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節目結束，薇羅妮卡排名第一，沈千舟排名第二，美國的選手阿加莎發揮出色，險勝談雲硯，拿下第三。

到了自由滑比賽，依照短節目排名出場，沈千舟站在擋板前面，霍亦揚嚴肅地看著她：“跳躍的時候註意軸，一旦發現不穩，提前打開手臂，以平穩落冰為首要。”

沈千舟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教練，你難得這麽嚴肅。”

霍亦揚十分冷靜地回覆：“我一直都很嚴肅。”

“教練，你是在緊張嗎？”沈千舟突然問。

霍亦揚楞了一下，他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緊張，但被沈千舟指出來之後，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他緊張是因為關心則亂，因為他知道，不管是當初的樂正遙還是如今的薇羅妮卡，與沈千舟的差距都只是毫厘之間，勝負難以預料，如今薇羅妮卡發揮出色，狀態正勇。所以他才會擔心，沈千舟一向好強，他很怕她會受到打擊。

沈千舟原本也是有些緊張的，只是這麽多年的競技生涯已經讓她學會了消化掉這種緊張，況且她原本就是遇強則強的性子，她在乎勝負，可不會讓勝負主宰。這些霍亦揚是知道的，可他依舊在這種時候緊張了，讓沈千舟覺得意外地有些窩心。

“那教練，你覺得我能贏嗎？”

霍亦揚毫不猶豫道：“我相信你。”

沈千舟用力一推，順著這股力道向後滑出，站在冰場中央，紅色的裙擺乖巧地垂在她的身側，音樂響起。

薇羅妮卡是最後一個出場的，她看著沈千舟在冰場上流暢而優美的滑行，眼中戰意熊熊：“她的滑行好棒！我也不會輸給她的！”

一旁的教練冷笑一聲：“你的滑行比人家差遠了，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薇羅妮卡裝作沒聽到：“這就是我的對手了！一生的對手！我已經定下了。”

“人家的對手是俄羅斯的那個混血小姑娘娜斯佳，跟你沒什麽關系。”

“哎呀！尤安娜你好討厭啊！”薇羅妮卡對她怒目而視。

尤安娜沃什佐夫斯卡是薇羅妮卡的親姐姐，大她接近16歲，也是波蘭曾經的女單選手，退役之後做了教練，一直未婚。薇羅妮卡是個意外，出生之後她們的父母N度蜜月，就把小女兒順手丟給了大女兒，尤安娜又當媽又當爸把小妹妹撫養長大。薇羅妮卡自小就在冰場裏長大，從會走開始就上冰。

尤安娜對薇羅妮卡的訓練一直秉持著“挫折教育”。薇羅妮卡甚至還懷疑過，是不是因為自己太過出色了，所以引發了姐姐的嫉恨，這才每次都要諷刺她，誰知她剛提出這個設想，立刻就被尤安娜再次諷刺。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笨蛋薇娜，你沒吃飯嗎？手上的動作呢！你兩條手臂就像兩條沒骨頭的肉腸一樣……”

兩姐妹即便走上了國際賽場，也依舊不忘相愛相殺。

薇羅妮卡在姐姐這裏受到的挫折太多了，她能夠堅持至今，承壓能力絕不是別人可以想象的。

沈千舟表演完畢，刷新了她目前為止的最好成績，比當初在大獎賽分站賽上還要高3.2分，隨著她對節目越發圓融的表演，雖然技術分沒有增加太多，但藝術表現分卻提高了不少。

尤安娜一拍薇羅妮卡的肩膀：“上場吧，可不要讓你認定的對手小看你了！”

“知道啦！”

薇羅妮卡鬥志滿滿地走上了賽場，她的自由滑節目是《彼得潘》，樂曲輕快，童趣十足。與短節目是完全不同的風格，卻也帶著薇羅妮卡強烈的個人色彩。

薇羅妮卡穿著綠色的裙子，頭發上還別著葉子狀的發卡。

彼得潘是永遠也長不大的調皮小孩，他大概是每個大人心裏都住著的孩子。原著誕生於浪漫主義時期，是一個有著明亮色彩的冒險故事。薇羅妮卡扮演的正是故事的主角小飛俠彼得潘。

從剛開始的那一段步法，就已經將彼得潘精力旺盛又調皮的性格表現得活靈活現。薇羅妮卡的身上似乎有著一種與大眾完全不同的特質，這讓她在嘗試一些冷門音樂的時候，也能給人驚喜。

如果說黑天鵝代表著是她內心深處那一點邪性，那麽彼得潘應該就是她真實自我的寫照。

隨著薇羅妮卡每一次跳躍的成功，現場都會傳來熱烈的掌聲。

翟劍輕和霍亦揚對視一眼，同時感覺到了這個小姑娘所帶來的威脅。她和樂正遙不一樣，樂正遙的藝術表現力很高，很多人將她和阿芙羅娜相比，認為她是阿芙羅娜退役後接下俄羅斯女單大旗的選手，她的表現力出眾，尤其在古典曲目上有著非同尋常的理解，但她終歸走的是正道。然而薇羅妮卡卻像是邪派高手一般，如果用中國武俠來解釋，樂正遙大約算得上王重陽那一類型，而薇羅妮卡則可以稱得上黃藥師了。

沈千舟在青年組就遭遇如此強敵，也不知道到了成年組之後又會怎麽樣。

就在此時，薇羅妮卡已經表演完了，她單手叉腰，對著全場的觀眾微微地擡起下巴。

翟劍輕忍不住對霍亦揚苦笑一聲：“這小姑娘和小船一樣啊，都是遇強則強的性格。”

“結果未必。”

幾乎所有人都關心地盯著屏幕，隨著上面的分數出來，結果塵埃落定。

薇羅妮卡的總分最終還是輸了沈千舟0.86分，沈千舟險之又險地贏了對方。

翟劍輕長舒了一口氣，看到霍亦揚面不改色，忍不住問：“你都不覺得這場比賽實在是太驚心動魄了，比成年組還嚇人？”

霍亦揚反問：“沒覺得，只是雙方勢均力敵，發揮出了應有的水平罷了。”

“但是小船贏了，你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霍亦揚搖搖頭：“這只是一個青年大獎賽，以後小船會碰到越來越多這樣的對手，如果每個都興奮，那不就跟你一樣了？”

“餵餵餵！你這是在諷刺我嗎？”

在頒獎的時候，薇羅妮卡在擁抱沈千舟的時候，用結結巴巴的，帶著濃濃口音的英文道：“我一定會打敗你的！”

沈千舟一頭霧水完全沒有聽懂，但看著薇羅妮卡緊緊地盯著自己，於是微笑著用了一句怎麽都不會錯的英文回答：“Thank you！”

薇羅妮卡：“？？？”

季軍最後登場，正是沈千舟的隊友談雲硯，談雲硯在自由滑的時候保持了水平，而美國的阿加莎卻因為失誤落在了後面，被她反超。

談雲硯抱了抱沈千舟，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三人拿著獎牌和鮮花，站在一起拍照。

薇羅妮卡還在喃喃自語：“我一定會打敗你的……我們是對手……”

沈千舟感受著一旁傳來的灼熱目光，忍不住將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另一邊的談雲硯。

談雲硯保持著微笑，嘴唇不動，低聲道：“她在說她要打敗你，還有對手什麽的……應該是說她想要作為對手打敗你，大概是這個意思吧，我也聽不太清楚。”

沈千舟腦袋上冒出好幾個問號：“她不是打敗過我嗎？”

談雲硯微微地聳了聳肩膀，表示她也不明白。

沈千舟又問：“我要怎麽回答她？”

“接受她的挑戰？或者，我的榮幸？”

沈千舟楞了一下，此時拍照已經結束，工作人員開始收拾東西，三人也朝著場邊走去。

薇羅妮卡又一次拉住了沈千舟，這一次，她沒有用英文，而是巴拉巴拉用了一串沈千舟聽不懂的語言說了一遍。

沈千舟懵了，看著對方充滿戰意的雙眼，她試探性地回了一句：“My pleasure!”

薇羅妮卡的雙眼頓時就睜大了，一雙碧綠色的眸子充滿了震驚，最後氣沖沖地一擺手，直接就走掉了。

沈千舟完全不知道她這是怎麽了，傻楞楞地站在原地，這時，旁邊傳來一聲輕笑。

沈千舟看過去，就看到一個年輕男人笑瞇瞇地站在原地，自我介紹道：“我叫段一鳴，是《體育在線》的記者，沈千舟你好。”

“你好。”沈千舟問道，“你是不是能聽懂剛剛她在說什麽？”

段一鳴又是一笑：“對，剛剛薇羅妮卡說的是波蘭語，我恰好懂一點。”

沈千舟連忙追問：“那你知道她在說什麽嗎？”

“她說，你的表現非常精彩，但是她也很出色，她尤其感謝你，因為你的出色發揮，激發了她的鬥志，讓她有了超越自我的表現，她期待下一次和你的比賽。”

沈千舟有些納悶：“那我那麽回她也沒有錯吧？”

段一鳴忍不住笑出聲來：“My pleasure還有一種用法，那就是‘不用謝’。”

沈千舟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而薇羅妮卡已經嚶嚶嚶地撲進了姐姐兼教練的懷裏：“尤安娜，她羞辱我嚶嚶嚶嚶！！！”

這個因為語言而引發的誤會直到她們成年組的時候也沒有解開，自那以後，薇羅妮卡每次看到沈千舟都是一副打了雞血要覆仇的模樣，讓沈千舟很是無奈。不過也因此，讓她堅定了自己要努力學好語言的決心，畢竟不能讓這種烏龍再發生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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