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真的可以……”雪寂言臉上的汗越來越多，聲音卻越來越小。

“病不羞醫的道理，皇上該懂吧？”安若素淡淡道。

“懂……”雪寂言低低答。

懂是懂的，可是，傷在那種尷尬位置，褲子一剪開，他的隱私部位哪裏還藏得住？

這也是他雖然痛得要死，卻死撐著不肯讓這女人來治的原因，他明知道她不喜歡他，他還曾經因為中了桃花霧，不顧她的意願，那樣無恥的強迫了她，讓她在這種私密部位動手術，簡直就是對她的再一次淩辱！

易身而處，如果她是安若素，怕是都不肯接這活兒，太埋汰人了！

但安若素好像沒他想的那麽多彎彎繞，相比他的尷尬不安，她看起來再平靜不過，眸光清澈沈靜，絲毫沒有因傷口的位置而有半點緊張局促。

許是她的沈靜感染了他，雪寂言的心也慢慢平覆下來。

安若素拿酒精棉擦拭他的傷口，將膿血汙物清理幹凈，又將翻卷的傷口剝離開來，一邊察看，一邊道：“我懷疑是琉璃碎渣刺進了你的肌肉深處，這才導致傷口一直感染，難以愈合！”

“可我記得當時只是從這裏擦過去了！”雪寂言下意識的低頭看了自已的大腿一眼，見安若素正微側著頭在他的大腿處摸來摸去，尋找問題點，他那張俊臉又火辣辣燒起來。

這一把火，一旦燒起來，就有點難以控制，慢慢便燒到心裏頭，在五臟六腑游走之後，又竄到小腹處……

“不許再想了！雪寂言，你再想會出醜的！”

雪寂言咬緊牙關，在心裏無聲哀叫。

這哀叫總算有點用處，他的某個部位昂昂頭，最終又耷拉下去，還好褲子比較寬松，就算支了點小帳蓬，若不留意，也看不出來。

安若素這邊凝神細察，只耐心尋找著有可能竄入肌理深層的碎片，壓根就沒註意到雪寂言的表情變化，一番查找之後，她在一處試到了不明突起物，輕籲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就是你這壞東西在作惡！”

她指的是那只碎片，雪寂言卻會錯了意，坐在那裏大力搖頭，結結巴巴道：“不……不會作惡了……我保證！”

“什麽？”安若素不解擡頭，“你保證什麽？”

雪寂言看著她純凈困惑的黑眸，羞慚欲死，恨不能找條地縫鉆進去。

“沒……沒什麽！”他垂下眼斂，轉移話題：“查出原因了嗎？你能治嗎？”

“沒有問題！”安若素給出肯定回答，“不過，這碎片紮得太深，我要將你大腿這裏剖開，才能把他取出來！”

“嗯，那動手吧！”雪寂言回。

“要先打麻醉！”安若素擡頭到醫藥盤裏找麻醉針劑，那邊雪寂言卻大力搖頭：“不要打麻醉！”

“那怎麽行？”安若素皺眉，“你可能沒明白我的意思！我這刀子，差不多要剖開你這大腿！那碎片肯定都深入到骨頭處，才會造成這樣嚴重的後果！這相當於是刮骨療毒了，你會受不住的！”

“我能！”雪寂言固執道，“我又不是沒受過！”

“可就算你受過，也沒有必要再受一次吧？”安若素很不讚同，“有麻醉藥不用，幹嘛非要去受那份苦楚？”

“我不嫌痛！”雪寂言根本就不聽勸，“又不是剜你的肉，你只管動手就是！”

“你這人怎麽油鹽不進哪？”安若素瞪眼，“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但大夫也不一定是全對的！”雪寂言躺在那裏，固執的重覆著自己的意見，“反正我就是不要打什麽麻藥！”

“為什麽啊？”安若素哭笑不得，“麻藥對你身體沒有損害的！”

“那可說不好！”雪寂言輕哼一聲，回：“那你給卷卷治傷時，還說麻藥會影響他的生長發育……”

他不提卷卷還好，一提起卷卷，安若素這邊忍俊不禁，輕笑出聲。

那時的卷卷，被她扒了褲子療傷，也是這般扭捏神情，這神情出現在一個熊孩子臉上，司空見慣，但出在這麽一個大男人臉上，尤其這位大男人還是位叱咤風雲的君王……

安若素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但她覺得這事兒很是新鮮有趣，笑了一陣，強忍住，轉去準備手術器材，忽然想到一件事，又忍不住吃吃笑起來。

“你笑什麽？”雪寂言歪頭看她，一雙眸子瞪得圓溜溜的，兩縷卷發垂在臉側，這樣的神情，與那時的卷寶如出一轍，原來就算長大了，這男人依然會有這樣呆萌的特質。

有些事，一旦開始想，很多記憶便會紛沓而來，安若素想起自己以前曾數次扒了這位帝王的褲子打屁股，還曾無數次扯過他的耳朵，追得他滿院子跑，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就只是想笑，怎麽忍也忍不住。

“到底有什麽好笑？”雪寂言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安若素不回話，笑得彎了腰。

雪寂言心裏卻很是忐忑，胡亂猜測面前這女人到底為什麽發笑。

一開始，他懷疑這女人是幸災樂禍，看他傷成這樣，心裏暗爽，才忍不住發笑。

但看安若素那笑容甜美舒暢，一點也不像幸災樂禍的樣子，他想不出別的理由，只好再度發問：“你到底笑什麽啊？”

安若素看他苦眉皺眼的模樣，瞬間又想到以前他做卷卷時被自己“修理”時的表情，一時又覺得很是可樂，又呵呵笑了一通。

“餵！安若素！”雪寂言乍看到她，心情本來是有些沈重的，被她這一笑再笑，心情也放松不少，他拿眼睛瞪她：“小心把牙笑掉了！你到底在笑什麽啊？”

“我自笑我自己的，關你什麽事？”安若素忽然覺得自己老這麽笑有點傻，也有點輕浮，遂又板下臉，拿起針管，命令道：“打麻藥！”

“說過不打的！”雪寂言如臨大敵。

“你說不打就不打嗎？”安若素揚起手臂來硬的，“我是大夫，你得聽我的！”

“不行的！”雪寂言伸臂格擋，急急叫：“真的不能打！哎，會影響發育的！”

安若素扭過頭，笑得差點背過氣去。

就知道這男人心裏是這樣想的！

“你不是卷卷，不需要再發育了！”她重又扭過頭，面上冷若冰霜，“你已經發育成熟了！”

“可你確定你這一針下去，我不會從雪寂言變成卷卷？”雪寂言堅決拒絕，“離得這麽近，絕對不可以亂動！”

安若素徹底無語。

“那你別嫌疼！”安若素不想跟這蛇精男再鬥爭下去，反正剜肉時痛的又不是她！

“朕會怕疼？”雪寂言輕揚下巴，滿臉倨傲。

安若素不再睬他，手術刀一拿，找準位置，穩穩切下去。

手底的雪寂言輕顫了一下，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安若素好心提醒。

“不！”雪寂言費力吐出一個字，額上青筋暴綻，雙拳緊攥，滿是紅血絲的眼睛卻溢滿堅定。

“其實，真的不會影響的！”安若素看他受苦，心裏也倏地一抽。

“繼續！”雪寂言揚揚唇角，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安若素只好繼續。

她從來沒有這樣給人動過手術，雖然雪寂言不喊不叫，甚至連聲悶哼都沒出，但被切割的身體卻是誠實的做出該有的反應。

他的肌肉緊繃，他的身體在抽搐，呼吸也明顯加促。

“雪寂言，還受得住吧？”安若素緊張得滿頭大汗，她擡頭看他，他的臉與她只隔一拳的距離，能看清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他是痛苦的，但這痛苦中竟還夾雜著喜悅，他微笑著看她，疼痛並未令他混沌，相反，水洗過的雙眸，反而更加明亮清澈，光芒四射，比起剛才的萎靡不振，不知要好上多少。

這個男人，真是異類。

所謂的鐵漢硬漢，大抵就是這樣吧？

為了盡快讓這種痛苦結束，安若素摒除雜念，全神貫註，手中的手術刀玩得又快又穩又狠，她小心的避開大動脈，將肌肉剝離開來，那枚令雪寂言痛苦不堪的琉璃碎片終於現了形，就藏匿在腿骨附近，所幸並未射入骨頭裏。

她瞪大眼，拿鉗子把它夾出來，琉璃碎片已與血肉長在一處，拔出時頗費了些氣力，就這一拔，雪寂言劇烈的抽搐了一下，安若素心一顫，身上冷汗涔涔。

“還好吧？”她飛快掠了雪寂言一眼。

雪寂言明顯很不好，面色蒼白，唇色烏青，雙眼微瞇，連說出來的話也是碎不成聲：“沒……沒事……繼……續……”

“你就是倔！”安若素看他這模樣，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手指也微微發顫，汗水從她的額角流下來，打濕了眼睛，她努力的睜大眼睛，眼前還是模糊一片，正要伸手去蹭，雪寂言突然伸過手來，揩去她眼角晶瑩汗珠。

“我受得住！”他的嘴哆嗦著，唇角卻還是揚著，對著她笑。

安若素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繼續手術，碎片拔除，她便開始清創縫合，正飛針引錢間，雪寂言突然發聲：“給朕縫得好看點……朕記得你針線活……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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