛，要我是主任我也生氣。”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郭嘉明竟然和你姐在談戀愛！”

上一次在小超市門口瞧見的那副場景瞬間湧進腦海裏，時靜好眨了眨眼想揮散去，卻怎麽也抹不掉那親眼所見的痕跡。

不敢告訴別人她已經知道，只好欲蓋彌彰的回答：“我也……沒想到。”

時靜妍和郭嘉明談戀愛被抓到，去了教務處受批評。臨川一中雖然兩極分化嚴重，但時靜妍是實驗班的學生，教務處主人容不得在實驗班裏使壞的學生。

不但批評教育，還通知了家長。

一聽時靜妍在學校裏犯了事兒，林蓉就放下了手裏的工作風風火火的趕來了學校。

在教務處門口見到林蓉的時候，時靜妍有些後怕，哆嗦一下，才虛聲顫著叫了聲媽。

哪知林蓉甩過來一張黑臉，眼神沈沈像是在警告她不要說話。轉眼又換了一張臉，上面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給教導主任賠禮道歉。

假的要死。

主任對這種虛與委蛇的逢迎抱不接受也不拒絕的態度，盡管林蓉怎麽為時靜妍說話，教導主任也還是堅持落實處分二字。

情求了，面子也傷了，還沒換來一個好的結果。

林蓉心中怒火燒，拉著時靜妍回了家。

一關上門，在學校憋著的壞情緒瞬間爆發，一臉嚴肅，聲音質冷：“跪下。”

“媽……”

“跪下！”

一聲呵令，時靜妍容不得拒絕，還沒將書包放下，腿一彎就跪了下去。

“知道錯了嗎？”

時靜妍這才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慌張直沖大腦，訥訥開口：“媽……媽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們教導主任都說親眼看見了，時靜妍你還不承認？”林蓉面色不改，“你是覺得你長大了我們都管不了你了對吧？”

“當初是誰拼命托關系把你往好學校送的？又是誰拼命把你塞進實驗班裏的？”林蓉手掌拍著茶幾，發出巨大的聲響，“我和你爸這麽拼命是為了什麽？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去談戀愛嗎！”

林蓉的咄咄逼人讓時靜妍的最後一道防線崩潰，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無聲的哭泣證實了她心裏的害怕。

腦袋裏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趕緊認錯。

於是她擡頭，淚眼婆娑的看著林蓉，哽咽著出聲：“媽……媽我錯了，對不起，我不該做這種事，我跟他馬上分手好不好，您別生氣了……您別把這件事告訴爸爸，要是爸爸知道了會打死我的。”

比起林蓉，時靜妍更害怕時立海。

曾經年紀很小的時候，時靜妍犯了錯，時立海就用皮帶狠狠的抽她。

那種滋味，時靜妍再也不願回味。

光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或許是林蓉又一次對她軟了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說什麽，只是將手往前面一伸，朝她攤去。

“把你手機給我，這段時間手機沒收。”

時靜妍內心一咯噔。

驚慌失措到大腦發熱。

倒是林蓉，沒給她多餘的反應時間，皺著眉重覆了一遍，語氣生硬：“手機給我。”

時靜妍沒有動作。

林蓉以為她是不想拿。

語氣變得強硬：“拿來！”

躊躇良久，時靜妍才小聲開口：“手機不在我這裏。”

沒聽太清，但林蓉也聽了個大概：“那在哪兒？”

心臟砰砰直跳，時靜妍判斷不了前面到底是懸崖還是橋梁，可有頂不住林蓉的逼問。

聲音小的沒什麽底氣：“在剛剛那個男生那裏。”

就在時靜妍以為林蓉會冒第二次火時，門口“哢噠”一聲響。

時靜好推門而進。

看見跪在地上的時靜妍和一臉難言的林蓉時，心裏大概也明白了是因為什麽事。

客廳裏的氣氛瞬間被凝固，連空氣中的分子也不躁動起來。

本以為這不關自己的事，準備視而不見一走了之時，時靜好卻被林蓉硬生生的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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