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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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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浮桑人的目光,恭敬中又飽含著期待,仿佛望著能夠救他們於水火之中的領袖。清昭一時很難以習慣,雲涯倒仿佛習以為常一般,走上前去,劍過之處,那銅鎖便如腐泥般斷裂落地。

清昭這時才恍然,雲涯早前就說過,他是浮桑最德高望重的大長老的弟子,只是她沒想到,他在族人心中,竟是如此的地位。

在驚嘆之餘她也不由汗顏,這樣一位受合族老少敬重的人,在她面前從未流露過半分架子,她倒也當真有臉面,一直以來都對雲涯沒大沒小的,不知讓他的族人知道了會怎麽想。

人們陸陸續續從牢房中走出來,清昭打量了幾眼,雖然衣衫頭發皆有些狼狽,但大體看來還好,不像受過什麽嚴刑拷打。這約莫三十來人,俱是青年男女,容貌卓絕,不過實際年歲可就不好說了。

“多謝公子。”其中一名女子走上前道,“若非你來,我等恐怕要命絕於此了。”

這女子雖是布衣無飾,言談間卻落落大方,氣度不凡,清昭猜測應當是有些身份的。不過當她將目光落在清昭身上時,終究還是掩不住訝異。

“公子,這位是……”

雲涯斂了斂眉:“此事稍後再說,眼下追兵快到了,諸位都能夠行動嗎,可有受傷不便的?”

眾人紛紛搖頭,於是雲涯提劍走到前面:“隨我來。”

他們方才這一番大動靜,已經顯然地暴露了自己的所在,此刻身後一片腳步聲並叫嚷聲,直逼此間而來,恐怕不出一盞茶的時候就要追上來了。

清昭心急如焚,全然不知雲涯打的什麽算盤,這整個地牢也沒有第二個出口,他卻只領著眾人往深處跑,眼看就快到底了,難道要作困獸之鬥?她深信以雲涯的風格,應當不會作此打算,只是眼下也不好問,只能放慢腳步殿後,關照著這些並無修為的浮桑人別掉隊。

這些人與凃洲人相比,除了生來的長生不老,並無什麽殊勝,步伐頓時被拖慢,清昭急得跳腳也沒有用,跑出沒多遠,卻忽然聽見附近傳來人聲。

她初時還以為是聽錯了,但在紛亂的奔跑聲中留神聽了一聽,還真是從附近傳來的,喊的是:“好漢救我!”

雲涯從前便常教導她,修仙者應心懷慈悲,見人有難當盡力相助,此刻既是有同病相憐被關在此地的人,沒有道理不捎帶上他跑路。

於是清昭細辨了一下方向,在跑過最近的交叉口時,便往那邊拐了一趟,果然在一間牢房中尋到一名男子,此刻正扯開嗓門大喊。

她也來不及多話,當即一劍劈開銅鎖,將那人扯出來,大喊一聲“跑”,便拽著他追趕眾人狂奔而去。

她原以為這男子該是某個得罪了國師的倒黴蛋,腳力想必不會好到哪裏去,已經做好了拖著他逃命的準備,沒想到這一跑起來,他非但沒被她落下,反倒有趕超她之勢,不由大為吃驚,扭頭去看。

方才心急,她幾乎沒看清對方是什麽模樣,這一看之下,原來生得頗為俊朗,更難得的是明明是逃命,卻沒有半點驚惶失措,咧著嘴樂呵呵的,讓人很想敲他腦袋。

不過奇怪的是,他的脖子上戴著一個古怪的金環,上面刻著清昭不認識的文字或者紋樣,看起來不像飾物,反而更像是某種枷鎖。

清昭還沒說話,這人倒先開口了:“好漢,你怎麽會來這裏啊?”

清昭這位好漢默默壓下吐血的沖動,白他一眼:“救人。我還想問呢,你是為什麽進來的?”

“老子時運不濟,被那勞什子國師看中了。”他對上清昭不可言說的目光,楞了楞,恍然大悟,“你想到哪裏去了,他是想拿我煉藥。”

清昭一面有些不好意思,一面又疑惑得很:“拿你?煉藥?”

對面就嘖了一聲:“你這個小仙長不行啊,連我是個妖怪都看不出來。”

清昭按了按胸口,“沒事,這話前不久剛有一個妖怪和我說過。”

“喲,看不出你見過的妖怪還挺多啊。”

“算上你才兩個,好嗎?”清昭再度白眼,“上次是個白狐妖,我在宮裏看了她半年,都沒看出來。”

身邊的人猛然剎住步子,清昭原本握著他的手臂,此刻猝不及防,險些被拽翻在地。

“你什麽毛病?”她怒目圓瞪。

“你遇到的白狐,叫什麽名字?”

清昭極沒好氣:“白苓,怎麽,你們還是隔壁鄰居不成?”

沒想到這廝一拍大腿:“嘿呀!你說這不巧了嗎,今兒遇上救命恩人了!”

在清昭的目瞪口呆中,他咧著一口白牙又鞠躬又作揖,口中喋喋道:“原來好漢您就是秦昭仙長啊,在下有眼不識泰山,白苓乃是在下青梅竹馬的小妹,前陣子她回來一直同我們說,她在宮裏被人算計了,多虧一位小仙長救了她,大恩大德銘記於心。小苓的事就是在下的事,往後有什麽事您盡管和在下說,在下赴湯蹈火……”

清昭實在聽不下去:“在下十分感動,不過我們還是先跑路再說,如何?”

在這位多話的老兄後知後覺的點頭中,二人又是一氣狂奔。

清昭心頭不由百感交集,要不然怎麽說無巧不成書呢,她這輩子只見過兩個妖怪,竟然還有這一層關系在。不過聽這廝說,他和白苓是青梅竹馬……也不曉得他知不知道,白苓在宮裏是太子的侍妾啊。清昭打定主意,還是把這事爛在肚子裏。

“哎,其實我不姓秦,我叫清昭。”她道,“敢問你怎麽稱呼啊?”

“哦,這名兒好聽多了。我叫月荒,幸會幸會。”

沒想到,這麽個莽夫倒取了個雅名,清昭和他客套了兩句,留神聽聽後面的聲音,不知為什麽,那些追兵竟還沒有追上來,於是心下略微輕松,便忍不住閑話。

“不是我說,你一個妖,好手好腳的也沒被上鐐銬,竟然被關在這裏等人來救,可見修為不夠啊。”

“要不然說你這個小仙長不行呢,這玩意兒你認得嗎?”月荒指了指脖子上的金環,“這是伏妖鎖,專治我這樣的,不管修為多高,半點也使不出來,否則我能乖乖蹲那牢房裏?”

說著他還嘆一口氣:“本來我還指望著,勞駕你替我解了它的,不過看你這樣子是沒戲了。”

清昭氣悶,深悔一時善心大發救了這個話癆,不過他所言也的確是事實,只能道:“不巧,你猜得很對,要不然一會兒問問我師父有沒有辦法,否則你就戴著這個項圈玩吧。”

她這邊和月荒鬥著嘴,卻聽前面傳來向回跑的腳步聲,正詫異間,就聽見有人在說話。

“壞了,那凃洲小姑娘是何時不見的?不會讓那些道人給抓去了罷?”

“不知道啊,人家冒險來救我們,萬一有所不測,我們的罪過可是大了。”

“阿瑾去前面稟報公子了,我們快回去找找。”

清昭聽得心頭一暖,忙扯著月荒緊趕幾步,恰巧在前面的道口撞上兩個折返回來尋她的浮桑人。他們見了她,極是高興,直念“先祖保佑”,不過對她身邊突然多出一個人俱是訝異。

“這也是被國師關在地牢裏的人,我聽見他呼救,便順路救他一救,所以遲了。”她解釋道,“我們先趕上去,稍後細說。”

幾人向前跑出沒多遠,便見雲涯大步流星而來,他臉上的焦急甚至帶著幾分倉惶,乃是清昭平生所未見。

“小昭!”他快步走到清昭跟前,肩膀劇烈地起伏著,清昭能夠看見他眼底的情緒快速變幻,由心急如焚到如釋重負,卻仍有餘悸。他的唇緊抿著,清昭卻覺得他有很多話想說。

“師父,我方才……”她開口,既愧疚又忐忑。

雖說是為了救人,可她終究讓雲涯擔心了,他眼中的神色令她心裏忍不住泛起疼來。

雲涯卻打斷了她,聲音已經恢覆了一貫的沈著:“沒事就好,我們先向前走,這位道友請隨我們來。”

清昭一肚子解釋的話都吞了回去,身邊的月荒亦是楞了楞。

清昭相信,以雲涯的修為,應當第一眼就瞧出了端倪,可是他在眾人面前什麽都沒有說,他稱呼這個妖怪,這位道友。

於是再不多話,幾人急急追趕前方眾人,畢竟形勢兇險,一刻也耽誤不得。

清昭一邊趕路,一邊留心聽著後面的動靜,就覺得有些詫異,怎麽在一片追趕聲中,竟仿佛還有交戰聲,如果不是她聽錯了的話,難道國師的這些弟子還能和自己人打起來嗎?這可真是家門不幸啊。

思及此處,她又忍不住想,不知那詭異的國師此刻怎樣,只盼他受此一擊即便未死,也能變成廢人才好。同時心裏又擔心子歸,雖則有玄鳥璧在,他應當是死不成的,但恐怕傷得也非同小可。

她正兀自煩心,就聽月荒在旁道:“咦,你們的人這麽多?好大的陣仗。”

她懶得解釋前因後果,索性不理,而這人全無自覺,猶自念叨:“剛才那個是你師父啊?這麽年輕,真是不像。不過他看起來人不錯,待你也不錯……”

清昭真是啼笑皆非,心說難道他們很熟嗎,怎麽弄得好像認識了很多年一樣。

而就在此時,前方轉過一個彎角,眾人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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