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卷已離開雪啼，現在不知正隨那北海神僧雲游何處，她就算想要揪他耳朵揍他屁股，手也伸不了那麽長了。

“你知道得……還真多！”安若素咬牙，“卷卷他還跟你說了什麽？”

“如果我說，我知道你的所有事，你會不會惱羞成怒，殺我滅口？”雪寂言閃開兩根手指，露出一雙似笑非笑的黑眸，他的黑眸眨啊眨，唇角揚了又揚，眉毛挑了又挑，竟像是在賣萌。

安若素覆額長嘆。

“聖上，您是一代鐵血戰皇，沒事調戲我一個已婚的良家婦女，您覺得好嗎？”她語氣沈重。

“好像不太好！”雪寂言重又捂住臉，嗡聲嗡氣回：“以後不會了！安若素，你別生氣好不好？”

他坐在地上，伸手扯安若素的衣角，一下，又一下，臉上是小孩做錯事討饒的神情。

安若素覺得自己再次被雷劈了一下。

這男人居然又對自己撒嬌。

可怕的是，他撒嬌時的那種神情，說話行事的那種調調，跟卷卷向她討饒時一模一樣。

因為一模一樣，所以，安若素羞惱之際，居然沒法拒絕他這種撒嬌賣寵的行為，她甚至開始浮想聯翩，等哪天卷卷回來了，會不會也長成他這英俊的模樣，然後，雖然長大了，在她面前卻依然是個孩子，會扯著她的袖子撒嬌……

這樣一想，什麽氣都沒有了。

安若素嘆口氣，說：“快起來吧，地上冷，你身上還有傷！”

說完看到雪寂言亮若繁星的眸子，瞬間又恨不得拿臭襪子堵住自己的嘴。

她在幹什麽啊搞暖昧啊，她這是要紅杏出墻怎麽的？

這樣一想，不再說話，轉身就走，身後雪寂言一聲聲喚：“安若素，你就扶我一下嘛！”

“扶你妹！”安若素回了一句。

“扶我妹也行啊！”雪寂言盤膝坐在冰場上，雙手托腮，亮晶晶的眸子眨啊眨，好像壓根不理會這句粗口。

“我這就去扶你妹！”安若素哭笑不得的走開，去找雪亦霜和花花。

花花被雪亦霜帶著，一直在冰面上滑行玩耍，興奮得小臉通紅，渾身都是汗，安若素怕她一冷一熱著涼，忙將她攔下來休息，同時跟雪亦霜打招呼：“霜公主，你也累了吧？要不要歇一會兒？”

“我不累！”雪亦霜滿臉是汗，面色紅潤，看起來神采奕奕，她氣喘籲籲道：“好久沒玩得這麽開心盡興了，我還想再玩一會兒，他們都等著我教冰嬉之技呢！”

“那你快去吧！”安若素微笑回，“不過，你許久沒運動，乍活動還要有所節制，不然，明早一定腰酸背痛！”

“我知道了安大夫！”雪亦霜笑意盈盈回，“我會註意的！你帶好花花，我先過去了！”

她說完又意氣風發的離開，滑行之姿優美英武，活潑嬌俏，跟前幾日那個動不動就哭喊的神經質女人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安若素看在眼裏，也很有成就感，想到若是她能走出那段泥潭般的情感，重新做回以前的雪亦霜，對自已和餘歡來說，也是幸事一樁，由此又想到餘歡，他走了也有五六天，到現在尚未有書信傳來，也不知現在情形如何，不由又擔憂起來。

正神思不屬間，見雪寂言眉開眼笑走過來，一過來就要牽她的手，她飛快避開，正色道：“聖上，今天我就不隨你回宮了，我該回自己的家了！”

“你不想看……”雪寂言說到一半，被安若素冷著臉打斷，“不想看書稿，書稿再好看，沒有我的親人愛人重要！”

“說什麽呢？”雪寂言小聲咕噥，“看書稿和你的親人愛人又沒有沖突啊！”

“總之，我就要是回家！”安若素下定決心，抱起花花大步流星，雪寂言跟在後面追，“回家就回家嘛，我又沒攔著你，我送你回去……回娘家的話，是不是要買點禮物什麽的？你家裏人都喜歡什麽？”

安若素一字一頓回：“我家裏人喜歡我一個人回去！”

“不可能！”雪寂言搖頭，“最其碼你祖母不一定這麽想，因為她臨出宮前，我答應過她，如果安明啟可以不死的話，我會親自去府上告訴她！”

“你的意思是說，他確實不用死了？”安若素心裏一動，“那些朝臣……不盯著他了？”

“朝臣自然是盯住的，但是，我答應過你的事，卻不會變！”雪寂言認真回，“他確實可以活著，對我來說，他死或者活，根本無關緊要，不過，有的時候，失去所有希望的人，活著反而是生不如死，他在牢中自殺過很多次！”

“自殺……安若素嘆口氣，“他確實已經生無可念了，他所珍視的那些東西，財富，權勢，地位，全都失去了，向來喜好體面享受的人，如今在汙濁的監牢中煎熬，確是生不如死！”

“他想見你！”雪寂言看著她，問：“你想見他嗎？”

“不想！”安若素搖頭，她又不是真正的安若素，對這位父親完全無感，跟陌生人一樣的，甚至連陌生人也不如，陌生人好歹不會害她算計她，她想了想，說：“如果方便的話，能否讓祖母見一見他？”

“他不想見你祖母，只想見你！”雪寂言回答，“你祖母進宮時，我就已經安排過，他不想見，或者說，怕見，就是想見你！”

“他怕見祖母？”安若素愕然，“為什麽？祖母一樣最疼他的！他也很疼祖母，他們母子關系很融洽，在這個時候，他最想見到的人，應該是自己的母親，不是嗎？為什麽怕見？”

雪寂言看了她一眼，緩緩回：“因為他在牢中這段時間，發生了一件很意外的事！”

“意外的事？”安若素不解，“什麽意思？”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雪寂言回，“告訴你，會讓你覺得我在找理由處死他，但現在他一心求死，我的人，看得住他十次，卻未必能看住第十一次，而且，他們對這事原就不是很理解，認為花費精力救治這樣一個謀逆之臣，沒有任何意義……”

“你到底想說什麽？”安若素越聽越迷糊。

雪寂言輕嘆一聲，附在她耳邊一陣低語，安若素聽完，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怎麽可能？他……怎麽可以這麽做？他怎麽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雪寂言冷笑，“如果他不這麽做，安家世襲的國公之位，又如何能輪得到他來做？無毒不丈夫，他天性就是這種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不然，朕在位時，又何須像防賊一樣防著他？朕從不是心胸狹窄胡亂猜疑之人，是他這人，確是狼子野心！”

“如果祖母知道，一定十分傷心欲碎！”安若素喃喃道，“不，這事，絕不能讓她知道！”

“你確定嗎？”雪寂言低聲道，“如果你確定不讓她知道，我就會讓這個秘密永遠封存！但是，我說過，他已數次自殺，看到他的模樣，你祖母照樣會傷心欲碎，同樣都是傷心，我覺得長痛不如短痛，知道真相，痛過一次之後，再不會痛，如果不知道真相，他若死了，你祖母定會像當年想念你伯伯時，那樣長長久久的想念著他！這兩種情形，哪一種對她更有益，你自己選吧！”

安若素呆呆的看著他，腦中紛亂如麻。

“我比較傾向於快刀斬亂麻！”雪寂言輕聲道，“而且，現在一個有利的情形是，你祖母有了安城軒，一個跟你伯伯的品貌都十分相似的安家繼承者，她也是剛烈堅韌之人，沒有你想得那麽脆弱！這真相我們不知道便罷了，若知道，還是任由真相被掩蓋，對於你伯伯也不公平，不是嗎？”

“你先不要說，你讓我好好的想一想，行嗎？”安若素捂著頭蹲下來，喃喃道：“我總要想法先看看祖母的口風，我要確認她能承受得住這樣的真相！”

“好！”雪寂言點頭，“我跟你一起回去，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這樣的真相，從安明啟的嘴裏說出來，讓你祖母徹底忘卻這個兒子，再不會為他的生死所擾！”

安若素默默點頭。

三人到達安府時，安府正在吃晚飯，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用餐，十分溫馨祥和，聽到下人報說聖上和大小姐一同回來了，便一起走出來，跪下迎接聖駕。

在安家人面前，雪寂言倒也不好太隨意，他是皇帝，該端的架子還是要端的，他的臣民見到他，該盡的禮儀也還是要盡，安若素在旁看他又變成昔日印象中淡漠冷清的帝王，想到方才坐在冰場撒嬌賣寵的男人，瞬間又有點精神恍惚，神經錯亂。

一番客套寒暄之後，雪寂言即說明來意，意即安明啟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終生監禁是少不了了，但家人如果想探視，隨時可以去看他，不限時間。

這樣的恩典讓安老太君激動得熱淚盈眶，當下連飯也不吃了，立時就要去看兒子，還扯上兩個兒媳孫子孫女，要一起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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