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歡還沒回答，安若素那邊已利落搖頭。

“祖母，他不能！”

她會這樣回答，餘歡倒絲毫不覺得意外，只苦笑了一下，目光似搖曳的燭火，在她臉上微微躍動。

“素兒？”安老太君看著她，“怎麽了？鬧別扭了？”

“沒有！”安若素搖頭，抱著安老太君的胳膊撒嬌，“祖母幹嘛總想把我嫁出去？是嫌我們煩我們吵嗎？我才不要嫁，我要天天來煩您！”

“你啊！”安老太君輕嘆，“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你！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年輕人自已處理，我老太婆還是去做我老太婆的事，我去瞧瞧那棗糕可做好了，沈媽做這棗糕，總欠點火候！”

她說完樂呵呵的去了，很明顯，是想給安若素和餘歡制造單獨相處的空間。

安若素卻不想跟餘歡待在一塊。

“祖母我也要去看！”她亦步亦趨跟上，“我肚子也餓了……”

“若素！”餘歡伸臂擋住她。

“幹什麽？”安若素呵呵笑，“小叔叔不給吃啊！”

餘歡看著她，半晌，說：“你就那麽怕見到我嗎？”

“怕？”安若素壓在心底的怨懟之氣，被他這一句話激起來，她倏地扭頭，笑問：“小叔叔是好人，我為什麽要怕您？”

“好人……”餘歡點頭，“你說的不錯，我確實，算得上一個好人！”

“對啊！”安若素呵呵了兩聲，“小叔叔本來就是好人啊！以前對我和花花都多有照顧，我心裏真的很感激！不過呢，想到小叔叔做過的其他事，這感激又好像兩相抵消了，所以，我和小叔叔真的不適合在一起，還請小叔叔以後不要誤導祖母……”

“你誤會了！”餘歡輕嘆，“我最近真的沒有再提這件事！”

“那以後祖母若提起，就一起清楚明白的拒絕，免得她老人家病著還要操這份心！”安若素刀臉上笑容未改，口氣卻不自覺帶上了一絲冷冽，“你認識她也有七年了，你該知道，她是位善良正直的長者，請你不要做傷害她的事！”

“傷害？”餘歡看著她，原本溫潤含笑的眸子，突然染上一絲傷感之色，“我有做過傷害她的事嗎？”

“沒有嗎？”安若素聳肩，繼續笑，“那更好啊，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餘歡看著她，半晌回了一個字：“好！”片刻忽又添上一句：“其實，你也一樣！”

安若素眸光微微一晃，一字一頓回：“當然！我是絕不會傷害祖母在意的人的，哪怕他無數次的傷害過我，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我依然可以原諒他！但對於傷害祖母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不管他是誰！”

“好！”餘歡點頭，“那就這樣說定了！現在，我們來說另一件事好不好？”

“什麽事？”安若素問。

“你剛剛說，我做過的其他事，把你對我的感激抵消了，”餘歡看著她，“我不明白這其他事是什麽事，你能說說嗎？”

安若素盯著他看，半晌，呵呵笑起來。

他想要她說什麽？

說葫蘆山的局，是不是他布的？他為什麽又會知道雪幽軍的消息？又或者，為什麽要跟雪聖帝作對，他到底是什麽人什麽來頭又想幹什麽？

這全是她心底的疑問，可是，她一句也不會問。

問了，就等於幫他確認了卷卷的身份，這種自投羅網的蠢事，她也許已經做過一次，且造成了可怕的後果，所以，絕對不會再做第二次！

“你不想笑時，就別笑吧！”餘歡看著她，眸色幽黑憂郁，嘴角卻還掛著一抹笑，“你強笑時的樣子，一點也不好看！”

“無論我什麽時候笑，笑容都不會好看！”安若素揚唇，“像我這樣的醜女，這些天，真是難為小叔叔了！”

“你能別這樣說話嗎？”餘歡嘴角殘存的一抹笑容，終於消失不見。

“開玩笑了！”安若素誇張大笑，“我這叫自黑，時常自黑，有益身心健康！算了，反正小叔叔也聽不懂我的話，我和你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小叔叔您坐著，我餓了，我去尋吃的了！”

她說完拔腿就走，不想再作一刻停留，這種戲碼，真的一點都不好玩，她玩的心酸眼也酸。

“不許走！”餘歡卻突然生了氣，一向溫雅清俊的臉變得黑沈嚇人，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腕，手臂一攬，便將她提溜回來，強制她面對自己。

安若素左沖右突，死活不肯擡頭直視他。

但一向脾氣溫和的好好先生，一旦犯起倔來，也很可怕，他仗著功力高強，任安若素怎麽掙紮反抗，只念準一個“鎖”字決，死活不肯松手，安若素氣急敗壞，嘴一張，小白牙一晃，惡狠狠的咬上了他的手。

手上都是骨頭，其實並不好咬，安若素累得兩腿發酸，身邊男人仍是不動不挪，穩如泰山，她的嘴裏有血腥之氣彌漫，他卻連眉都沒有皺一下，一雙深邃憂郁的眼，一瞬不瞬的盯住她。

安若素慌慌的垂下眼斂，哆哆嗦嗦的松了口。

“你哭了！”餘歡捧著她的臉，低喃道：“若素，對不起！”

“小叔叔說什麽啊，我聽不明白！”安若素明明已面紅耳赤，卻還是想裝灑脫，不料一發聲卻是悶聲悶氣的，自覺尷尬，有心掙脫，人反被他箍得更緊，絲毫動彈不得。

“你明白也罷，不明白也罷，我只想說，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從無半句謊言，更無半點其他念頭！可我總歸有我想做的事，有我的秘密，不能對你講，也不可以對你講，就像你，也同樣有秘密一樣，可有秘密，不代表我虛偽，也不代表，我就沒有一顆真心……”

安若素被他圈在懷裏，聽他一字一句的說這些話，一時間又有些恍惚，感覺整個人似乎又飄起來了，飄在一堆粉紅的泡泡之中，他的氣息熱熱的撲在她臉上，帶著令人悸動的熱度，他的目光如水，暖暖濕濕的流連在她身上，讓她心尖發熱，呼吸加快，整個人瞬間像團火一般燃燒起來……

“若素……”餘歡的聲音重又響起來，“嫁給我，好不好？”

安若素很想說，好！

真的好呵，這麽溫柔儒雅細致體貼的男子，長得那麽好看，跟他在一起，每天都飄悠悠的，浸在一堆粉紅泡泡裏，夢幻又浪漫，簡直不能再好！

但是……

安若素或許是個女流氓，但絕對不是花癡女，哪怕她飄到天上，依然能清醒的思考一些問題。

餘歡說他沒有別的念頭，他就真的沒有別的念頭了嗎？

葫蘆山的鮮血未幹，那些戰死的將士們屍骨未寒，站在血和屍骨之上談戀愛，安若素真心沒那個膽！

她眨眨眼，用低沈有力又清晰的聲音回答他：“不好！”

身邊有人長籲一口氣。

安若素低頭，看到自己身邊正站著望眼欲穿的小卷卷。

院子裏，安老太君逗弄花花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眼見得懷中安若素的目光越來越冷，餘歡略有些尷尬的放了手。

卷卷趁勢痛打，仰著臉兒問他：“你知道登徒子是什麽意思嗎？”

“象你這樣！”餘歡毫不客氣的回，“登徒子占了便宜還裝傻，人品極差！”

“我覺得死纏爛打才算！”卷卷伶牙俐齒，“人家不願意，還厚著臉皮用強，著實可恨！”

“我倒覺得，明明沒有能力，還非要霸道占有的人，才最可恨！”

“霸道是種優秀的品質，不是人人都能擁有的，就像緣份一樣，沒有緣份，再怎麽死纏也枉然！”

……

安若素在旁越聽也聽不懂。

卷卷說的倒還好理解些，可餘歡說的是什麽鬼？

罷了，管他是什麽鬼，她在旁看熱鬧好了。

難得看文雅溫和的餘公子吵架，還是跟一個小妖孩吵，也頗新鮮。

當然，最主要一點，聽小卷卷口誅他，莫名暗爽，有些話，她真是不忍心對著美人說啊！

她是聽不懂，但吵過架的餘歡和雪寂言卻各有所獲。

餘歡這回確定，這水嫩呆萌的小正太皮囊裏，確確實實裝著一顆大男人的靈魂。

雪寂言也確定，餘歡就是那個令他兩度出現意外的始作俑者。

但至於是不是他想的那個敵人，目前還是無法確定。

在他的印象裏，那個人斷情絕義，跟個大和尚沒什麽區別，應該不會玩這些男女情事。

餘歡跟他的感覺很相似。

這具身體裏確實住著一個大男人的魂兒，可是，是不是那位雪聖帝，也不太好確認。

在餘歡的印象裏，雪聖帝是個冷血冷腸的鐵血戰皇，後宮美女如雲，怎麽也不應該為一個滿臉黑斑的醜女拈酸吃醋，還扯著自己在這裏吵，這太顛覆了！

兩人吵到安老太君進門，便很有默契的停了下來。

雪寂言繼續做他的得道小仙童，神情高冷的跟在安若素身後，餘歡則還是溫潤清雅的翩翩公子，跟安老太君說了一會暖心的話，又看了安若素一會兒，見對方視他為無物，便輕嘆一聲，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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