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言小瑤五年來第一次見雲致，但因為心情郁悶而沒有細看，下車後向弟弟妹妹點了頭就一把抱住娘的胳膊往自己的臥房走。三弟言凡很快地跑了過去叫嚷，妹妹言莞倒是顯得有點左右為難。

“四妹快點，雲致再見！”三弟在言小瑤身邊一邊倒退著走，一邊向還留在原地的四妹招手，言小瑤白了他一眼，算了，心還是向著自己家人的，也就不計較了。

到了臥房，言小瑤有點生氣地坐在板凳上，趕出了所有的下人，倒了一杯茶給自己，一口喝下。那架勢，言莞看得有些害怕，像是即將現出原形的妖怪，於是她下意識地往自己三哥身側移了移。

“小瑤慢點喝，是不是路上太累了，要不娘先叫人把床鋪收拾一下，你就先休息休息。”夫人說完就要叫人，言小瑤忙拉住她的手，還沒有開口，言凡倒是先搶了先。

“小瑤，你該不是看不慣雲致吧？難不成你還想趕他走啊？”

三弟他真的是沒有什麽特點，但就是腦子還不錯，點子多和嘴皮子快。言小瑤這樣想。

說實話，她並沒有想到那個叫雲致的能待在言家這麽久。在外面這些年，她想清楚了一件事情，可能自己天生就比較排斥別人進到家裏來，她總會覺得很害怕，但是又不知道究竟在怕些什麽。

言小瑤還沒說什麽，但是看著娘和四妹的眼神，知覺告訴她有點不對。

三弟很直接，“我說小瑤，你到底是看不上雲致哪一點？哦，不對，你連看都沒好好看過，怎麽就一心想著把他趕出去呢？能讓我佩服的，除了大哥就是他了。”

可言小瑤沒有想到四妹也會對她說，“二姐，雲致他人真的，真的很好，四妹相信你和他相處之後就會有這種感覺的。”

最後，連娘都參與了這次對話，“小瑤，娘還是覺得你要先了解一下再做決定才好，我和你爹都覺得這孩子不錯。因為家還沒有找到，暫時留在我們家也未嘗不可啊。”

是的，自己還沒有開口，就喝了口茶的功夫，滿屋子的人都是在為他說話。

言小瑤努力平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實在不明白自己的三弟到底是受了人家什麽恩，什麽德？連她他都不叫稱謂的。言凡從來只叫她言小瑤。

“我平時待你也不薄吧，可那個誰才來了多久啊，你就對他比對你親姐還親了。還有，四妹從他來了之後就魂不守舍，總打碎東西，無所事事，”說到這裏，言小瑤偏頭轉向夫人，“難道娘你真的想讓那個來路不明的人做您的女婿麽？什麽大戶人家，我看就只是碰巧他身上有那玉牌罷了，那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我身上還不是有嗎？”

說完她把自己胸前的檀木佩飾扯了出來：“他身上的那塊還指不定是誰的呢……”

“小瑤。”夫人突然拍了一下木桌，連言凡和言莞都嚇住了，娘平常都不發脾氣的，言莞還一副要哭的樣子。

“這件事沒什麽好說，我和你爹已經決定好了，如果真的沒有這戶人家，就讓他當我們言家的入贅女婿。你太累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吧。”娘說完這句話就出去了。

言小瑤一個人楞在那裏，看著桌上還冒著熱氣的茶，不知如何。

“二姐，”三弟在門口側著身子對她說，“是，你說的沒錯，我很少叫你稱謂，那麽我叫你一次。你都不知道他幫了我們什麽，教了我們些什麽，你不在言家的時候，要不是有雲致，你恐怕回來之後，言家就不是言家了。我為什麽以前只尊敬大哥？我不是看不起你，只是因為你把一切都爛在肚子裏，不說出來，無論是對你有益的還是有害的，哪怕這會使所有人都喪生，你只會把它藏起來。而大哥不一樣。”

“三弟，你……”

“二姐你好好休息，舟車勞頓了。”三弟對她來了人生第一次的長篇大論。

這之後言小瑤才發現，原來每個人並不是看上去那樣，要透徹地了解一個人，豈止是一個難字。

言莞喊了一聲三哥，想追出去，卻又扶著門一下停了腳步，扭捏了幾下才對言小瑤開口，“或許二姐你說的是對的，四妹確實，確實是魂不守舍，不過四妹覺得他能給四妹幸福，四妹可以等下去，若是以後得知所托非人，四妹也是不會後悔的。二姐你好好休息。”

言莞眼裏的堅定震住了言小瑤。

四妹從以前開始就有些軟弱，喜歡躲在他們這些哥哥姐姐的身後，有令她害怕的事就會哭著撲進自己和娘的懷裏，從不怎麽發脾氣，又聽話又乖巧，跟自己七歲之前簡直就是一個模樣。可自己在她這個年紀沒有她這樣的眼神，言小瑤不知道四妹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才說她不會後悔。

或許我真的錯了？我真的要先去了解叫雲致的那個人？

言小瑤自己又悶在房間兩天才把這件事情想通，決定為了自己言家的和睦，尤其是四妹的幸福，好好去看看那個叫雲致的到底有什麽本事。

雲致在西屋。昨晚言小瑤一晚都沒怎麽睡，輾轉反側，想的無非就是對錯的問題。

我錯了麽？我是真的錯了麽？錯在哪裏？應該怎麽做？不過時間是不會等著自己徹底想明白了之後再轉動的，它一點點的流逝，隨著燭燈的縮短充斥在自己的房間裏面，味道逐漸濃烈，直到她一嗅到就仿佛看到了在這裏的自己曾經的模樣。

言小瑤因為按捺不住，天不亮就起來了。

要他是壞人，自己巴不得立馬就抓住他的小尾巴，然後甩兩圈扔出去，讓他想回來都無計可施。

可雲致沒有給言小瑤這個機會。

言小瑤去問下人的時候，他們都還在忙著洗漱穿衣，一個小廝看見我臉唰地一下紅了，緊了緊腰上還松松垮垮的腰帶，扶了扶頭上的灰褐色的帽子，趕緊埋下頭有點結巴地叫她，“二，二小姐，好，安。”

言小瑤咳嗽了一下，偏了偏頭。

也對，自己堂堂一個言家的二小姐，就這樣闖到小廝們住著的地方有些失了身份，關鍵，還看見了這幅光景，不好意思什麽的，也很正常。

言小瑤假裝很鎮定地問了一句，“你，他……”

小廝還沒徹底醒過來，言小瑤說得又及其隱晦，所以自己壓根是半個字沒懂。不過堂堂一個大家小姐一大早卻跑到下人們住的地方，一定是有什麽要事吧。他努力讓自己清醒了一點，定眼一瞧才覺得不對。

眼前這人可是二小姐啊！我真是倒了大黴了！遇見誰不好，偏偏遇上個不好伺候的主！

那小廝撓了撓頭，靠近了一點，本想鼓著膽子問她剛剛說的是什麽，結果眼前的二小姐突然很是口齒清晰地問：“雲致睡在哪的？”

這話瞬間讓著小廝懵了。

這什麽意思呢？我該回答睡在我們旁邊的單間呢，還是回答跟我們一起睡的呢？這四小姐不是跟雲少爺兩個……那二小姐又是來幹什麽的……

無數的線索和答案在腦海中環繞，直到他看了一眼言小瑤紅彤彤的臉，和緊緊咬住的泛紅的下唇，電光火石般地得出了一個答案：“二小姐放心，今天晚上就讓雲少爺去四小姐房裏。”

雖然，自己家有不少的下人，但是，離得他們這麽近還是頭一次！所以言小瑤還是不爭氣地紅了臉，可是自己傲嬌啊，這個時候言小瑤便用疼來壓制自己澎湃的血液，緊緊咬住下唇，睜大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小廝。

他好像有點懵，之後猛地醒悟，很是謹慎地望了望四周，附身對她說的那句“今晚去房裏”的話給了言小瑤重重一擊。言小瑤不知道腦子斷線了多久，才噔的一下又反應過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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