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瑤抱著一堆東西在人群中擠來擠去，鬥笠一會兒戴上，一會兒摘下，她一直朝著跟眾人相反的方向前行。有好心的婦女或是大兄弟看到這個姑娘，會告訴她別往前了，再往前面就可能走不了回頭路了。言小瑤笑著點頭說，是，反正我也不打算走回頭路了。言小瑤頭一次騎上了馬，還是四方通教會的，雖然言小瑤學得一知半解，好歹能走能停，終於在走到最後一站的時候，言小瑤解放了它，因為它被人扣在城門外。

言小瑤聽信四方通的話，走了水路，迂回反覆，總算是找到了久北的隊伍具體的位置。言小瑤並沒有直接闖進敵軍的陣營中去，因為她還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著到達久北國。於是言小瑤回到邊防線上，說自己是良東朝廷派出來的人，還把符器拿出來給將領看。

“這是我兵家的符不假，但這種符怎麽會在你一個女子身上。”將領坐在桌前看著下面的言小瑤，分明是對她有所懷疑。

言小瑤很是焦急不安地伏在地上說，“良東與久北之戰一觸即發，兵家請青冥查探，水路只是障眼法罷了。現今久北還未潛入我良東，實乃殲滅他們的大好良機，上方已經帶隊趕去阻擋久北從陸地上的進攻。如今差我前來，只是帶話給將軍罷了，一個女子，足矣。”言小瑤前面的話帶著幾絲哭腔，後面的話又說得決絕恨烈，實在不是尋常女子能夠幹到的事。

將軍是一個效忠帝權的人，不管命令是對是錯，他只負責執行就好。

“你要帶到的話，是什麽？”將軍找人給言小瑤上了個席位，像鷹一般的一直盯著言小瑤看，從她的說話，到舉手投足，確實像是接受過這方訓練的人。

言小瑤低頭謝過將軍，然後說讓他屏退左右，可是將軍拒絕了。言小瑤一開始也沒真想著要跟將軍一個人說，當著大家的面說更好，只是將軍這一拒絕，會讓其他人對這個消息更加深信不疑，而將軍，也會把這個消息認真執行下去。

坐在上面的將軍見下面的女子扭捏了一會兒，似乎不願意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出來。他決定，若是她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說，那麽她極有肯能是奸細。可是女子突然站起身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像是下定了什麽巨大決心的樣子對著他說道：“久北無攻，我進之。”

語言簡潔明了，倒是很像兵家的做派。將軍看著一本正經的言小瑤笑了幾聲，站起身來要要回自己的軍帳中去，走時問言小瑤，“可有說，我這裏得保你平安？”言小瑤笑，“國事為重。若將軍能撿小女子一條命，小女子定將報此大恩。”將軍聽完，滿意地回到帳中，找軍事商談了一夜，次日操練，請言小瑤出門觀戰。

這是言小瑤大清早就醒得相當徹底的一次。看著場下全副武裝的士卒和他們正在操練的陣法，言小瑤嘆了口氣，轉頭問站在自己身邊的軍師，將軍為什麽不來看？軍師冷靜地回答到：“將軍督戰，不打前鋒。”言小瑤拍了拍手，“活這麽久，頭一回聽說打仗時將軍還能做督戰的。”軍師瞥了眼言小瑤，“損失士卒，再補充一個就好。可損失了將軍，得花至少五年的時間去培養，再花五年的時間去馴服，若是你，你會怎麽選？”

言小瑤看著督戰的車上坐著的將軍，對軍師答道：“那還是因為將軍不夠聰明。”言小瑤勾了勾唇角，側身看了看軍師，“軍師可知，這世上有一種東西，是叫天賦的？”

軍師看著言小瑤，又看了看遠方的將軍，“當然知道。只是這輩子，還沒見過。”

這麽多年，良東出過的將軍極少，等到那些士卒爬上這個位置的時候，大都是三五十歲了。天賦這東西，可能就是為了節約時間而產生的吧。自己輔佐過幾任大將，雖說他們都能力不俗，奈何年紀不小，有些事已經不能做到了。

“若是有幸，軍師您在幾日之後便能看到小女子口中所謂的天賦。”言小瑤笑著說道。

“那還真得好好見識見識，是他的天賦厲害，還是我良東的潛心厲害。”軍師說完，微微笑著看著這樣的軍隊，直到踏上了與久北對抗的船只上。

趙峰還是向言莞提到了親事，當日直接帶著言莞去了言銘的府上拜訪，太守也插了一腳，說是去粘粘喜氣，結果被新上任不久的皇上給拉住，說要好好議論一番，然後太守樂呵呵地留下一盒糕點，讓趙峰帶給言莞就匆匆走了。趙峰看著賀太守的背影，像是他當年非常崇拜他的時候那樣，十分朝氣和生機，看起來太守的心情相當不錯。趙峰放眼看了看周圍的四方天地，這天下的主人變了，可天地卻沒有改變啊。趙峰看著看著，言莞從屋子裏出來，瞬間又把趙峰的眼睛點亮。果然，江山再大，我還是只要一位美人足矣。

言莞一路上都不怎麽高興，趙峰握了握她的手，說言小瑤只是去了，成親那日她一定會回來的。可言莞一直不相信，緊緊回握住趙峰的手，問道：“既然他都離開了，二姐為什麽還要去追他？她會成為良東的敵人。”趙峰緊緊抿了抿唇，看著言莞低垂下去的眼睫，低低說道，“她不會的。不然他們早就一起離開了。”

言莞聽後，手心一顫，擡起頭來看著趙峰，眼裏充滿了驚恐：“既然不是去跟著他的，那難道是要去跟他訣別嗎？二姐她要自己親自去——”

“莞兒。”趙峰一把將言莞摟在懷中，寬慰地輕輕拍著她的背。

這是由言小瑤種下的果，還得由她自己親手去了結，盡管這對一部分人來說是正義，對一部分人來說是罪孽，對言小瑤來說是殘忍。

無論是誰贏得這場仗，言小瑤都不會開心起來。

到了言銘府上的時候，言莞的眼睛通紅，趙峰看著言銘有些無措地說著，真不是我弄她哭的。言銘倒是沒說什麽，接了他們坐到屋子裏，還讓下人照顧著言莞，讓她一個人先去熏了香的屋子裏小憩一會兒，睡醒了就去後廚找點吃的填填肚子。

言銘敬了趙峰一杯酒：“多謝趙大人替我找回姓氏，言銘感激不盡。”趙峰拍拍手，說客氣客氣，然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單銘是趙峰請命，將斷弦的單銘從知府家中劃除，作為獨立的民士考入朝中，因太守的舉薦和出色的能力，以言銘這個名姓進了欽天監。

“並不是我。”趙峰放下杯盞的時候，看著笑著卻滿腹心事的言銘說道，“是小瑤姑娘讓我這麽做的。她說，若是你續弦，則是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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