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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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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小玉抽噎了一聲,苦笑:“我們大約就是所謂的情深緣淺吧?”

許問默了默,斟酌了下說辭才開口安慰:“都已經結婚了不算情深緣淺,也算是好事多磨的天賜良緣吧?!”

“謝謝你!你真好。”小玉扭頭,紅腫的眼看了許問一眼。

許問就沒再說話,小玉這姑娘有點奇特。

她很清醒,清醒的淪陷在跟張慶龍這段關系中。

許問輕嘆一聲,有時候清醒才更痛苦吧!還不如會騙自己的女孩幸福。

小玉大約察覺許問眼中的悲憫,反過來安慰許問,“嫂子,謝謝你!我沒事。我不後悔嫁給他。剛才說到哪了?哦!第二次見面。”

小玉那會兒還是個大學生,她大學就在海城上的,跟同學逛百貨大樓,錢包被人扒了。

然後是個狠狗血的故事,張慶龍救了她。她請張慶龍吃飯。

張慶龍那會兒才過新兵兩年,跟幾個戰友出來慶賀一下恢覆久違的半自由,所以就拒絕她。

小玉也沒糾纏,問了他的名字和單位就走了。

後來小玉親自做了些甜點送到他單位的門衛那兒。

大院的門衛跟別單位不一樣,其他單位的門衛就是門衛,大院的門衛是崗哨,不能亂代收東西,一個電話打回連隊讓張慶龍自己來拿。

小玉本想送下點心就走,沒想見他。

也算個意外之喜。

張慶龍跟她隔著鐵柵欄聊了會兒,還約定了下次一起吃飯。

張慶龍本來就容易招姑娘喜歡,小玉也是個很特別的姑娘。

一來而去真就走到了一起。

張慶龍那個副連也已經結婚了,兩個人在一起也不用怕什麽。

小玉以為接下來就是郎情妾意順理成章的結婚。

張慶龍新兵期間是沒有探親假的,也就是說他兩年已經沒有回過家。

小玉和他剛在一起不久終於輪到他休假。

兩個人手牽著手一起坐上了北上的火車。

他們商量好了,這次回去就在張慶龍老家辦婚禮,順便準備好登記結婚的材料都帶著,等他休假結束就遞交結婚報告。

然而熱戀的甜蜜僅僅維持到到張慶龍家。

張慶龍領著小玉回家,他娘一聽小玉的情況當場就要尋死覓活。

說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一天都沒孝敬她就被城裏的狐貍精迷了心智。

揚言放話有小玉就沒她,有她就沒小玉。

小玉傻眼,就連張慶龍都沒想到自己娘會鬧這麽一出。

他以為他領個這麽好的媳婦兒回來一家人會高高興興的慶祝。

他們生產隊特別窮,屬於娶媳婦兒難的地方。

被他娘鬧的沒辦法,張慶龍只好把小玉送到了縣城裏的招待所先安頓下。

小玉嬌生慣養,他怕她住不慣公社的小破招待所。

安頓好小玉以後,張慶龍自己回家想著試圖說服他娘。

結果娘沒說服,人還被他娘給鎖在家裏了。

張慶龍試著跟他娘心平氣和的談,但是他娘又哭又罵就是不好好說話,氣得張慶龍一摔門回了裏屋。

他娘更生氣了,罵他山尾巴成精,有了媳婦兒忘了娘。

後來張慶龍最小的妹妹溜進房間給他送吃的,他才打聽出為什麽。

張慶龍他娘早就給他說了一門親事,特別喜歡那姑娘,也給那姑娘看過張慶龍照片,人家姑娘家對張慶龍也很滿意。

小夥又高又精神,是個當兵的,多好?!

兩家都說好了等張慶龍回來就結婚,結果張慶龍一回來直接帶了個姑娘回來,他娘能不生氣嗎?

“咱家連彩禮錢都給出去了!一年的收成呢!”張家小妹嘆息,“這個城裏嫂子說什麽也不可能讓你娶的。”

如果張慶龍先反悔,對方是可以不返還彩禮錢的。

那還不要了張家的命?!

如果不是家裏窮,張慶龍也不至於被送去那麽遠的地方當兵。

“所以……”張慶龍氣笑了,“咱娘是把我賣了?”

“怎麽能是賣了呢?”小妹搖頭,“賣你應該是別人給咱錢,但這回是咱給人家錢!”

張慶龍:“……”

聽起來還不如賣了。

如小妹所說,他娘是不可能同意張慶龍悔婚另娶,張慶龍不妥協她天天在家裏鬧著抹脖子上吊。

張慶龍在家跟母親做鬥爭的時候,小玉在招待所也過得特別不好。

小玉也沒多想,以為是水土不服,一吃東西就吐,不吃還餓。

想等著張慶龍來了讓他陪自己去醫院。

可左等右等張慶龍就是不來。

她不是沒想過去找張慶龍,可她不認識路。

張慶龍家這裏地方口音很重,她聽不太懂別人說話,問路也問不明白。

張慶龍是第五天晚上半夜來找她的,整個人非常憔悴,一見面就跟她說對不起。

小玉心裏咯噔一下,這時候的對不起往往意味著他們這是要完。

張慶龍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了她,哭著求她原諒。

小玉受不了這樣的打擊,顧不上自尊,求他:“那彩禮錢,我出行嗎?我把這錢賠給你媽,讓她同意咱們在一起好不好?”

許問聽見這一句,心裏就知道這姑娘沒救了。

在愛情裏卑微成這樣,唉!

不是說,在感情世界裏,誰愛的多誰就輸?!

然而小玉卑微成這樣,張慶龍還是沒答應小玉,跟她說不只是因為錢,還因為他娘並不想要城裏的媳婦兒,就想要個能在跟前伺候的本地兒媳婦兒。

張慶龍爸爸身體不好,娘也腿腳不利索,他上頭還有一個已經出嫁的姐姐,底下的妹妹現在才七歲。

現在憑工分吃飯,就他家這條件解決一家溫飽都難。

他娘的意思,本地姑娘能吃苦賺工分多,還能照顧家裏人。

娶小玉一個城裏姑娘,又不在家掙工分,也不能伺候他爹娘。

所以他娘死活不願意,最後都給張慶龍跪下了,他還能說什麽?

張慶龍一個大男人對著小玉哭得稀裏嘩啦,“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爹娘!我是個罪人!”

許問打斷小玉,“他們不是都有津貼?”

小玉苦笑:“新兵沒有津貼,只有一部分生活費,金額還很少。有些花錢多的當兵前兩年還得張口問家裏要錢。”

許問:“……”

她不知道會這樣,那確實很難。

“可,你們回他家的時候,他不是已經有津貼了?”許問道。

“津貼也是隨著兵齡往上漲的。他才轉志願兵津貼也很低,除去日常開支補貼不了家裏什麽。就是這樣他才覺得愧對父母,才不能理直氣壯的說把彩禮錢送給人家姑娘去她,也不能承諾賺錢養家。那時候確實做不到。他一個大男人也不能要我的錢去給別的姑娘,那成什麽什麽了?”

“所以他就犧牲了你?”

“不是。是我舍不得他那麽痛苦,所以主動提了分手。”

許問:“……”

“我們兩個一心奔著結婚回家的,最後卻只有我自己坐了五天四夜的火車回了海城。那幾天我一口東西都沒吃,回家就昏倒了,我媽送我去的醫院。查出我懷孕了!”

許問倒吸一口涼氣。

“我爸媽當時特別生氣!但他們怎麽逼問我我都不肯說孩子的爸爸是誰。那個孩子當然不能留,我爸媽逼著我動手術拿掉了那個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醫療水平不行。我術中大出血!後來身體就有點不好了。可能這次胎停育多少有點原因吧!”

“你懷第一個孩子的事張慶龍知道嗎?”

小玉點點頭又搖搖頭,“現在知道,當時不知道。既然說分了就沒必要再增加他的痛苦,我一個人承受就行所以我就沒告訴他。他也不是不負責的男人!當時是我們想的太簡單,以為我這條件他家裏應該很滿意,我倆想趁著他休假直接把婚禮辦了,壓根就沒考慮過他家裏人會反對,所以才……總之,當時如果他知道我懷孕了,肯定會娶我的。”

這一點她還是對張慶龍有信心的。

許問輕嘆一聲,不知道該怎麽評價。

只能說小玉太傻。

“那現在怎麽又走到結婚了?”

“所以說孽緣啊!”小玉苦笑,“我們當時真分了,中間有大半年完全沒有聯系。可海城就那麽大,無意間又碰上了。”

小玉不知道怎麽形容那種感覺。

人來人往的街頭,她和張慶龍一眼對上。

那一刻她感覺時間都靜止了。

張慶龍先擡腳走到她跟前,問她:“你還好嗎?”

小玉點點頭問他:“你呢?”

“我過得不好。”張慶龍深情地望著她。

不好的原因顯而易見。

小玉頓時又陷進去了。

尤其是在張慶龍說他已經省吃儉用把彩禮錢補給家裏之後,徹底又感動了。

可能是旁觀者的原因,許問沒辦法像小玉這麽感動,還能理智地問她:“那他為什麽早不找你?”

“他找不到我。”

許問:“……?”

兩個人談戀愛那麽久,海城也不大,張慶龍找不到她?

小玉有幾分不好意思,“我從來沒跟他說過我家在哪,怕他有壓力。”

“那你倆在一起那麽久,他都沒送你回過家?”

“送過,我都是讓他送到十字路口,等他走了,我再回去!”

這操作許問完全不能理解了。

聽兩人的感情故事,小玉對張慶龍可謂一片深情。

這麽深情卻連自己家在哪都不告訴對方?

就這樣竟然還要談婚論嫁?

如果不是最近這段時間的相處,讓許問對小玉的人品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她可能都會覺得小玉在編故事。

不,故事都不敢這麽寫。

許問已經無力吐槽他們倆這段滿是bug,邏輯不通,只能感動彼此的愛情了。

當然,也或許僅僅因為許問不了解他們感情的前因後果,但是也不想問了,聽著都累。

倒是小玉十分有傾訴的欲望,主動告訴許問原因:“我爸……是他們那個大院最大的官。所以我不敢讓他知道我住哪。其實我們也不住大院。我媽是海城本地人,我們家那個小區住的人非富即貴,我怕他知道後有壓力。”

許問:“……”

倒吸一口氣。

半晌許問搖搖頭,近乎感嘆地問了一句:“你倆能走到結婚,也是個奇跡!”

這大約就是傳說中感天動地轟轟烈烈的愛情了!

這時,張慶龍跑了回來,懷裏抱著醫院發的生活用品套裝。

“嫂子,你能幫我拿一下嗎?”

許問點頭從他手裏接過暖壺臉盆毛巾等亂七八糟的。

張慶龍彎腰抱起小玉,額上還有汗,聲音很柔:“小玉,別怕!”

小玉靠在他懷裏,點點頭。

許問:“……”

這一折騰,已經是半夜。

許問讓張慶龍去休息一會兒,自己幫著守回夜,明天就該回島了。

張慶龍說小玉辛苦一天了讓她到隔壁空床上先休息一會兒自己陪著小玉。

還沒等兩個人說服對方,病房裏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似乎也不算不速之客,畢竟對方是小玉的媽媽。

小玉的媽媽是一個特別有氣質的中年婦女,這大半夜來醫院看女兒,依舊光彩照人,身上穿著華麗的旗袍,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就連頭發都一絲不茍的盤著。

許問有點不懂,她是半夜還沒睡覺呢?還是聽見女兒生病住院的消息還能先爬起來化個妝再過來。

一進門目光威嚴掃向張慶龍,“慶龍,這怎麽回事?”

不等張慶龍開口,小玉搶著道:“媽,跟他沒關系。是胚胎停止發育,孩子自己……不要我們了。”

說到最後難免哽咽。

小玉媽媽眉頭一皺,“你們……”目光掠過許問,頓了下,語氣柔了幾分,改了口,“你們早點休息。我晚來了一會兒是去拜托人請省城的醫生留出空餘時間給你動手術。天一亮我帶你去省城動手術。”

許問有幾分不好意思,大約先入為主,聽小玉說原生家庭不好,還以為她媽媽來醫院都得先化個妝,沒想到是先去見了人。這麽一算過來得挺快!

“這位同志是?”小玉媽媽眼神示意許問的位置。

“這是我們營長的愛人,叫許問。”張慶龍開口,語氣很尊敬但沒排斥。

許問作為晚輩主動開口問好:“阿姨好!”

“你好!”小玉媽媽和藹地笑笑,盡管能看得出來已經很努力平易近人,卻依舊有幾分難掩的疏離。

張慶龍垂著頭,像個犯人一樣立在床邊。

小玉媽媽一眼都沒再看他,也沒再看小玉,只對許問道:“許問同志,謝謝你能幫忙把小玉送回來。”

“您太客氣了!”

房間裏的氣氛詭異的安靜了下去。

小玉媽媽端坐在床邊,也不言語。

張慶龍已經垂著頭。

小玉躺在床上閉著眼,看得出來沒睡著但是也沒說話。

唯獨許問這個局外人此刻覺得自己更像外人了,偏還做不了什麽也躲不出去。

淩晨的醫院,也很安靜。

時間在煎熬中一分一秒過去,終於熬到天空中泛起魚肚白。

小雨媽媽謝絕了許問要陪同的請求。

至於張慶龍,他沒有擅自離開去省城的權限,肯定是要在假條結束前返回彩虹島。

小玉見許問擔憂,還蒼白著臉安慰許問:“嫂子,沒關系的!我會好好的回來。我一個人也能照顧好自己!”

許問怔了下,下意識看向小玉媽媽。

只見她媽媽眼裏閃過一抹落寞,隨即又恢覆成那副疏離矜貴的模樣。

許問一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小玉親媽在那,她也不好硬跟著,把小玉母女送上來接她們的車之後,她跟張慶龍打道回島。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

兩個人坐在船上時,許問不經意地側過頭,恰好看見一滴淚水砸在地板上。

張慶龍端坐在那兒,雙手交握胳膊肘分別抵在兩個膝蓋上,低垂著頭,肩膀微微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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