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白白給予你幫助。言凡如是說。

這給言小瑤的打擊不亞於自己最愛的芙蓉大蝦和宮保兔肉被拿去餵了狗。

雖說四方通的事情言小瑤是壓根沒想到，現在越想就越激動越興奮也越滿腹疑惑，前面來了個雲致已經是讓她摸不著頭腦了，現在又來了個四方通，怎麽自己認識的都是些不明身份的人。

最最關鍵的事三弟到底是從哪裏學的那句話。

一個小屁孩整天不去學些君子之道，倒是在這些事上面懂得些旁門左道的。言小瑤有點生氣地推開自己屋的門。

坐在椅上喝了一口水，向守著的丫頭示意去關下門，這個時候儷姨來了。言小瑤眉開眼笑地放下瓷杯起身：“儷姨。”兩個丫頭心照不宣地行了個小禮，低頭走出了屋子帶上了門。

儷姨也笑，看著前幾天渾身是血、是傷痕、就要熬不過去的孩子能像現在這樣歡快，自己在佛前跪了的那三天也就不算什麽了。這樣想著，她摸了摸言小瑤的頭。

摸她頭的人不多，千巧是第一個。儷姨是第二個。

眼尖的言小瑤突然異常興奮，眸子裏都快燃燒起來，扯著儷姨的袖子左搖右擺地問：“儷姨儷姨！你那籃子裏是什麽！”

儷姨笑，被她扯得左搖右晃得：“好啦好啦，你再這般拉扯，這籃子裏的東西可都要灑出來了。”

言小瑤聽了這話立馬停手，規規矩矩地站好，看著儷姨把籃子放上桌面，一樣一樣地端出來，聞著香味就要留下口水來。果然是儷姨，全是自己喜歡的。

儷姨讓言小瑤坐下，給她遞了一雙碗筷：“雖說你大傷初遇，吃你的芙蓉大蝦對傷口不利，不過那兔肉倒是不錯，等會就少吃蝦，多吃肉，吃點雞蛋，還有，這裏是去市集上采買的蜜棗，我做成了棗羹，對傷口有好處，你等會兒把這個喝完不許剩。”

言小瑤一直在往嘴裏餵東西，說不出話，只有點頭。這幾日清粥小菜、草丸藥劑吃了不少，也就只有儷姨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簡直感動地不行，要是不吃完，怎麽對得起儷姨的一番好意。不過現在的食欲確實變好了，身體也舒坦了不少，莫不是那四方通給的還真是什麽靈丹妙藥？

儷姨看著眼前的孩子，恍惚之間又想起了大夫人。她在言家與二夫人情同姐妹，她能看得出大夫人也想努力融合進她們之間，讓三人都以友相交，可二夫人偏偏天生有些柔弱，受不住大夫人日日昂揚滿腔的遠景和鬥志，還有似乎用之不竭的精力。儷姨當初覺得言五常確實有些本事，不過她最佩服的人不是言老爺，而是大夫人千巧。

要是這個孩子知道千巧沒死會怎樣呢？儷姨看著言小瑤出神。

言小瑤已經風卷殘雲地吃完了桌上的食物，右手直接端來了那碗棗羹。別的小姐都要用特定的扁勺去一下一下地舀起來吃，就只有言小瑤是擡著脖子邊吃邊往嘴裏送。就看見動了幾下，言小瑤最後咽了一口，放下碗的時候裏面真是一滴不剩。

儷姨看著這桌上的空盤空碗，笑著：還真是跟大夫人一樣。

言小瑤緩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現在渾身充滿了力量，轉身笑成一朵花：“多謝儷姨！”然後站起身來，去靠著屋裏的墻壁。

言小瑤小的時候有些駝背，言五常每次吃完飯就讓她去站墻角，貼著墻站，最後果然還是糾正回來了，之後言小瑤雖然不時常站，不過開心的時候會立一會兒。

言小瑤偏頭：“對了儷姨，我大哥他，下人說他要成親，到底是什麽意思？”

儷姨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於是整理了一下思緒：“你大哥畢竟十七了，你知道咱們良東的人家年歲十五不成事就得立家，雖說言銘少爺跟著老爺已經有了一些作為，但畢竟身邊需要個人照顧著。”

言小瑤想了想：“可……大哥是要入贅？”

儷姨說：“可能是吧。”

“身邊要有人照顧？”言小瑤有些生氣，直接走了過來：“要真是取了伏玉那邊的小姐，還不知道是誰照顧誰呢！我大哥是誰？雖然才正式入這門道三年，不過在這澤城哪個地方不知道！誰見了不恭恭敬敬喊一句大少爺！要他入贅，向一個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姑娘低頭，我言小瑤還就真看不慣了！”

看著言小瑤言語之間如此不滿，儷姨也不好多說什麽，嘆了口氣，起身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提著籃筐：“你若覺得心裏不痛快，就去找你大哥說說吧，他這幾日回來的都較早，現在應該是在房裏整理東西吧。”

“好好說，你大哥……也不見得就是小瑤你想的那樣。”儷姨說完這話出了門，言小瑤越想越不是滋味，讓剛才出去的兩個丫頭去了夜燈來，自己一個人去了東廂房。

言銘的屋子亮著，兩個小廝看了看二小姐來了立馬站得端端正正，一個正要喊一聲，言小瑤搖了搖頭。她示意兩個小廝暫時離開一下，自己去拍了拍言銘的房門。

言銘頭也不擡的問是誰，可沒人回話。再問的時候也只有拍門的聲音。他猜到了。

言銘放下手中的長卷，慢慢走過去拉開了門。言小瑤提著沒點燃的燈籠穿著墨黑的披風，站在石步提下，十分認真嚴肅地望著他。

“小瑤你怎麽來了？”他笑，用餘光看了看，果然下人們都被支開了。

言小瑤沒回話，低著頭繞過言銘的手進了門。言銘低了一下眉眼，知道她不開心。

“大哥，我也不廢話了，就問你是不是真心的？”言小瑤言辭鋒利，開門見山，那雙堅定不已熠熠生輝的眸子讓言銘躲也不敢躲。他點了點頭，從鼻腔裏發出了一個“嗯”字。

“大哥，一看你就是在騙我，也在騙你自己。”言小瑤一語點破他的偽裝，沒留半點情面，弄得言銘哭笑不得，他擡手捂著眼睛笑，兩三聲之後又鎮定下來，看著她。

“小瑤，你要知道，人這一生不單單是為自己活著。再者，我娶妻也只是遲早的事，如今能在伏玉找到有緣之人也算可喜可賀，你該為你這個大哥祝福一下。”

“祝福？”言小瑤輕笑：“大哥！你難道真心願意去伏玉當個入贅的女婿嗎？！”

言銘沒有片刻的遲疑：“我願意。”語氣裏容不得他人一點反駁。

言小瑤退後一步看著他，十七歲的大哥已然是個翩翩公子，論氣派論風度，這澤城那一個姑娘小姐不仰慕三分，想嫁到言家來的人數不勝數，可偏偏要去伏玉委屈自己，這就是所謂的知大理？

言小瑤搖搖頭，蹙眉：“長大了都會變成這樣麽？”

言銘緊抿了一下唇：“不會。可，我是言家的少爺，我生在你們的前面，自然要走在你們的前面。”

“為什麽是你！再等一年，我也要及笄，到時候，我嫁到伏玉去不行嗎？”

“小瑤，這已經決定好了。父親讓我走的這條路，無論是對我，還是對整個言家都是正確的選擇。”

言小瑤一下把手中的燈籠甩了出去：“我不要，我不想變成那樣的人。這是我的前途，我的命運，他人可以給我指路，給我光亮和方向，但最後走不走這一條路還是要我說了算的。”

言銘安慰：“父親經歷的畢竟比我們多。”

言小瑤這下更加不滿：“難道爹爹就真的不會再做錯事，不會再犯糊塗嗎？！”

“小瑤！”言銘知道言小瑤在家人面前一向率真，可今日這句話卻不能那麽輕易就說出口，畢竟那是他們的父親。

“我並不否認你的觀點小瑤，但是日後你就會明白，雖然你應該選擇你自己的道路和方向，但你身上的繩索和很多人相連著，如果你墜下山崖，他們也不見得就會平安無事。你的選擇或許沒錯，但是會帶來比傷害你自己還要嚴重的災難。”

言小瑤不想聽這些道理，不過她明白了，大哥其實不想娶那個人，不想去伏玉。這時候她突然想到了三弟的話，順嘴就說：“這是交易？”

言銘默認，緩緩開口：“沒有人會白白幫助他人，何況，還素未謀面。”

這句話讓言小瑤一下子清醒了。原來三弟那話是從大哥這裏學來的。

言小瑤又看了看大哥，他的臉上沒有笑容，回看著自己。突然言小瑤覺得可怕，大哥的臉變得和父親相像，和外面那些市井商賈們相像，他們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東西，使得他們被同化了。

言小瑤撿起摔出去的燈籠，慌亂地跑出屋子，腦子裏一直想的是：大哥變了。

回去發現言莞讓幾個下人抱著錦緞在自己的屋子前面向她招手，言小瑤才安定了下來。進屋打開那些錦緞，從裏面抽出十件披帛來。

雲致還挺聰明的，四妹本就喜歡這些，給她也不會被發現。

是夜，言家的二小姐和四小姐暢談了一夜，天明才睡。夢裏大哥乘著船，帶著自己的新娘子遠航，無論自己怎麽叫喊就是沒有回頭，言小瑤轉身看，才發現自己在的地方不是言府門前，而是閻羅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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