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瑤打著哈欠下樓，好像是看得疲乏了，可眉眼的笑意比起初來時更深了幾分。臺上估摸再過兩炷香的時間就收場了，自己可以先找四妹去來儀裳跟胡娘道謝。

言銘看著言小瑤沒打招呼就走了，也沒問她去哪裏，只是把身邊的幾個小廝叫著，去守著言小瑤去了，自己身邊一個不剩。

正在四層吵鬧著、讚嘆著這次競價的人聽到漆紅的木梯響了，紛紛轉頭看。言小瑤本就沒什麽睡意，這被別人一看就更加清醒了，不過她馬上裝作昏昏沈沈的樣子，把手耷拉在丫頭的手上，緩緩走下樓去。

在場的人知道，能在這芄蘭居第五層的人，定不是什麽等閑之輩，只是沒想到言家的小姐也會出來看這些東西。周圍有幾個跟言家打過交道的夫人走過來，把才下了樓梯的言小瑤堵了個嚴實。

——喲，這不是二小姐嗎？才一段時間沒見，都長這麽大了，這臉蛋兒也越發標致了呢。

幾個人在旁邊附和著，這位夫人說完，想去摸一摸言小瑤的臉，言小瑤趕緊用手遮了嘴，打了個哈欠：“夫人，實在是抱歉，我許久未出門，站在這裏一會了便乏了，今日怕是不能與各位夫人閑談敘舊了，若是想念小瑤想念地打緊，改日來言府一聚如何？”

幾位夫人面色有些難看，那位搭腔的夫人還佯裝鎮定，又站了站端正，笑著說好。這才讓開了一條路，讓言小瑤她們過去。言小瑤謝過夫人告辭。

今天居然被一個小屁孩擺了一道。大家面面相覷，心裏都不是滋味兒，可這樓裏又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也不好多說什麽。

言家若真是想去就能去，何苦在這兒，跟一個小屁孩兒磨嘴皮子？

後來又圍上來的人，言小瑤也一一以犯困回絕，一直到出了芄蘭居，言小瑤又漫不經心地去找到了言莞。旁邊的言凡看著言小瑤，一副很不爽的樣子。

言小瑤這下子來勁了，走過去敲了敲言凡的頭：“臭小子，用什麽眼神在看你姐呢！”

“——疼！”言凡齜牙咧嘴，捂著頭叫了一聲，接著對言小瑤翻了個白眼，周圍有家丁和丫頭也不好聲張，只能受了這一敲。

下人們已經把那幾件錦緞收了回來，仔仔細細地疊放好裝在包袱裏，從臺上下來，把東西給到二小姐的手上。言小瑤讓四妹點了點，剛好十樣，一樣不少。

“那咱們走吧，胡娘找人說給你做了黃金糕。”言小瑤去牽言莞的手。

一聽黃金糕這個名字，言莞連連點頭，高興地淚都快出來了，從胡娘離開言家，自己就再沒吃到過黃金糕了，連飯館裏也沒有賣的。言莞跟著言小瑤走了兩步，突然抽離了言小瑤的手，立馬跑到自己三哥旁邊，在他身上把一提蜜餞拿了出來。

言凡趕緊抓住，言莞悶氣，見三哥死命不放手，言莞便上前咬了他一口，言凡吃痛地松開，看著手上的牙印再也止不住了，聲音顫顫巍巍的像是要哭的樣子：“別的人家都是姐姐疼愛弟弟，妹妹敬仰兄長的，怎麽到了我這裏，這當姐姐的欺負我不算，現在連最聽話乖巧的妹妹都要來咬我，我造了什麽孽啊。”

言小瑤沒理他，帶著言莞就晃晃悠悠地走了。言凡想了想，最後朝她們大喊：等等我呀。

胡娘不是良東人士，只是丈夫在良東，便也來了這裏，但問及家鄉時也不肯多說，只說在北邊，在北邊。可良東已經是在最北的位置，再往北，什麽也沒有。

見言小瑤一行人來了，胡娘趕緊招呼他們上去坐，言莞像見著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抱著胡娘就不願意撒手，言小瑤在一旁憋著笑，言凡則把眼睛放在桌上金黃飄香的食物上。言凡舔了一下嘴唇，湊到言小瑤旁邊：“這就是那黃金糕啊？”言小瑤點點頭。

言凡當初只吃過一次，還是言莞跌跌撞撞地拿了一個給自己，當時確實覺得分外美味，只是沒問這是什麽，等過了幾天回想起這味道時，胡娘已經離府了。

胡娘笑，拍著言莞環抱著自己的手：“好啦，快吃吧，再不吃這糕點可是要冷了。”言莞這才撒手，好好坐在座椅上吃了起來。胡娘看了看這些孩子，欣慰地笑了笑。

“小瑤，我有好幾年沒見到你了，如今也快長成個大姑娘了呢。”胡娘看著對坐的言小瑤感慨，“也快及笄了吧？”

言小瑤點點頭，嗯，過完年，來年秋天就開始準備了。

“那現在有心儀之人了嗎？”胡娘打趣問。

言小瑤臉一紅，搖搖頭，可越搖頭，腦子裏四方通給她戴上發簪的那一幕就越發清晰，於是言小瑤就更厲害地搖了起來。

言凡見狀，一把用手按住言小瑤的頭：“二姐你怎麽了，就不能好好吃個糕點嗎？”言小瑤白了言凡兩眼，搶來言凡手裏的黃金糕狠狠咬下。

言凡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正美滋滋地一小口一小口吃著的黃金糕，就只剩下了一半。言小瑤我跟你沒完！言凡把盤子裏剩下了兩塊，一塊賽給了四妹，一塊自己拿著咬下一塊，宣布自己占有了。

言小冷眼看他，慢慢湊到言莞跟前：“嘖，你看看你三哥，手裏還有一塊半，就只舍得分你一塊，這樣的三哥，不要也罷。”言莞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又看了看言凡手裏的，瞬間眼眶就濕了，言凡見狀趕緊分了半塊完好的糕點過去，給四妹賠不是。

胡娘在一旁遮嘴偷笑，也是啊，即便出身在言家，可骨子裏還只是幾個孩子不是。

“不過胡娘，”言小瑤問，“你們這來儀裳可以生火麽，剛才一直聞到燒木材的味道來著，還有別的一些……”

話還沒說完，胡娘警覺起身，正要推門的時候，被外面驚慌失措的人一把拉開：“二掌櫃快走，下面，下面的絲線間失水了！”

熱氣，嘈雜的人聲，紛亂的腳步，黑色的煙塵，焚燒的絲線和樓房的木板，耳旁傳來的劈裏啪啦的碎裂聲。

這裏像極了千巧當年身處的環境，那在火中的背影，如同她的模樣。

“小瑤！”胡娘緊緊拽了她一把，這才把言小瑤拉回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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