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裏有那麽傻！”花無憂搖頭，“你和漠離都說錯了，這裏可不是古墓，這裏是僵屍天堂！”

“僵屍天堂？”安若素追問，“怎麽講？”

“是他們死蠱族人的話，本大人也不知怎麽講！”花無憂搖頭，“在本大人看來，這不是天堂，是地獄，死蠱族人，把原本正常的人，變成了豬狗一樣的奴隸，在僵屍天堂裏，他們要做的事很少，無非就是幹活，吃飯，繁衍三件事！”

“可絕大多數的時間，他們在幹活兒！”花漠離嘲諷道，“吃飯休息的時間，很少，至於繁衍的時間……嗯，那不是由他們決定的，是由尊貴的死蠱族人決定，跟誰生，什麽時候生，如果沒有特別好的吃苦耐勞的體質，是不配作為繁衍對象的！當然，太聰明靈巧的人，同樣也不配擁有繁衍下一代的權利！”

安若素愕然，半晌，吐出四個字：“奴隸社會？”

“奴隸社會？”花無憂重重拍她的肩，“小芝麻，這個說法很恰當！沒錯，就是奴隸社會！花瑞想要的，就是這樣的國家和子民，聽話，順從，能幹，且，永遠沒有能力背叛和反抗！”

“你這麽說也不對！”安若素皺眉，“照這樣下去，如果他們繁衍的好的話，奴隸是沒有能力再反抗，可是，死蠱族人，又不是只有他一個，那些人，比如賀明之類，不照樣對他形成威脅？他們也有他們想要守住的利益，他照樣不能高枕無憂！”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死蠱族人的規矩！”花無憂低嘆搖頭，“死蠱族慣以藥物掌控人心，能稱霸死蠱族，成為族長的那個人，必有淬練藥人的絕技，是族人中的佼佼者！這就意味著，他擁有讓所有人都臣服於他的可怕的蠱毒，這也是族長統治屬下貴族的最主要的方式，除此之外，他還會攝魂之術，通過藥物和心靈的控制，死蠱族人基本服服貼貼，聽從指令，少有動亂者，因為一旦反叛，就再也得不到解藥，他和他的家人，會死得很慘！”

“那賀明為什麽敢動亂？”安若素越聽越糊塗。

“賀明是一個意外！”花無憂咧嘴笑，“非常時期，必將執行非常之法，死蠱族人當年被我母皇誅殺殆盡，留存者少之又少，在這種情形下，他們只能抱團求暖，賀家當年就是花瑞抱過的一只暖爐，沒有施行蠱術控制，就成為一只漏網之魚，花瑞對這只漏網之魚一直很頭痛，想殺不敢殺，只能一再壓制，但他能走到今日，少不了賀家的幫襯，所以，他很難做，就在這個時候，你給了他一個端掉賀家的機會……”

“照你這麽說來，我倒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安若素笑，“他瞌睡，我剛好給他送了只枕頭！”

“也不能說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花無憂搖頭，遂又感嘆，“其實你一開始這麽謀劃時，本大人著實替你捏了把冷汗，因為我總覺得，雖然花瑞猜忌賀明，但這麽多年來相助輔佐，他或許不會如此絕情……”

“那是因為大人您太善良了！”花漠離冷笑，“這位瑞王，冷血絕情，殘忍至極，莫說是一個賀明，便算整日裏為他淬藥的花冥，只怕也難見他的真情！”

“是是！”赤煉在旁咕噥，“屬下瞧著，唯一能令他動真情的人，只有他老娘了！”

“噗！”安若素被這話驚得直翻白眼，“赤煉，你說這話，過過腦子嗎？”

“啊？”赤煉愕然，“屬下說錯什麽了嗎？花瑞確實就只聽她母妃的話，只跟他母妃最親啊！”

“你沒說錯什麽。”安若素擺手，看向花無憂，將話題拉回起點，“所以，就目前的情形來看，這帝都已淪成奴隸之都了？除了死蠱族人，其他人都已經奴隸化了？”

花無憂不知在想什麽，嘴張著，眼瞪著，半天沒回話。

“餵，大人！”安若素拖著長腔叫，同時，指尖微勾，在他臂上用力一擰。

“噝！”花無憂從幻境中猛醒，嗷嗷叫：“這娘兒倆不尋常！”

“我當然知道這娘兒倆不尋常！”安若素哭笑不得，“他們要是尋常，咱們就不至於如此苦惱了！如果現在帝都的人，都已經被訓練成了奴隸，那我們算不算孤立無援了？”

“奴隸哪有那麽容易訓的？”花無憂搖頭，“別說是人，就是匹馬，也得訓個十天半月的才成！放心吧，帝都的人，現在很正常，他們要是成了奴隸，你看到的，就是滿地爬行的人了！”

“我倒想看到滿地爬行的人！”安若素輕聲嘀咕，“也不想看到這滿大街空蕩蕩！這也太嚇人了！到底怎麽回事啊？”

“今天，是死蠱族人的節日！”花無憂在那裏撥拉著自己的手指頭，一邊撥拉著，一邊皺眉苦思：“什麽節日來著？僵屍日？死日？忘了是什麽名字了，但今兒是十月十五，我還是記得的！”

“死神節！”花漠離給出準確答案，“每年的十月十五，死蠱人會過死神節，不過，近一年來，是每個月的十五都要過，每逢死神節，家家戶戶都要拜死神，這一整天，都要跪在死神像下，不吃，不喝，不動，只念死神咒，直到黑夜來臨，當然，這是對普通百姓來說的，對於權貴階層，就隨意很多了！”

“死神咒是什麽？”安若素問。

“說白了，就是詆毀陛下您的一段話，寫在小本本上，將您當年的事跡醜化，這是近一年才興起來的，您別看花頌邊城還在供奉著陛下的像，這帝都之中，供的卻全是死蠱族人的死神之像，而經過數次念咒，有很多人，尤其是十幾二十歲的孩子，已視陛下您為淫邪放蕩的妖魔鬼怪！”

“精神控制！”安若素感嘆，“謊言說了一百遍，便成為了真理！這個瑞王，還真是……有本事！”

“對！就是精神控制！”花漠離忿忿然，“像我這個年紀的人，是絕不會被這些汙言亂語壞了心智，可十幾二十幾歲的孩子，卻是不懂的，他們就像是一張白紙，誰先落筆畫畫，他就定格成畫中的樣子！幸虧這還只是帝都，而大多數人上了歲數的人，還都記得當年的盛事，分得清誰是誰非，可如果這代人老去，而這種精神控制遍及花頌，那後果簡直不敢想像！”

安若素盯著花漠離看，半晌，突然問：“你這個年紀……花漠離，你多大了？”

“回陛下，屬下比宋大人略年輕一些，六十有二了！”花漠離恭敬回。

“六十二……咳咳……”安若素以咳嗽來掩飾自己的驚訝，當然了，其實她不該驚訝的，畢竟，她身邊還有一位更老的老不死的。

“我不明白一件事……”她俯身跟花無憂竊竊私語，“你們仙蠱族人，是不老不死的對吧？那除了你和花漠離，其他的仙蠱族人都去哪兒了？”

“被花瑞種成樹了！”花無憂認真回，“我們是不老不死，可是，卻也是會受傷，會痛的，如果身上的血流幹了，就算活著，也是一具毫無生氣的幹屍，沒有任何氣力，更不具備反抗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花瑞想出了一個毒計，他在幹屍的肚子裏撒上泥和種子，種子吸收著幹屍體內的營養生長，所以到最後，大家都變成了樹。”

安若素撫額，這個世界，真是越來越玄幻了。

不過，從一開始，遇見那個從大男人變成小屁孩的雪寂言開始，她就已經踏入一片玄幻大陸，現在，不過更玄幻了一點，也沒什麽接受不了。

這樣一想，安若素也就沒再追問花皇的情劫又指的是什麽，只說：“咱們入宮過死神節吧！”

花無憂扭頭看她：“小芝麻，你怕不怕？”

“怕！”安若素認真點頭，“遇上這麽一群奇怪的生物，是個正常人都怕！”

“說實話，本大人也怕！”花無憂探出頭，看看遠處那座巍峨的宮殿，說：“每次回京入宮，本大人就覺得自己是只鳥兒，被關進了黃金囚籠！如果可能，我一輩子都不想再回到這裏，我寧願去風吟的戈壁灘，被風沙埋葬，成一具幹屍，做一棵樹，好歹，是在廣袤的原野上……”

花無憂說這話時，眉目間有濃濃的悲哀和憂愁，安若素雖然一直嫌棄他是個禍國殃民的沒出息的慫貨，這時，卻也不自覺有些唏噓。

“小芝麻，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花無憂幽幽道。

安若素扭頭看他，目光閃爍：“你又要出什麽妖蛾子？”

“不是妖蛾子！”花無憂搖頭，“這回是認真的鄭重的懇求！”

“認真，鄭重……你有嗎？”安若素看著他，對著這張比女人還要美麗精致的妖孽之臉，她實在認真鄭重不起來。

“我說真的！”花無憂嘆口氣，自嘲道：“唉，我這人沒正經一百年了，現在想正經一下，都沒人肯信！可是，我真的是很認真很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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