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東出晴的天氣極少，不過是言小瑤覺得最舒服的時候，每逢出晴的那日，就算不吃飯，言小瑤也得賴到日上三竿。最最溫暖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被窩，其次就是外面。

自從上次挨了打，言小瑤每日睡覺的時間明顯變長，還容易累，雖然也吃了不少的好藥材，可總覺得沒有以前爽快了。

當她睜眼看到屋子裏有暖烘烘的日光時，也沒管現在是什麽時辰，只顧自己興奮地在心裏默默吶喊一聲，然後用被子蒙住頭在床上滾了一下，繼續睡去了。

所以言小瑤看到雲致的時候是面部抽搐的。

她小聲地問守著的丫頭他站了多久，丫頭居然說從早膳之後就一直在這裏了。言小瑤聽著總覺得少了點什麽，隨口就說，你們怎麽不叫雲少爺呢？

她們只是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雲致也只是拱著手在那裏笑。

雲致那時不應該幫她的，現在倒好，自己的家還沒著落，在這裏的待遇也反倒大不如前。不過能留下來也屬不幸中的萬幸。

言小瑤還是一副二小姐的架勢：“雲少爺找我幹嘛？”

雲致從袖裏拿出一瓶藥來給她：“回二小姐，這是鄙人的友人帶來的藥，他說對二小姐的傷有利，也麻煩我轉交給你。”

友人？言小瑤搜尋了一下腦內所有的情報，才明白：“啊，四方通？”

雲致點點頭。

言小瑤拿過來接下，只聽雲致在自己耳邊低聲道了一句謝。

睡得迷迷糊糊的言小瑤瞬間清醒過來，耳根一陣發紅，磕磕絆絆地讓雲致替她向四方通道謝後，又問了一句你等了多久。說出來才發現已經問過了。

不過雲致毫不在意，微微笑道：“從太陽東升到如今偏西。”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和他身後的那顆枯樹的影子都斜在右側，沒有風，沒有寒鴉，也沒有奇奇怪怪的聲響。這個時候，言小瑤想改一下自己腦海中形成的觀念。

最最溫暖的地方是自己的被窩，其次是眼前這個少年的眼中。

他弓了一下身子：“雲致就先告辭，二小姐還請早些用膳。”

言小瑤點頭回他。

前幾日去找他，他還走不動道，今日怎麽突然就能走到這裏來？難不成那四方通的方子還真有什麽奇效？言小瑤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藥瓶，讓丫頭去取了碗甜水過來。

不過——四方通怎麽會知道我被打的事！這下臉丟大了！

吃了一顆藥丸之後，言小瑤多想四方通和雲致能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這樣她才好指著他們大罵：這藥苦成這樣還給我吃，是想讓我早點死嗎！要是沒有喝甜水我就要一命嗚呼了好嗎！簡直不能呼吸啊！不能呼吸你們懂嗎！你們不懂！

言小瑤隨手一丟，把那藥放在了雜物匣子裏，隨手召了個丫頭過來問雲致最近在做些什麽，她答說跟普通下人一樣打掃庭院整理閣樓之類。一人一間的房間也沒住了，現在是在西屋和大夥一起住著的。

“哦？這樣啊。”言小瑤看了看銅鏡裏面的自己。

現在自己住的地方，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是爹爹給的。要是彼此之間沒有血緣關系，如今的言小瑤說不定跟雲致一樣要起早貪黑，睡不著舒服的床，吃不著滿桌的菜了。說不定言小瑤還會更慘，被趕出言家，流落街頭……

想到這裏，言小瑤打了一個寒噤，轉眼環顧這房裏的桌椅和床具，才發現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要是被爹爹知道了這些銀兩的來歷，言小瑤一定會被打個半死再被掃地出門的。不行！她不要！

言小瑤放下了木梳站起身來，披上鵝黃色的外披出了門。

走久了才發現，外面的陽光並是溫暖，而是熱得有點發燙。擡頭看屋檐的積雪也只有個四五分還殘留著，其他部分滴滴答答都融進了地下。

言小瑤出門也並沒有什麽目的地，只是整理一下思緒，只要不往大廳去就不會有問題。兜兜轉轉，結果她還是往西廂房走了。

說到底，這家裏有兩個人知道自己在外面幹了什麽，不過雲致終究還是個外人，不如三弟來得直接實在。

言小瑤上了一步石階拍了拍門，結果沒人來應。難不成三弟也像自己一樣睡糊塗了？聽聞男孩子很容易就會遇到什麽鬼壓床啊，鬼遮眼啊之類的，這家夥該不會是被迷住了自己醒不過來了吧……

想到此，言小瑤更加用力地拍起門來，從門縫中往裏喊三弟的名字。

突然眼角一處黑影，緊接著是一聲被驚嚇到的顫音，言小瑤也嚇得啊的叫起來。言凡飛快跑到她面前捂住了她的嘴，一掌推開門就把言小瑤一把拽了進去。

“你怎麽在我房外？”微微喘著氣的言凡坐在地上問她。

驚魂未定的言小瑤定眼下來看才發現這是三弟：“啊？剛才你沒再屋子裏啊？”言小瑤吃驚。看到了三弟眼角眉梢還未清洗幹凈的脂粉後言小瑤恍然大悟，四方通說的日子應該就是今天。

“見著那個王爺了嗎？”

“噓——你小聲點！”言凡示意她蹲下來說話。

“我是沒見著，一直在那破閣樓裏跟別人擺棋譜，真是受不了你們這些女子的衣服，那帶子勒得我都喘不了大氣，跟我下棋的也真就是在那裏擺擺樣子，我還想真走幾步來著，結果那廝居然四處亂下。嘖，倒是有個算是寶貝的東西，我還得謝謝你言小瑤。”

聽他說了這麽一大堆，應該是挺不願意扮女裝的，也不知道雲致當初是怎麽說動他的，言小瑤也不好細問。不過最後那句話她不太明白，覆又問了問他：“謝我？謝我什麽？”

言凡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四方通啊！那人真真正正是四方通啊！得花一百兩銀子才能請他做事，事情的價格另算，咱們這行當的人有的想找他都想瘋了，言小瑤你真不知道自己撿到了個大便宜！？”

這話說得言小瑤就有點懵了。四方通雖然手上有不知道從哪裏搜羅的消息，不過他還是個要飯的啊，這不至於請他出山就開口要一百吧。

言小瑤緩緩搖了搖頭：三弟啊，我覺得咱們說的應該不是一個人。

“怎麽不是？”言凡激動地大喊一聲站了起來，掏出了裝在懷裏的一個銅子兒：“這種方形的銅子兒只有四方通才有，據聞一共十枚，一枚一事。”

——開玩笑吧！？言小瑤直接傻眼。

雖然言小瑤知道這道上有這樣的人，但是那人怎麽著也不該是四方通啊！如果他真是，那為何還要裝成一個乞丐帶著一幫兄弟？他早該拿著他的錢建一個府邸，娶上一房夫人安安穩穩享他的快活日子去。

不過等等——

“那你為什麽會有這枚銅錢？”

言小瑤瞪著言凡，言凡瞪著房梁。

言小瑤瞪著言凡，言凡盯著水杯。

言小瑤瞪著言凡，言凡終於回看了她一眼，百般無奈地說，好，我告訴你。

“雖然說我是你們請去幫襯的，但是這世上哪有白白助人的道理，我的要求就是讓他滿足我一個條件，至於是什麽還沒有想好，日後再說。”

“三弟啊，”言小瑤喚他，拍了拍他的肩：“是誰告訴你這世上沒有白白助人的道理的？還有，不管怎麽說，四方通就算再有手段，可那也是暗道。二姐希望你以後是一個有擔當抱負，能讓言家再上一個臺階的人，跟大哥一起壯大言家。”

言凡沈默，繼而拍掉言小瑤的手。

“得了吧言小瑤，別在我面前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言家？”言凡扯了扯嘴角，輕蔑一笑：“你要是真看重這個家也不會去觸犯家規落得現在這個樣子，除了想自立門戶以外，我想不出還能用什麽理由來解釋你的舉動。”

言凡眼睛向上看著她的眼神異常駭人，如烈火似猛獸，與他這張清秀白凈的臉有些格格不入。

言小瑤重重地把手放在他的頭上，將他按坐在木凳上：早點洗洗睡吧，嘴角胭脂還沒擦幹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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