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父自然是知道的！”安明啟點頭，“只是，這事太過匪夷所思，實在不敢相信！”

“可不可信，父親問一問那位夜大夫不就知道了？”安如松忽地壓低了聲音，道：“父親，兒子返京之時，有人給兒子遞了封密信！密信裏說……”

他附在安明啟耳邊一陣竊竊私語，本以為安明啟知此訊息，會大感震驚，然而安明啟的反應平靜，令他十分意外。

“父親好像一點也不驚訝，為什麽？”安明啟問。

“因為在這之前，為父已經得到過一次這樣的密信！”安明啟輕哧，“不用說，送密信的人，一定是雪玄奕的人！他這會兒是狗急跳墻了，自己要覆滅了，不甘心，就非要把老夫也扯上！”

“父親何出此言？”安如松不解。

安明啟將越貴妃入府識人之事講了一遍，末了道：“松兒，那位雪聖帝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如若他真是清漪院裏的那個小卷卷，他會少心無肺的住在我們身邊嗎？這跟等死有什麽區別？”

“父親說的也有道理！”安如松目光陰沈，“可是，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釋安若素許多驚人之舉？我剛一回府，母親和姐姐可就跟我說了，她跟以往大不相同，她的身後，有人在保護她！”

“她背後的人，是餘歡！”安明啟擺手，“當然，她也確實變化驚人，但要為父相信那個小娃娃是雪聖帝，為父實在……如果他是雪聖帝，就憑暗中保護他的那些人的身手，為父哪裏還有命來見你？”

他這樣一說，安如松也有些犯迷糊，冥思苦想了一陣，卻也想不出什麽頭緒，當下便說：“父親，我想見見那孩子！”

“這有何難？”安明啟擺擺手，對著外頭叫：“去清漪院，叫大小姐帶上花花卷卷，來見驃騎大將軍！”

其實就算他不叫，安若素也會主動求見。

因為這場會見是免不了的，既然如此，被動逃避，不如主動出擊，最其碼，主動求見，會顯得更坦蕩一些，或許，能讓卷卷的身份，掩藏得更久一些。

當然，這只是她個人一點淳樸的小願望，實際上，卷卷自己也說過，雪幽軍一出，所有人都會知道雪聖帝還活著，但到底以什麽樣的形態活著，就沒有人知道了，而如果葫蘆山的棋局真是餘歡所布，那麽，卷卷的身份，也就再也別想瞞住。

雪寂言也沒打算再瞞，自接到雪幽軍被困的消息之後，他兩天兩夜未眠，腦中各種應對之策飛轉，自己處於何種局勢，他心中了然。

“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事的！”他輕拍安若素手臂，過於凝重的表情和幽黑深邃的眸子，與他天然萌的小模樣十分不搭，也讓安若素不自覺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自從那晚聽見他用那麽醇正低沈的男聲說話，安若素就有了心理障礙，覺得不能再拿他當小娃娃待。

可如果他不是小娃娃，那他到底是個什麽鬼？

老實說，這樣又妖又萌的小鬼孩，她有點無福消受，常常有精神分裂的即視感。

“主子，我不怕！”她既然不拿他當小孩，又記得問他事時他逃避的態度，所以話便回得陰陽怪氣，“反正我有花花他爹護著，有什麽好怕的呢？你們只需要關心自已的安危就好了！”

雪寂言嘴角微抽。

“心胸狹窄！”他輕哼，“無邪在激憤時說的一句渾話，到現在還記在心裏頭！”

“記在心裏頭的人，不止我一個吧？”安若素挑眉，“放心，以後你們說話，我躲得遠遠的，絕不會壞你們的事！當然了，你們也不要來壞我的事，你們愛怎麽爭怎麽爭，愛怎麽鬥怎麽鬥，也不關我的事，我報完仇雪完恨，處理完家事和畜牲，自走我想走的路，誰也別連累誰！”

安若素一想到他在自己面前還藏著掖著，不肯據實以告，就覺得心裏不爽，她這樣掏心掏肺古道熱腸的，沒得到機密消息倒也罷了，她對他們那點機密也真心沒什麽興趣，可到最後被人懷疑洩露了機密，這也太傷人了！

雪寂言啞然，他是沒想到，自己不肯據實以告的事，竟讓她誤會到這個程度，欲待解釋，安若素那邊已理理衣裳站起來，說：“大將軍叫我們了，快起來走吧！”

雪寂言笑笑，乖乖站起來。

安若素掠了他一眼，動手給花花梳辮子，換衣裳，拾掇完之後又看他：“你呢？要不要梳辮子？”

“聽你的！”雪寂言一臉乖順，“你說扮男孩就男孩，你說扮女孩就扮女孩！”

“這麽乖？”安若素剜他一眼，“早這麽乖，聽我的話，不那麽得瑟，應該也不會惹來這麽多是非！”

“是！”雪寂言忽閃著大眼，無恥的賣萌，“我錯了，對不起！”

“你這麽聰明的人，也會犯錯嗎？”安若素抱臂斜覷著面前小卷娃，看久了又覺得精神錯亂。

“我如果真像你想像的那麽聰明，我就不會被人害得那麽慘！”雪寂言吸吸鼻子，試將賣萌裝可憐進行到底，上次裝男人聲調，明顯嚇到這個小女人了，他可不想她把自己當妖怪，相比之下，還是做小萌娃好處更多。

“皇兄就暈迷了一小會兒，我就把事情搞得那麽糟，葫蘆山損兵折將，那可是皇兄心尖上的一支軍隊，我卻……”雪寂言拿小胖手捂住眼，肩膀一抽一抽，活脫脫是一個惹了大禍不知所措的可憐娃。

他哽聲斷斷續續道：“我之前總是不肯聽你的，覺得自己天賦異稟，聰明絕頂，怎麽著都行，可現在皇兄一暈迷，我才知道自己什麽都不是！要不是有忠心耿耿的七殺和許大人那幫老臣幫著出主意，我都不知要怎麽辦才好！”

“我自己這麽蠢，怎麽敢把實情說給你聽？我把情形搞得這麽糟，不光自己陷入窘境，還連累了你，我心裏……”

雪寂言捂著臉不再吭聲，身子卻劇烈的顫抖著，小短腿不安的地上踢噠著，顯然十分的愧疚不安，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迅速又把疑竇重重的安若素萌化了。

好吧好吧，管他是什麽鬼了，反正這個時候，看到這呆萌漂亮的小正太淚眼汪汪的小樣兒，安若素的心都快碎了。

“好了！”她輕嘆一聲，將可憐無助的卷娃娃擁入懷中，撫著他柔軟卷曲的頭發安慰他，“卷卷不怕哈，事情雖然變得很糟，可是，總有解決的辦法！這些日子，你忙著調兵遣將，娘親可也沒閑著！驃騎大將軍了不起嗎？過兩天我就把他變成死祭大將軍！”

“嗯？”雪寂言眨眨眼，略有些意外，不自覺道：“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他身邊那幫護衛，俱是異人能士，可不容小覷！連七殺都沒能討到便宜！他武功高強，你的繡花針傷不到他！我勸你你還是不要冒險了，這種事，交給我來處理！”

“懷疑我？”安若素食指纖纖，輕戳他腦門，“剛還疼著你呢，這會兒又欠抽了？什麽繡花針？我那明明是銷魂斷魄蝕腸針好不好？”

雪寂言吐吐舌頭不說話。

但他真不相信安若素能有解決掉安如松的辦法。

所以，在去錦繡院之前，該有的防衛措施，他還是做得周全妥帖。

錦繡院裏，安如松等得很不耐煩，正要差親兵把這娘兒仨直接拖過來，安若素一手牽一個娃笑意盈盈上門。

聽到腳步聲，安如松擡起頭，正與安若素的目光相撞。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安若素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將安如松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安如松跟安明啟長得很相像，此時又正當盛年，身姿挺拔，濃眉俊目，一身制作精良的黑色鎧甲襯得他如青松一般，郁郁蔥蔥，瀟灑中帶著清傲冷酷。

有這名頭，又有這長相，也難怪他會成為京中花癡女的迷戀對象。

但如果那些花癡女知道這金玉其外之中，是怎樣的腐敗，一定會從春夢中驚醒。

說起來，安若素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年少成名的大將軍。

一直以來，她對他的認識，都是憑借前身殘存的記憶。

這記憶當然並不美好，相反，還十分殘酷血腥。

安如松自幼尚武，喜歡打打殺殺。

當然了，但凡男孩子，身上都有一腔熱血，每個人從小都做著一個英雄夢。

只是，安如松的英雄夢跟其他男孩子的英雄夢不同，別人在孩童時期，只是模擬，演習，游戲，在游戲裏，“敵方”的生生死死都是假的。

但安如松不一樣，在他的游戲裏，生和死，全是真的。

他是大將軍，所以，他要打誰就打誰，要罰誰就罰誰，因為軍令不可違。

於是安府的孩子們便集體遭殃，不管是姨娘的孩子，還是仆人的子女，都要受他驅使玩弄，都要對他唯命是從，因為稍有違逆，輕則皮開肉綻，重則傷筋動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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