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素扭頭看著花漠離，微笑點頭：“漠離說得不錯，本皇正是這個意思！”

“可是，我們不是發了傳單嗎？”四兒不解道，“現在，全花頌，不或者說，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花瑞的險惡用心，他失了民心，就失去了所有力量，不是嗎？他居心叵測，沒人肯真心聽從他的！就比如現在，屬下身邊的幾個人，都是心猿意馬，消極怠工，沒人肯認真做事的！”

“可他們還在做，不是嗎？”安若素淡淡回，“民心這種東西，力量確實很大，可是，民心是需要引導的，未經引導的民心，就如同一盤散沙，沒有凝聚力，沒有同仇敵愾的氣勢，什麽事也做不成！”

“陛下，臣懂了！”宋毅到底是歷經風雨的宿將，很快便明白過來，“我們目前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將散知如沙的民心聚攏起來，引導他們，為自己的利益和身家性命而戰！”

“這會是一個漫長又反覆無常的過程！”安若素點頭，輕嘆：“當然，也很兇險，很艱難，我們和花瑞之間的戰爭，從這一刻起，才剛剛開始！”

她的話，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沈寂下來，每個人心裏都沈甸甸的，這種沈重，將剛才近乎浮誇的歡喜驅逐得無影無蹤，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思考的神情。

安若素看到他們的表情，反松了一口氣。

良久，景軒打破平靜。

“陛下，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蟄伏！”安若素吐出兩個字。

“什麽都不做？”宋毅驚問。

“蟄伏，不代表什麽都不做！”安若素淡淡搖頭，“其實，有些事，並不一定非要自己去做，也可以慫恿別人去做，這一點，本皇覺得四兒的法子不錯！”

“四兒……”景軒看向四兒，“你有什麽法子，說說看？”

四兒一頭霧水：“我……我有什麽法子？陛下，屬下不懂您在說什麽，請明示！”

“你慫恿身邊幾只鬼影時的法子就挺好！”安若素笑得詭秘，“自已扮弱者往後縮，激起強者的憤慨之心，所以雖然你沒有鼓動鬼影怠工，他們還是自己放棄了，如果每個人都能像你這樣蟄伏著，倒是妙事一樁！”

“陛下的意思是……”景軒一怔，隨即大笑，“是，陛下所言極是！”

“此種蟄伏，真是妙不可言！”宋毅也呵呵笑起來，“陛下，臣等謹遵聖命！會讓堂中這三千多人，盡數蟄伏！”

“這三千多人，還是分散蟄伏吧！”安若素又說，“分散到各大重鎮和交通要道，建立起一個又一個秘密聯絡點，以點連成線……”

“織出一張大大的情報網？”花無憂喜滋滋接道，“有了這情報網，我們就可以得到很多訊息，同時，這些人在當地活動，又能影響到一部份人，以母皇的方法，便算花瑞有心查證清洗，最先被洗到的，也不會是我們的人！哈哈，不得不說，小芝……啊，母皇，您老人家真是……壞透了！”

“若無陛下之壞，何來花頌子民之好？”宋毅大笑，“陛下這壞，壞得妙極了！”

“宋大人說得極好！”花漠離兩眼晶亮，激動得像要哭的模樣，“有陛下在，我們……總算有盼頭了！我母親的仇，還有那些枉死的忠誠之士，終於等到沈冤得雪的一天了！可憐他們為國為主為民，到最後，卻被花瑞以謀反叛逆之名處死，這數十年來，哪怕化為鬼魂，亦不得安息！還好，還好陛下您……醒過來了！”

“有陛下帶領我們，我們必將無往而不勝，重振花頌帝國雄風，指日可待！”景軒兩眼也是亮晶晶的。

“重振帝國雄風！”

“無往而不勝！”

“花皇千秋萬代！”

一屋子苦悶的人，似是終於看到了光明和希望，群情激動，都發出壓抑卻興奮的低叫，安若素被這麽多崇拜的熾熱的或者說狂熱的目光包圍，瞬間覺得自己又穿越了，穿越到小說裏，成了日月神教教主東方不敗，被教徒們歌功頌德，吹捧成神。

長這麽大，沒被人這麽誇過，安若素簡直要患上尷尬癌。

不光尷尬，她內心其實還充滿罪惡感。

她之所以讓宋毅等人潛伏起來，暗地裏搞小動作，其實不光是想保存自已的實力，她更想借花瑞的手，在花頌國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聚斂民心，是件很難的事，不是施之以惠就可以的，還要有足夠的實力，能讓人看到前途希望和光明，才會有民眾跟從。

然而，目前情形下，她有的，只是一個空泛的花皇名頭，就算花皇有過那樣風光炫酷的歷史又如何？幾十年過去了，一代新人換舊人，能記住花皇的又有多少？

更不用說，這個花皇的背後，只有數千人支撐！

只憑這數千人，就算花瑞和賀明拼得兩敗俱傷，她也是討不到半點便宜的，花瑞動用的，只是月鳴國人淬練成的怪物兵，而花頌國內，就目前打探的情形來看，這種淬練，還只是在某支軍隊中小規模淬練，約有九成以上的民眾，壓根就不知道這事，哪怕看了傳單，也是不肯相信的。

想讓他們相信，就得讓悲劇真實降臨，讓他們看到鮮血淋漓的現實和恐怖可怕的未來，讓他們在血與火的淬練中明白，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擺脫這場浩劫和災難。

想要做到這一點，只有一條途徑，想方設法，逼著花瑞，大開殺戒。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為了蕩平對手，一統天下，花瑞面對內鬥，必會增強兵力，而增強兵力，就意味著，花頌國的年輕男人，將陷入可怕的地獄。

安若素其實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拉他們一把的，可是，這要冒著暴露自己的危險，有可能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即便如此，她能救出的，也只是少部份人。

是為這少部份人，付出慘重代價，還是利用這些人的鮮血，喚醒更多人的覺醒，藉此聚斂更多的人心和力量？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安若素只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當然，太過卑鄙冷血，殘忍……

去往花頌帝都的路上，安若素一直糾結於此，心裏有種難以言傳的悲壯淒涼。

花無憂卻十分興奮。

對於安若素的接連幾下動作，他十分滿意，扯著她的袖子，忍不住誇了又誇。

“小芝麻你真是太棒了！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這麽糟糕的局勢逆轉，這簡直太驚人了！太驚喜了！小芝麻，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我母皇轉世，來拯救花頌的？”

安若素不說話，只默默把手裏的油紙傘打開。

“在馬車裏需要打雨傘嗎？”花無憂好奇問。

“需要！”安若素懶懶回，“擋唾液！”

一旁騎馬隨行的赤煉聽到，立時爆笑出聲。

“小芝麻，你這樣沒意思了啊！”花無憂擰眉，“本大人是誠心誠意誇你來著，你這……什麽態度啊？”

“瞧不上你的態度！”安若素暗暗咬牙。

若不是因為這浪蕩貨，她何至於過得這樣淒慘糾結？若是他能把她老媽的江山管穩了，她這會兒不知怎樣舒爽，左手抱著小小卷，右手抱著小花花，背靠著鐵血戰皇，不知有多逍遙快活！

想起雪寂言，她不由又是黯然神傷，想著自己在這裏拼死拼活的，可憐她那夫君，卻被別的女人抱在懷裏，上下其手，雖然明知他是無知無覺，這心裏頭還是醋意翻滾，恨不能立時插翅飛去邊關，拿大刀剁了夜千媚的爪子。

這一路，就在這種時而郁悶，時而迷茫，時而又狂性大發豪情萬丈的情緒中渡過，因為追蹤的鬼影心不在焉，也因為花瑞正忙著跟賀明火拼，他們前往帝都的征途，竟然出奇的順利。

秋風蕭瑟，黃葉堆積，越往前走，葉子落得越多，及至趕到帝都時，樹上黃葉已落盡，只餘空蕩蕩的枝丫，在愈來愈冷的秋風中嗚嗚作響，花頌帝都，一片陰冷肅殺。

“帝都的秋天，好淒涼！”花漠離觸景生情，喃喃感嘆，“我記得幼時的秋天，帝都一年四季，都是花團錦簇，秋日裏滿城菊香，到了冬天，這道路兩旁，紅梅白梅，爭相綻放，大街上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的，哪像現在……跟進了古墓似的！”

“這不是似的，這簡直就是的！”安若素趴在車窗邊四處觀望，此時正是正午時分，天色雖然陰沈，但深秋的天氣，並不冷，但奇怪的是，街上行人並不多，稀稀落落的幾個人。

然而就算這稀稀落落的幾個人，面上的表情也是警惕和驚覺的，看到安若素這一群人，立刻遠遠避開，躲到遠處窺望，更奇怪的是，街上的店鋪也全都關門閉戶，整個帝都大街，死氣沈沈，聽不見半點人聲，只能聽見秋風卷落葉的嘩嘩聲響。

“我有一件事想不通……”安若素看向花無憂，“花瑞那樣的死蠱族人，就是這樣治理國家的嗎？百業蕭條，百姓驚懼，大家在這麽一個活死人墓裏，農民不種地，手藝人不工作，商人不賣東西，這……大家怎麽活的啊？不用吃，不用喝的嗎？他這麽玩下去，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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