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她不愛玩，要是只有她和花花，娘兒倆也一定玩得很歡。

可是，有這位雪聖帝跟著，她就覺得渾身不對勁，都說伴君如伴虎，雖然目前來說，還沒見過他的虎樣兒，但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她還是謹慎小心一點，以免樂極生悲。

“娘親，你站在那裏做什麽？快過來玩啊！”花花歡快大叫，“娘親快攔住卷叔叔，他又要追到我了！”

安若素報之以寵溺笑容，卻並不答話，因為實在不知說什麽，她可不敢拿雪聖帝開涮。

但雪聖帝玩得很嗨，一把抱住花花大笑：“終於捉到你了！我要吃了你，啊嗚啊嗚……”

他作勢在花花身上亂啃，那恣意耍寶的模樣，哪裏還有半點雪聖帝的影子？簡直就是一個活潑的少年郎！

他今日出來，換了件寶藍的提花錦袍，更顯得面如冠玉，俊逸非凡，又是這樣可親可近的舉止，惹得一眾賞花的女子看直了眼，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堆，搔首弄姿，含羞帶怯相看，有些膽子大的，索性直接上前搭訕：“公子玩得好開心啊！”

“這小姑娘好漂亮！”

“你是她叔叔嗎？”

對於眾女的垂青，或者說，垂涎，雪寂言充耳未聞，看都不看她們一眼，只扭頭望向安若素，殷勤道：“過來一起玩吧？”

眾女的目光一下全聚焦在安若素身上。

安若素今天打扮得很隨意，她沒穿昨天那件華衣，換上了平時的寬松的麻布舊衣，頭發簡單的挽了個髻，用一根白玉簪束住，臉上黑斑雖除了大部份，仍有零星斑點散在臉上，遠遠瞧去，不修邊幅，不辨雌雄，實在算不上好看。

眾女不自覺生出好白菜被豬拱的怨念。

安若素感受到賞花女們赤裸裸的怨念，只覺好笑，那邊花花又快活的向她招手：“娘親，快過來一起玩嘛！”

這一句娘親，把眾女的眼睛都叫綠了。

這女的原來已是孩兒她娘，也未見得生得怎樣出色，怎麽就如此吸引這英俊男人的註意？

於是，看向安若素的目光，怨念愈深，好像她吸引了這美貌少年郎，不知是多深的罪過，有些不太會掩飾的女子，已明目張膽的表現出鄙夷不屑，對著安若素冷笑輕哼。

安若素站在那裏，哭笑不得。

雪聖帝這是看她閑得慌，要幫她拉仇恨值嗎？

其實她最近得到的來自女人的敵意著實不少。

連著在宮中待了四五天，整天被當成座上賓，由雪聖帝親自陪著，陪吃陪喝陪玩陪聊，在雪聖帝的雪幽宮中，這絕對是破天荒頭一次。

她用腳指頭想，也能想出後宮嬪妃們的反應。

這也是她著急要離開皇宮的另一個原因。

只可惜，她意志不堅，只是一卷手稿，她就變成一頭小毛驢，任雪寂言牽著走。

安若素心下暗下決心，等看完了手稿，就是天上下刀子，她頂著鍋也要走出皇宮！

“娘親，你怎麽不理人家？”花花委屈的聲音響起來。

“呃……”安若素迅速找借口，“娘親腿剛好，不能亂跑亂跳！”

“那我們去梅花庵上香吧！”雪寂言走過來說。

“上香？”安若素輕哧，“你確定你要去梅花庵上香？”

“不可以嗎？”雪寂言微笑反問，黑眸晶亮。

“當然可以！”安若素聳肩，頓了頓，忍不住又說了一句：“你後宮裏頭，有多少個美人？”

“你是覺得，我不需要？”雪寂言倒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難道……需要嗎？”安若素冒死反問，說完恨不得剪斷自己舌頭，說好了不說話少言語的，她這會兒又多什麽嘴？人家是皇帝哎，皇帝哪還有嫌媳婦多的？她這不明顯找抽嗎？

好在雪寂言這陣子脾氣好，倒也沒抽她，只低低回了一句：“那麽多，可是，沒有一個，是我真正想要的！”

安若素撇嘴，不想要你娶那麽多做什麽？這不禍害人家姑娘嘛！

但皇帝這個物種，天生就具有禍害女人的屬性，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倒也沒有什麽好置喙之處。

她不再說話，領著花花往前走，雪寂言好像也似被觸動心事，俊顏微帶一絲落寞，也沒再出聲，唯有花花一路嘰咕不停，賞景賞得詩興大發，將學堂裏先生平時教的詩全都背了一遍。

安若素並不識得去梅花庵的路，只是跟在雪寂言身後信步而行，越走，越覺人影稀疏，到最後，竟然見不到一個人影，唯有亂紅紛飛，如紅雨飄灑，落了三人一身，腳下小徑也早被落花鋪滿，冷香四溢，冷風悄吹，四周一片靜寂，連花花瑯瑯的吟誦之聲也變得悠遠空靈。

安若素怔忡停佇，喃喃低語：“這是什麽地方？”

雪寂言喃喃搖頭：“不知道！但是……”

“這裏真的太美了！”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對看一眼，又都啞然失笑。

“古人說曲徑通幽，原來是真的！”雪寂言揚手去接紛落的花瓣，“這裏美得像仙境！安若素，你喜歡這裏嗎？”

“喜歡！”安若素沒法說不喜歡，因為面前景色實在太美，美得不像在人間。

“那我們坐下來歇一歇，怎麽樣？”雪寂言問，未待她回答，已自顧自尋了一處山石坐下來，又從懷中掏出錦帕，細心的鋪在自己身邊的石頭上，示意安若素帶花花來坐。

安若素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在離他稍遠的石頭上坐下來。

“又怕我吃了你？”雪寂言輕微喟嘆一聲。

“我是怕弄臟了你的帕子！”安若素聳肩，“都說你潔癖的！”

“以前確實有！”雪寂言自嘲的回，“不過，現在沒有了，最其碼，對某些人沒有，想一想，人有時挺奇怪的！”

安若素眨眨眼，閉緊嘴巴，無意與他攀談聊天。

但他好像頗有些感慨，哪怕她不做任何回應，他依然停不下來，雙手交握腦後，他竟然在滿是落花的地上緩緩的躺了下來。

“安若素，你知道真正的風九笙長什麽樣嗎？”

“知道。”安若素幹巴巴的回了一句。

“他給你看了畫像了？”雪寂言輕笑，“你覺得，以前的他好看，還是現在的他好看？”

“情人眼裏出西施！”安若素回，“在我眼裏，只要是他，都好看！”

“這回答太籠統！”雪寂言搖頭，“我當然知道情人眼裏出西施，我只是想知道，你眼裏的這兩個西施，你更喜歡哪一個！”

他執意打破砂鍋問到底，安若素也沒辦法不回答，便淡淡道：“我覺得兩者之間沒有什麽差別，他們原就是同一個人，雖然有了一些變化，但不大，還是一眼就看得出來是他。”

“原來你是這樣認為的！”雪寂言嘆口氣，“那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是那次他騙你去雲夢山嗎？”

“我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嗎？”安若素啞然失笑，“我怕我說得太多，無意中被你套了話，洩露了小叔叔的機密。”

“原來在你心裏，我是如此無趣且煞風景的人！”雪寂言又是一聲輕嘆，“安若素，我們只是閑聊天！我常常好奇，餘歡這個人，到底什麽地方吸引你。”

安若素呵呵了兩聲，不作回應。

“安若素，你也很無趣！”雪寂言翻了個身，繼續看漫天飛花，忽又道：“其實你很有趣的，只是一對著我，就變成悶葫蘆！”

安若素眨眨眼，繼續做他嘴裏的悶葫蘆，心裏實在也悶得要命。

她不懂雪聖帝為什麽要跟她扯這些閑話，東扯葫蘆西拉瓢，他意欲何為？

雪寂言其實就是只想聊個天而已。

風景這麽美，氣氛這麽好，坐在一起看看雲卷雲舒，談談風花雪月，說說夢想人生，想想都愜意的要命！

然而，竟不能如願。

“有的時候，做皇帝還不如做個孩子更快樂一些！”他發出深沈一嘆，無比懷念做卷卷時的歲月。

那時她笑顏如花，溫柔可親，嬌俏調皮，跳脫有趣，跟面前這個木雕泥塑般的女人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安若素不懂雪聖帝諸多感慨從何而來，她只是覺得他抽風。

抽風帝王的世界，她不懂，亦懶得去懂，守好自己的本份就好。

“那卷叔叔再變回卷哥哥吧！”一旁正忙著在落花上玩跳格子的花花突然插了一句。

安若素啞然失笑。

“騙孩子不好！”她扭頭看雪寂言，“你瞧，這孩子都被你說魔怔了！等哪天她要是發了夢，非叫你變成卷卷，我看你怎麽辦？”

雪寂言笑：“那我就變！對了，安若素，如果我變成卷卷，你是不是就會對我好一些？”

安若素愕然。

她側頭楞怔了一會兒，直白的反問：“你的意思是，我對你很壞？”

“不是壞，是疏遠！”雪寂言搖頭，“我不喜歡你對我這麽疏遠客套！”

“我們原本就是疏遠客套的關系，不是嗎？”安若素再也忍不住，索性單刀直入，直接說出心中疑問：“雖然你不準我叫你是聖上，可是，這改變不了我們各自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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