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體弱，是她，沒錯。

賤命一條再怎麽折騰都不死，是她，馬馬虎虎。

等言小瑤醒來，從下人們的口中得知自己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請來的大夫曾斷言她可能熬不過當日亥時，大家都說是二小姐當年從算命的那裏得到的木佩起了作用。老爺跟大少爺打早就去照看生意，四小姐跟著夫人和儷姑姑出去了，應該是給二小姐祈福去了，至於三少爺出門只說是去玩，帶了三個下人就走了。

言小瑤清醒了一下，問了問雲致的情況，結果下人們只是皺了一下眉，紛紛搖頭。

要是自己記得沒錯，雲致應該是替自己挨下了那要命的三鞭。言家家法中，雖說挨打的鞭數越多越可怕，但最重要的原因不是數量，而是是打在身上的鞭子會一鞭比一鞭響，一鞭比一鞭重。雲致雖然只挨了三鞭，但估計也不比打十鞭好過多少。

不過言小瑤實在沒懂下人們搖頭是個什麽意思？難不成雲致已經——

想到這裏，言小瑤趕緊抓住正在餵她喝水的丫頭的手。

不過雲致那家夥，既然沒死就不能讓別人好好傳個話嗎？言小瑤扶著游廊的抄手，也沒敢去細想身上的鞭傷是多麽恐怖和疼痛。出房門的時候丫頭們跪了一地，哭爹喊娘地讓這位二小姐好好休養，雲致就隨他去好了，言小瑤當時都不敢相信。

當初心心念念說雲致這人好的是他們，現在說放任不管的也是他們。

言小瑤只慶幸自己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言小瑤連敲了三下門，見沒人來開，於是便自己直接推門進去。

雲致好像正想來拉開的。看到他離這門十步遠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言小瑤嘆了一生氣作罷，找了個椅子坐下來歇了，心想：好歹現在咱們也算是同病相憐啊。

言小瑤問雲致為什麽不把外衣穿上，雲致說才上完藥會弄臟。

“藥？”言小瑤不信。不是聽說爹爹發話不允許再把他當成賓客了嗎？他哪裏來的藥？在疑惑之間，言小瑤還是下意識地捂了捂懷兜。

雲致突然輕輕笑了一聲：“二小姐明察，雲致確實沒藥，不過二小姐這一來，雲致倒是真有了。”

既然人家都發話了，自己一個堂堂二小姐也沒有不給的道理，好歹他受的是自己本該受的幾鞭子。

言小瑤把那些給我的藥一瓶一瓶得拿出來，工工整整地擺在桌上。雲致剛剛雖然在笑，不過還是覺得勉強，聲音也是壓著的，總覺得蒼白無力。

“你該不會也體弱多病吧？”言小瑤帶著點戲謔地問他，不然的話一個十五的少年也不可能才挨了三鞭就跟挨了三十鞭一樣，連言小瑤這個挨了二十鞭的都能從床上爬起來從後院到這西屋來，他卻連僅僅十步之遙的木門都開不了。

“嗯，對啊。”雲致看著那些光彩琉璃的藥品漫不經心地開口。他的眼裏也溢滿了那些紅藍紫的光亮，只是低著的眉讓言小瑤看著特別難過，加上他這句話說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得罪了她一般，言小瑤莫名地慫了慫鼻子。

想來自己不待見雲致的那五年，雲致一個人在這個府邸裏面變得能察言觀色能說會道也不是偶然，一個十歲的孩童為了自己有個棲身之所，寄人籬下也未嘗不可。想到這裏，言小瑤突然覺得雲致變成這樣有自己一半的錯……

“聽說，我爹……你要留在這裏嗎？”言小瑤問。要是消息不假，雲致現在是個自由之身，想走便走，而言五常的意思更偏向於他走。

雲致沒有立刻回話，倒是重新開了一個話題，上次他說服了言凡，言小瑤還沒有給他說該怎麽賣出那幾大箱披帛。

“平常人家的姑娘婦人也用不上這披帛，得那些小姐侍妾才有那個閑心搭一件在身上，不過大多有錢點的人家都會自己去錦緞鋪裏做，你還不如先賣一點去那些鋪面裏面，跟他們三七分成。”

“那剩下是要直接賣出去？”

“賣！當然得賣啦！你不賣錢從哪裏來？不過不要賣完，你剩下十件給我，其他的都捐出去，要去有錢人多，窮人也多的地方，剛好把那些錢拿出來當路費什麽的，當場捐，當場懂嗎？人越多越好，然後你告訴那些人十天之後你要來秋原，希望大家賞光。”

想了想，言小瑤又補充：“五天之後你再開始。”

言小瑤一臉自信滿滿，雲致聽得不知所雲，不過還是牢牢記住了言小瑤說的話，問了一句：“讓他們來秋原做什麽？”

言小瑤覺得解釋太麻煩，就含糊了一下：“嗯……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雲致又出神想到了什麽，突然恭敬地點了點頭，“二小姐，多謝。為了回禮，我告訴你一件事。”

言小瑤躺在床上怎麽也休息不了。雲致的話還是在耳邊一直回蕩，越想越覺得不安：伏玉不穩，良東將戰。

按照他的說法，這良東是要打仗了嗎？可是跟誰呢？從上次和親以來，這良東將近二十年再沒有過動亂，如今說要起兵戈，未免太過突然。

不過這樣一看，那日父親匆忙回家以及找齊他們去議事就有個合理的解釋了。

思緒又被莫名其妙地牽扯到了奇怪的地方時，下人敲了敲門通知說老爺回來了，言小瑤發現爹爹又比以前早回來了半個時辰。在這裏能聽到前院的一點點動靜，似乎並不比那日帶生意人回來的動靜小。

言小瑤本不想再管這些事，可偏偏兩個小廝擔著一個沈沈的箱子從自己的窗下經過，言小瑤剛好就找了人來問話。

“二小姐等你好些就去恭喜恭喜大少爺吧！大少爺就要成婚了！”小廝說這話時還很高興的樣子。

成婚！言小瑤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言家最近總發生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比如二小姐被打，大少爺被罰，雲少爺不僅被打還當著眾位親人摯交的面讓他早點離開言家，現在又突然宣布大少爺的婚事。

在家法之後，受罰之人在傷好之前是不能與家主見面的，所以言小瑤只好去找了回房不久的四妹。

言莞看到言小瑤後就一眼的波光粼粼，抽噎著就上來抱住她，說了好多遍對不起。言小瑤拍拍她的頭，像小時候一樣哄了哄她。言莞嘟囔著抹了一把眼淚說，二姐，你還是把我當小孩子。

言小瑤笑：“我不是把你當做小孩子，而是把你當做妹妹啊。只有言凡那小子我才把他當成小孩子，雖然他本來就是。”

言莞一下子被她逗笑，用手絹擦了擦眼淚。

言小瑤問她知不知道大哥的事，言莞點點頭。

言小瑤有點激動：“那，你知道那個姑娘是哪家的？或者，大哥究竟是不是真心想娶她的？”

言莞回憶了一下這幾日跟娘親的對話：“據說，姑娘的外祖父在伏玉為官。至於是不是真心的，你只能去問問大哥自己了，父親這兩日臉上倒是一直掛著笑，至於大哥的笑是真是假，我看不出來。”

言小瑤吸了一口氣。

那應該就是爹爹安排的了。

言小瑤本想再問問大哥的事，可見言莞低頭的時候並不開懷也就沒提。喝了喝茶水之後，開口問起了雲致。

“二姐這不正好？反正當初你也一直想讓雲致離開……”

“現在不一樣。我且問你，你對雲致的情分可還在？你願不願意他留下？”言小瑤伸手揚起言莞的臉。

言莞咬著下唇，嘴角微微抽搐著，雙眉微蹙，一副被這萬丈紅塵牢牢拴住且身心俱痛的模樣。她握住二姐的手，搖了搖頭，終於顫抖著說完了她的話。

“二姐，我想讓他留下，哪怕不是跟我在一起也好，可不跟我在一起，光是想到我就會很難過……”

言小瑤把她擁在懷裏。言莞身子小小的，言小瑤能感覺到她不停地顫抖，她的眼淚，她的愛戀，她的難舍，都在這一聲聲低泣裏。

“去說清楚吧，找那個大魔王說清楚，他會明白的，因為他也經歷過，並且比你跟雲致的故事還要冗雜和沈重。讓他留下吧，言莞。”

與其讓四妹日後嫁給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人，還不如就把雲致拉進來。

翌日，本已經收拾好行李準備拜別言府的雲致卻又被言五常留下。

據說昨日夜裏四小姐言莞跪在正廳整整一個時辰，說了無數感人至深的話，連夫人都悄悄擦淚，老爺也含淚點了頭，可她自己硬是一滴淚沒落下。之後一個人從地上起來，沒讓人扶著，就那樣回了屋子。

下人們都傳：若不是看到了臉，當真以為是二小姐。

活脫脫當年大夫人還在世時的二小姐。#####吾輩平安到達目的地了~mua~?(??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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