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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花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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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劍堂內的眾人議論紛紛,誰都不知道江澄把這三名女子帶到這裏是幹什麽的。

江澄則是在蓮花座上坐定,說:“此事過於駭人聽聞,江某不敢貿然,細細盤問,所以耽擱了些時間。諸位請靜一靜,聽聽這兩位的話。你們三位誰先說?”

一位衣著暴露,帶著風塵味兒的,蒙著面紗的女子先站了出來:“還是我先說吧。我要說的,是一件大約十一年前的舊事。”於是,大家從這位名叫思思的女子的口中,得知了金光瑤是怎樣用馬上風的死法將金光善害死的過程。

整個過程,雖是從一名娼妓的口中描述而出,但是整個過程駭人聽聞,以至於到了後面,顧子卿不得不捂住藍昭而耳朵。

金光善該死嗎?當然該死!當年他死於馬上風的時候,顧子卿嘴上不說,但是還是默默在魏無羨靈前上了一炷香,說是間接害死魏無羨的人死得其所。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金光瑤的手腳。

藍啟仁見了這唯一一位沒有蒙住面容的人,走到她跟前,問道:“這位姑娘,我似乎在哪裏見過你?”

這名女子吞吞吐吐的說道:“應,應該是,見過的,樂陵秦氏舉辦清談會的時候,我時常伴隨我家夫人左右。”

藍啟仁摸著胡子琢磨道:“樂陵秦氏?你是秦夫人的使女?”

這名使女名叫碧草,是金光瑤岳母秦夫人的貼身使女,她眼裏噙著淚,道:“我要說的事,發生得更早一點,十二三年前。”從她的嘴裏,顧子卿似乎是聽出了秦夫人對這個女婿似乎並不滿意,否則怎麽會在女兒出嫁之後便病倒並且過世了呢?

碧草眼睛紅著說道:“我家夫人臨終前將所有的事請都告訴給了我!斂芳尊金光瑤和我家姑娘,他們哪裏是什麽夫妻,他們根本是一對兄妹呀……”

此刻蓮花塢的頂上可謂是五雷轟頂,滿座嘩然:“這……這怎麽可能?!”

碧草道:“我家夫人實在是太不幸了……金老宗主那個東西不是人,他貪戀我家夫人相貌,一次在外醉酒後強迫她……夫人哪裏抵抗得了,事後也不敢聲張,我家主人對金光善忠心耿耿,她怕極了。金光善記不清我家小姐是誰的女兒,我家夫人卻不可能忘。她不敢找金光善,知道小姐傾心於金光瑤,掙紮很久,還是在大婚之前悄悄去找了他,吐露了一些內情,哀求他想辦法取消婚事,萬萬不可釀成大錯。誰知……誰知金光瑤明知小姐是他親妹子,卻還是娶了她呀!”

顧子卿的心裏涼了半截!當初金光瑤大婚的時候,她舉著酒杯朝著金光瑤道喜,她從金光瑤臉上看出的,分明是與心上人結合的歡喜之色。可若是碧草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麽……她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好被藍忘機及時扶住了。

金光瑤……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偽裝了起來嗎?……太可怕了,她害怕得發抖,她從未看懂過這個人,也不知道他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什麽時候是真情流露,什麽時候是逢場作戲……

金如松的洗三是金光瑤特意請她去主持的,她也去了……現在想想,顧子卿只會覺得反胃!

在大家的雜亂聲中,最後一名身穿金星雪浪袍的金氏家仆站了出來,道:“我要說的,比她們二位更早,是十六年前發生的事。”時間又提早了些,剛才還在喧嘩的眾人安靜下來,聽聽這金光瑤還有什麽醜聞。

這位侍女帶著鬥笠,抱著一卷畫,一時間看不出長什麽樣子,她道:“我本不是蘭陵金氏的家仆,只因為原先侍奉的家族被溫氏所滅,我在外采購逃過一劫,後來在射日之征的時候遇上金子軒公子收留,為了報恩,這才成了金氏的家仆。射日之征後,公子從他手裏的人手裏抽調了幾人來供斂芳尊差遣,我便是其中之一。”

搞了半日,這是一個“賣主求榮”的家仆?姚宗主仿佛抓住了其中的一個關鍵點,問道:“那你原來侍奉的是誰家?”

那侍女道:“奴婢原是武陵顧氏顧夫人的貼身陪嫁。”

武陵顧氏!這,這不就是聶夫人和藍二夫人的娘家嗎?眾人的眼神朝著兩位夫人看去。一直坐在座位上修養的顧儷立馬站了起來,顧子卿也疾步到這侍女面前,顧儷仔細看了一下這侍女的身型,片刻,問道:“你是,你是……你是雲姨?!”

被人認出來,這侍女才摘下了頭上的鬥笠,顧子卿和顧儷還未曾眨眼,淚就流了出來。這名被稱作“雲姨”的女子也是滿含淚水,哽咽:“大小姐,二小姐!這麽多年了,奴婢總算見著兩位小姐了……”

顧子卿哭道:“雲姨,我以為……我以為你和阿爹阿娘弟弟一起……一起被溫旭,殺了……”

雲姨拉著顧子卿的手,哭道:“二小姐,奴婢當日被夫人差遣去采購給二小姐聽學回來的洗塵宴上的食材,這才逃脫了一劫啊!”

顧儷也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沒想到,家裏居然有人還活著!她抹了把眼淚,問道:“雲姨?你既然活了下來,為什麽不來清河找我?或者去找澈兒也行啊?為什麽這麽多年,我們姐妹兩個才看到你?”

雲姨道:“這正是我接下來想說的。當時我一直跟在斂芳尊身邊,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家仆,長期處在內院,哪裏知道外面的消息啊?後來有一日,斂芳尊突然傳喚我們幾個,說是挑幾個手腳利索的,去姑蘇藍氏幫忙布置婚宴,我這才知道,原來,是我們二小姐要與含光君成婚了!當時奴婢心裏自然是高興啊,想著雖然現在是金家的家仆,但是,顧宗主與夫人的恩情奴婢還沒還,即便是看不到二位小姐,哪怕是看看二小姐出嫁時的風采,奴婢也心滿意足了。斂芳尊選上了我,那時候我便負責在雲深不知處與金麟臺之間籌辦婚宴,兩處來回跑。可是有一日,我帶人拿著一些禮單到了雲深不知處之後,發現手底下的人少拿了一件賓客名單,這正是斂芳尊需要的東西。”

聽到這裏,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雲姨繼續說道:“我囑咐手下人繼續辦事,自己回了金麟臺,得到了老金宗主的允許之後才進入了斂芳尊的寢房。在寢房內,我一不小心觸發了機關,被一枚寬衣銅鏡吸入了一個地方。我當時害怕極了,想著肯定是不小心闖入了主子的密室之內的,當即想要逃離這裏。我雖然跟著顧宗主和夫人修習過,但是這密室錯綜覆雜,我修為不高,誤打誤撞,跌進了這密室裏最為隱蔽的一間房屋。然後,我就看見了……”雲姨說到這裏,將目光投向顧子卿,似是看著她不願意再繼續說下去……

姚宗主急了:“你看見什麽了?!”歐陽宗主也催促道:“快說!”

雲姨開口道:“看見了這隱藏密室的墻上,掛滿了我家二小姐的畫像!”

此言一出,藍忘機握緊了手裏的避塵,顧子卿心裏一咯噔:“……雲,雲姨,你,你說什麽?”

“二小姐,你還記得當年大小姐剛剛出嫁的時候,奴婢奉夫人的命令送您去清河過年嗎?”雲姨道,“當時二小姐身上的衣物,都是奴婢一件件親手挑選的,奴婢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小姐不過十二三歲。到了清河,第一個接待二小姐的就是當時還未認祖歸宗的斂芳尊。我和二小姐一樣,被這個人面獸心的偽君子給蒙蔽了,奴婢在那個密室裏,見到的第一幅畫像,畫的就是二小姐與斂芳尊初見之時的模樣!身上的衣物,臉上的神色都是二小姐您啊!”

她那個時候才十二三歲,而金光瑤這密室裏的畫像卻肯定是在認祖歸宗之後畫的,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雲姨道:“二小姐,奴婢當時驚異於斂芳尊的想法。可是想著離開密室的時候,斂芳尊突然間進了密室,奴婢沒有辦法,只能躲在隱蔽的那間密室裏面,隔著門縫偷看。只聽見斂芳尊在那裏自言自語,說什麽,明明是我先遇見的,憑什麽你一句話都沒說就奪走了!連婚宴都要我來幫你辦!”

明明是我先遇見的,憑什麽你一句話都沒說就奪走了!連婚宴都要我來幫你辦!

這兩句話說的是誰,在座的各位心裏都心知肚明。魏無羨更是將目光投向了站在身邊的藍忘機,藍忘機此時此刻散發的寒氣幾乎快要波及自己了。藍昭走到藍忘機的跟前,輕聲喚道:“父親……”

可是,真的沒有想到這斂芳尊居然是對他的結拜義妹心存覬覦!

“說了之後,我看見斂芳尊又拿起了一幅畫像,畫的就是我們二姑爺含光君。然後,他拿起一把匕首,在旁邊,好像沾了些紅色的,好像是血,直接將那副畫著二姑爺的畫給捅穿了!嘴裏還罵罵咧咧,總有一日要把你奪回來!”說著,她展開手裏的那副畫,這幅畫很完整,畫中人栩栩如生,若非顧子卿本人在此,眾人還真是以為畫中人活了過來。畫裏題詩句:“山悅木兮木有枝,心悅卿兮卿不知。”落款是金光瑤的私印。

她好像還怕別人不信,道:“在座諸位可以來辨,這正是斂芳尊的畫跡!”可是,在座誰曾經看過金光瑤的墨寶呢?

這個時候,一直縮在角落的聶懷桑悄咪咪舉起了手,道:“我……我,我來看看……當初,三……金光瑤還是,送了些自己的畫給我的。”

他上前,打開折扇,仔仔細細看了許久,忽的後退了幾步,驚異:“這,這,這就是,金光瑤的畫跡……”

畫中的顧子卿身旁還有一黑一白兩位少年,雖然也畫得很精致,但在這二人的額喉嚨的位置,都被用紅色畫了條痕,看上去像是被割了喉一樣。

這兩名少年,正是藍忘機與魏無羨。

雲姨道:“我當時拿了這幅畫,等到斂芳尊離開密室之後,打算跑出去,將這事告訴澤蕪君,或者是二姑爺本人也好。可是……剛出他的寢房,便被他抓住了。奴婢當時以為自己死定了,苦苦哀求,可是他並沒有殺我,而是將這幅畫收了回去,然後將奴婢囚禁在一個屋子裏,過了這十六年,我才在最近被人救出來,而且,這幅畫還回到了奴婢手中。”

顧儷看了眼已經臉色蒼白的顧子卿,問道:“雲姨,你可知道是誰救了你?”

雲姨搖搖頭:“奴婢不知。”

藍忘機走過去扶起嘴唇發白的顧子卿,安慰道:“沒事了!”藍啟仁更是氣得想要拍桌子,原來,金光瑤竟然早在十六年前就對忘機起了殺心!也懊惱,現在曦臣還在金光瑤的手裏,最害怕他兇多吉少。

姚宗主大驚:“這……這,看來,這位金某人的行為,居然是如此蛇蠍心腸!”

“不過,既是抓了她們,為何沒有殺掉呢?”

“這就是百密一疏嘛,遲早要遭報應。”

歐陽宗主回憶道:“想當初,澤蕪君在赤鋒尊面前還對金光瑤大有稱讚,可是誰能想到,這金光瑤居然覬覦藍二夫人已久。射日之戰後,藍二夫人將金光瑤當作親生兄長一般對待,可沒想到,面對的是一只時刻都在窺伺自己的猛獸。”

“是啊,藍二夫人,您這是受了十六年的蒙騙啊!還有澤蕪君也是!還請含光君多加小心!”

“唉,若不是含光君與藍二夫人多年來不曾出席任何清談會,見不到這位金某人,只怕是早就被這金某人陷害了。”

“可是,最讓人沒辦法想到的,居然是金某人與其夫人的婚約。當年金子軒與金子勳身死,蘭陵金氏的嫡系裏只有他一人了,可誰知道後來多出個莫玄羽!這金光瑤為了自己的地位,怎麽可能放棄與秦蒼業的聯姻?!”

姚宗主分析道:“無怪乎當初金如松正好是被反對他當仙督的家主被害死的,如今我懷疑,這根本就是他自己的手筆。親兄妹所生之子,十之八九會是癡呆兒。孩子太小時旁人看不出來什麽端倪,可一旦長大,就會暴露他與常人不同的事實了。可若是生出一個癡呆兒,那我旁人都未免會對金光瑤說三道四,指指點點,說是因為他帶了臟血才會生出這種孩子之類的風言風語……而且,大家想想想,當初殺害金如松的那位剛好就是反對他當仙督的家主,怎麽會有這麽巧啊?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殺了金如松,嫁禍給反對他的家主,然後再以給兒子報仇的名義,光明正大的討伐了那位反對他的家主,正可謂是一箭雙雕啊! ”

有女修道:“我一開始還羨慕秦愫來著,生得好,嫁得也好,金家主母不二人選,誰知……現在看來,還是眼前的藍二夫人更加幸福。”

有另一女修接著小聲道:“是啊,秦愫太脆弱了。而且,我還從來沒見過含光君這麽溫柔過,你看,他對著陌蓮君多好啊。”

“嗯,現在想想,陌蓮君與魏無羨當年真的只是兄妹之意,如果傳聞是真的話,含光君怎麽可能站在魏無羨那邊?”

“還是藍二夫人嫁得好啊……”

“想當初,金光瑤就是靠著討好赤鋒尊和澤蕪君上位的,又有陌蓮君為其撐腰。可誰知道,他害死了自己的結義兄長,覬覦自己的義妹,現在又綁架了澤蕪君,真的是惡毒至極!”

緊接著,看起來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都被這些人用口舌串聯了起來:先不論金子軒,就是曉星塵、溫若寒、薛洋,甚至是瞭望臺……

歐陽宗主道:“由此可見,這位金某人殺父、殺兄、殺妻、殺子、殺主、殺友,當真是可怕啊!”

“澈兒!”

“澈兒!”

“子卿!”

“母親!”

“阿澈!”

“二小姐!”

顧子卿不理會這些人接下來會說什麽,她害怕,她害怕自己再聽下去還有什麽自己不能承受的秘密被挖掘出來。胃裏一陣泛酸水,顧子卿不顧其餘人的阻攔,直接沖出了試劍堂,趴在曾經自己的閨房旁邊的欄桿上,猛烈幹咳起來!

胃裏泛著酸水,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好像跌入了寒潭洞一樣,不,比這更冷。她不敢去想當時雲姨說的在密室裏的金光瑤是什麽樣的神色,也不能去想……想到秦愫的事,她一遍遍的在心裏面念叨:金光瑤,你真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藍忘機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咳得幾乎快要喘不過氣,臉色蒼白,額上冒起青筋的顧子卿。他將顧子卿摟入懷中,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子卿,沒事了……”

顧子卿猛地抱住了藍忘機,從未有過的力度讓藍忘機覺得一緊,而且,懷中人,渾身拼命的在顫抖。藍忘機回抱住她,撫順著她及腰的青絲,以此來平息她心中燃起的害怕。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中人的哆嗦逐漸消除,藍忘機這才用寬袖為她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藍湛……”

“嗯,我在。”

顧子卿擡眼看著藍忘機,道:“你,會一輩子在我身邊的,對嗎?”言語間還在顫抖。

“嗯。”藍忘機答道。

她是他最想娶的妻,他自知她容貌出色,極易招來覬覦窺伺,可是他有能力將她與兒女們護於翼下,即便是敵在暗,他在明,他也不會放手!

他藍忘機明媒正娶的心上人,怎能讓與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

年關將近,中國平安,家庭美滿幸福。

金光瑤對顧子卿的愛情不是突然的一見鐘情,而是在清河的相處之中逐漸生情。

他們初見時顧子卿是十二三歲,金光瑤也是剛入清河聶氏門下,金光瑤小小年紀見識過了人世間最險惡的人心與最痛心的離別,而且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顧子卿有婚約,顧子卿的單純善良和美好是征服金光瑤的溫柔的“武器”。金光瑤對顧子卿本人是絕對沒有什麽可說的,全心全意的好。

當金光瑤入了金家,成了斂芳尊之後,金子勳刺激他的那句話提醒了他,在一切安穩之後可以向顧儷求娶顧子卿。那個時候他雖然知道顧子卿已經有了婚約,但是未婚夫一直不知道是誰,藍曦臣也沒有和他吐露過相關的實情,而且他幾乎就要斷定這個所謂的未婚夫不會來了。

然而一切都在藍曦臣拿出那個婚書的時候他的希望破滅了。但是他能怎樣?還是只能拿出笑臉來迎接一切,當藍曦臣找他幫忙布置安排藍忘機的婚宴的時候,他的心在滴血(自己折磨自己,心口不一,所以薛洋說他快為愛瘋魔了)。但是他不能去怪藍曦臣和顧子卿,好不容易娶了秦愫,被秦夫人告知是自己妹妹的時候他也是崩潰的。

愛一個人沒錯,但是當因為愛一個人而去傷害別人的時候,就是有問題了。不否認金光瑤當初想弄死魏無羨時是有些嫉妒魏無羨的,而且他瘋魔之後,藍忘機自然也成了眼中釘。顧子卿之所以覺得金光瑤有些害怕,不是因為他愛自己,而是他的偽裝讓她感覺不適,她如今也有自己的家,自己的愛人和孩子,以及要保護的人。她即便是不想讓金光瑤死,別人也會讓他去死的。

可是,說實話,金光瑤我恨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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